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瞧着春妮发髻上插的还是乌木簪子,就赶忙开了箱子翻出一根雕了喜鹊登梅的银簪,笑道,“这几日忙乱我倒是把正事忘了,方公子先前从京都带了两根银簪给咱们做年礼,你赶紧把这个戴上吧。”
春妮大喜,欢呼一声就把簪子接了过去,美滋滋的插在头上,抱着铜镜照了又照,末了又提了裙子跑去找他家孩子爹显摆,直惹得蒲草和喜鹊都是好笑不已,转而又去系了围裙去灶间准备各色吃食用物。
这般忙碌了一日,天色将暗的时候,张家堂屋里已是摆好了供桌儿。当日那只猪头,刘厚生分去了一半,剩下一半蒲草喜刮干净略微蒸得三分熟就摆到了大陶盘里,连同杀好的公鸡、整条的鲫鱼也算勉强凑了个三牲,加上各色炸货、点心,把个小小供桌堆得满满当当。
张贵儿亲手写了爹娘兄长的名讳,糊在早就备下的小木牌上。待得天色彻底黑透之时,张贵儿带着桃花跪在供桌前磕头行了大礼,山子不懂这祭拜的规矩也要上前跟着凑热闹,却被蒲草拦住了。
(写到过年,突然就特别想我妈妈,已经四个春节没有陪她一起吃团圆饭了。都说养儿养女防老,但是真正在父母年老时陪伴左右的儿女又有几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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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万家团圆夜
张贵儿难得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无非也是同父母兄长禀报张家院子找回来了,如何发达富贵,他开春要重回学堂之类。倒是桃花开口就说嫂子待她如何疼爱,养家如何辛苦,求得父母兄长在天之灵保佑嫂子平安康泰。
张贵儿听得微微有些脸红,悄悄扭头看了一眼神色似笑非笑的蒲草,也是低声说了几句感激之言。
喜鹊见此狠狠翻了个白眼,扯了个借口去灶间忙活了。
待得兄妹两个拜祭完了,蒲草就动手拾掇供品。张贵儿嘴巴动了动仿似想要拦阻,但竖起耳朵听着院子里并无动静也就泄了气。
蒲草猜得他必定是盼着张二一家来祭拜,但张二家里过年缺了长子,不定怎么心烦呢,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这些“杂事”。她心里这般想着,嘴上自然不会多说,麻利的端了供品送去灶间。
张贵儿许是对二叔一家如此不知礼太过失望,又想着避嫌,独自回了厢房守岁。蒲草和喜鹊剁肉馅、揉面团,把案板放到了大炕上,一边给两个孩子讲些关于年节的传说故事一边教他们包饺子,两个孩子蹭得身上跟小雪人似的,包出的饺子不是露馅儿就是走油儿,但脸上却是笑得花开一般欢喜。
待得大大小小四口把饺子包好,时辰也将近子时了。村里已是有性子急的人家开始点燃了爆竹,一连串的砰砰梆梆之声惊醒了靠在炕柜上打盹的山子和桃花。山子欢呼一声就跳下地去准备爆竹,桃花也是笑嘻嘻跑去灶间帮忙。
灶间最大的那口铁锅里已是烧了大半下热水,一只只小鹅般白胖圆滚的饺子在水里游来游去,欢快的翻滚着,诱人垂涎之极。
蒲草把排骨炖到一旁的小铁锅里,嘱咐桃花帮忙烧火之后,就去敲窗喊起了伏桌小睡的张贵儿。
山子手拿长香点燃爆竹,张贵儿就大门和灶间外边磕头边烧了两沓黄表纸,接引从天庭诉职回来的灶王爷和财神爷进了家门。
蒲草早就准备了小供桌,放好各色炸货和点心,顺手又添上一盘刚出锅的饺子丰盛的接风宴就准备齐全了,盘完着两位神灵享用的满意,自然也保佑他们一家新一年里顺风顺水。
众人熬了半晚很是困倦,虽然纯肉馅儿的饺子咬上一口直流油儿,六个好菜也是色香味俱,但大大小小都是吃了几口就草草撤下,各自和衣而睡。
蒲草听着喜鹊和两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最后到底皮衣而起,到得厨下拾掇了几样尚且温热的小菜和一壶苞谷酒,端去了菜棚。
刘厚生日日都要睡在菜棚,这一晚守岁迎新,蒲草早早就劝了他回家去同春妮团聚,倒也留下个安宁的空间。
一池池嫩绿的菜苗许是被声声爆竹惊吓到了,互相依偎在一处。见得蒲草到来,点起了油灯,各个都是欣欣然笑开了脸,招展着小小的叶子同她打这招呼。
蒲草再各个木箱间走动了两圈,又在炉里添了新柴,这才坐下静静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光,静静品味四年的味道。
这样万家团圆的时候,不知家里的饭桌儿缺了她,父母会如何心疼落泪。但愿弟弟妹妹这一刻都聚在父母身边,两个小侄子侄女也一定要逗得父母欢笑欢笑,忘了她这不孝的大女儿,忘了曾经生养过她…
低位的啜泣之声,幽幽在这一方小小的世界里萦绕,菜苗们仿似也感受到了那般浓烈的思念,微微垂下了头,小小叶片轻轻抹去点滴似泪般晶莹的露珠儿。
翠峦城里,相比于南沟村可要热闹千百倍,家家户户的鞭炮放个没完没了,那些家底富厚的高门大户甚至重金买了无数烟花,在大门整排放好,待得点燃一飞冲天,