有那同陈家、张家品日相处好的,忍不住就聚去打听详情。可惜陈二见得儿子无事一时欢喜多喝了两杯,回村之时居然赶着小毛驴走错了路,到得家里已是夜半了。春妮两口子和陈家众人听得孩子无事,放心之余也没有特意给各家送信儿。
结果第二日,村里各家不见两个孩子从城里回来,就纷纷猜测两个孩子夭折了。有些口德或者心善的老太太小媳妇们儿还念叨几句“老天保佑”,替陈张两家叹上几口气。
有那心里本就有怨又无德的人家,例如张二一家,自然嘴里就没有好话了。什么蒲草不尊长辈,冬日种菜有违天和,陈家也是卖杂物赚了黑心钱,所以老天爷才降下惩罚了。说法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开始众人听得这些话还会反驳几句,后来听得多了,又见两个孩子日久未归,慢慢村里人心里也都犯了嘀咕。
桃花同福儿两个小丫头都是担心山子胖墩儿,趁着家里人没注意就牵着小手去村头儿张望。
不想张二家的秀儿也是趁着太阳好出来玩耍,见得两个小丫头身上穿着袄裙崭新,脚上也是兔皮靴子,比之自己一身灰突突半旧棉袄和脏得看不出模样的大棉鞋不知好上多少倍,她的心里就起了嫉妒之意。
于是,她上前打了个招呼,待得听了她们说了来意,就幸灾乐祸说道,“你们等也是白等,我娘都说了,山子和胖墩儿死在城里了。堂嫂和二嫂子没脸回来交代,都留在城里当花娘了。”
福儿和桃花不知道花娘是做什么的,但是秀儿先前说的那句可是听懂了。两个小丫头就是再好的脾气也都气恼起来,福儿第一个嚷道,“你胡说,我二叔进城都看见胖墩病好了。”
“山子才没死呢,你撒谎!”桃花也是涨红着小脸儿反驳。
福儿说驳斥两句,秀儿还不觉什么,但是桃花也敢顶嘴,她心头的小火苗就蹭蹭烧了起来。先前桃花和张贵儿住在她家,她可是没少欺负这小丫头,这才过去多久,她不但吃穿比自己好,居然还涨脾气了。
她这般想着就狠狠伸手推了桃花一把,桃花哪想到她会动手,一个没站稳就摔倒到了地上。
眼见桃花身上崭新的袄裙沾了雪泥,秀儿心里极是快意,还要再上前踢上两脚的功夫,福儿却是蹦了起来。这小丫头平日同桃花最是要好,桃花但凡得了什么好吃食也总是分她一半,两人亲厚得跟小姐妹一般。如今桃花挨打,福儿自然不能旁观,小手一伸就扯了秀儿的辫子同她打成一团。
桃花傻了半晌,待得爬起来就去帮了福儿。三个小丫头打成了一团,哭骂之声惹来了一旁院落的村人,一脸好笑上前拉开她们还没等问询两句,秀儿就哭着跑走了,福儿和桃花也是牵着小手眼泪汪汪回家去了。
春妮儿早晨忙着喂了张家的两只小狗、一群鸡鹅之后,就拿了针线筐到陈家找陈大嫂闲话。
俩人正是猜度着蒲草也该回来的时候,突然见得两个小丫头哭得泪人一般进来,都是又惊又恼。特别是春妮儿,桃花多得蒲草喜爱,她可是日日看在眼里的,这般蒲草不在家的时候让桃花受了委屈,她哪里还有脸面同蒲草交代啊。
她也顾不得肚子已是鼓得溜圆儿,上前抱了桃花就是一顿摸索,眼见她脸上手上都没什么伤痕,这才问道,“桃花,谁欺负你了?你跟妮子姐姐说,姐姐领你报仇去!”
陈大嫂也是心疼小女儿,揽了福儿在怀里嗔怪道,“你们这是同谁打架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变这模样了?”
桃花自觉嫂子不在家,打她的又是堂姐,就闭紧了嘴巴不肯吭声。福儿却是不理会这些,噼里啪啦把秀儿的话学了个半句不差。
陈大嫂和春妮一听都是气炸了肺子,自家孩子好端端在城里养着病,张二婶咒他们死了不说,居然还往蒲草和陈二嫂身上泼脏水,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任是她们两人再不愿意惹事也是恨不能立时奔去张家扯烂张二婶的狗嘴,可是不等两人行动,张二婶却领着哭咧咧的秀儿自动送上门了。
张二婶也是个大嗓门,一进院子就骂开了,“老陈家人死绝了啊,都给我出来!看看你们教得好孩子,居然两个打我家秀儿一个!我家秀儿破相了,以后耽搁了嫁人就是你们的错!”
这一日天气很是不错,左邻右舍里男人们扫雪,女人拿了簸箕颠颠苞谷粒子,都是聚在院子晒着难得暖和许多的太阳。这般听得陈家动静,于是众人就放下手里的活计凑过来看个究竟。
张二婶是个人来疯,一见人多更是骂得欢快了。陈大嫂和春妮领着两个丫头出来一看都是恼的脸色铁青。春妮嘴巴不让人,张口就道,“我们正要去茅坑儿淘大粪塞你的嘴巴,没想到你还自己送上门了。你当谁都是蒲草那般好@性子任你欺负啊,你给我等着!”
春妮儿也是个急脾气,说着就要抄起门边的大扫帚去拍张二婶,左邻右舍自然要上前拦阻,各个都劝道,“你这大着肚子呢,可消消火吧,有话好好说!”
“就是,就是,不过是小丫头们互相打闹两下,怎么就这般扯破脸皮了。”
春妮儿被抢了扫帚,实在气不过,指了张二婶子就把福儿学过的那几句话都说了一遍,末了骂道,“婶子大娘你们都说说,有这么嘴臭的人吗,什么都没见着就凭空泼人家脏水,我不打她一顿,她以后还不知要说什么疯话呢。”
一众乡亲听得也是皱了眉头,大伙儿虽是私底下也猜测过两句,但谁也没当陈张两家人的面儿说起这事儿,更何况还捎带着往两家女儿身上泼脏水,这可着实不厚道了。
住在陈家西苑的老太太就瞪了眼睛数落张二婶子,“他婶子,你平日嘴巴好说也就算了,如今陈家张家正为孩子染病着急,你不帮着念佛,怎么还跟着添乱啊?”
“就是,那什么‘花娘’之类的话哪能当着家里孩子说啊?”
张二婶子刚才见得闺女一身狼狈的回到家,立刻就扯了她赶来找场子,本来还想着顺带看看张陈两家的笑话,也出口恶气。可是她也没料到闺女早把她背后说过的恶言泄露出去了,这会儿她倒有些进退不得,干脆一梗脖子强辩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你们谁进城去看了?两个孩子若是活着为啥不回来,说不得还是城里有什么猫腻…”
春妮听得这话气得头皮发麻,抬起脚就要冲过去厮打张二婶子。不想她没等跑出两步,就见陈二嫂从院外风一样跑了进来。
张二婶见得众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正是得意,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扯了发髻,脸上就挨了两耳光,直抽得她眼冒金星,还没等醒过神来,肚子上又挨了两下。她拼力打个滚儿爬出几步,这才坐起来骂道,“是谁打我,我跟你拼了!”
陈二嫂一手掐腰一手指了她的鼻子骂道,“你今日不跟我拼了,我也要扯烂你的狗嘴!居然敢咒我儿子死了,我先挠死你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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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冰消雪融
原来,陈二嫂婆媳和蒲草抱着孩子坐在马车上,当真是归心似箭,催着东子赶着枣红马一路小跑就进了村子。到得自家门前,一见得院子里外站得都是村人,老少几人还猜着出了什么事。结果一听张二婶子那般大放厥词,陈二嫂攒了几日的惊吓惧怕都转成了火气,跳下车就抓张二婶子当了出气筒了。
张二婶子一见是刚才被她攀诬的正主回来了,自然心虚,眼珠儿一转就满地打滚儿喊着,“哎呀,我肚子疼啊,我大牙也被打掉了,老陈家这是要杀人了。”
这会儿围观的村人也醒过神儿来了,纷纷扭头看向院外。那两扇大开的马车门里当先跳下两个活蹦乱跳的淘气小子,蒲草也是随后掺扶着陈大娘下来。众人都是一脸惊喜的聚上前,七嘴八舌问候起来。
“这两个小子都好了?这趟可遭了罪了吧,以后离那河边远点儿吧。”
“就是,就是,陈大娘吓坏了吧,村口大伙儿都跟着悬心呢。”
两个淘气小子被众人围着,脸色都是羞得通红,偷眼扫向躲在众人身后的几个玩伴,立时猫着腰就从空隙里钻了出去。将军和小兵们终于胜利大会师,自是欢喜的笑闹翻了天。
山子又是个大方的脾气,带着胖墩儿把逛街打劫回来的“战利品”送了大半出去,惹得一众淘气小子们更是笑得嘴角咧到耳根了。
老太太和小媳妇儿们见得如此,那离得最近的两人就要上前拦阻。毕竟那些吃食玩物都是银钱买回来的,他们也不好总占便宜。
蒲草却是笑着推了她们应道,“婶子、嫂子们客套什么,都是些不值钱的玩物,孩子们高兴就好。”
春妮这会儿也跑过来抱了蒲草的胳膊,一迭声问道,“这俩孩子都好了,不用再喝药汤了?”
“不用,都好利索了,以后这几日都拘在家里养养就成。”蒲草应了一句,又扭头同村人说道,“两个孩子这次可是有些凶险,我和大娘、二嫂都是吓坏了。这不,今早儿在药堂又多买了些治风寒的药丸。谁家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大伙就赶紧来拿一丸回去吃,千万别让孩子遭罪啊。”
“哎呀,那可太谢谢了,蒲草心善,最是心疼孩子啊。”
“可不是,我家小子见了蒲草比见我都亲香。”
天下女子皆是一般,成婚之后心里除了男人就是孩子了。男人是她的依靠,只要没人觊觎平日也不太放在心里,但是孩子可就是心头肉最软那块肉了。大大小小不论哪个有些不舒坦,当娘的都是千倍万倍的心疼。
这会儿听得蒲草这般细心,尚且没忘照顾各家的淘小子们,她们怎么能不感激?各个都是真心相谢,言语间又是亲热了三分。
陈大娘也是笑眯眯附和道,“这次进城可多亏了蒲草和方公子了,要不然两个孩子可真有些玄乎了。”
“大娘,婶子和嫂子们同我客套两句就算了,您怎么也跟着说起外道话了。这外边天气冷,咱们进屋去说吧。”蒲草说笑着招呼众人,“嫂子们,我带了两盒点心回来,都进屋去吃两块再回家吧。”
“不了,不了。”众人就是脸皮同城墙那般厚,也不好在自家孩子得了吃食玩物和保命药丸之后,还要随进屋去再贪两块点心啊。各个都是摆手拒绝,笑嘻嘻打了招呼就走了。
陈二嫂生怕两个孩子风寒再有反复,一手一个从街上扯了他们回来嘱咐道,“你们都老实些,在家好好将养几日,若不然就把天天熬药汤给你们当水喝。”
两个小子惧于药汤苦涩,只得皱着小脸摆摆手散了一众“兵卒”。蒲草带着闻讯赶出来的喜鹊去车上搬东西,春妮本想跟去看看蒲草给她带了什么好吃食回来,不想眼角扫过院子之时突然想起一事,惊喊道,“哎呀,那泼妇哪去了,我还没扯烂她的嘴呢,她怎么就跑了?”
陈二嫂也是想起了这事儿,恨得跺脚道,“这烂嘴巴的长舌妇,保管是趁着刚才大伙儿说话的时候跑没影儿了。”
陈大娘不愿惹事,笑着摆手安抚道,“行了,跟她那样的蠢人计较什么,赶紧进屋吧。”
这时候,陈大伯父子连带刘厚生几个听得动静都从温室赶了过来,众人说笑着进屋小坐了片刻就散了。
蒲草回到自家,分了点心和玩物放到炕上,让桃花和山子一起说话玩耍,然后问起喜鹊和春妮听得家里这几日无事,才算彻底放心。
喜鹊见得日头到了头顶儿,赶忙张罗着去厨下做饭。蒲草同春妮兴致勃勃展开一匹柔软的棉布料子,商量着要给几月后出世的孩子做些衣衫用物。
结果正是说笑的热闹之时,就听门外有人呼喊。蒲草扔下布料出去一看,就见院门外居然齐刷刷站了四个老头儿老太太。她愣了好半晌,赶忙招呼屋里的春妮儿,“妮子快来,你家爹娘和…嗯,那个公婆一起来了。”
春妮儿一脸疑惑的从屋里走出来,嚷道,“怎么可能,我公婆哪有脸见我爹娘…”
蒲草赶忙瞪了她一眼,然后扯着她就笑着迎了出去,“大娘大爷,你们怎么都来了,快进屋坐!”
李老太手里拎着一只篮子,李老头儿手里则掐着一只还在咕咕哀叫的母鸡,两人抢上前两步拉了蒲草和春妮就问道,“家里孩子可是没事儿了?我们这今早才听得消息,赶忙过来看看。”
蒲草见得这老两口连个大袄都没穿就顶着北风赶来了,脖子耳朵都冻得通红。她心里感激,赶忙安抚道,“大娘大伯别着急,孩子没事儿了,在屋里玩呢。”
“那就好,那就好。”李老太太松了一口气,一迭声的念叨着,“佛祖保佑啊,佛祖保佑!”
李老头憨憨一笑,指了一旁一脸尴尬的刘家老两口说道,“我们这走到半路了,正好遇到你公婆也往这里赶,正好就一同就伴儿了。妮子啊,赶紧扶你婆婆进去,外面冷着呢。”
春妮当然听得出老爹这是替公婆找坡下驴呢,可她还是低了头装作没听到,死活不愿上前。这两月虽然她吃了刘家的母鸡,又回赠过两条鲤鱼,也勉强算是有些来往,但每每想起这几年她和生子受得委屈苛待,就怎么也不愿这么原谅他们。
刘老太太见儿媳冷着脸,脸上堆着的笑就僵住了,怯生生把手里的端的四个咸鸭蛋递上前,小声说道,“我们家里还有活计就不进去了,这是秋时腌下的几个鸭蛋,晚上煮煮给孩子补补身子吧。”
若是别的事情,蒲草就不插话了,毕竟这是刘家家事。但是刘老太上门是为了送鸭蛋给山子补身体,她就不好装糊涂了。
她使劲儿扯了扯春妮的袖子,然后上前接了那小盆儿笑道,“山子不过得个头疼脑热的小病儿,倒让婶子和大叔惦记了。这都到了家门口儿,怎么能不进去坐坐?再忙的活计也不差喝口茶的功夫啊。”
她说着就扶了刘老太太往院里走,春妮最听蒲草的主意,见她这般就是心里不愿也没再阻拦,撅着嘴上前扶了自己亲娘随后也跟了上去,李老头儿自然也是笑眯眯请了刘老头一起同行。
李老太进屋见了山子,把他抱在怀里仔细问了半晌,见得这小子果真能吃能喝,脸色也是红扑扑,这才彻底放了心。
蒲草打发喜鹊去温室喊了刘后生回来,然后主仆两个就避去了灶间,把堂屋让给了李刘两家人说话儿。
喜鹊好奇心重,不时借着送茶水、取围裙之类的机会偷听几句,然后笑嘻嘻学给蒲草听,末了又道,“奴婢听刘嫂子说过,这刘家老头儿老太太可没少折磨人,这才晾了几日就轻易原谅他们了,以后能不能再惹事啊?”
蒲草手里切着猪肉,笑道,“老话儿不是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嘛,他们除了贪婪和偏心小儿这两样毛病,倒也没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如今年岁大了,也知道以前做了错事,就不要再计较那么多了。那毕竟是春妮肚里孩子的爷爷奶奶,若是太生分了,传出去外人听了可名声不好。”
喜鹊想了想也是点头,“刘嫂子就是嘴上厉害,心里可软着呢,以后这老头儿老太太帮忙带带孩子,她怎么也不能看着他们受苦就是了。”
主仆两人小声说笑着,手下忙碌不停,很快就整治了四个菜,蒸了一锅白米饭。待得蒲草进屋张罗放桌子的时候,见得刘家老头老太太都是眼睛泛红,脸上却是带了笑,猜得他们两家必是有所缓和,于是就道,“今日,难得大娘大伯和婶子叔叔都在,我家山子又是逃过一小难。我做了几个好菜,咱们庆贺一下。”
李老太把蒲草当了亲闺女,听得这话也没客套,刘老太却是赶忙站起来半躬着身子客套,“哎呀,家里早晨贴了饼子,我们回去热热就行,可不在这吃了。”
蒲草哪是那没眼色的人,笑着上前扶了老太太坐好,又喊了刘厚生去东屋搬了一坛子苞谷酒。
很快,饭菜就端了上来,刘老头和李老头这亲家俩端着酒碗一边滋溜溜喝着一边说着闲话,都是亲近不少。一众老少女子们也是带着两个孩子吃饭夹菜,说笑得很是热闹。
刘厚生耳里听着,眼里看着,心底最深处压着的那块大石彻底消失无踪了。他偷偷抹了抹眼角儿,一口气闷下整碗的苞谷酒。
门外,正午的日头仿似又暖了三分,融得院子角落的积雪坍塌了一小块。这日子啊,眼见是越来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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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新邻居
一顿热热闹闹吃完,两位老爷子都已是半醉,相互掺扶着回了刘家小睡。刘厚生也是脚下打晃儿,却坚持赶去温室照管炉火,顺便也能打个盹。
一众老少女人们聚在大炕上裁剪布料、飞针走线,做起了小孩子的衣衫。忙碌了一个下午倒也成果斐然,只小衣裤就缝了两件。刘老太太还折腾出一只虎头帽,那虎头绣得栩栩如生,很是精致可爱。大伙儿传递着细看,都是赞不绝口。
刘老太嘴里一个劲儿的说着手艺粗陋,但是眼角眉梢却笑得都是皱褶。
天色将黑之时,刘老太太惦记家里还有些小活计就要告辞回去了,蒲草随手拿了一盒城里买回的点心塞给她。刘老太太死活不肯收,一脸愧疚的想要为以前之事道歉。蒲草却是拦阻笑道,“婶子,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咱们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刘老太太用力点头,“好,好,婶子一定好好过日子,再不做那混账事儿了。”
李老太笑眯眯上前扶了老亲家送到院门口,正好遇了睡醒从隔壁出来的刘老头,老两口于是一同相携回家去了。
春妮上前抱了亲娘的胳膊,同蒲草打了个招呼,母女俩也回去自家说体己话儿了。蒲草热了剩菜又蒸了四碗蛋羹,带着家里大大小小吃完就早早睡下了。
这一日,无论是劳碌奔波还是吵闹宴客,都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彻底落下了帷幕。喜鹊躺在被窝里,先前还叽叽喳喳问几句念恩园之事,毕竟她在那里住了几年,这一出来也有几月了,心里难免惦记。结果,蒲草刚应了两句,就听得她微微打起了鼾声,于是只得好笑的替她掖了掖被角,又摸着山子和桃花的额头都不烫,这才安心的慢慢睡去。
第二日早起吃过饭,蒲草惦记方家屋子一晚没烧火太过清冷,就带着两个孩子从后园绕了过去,抱柴把正房的大炕烧了烧,又在堂屋里点了个炭盆。
方杰买下的这院子不算宽敞,房舍也是经了十几年的风吹雨打有些陈旧,但是屋子里经过匠人巧手布局,又从城里拉了不少摆设木器,倒也妆扮得很是富贵大气。
两个孩子经常过来玩耍,方杰就在架子上摆了两个盒子,装满了点心和榛子松子这类小吃食。所以,两个孩子烧了炕,自觉有功就跑过去抱了一盒分吃。
蒲草点了点他们的小脑门儿,嗔怪几句就洗了块棉布巾擦抹起桌椅等物。
一大两小正是说笑得热闹,突然听得门外有马玲之声,两个孩子扔下盒子就欢呼着跑了出去。
果然,方家的马车已是停在大门外,方杰开了车门跳了出来,正好接了两个跌跌撞撞冲过来的孩子。他一手一个抱在怀里,再抬头去看系着围裙站在门口的蒲草,脸上的笑就又灿烂了三分。
蒲草不好出门去迎,待得方杰领着两个孩子进门,东子也带了那对陌生的老夫妇拾掇车上的行礼用物,她才笑问道,“怎么起早赶回来了?还以为你要下午才到呢。”
方杰笑着指了马车推推两个孩子,“方大哥给你们捎带好玩物了,去找东子拿吧。”
两个孩子欢呼着跳出屋子,跑向马车旁,方杰顺手扯了蒲草进屋抱起她就抡了两圈儿,末了才把脸孔埋在她的肩颈之间深深嗅了嗅,笑道,“一回家就看见你在这里,真是再好不过了。”
蒲草推开他,一边理着微乱的鬓发一边嗔怪道,“你这人,不过是帮你拾掇下屋子,怎么就高兴成这个样子?让孩子们见了要怎么说!”
方杰看着她羞得脸孔仿似极品红翡般娇艳,心里越发喜得要滴出蜜来,伸手拉着她坐在椅子上笑道,“我这次带了两个老仆过来,以后这些粗陋活计有他们张罗。你过来只管喝喝茶,陪我说话就好。”
“就会想美事儿,我家里忙着呢,哪有空闲到你这当摆设儿啊。”
两人这般说笑几句,两个孩子已是抱了两个盒子跑进来,兴冲冲同蒲草显摆他们得的好物事。
山子的那盒不必说,又是些木马木剑、核桃雕刻的小船之类小巧精致的玩物。桃花那盒可就有些贵重了,里面垫底的是四只做工极精致的锦缎荷包,分别绣了春夏秋冬四季图。而上面摆放的则是一对绞丝银镯子、一对银锁儿,哪怕在这光线稍显黯淡的屋子里,也能看见其上银光流转,显见不是普通货色。
方杰眼见蒲草眉头轻轻皱起,赶紧说道,“上次不是提起过,再有三日就是桃花生辰,这是送她的寿礼,都是在库房里翻检出来的,不是贵重之物。”
蒲草想了想,也觉自己许是有些过于较真儿了,于是伸手拍拍小心翼翼打量她脸色的桃花,笑道,“既然喜欢就收下吧。”
农家人日子清苦,除了出嫁的时候,谁家也舍不得银钱给闺女置办首饰等物。桃花突然得了这么亮闪闪的好东西,心里喜爱之极,但又怕嫂子不让收,小心眼里正是挣扎着,突然听得嫂子的话,立时欢喜的抱着嫂子重重亲了一口,末了又行礼谢过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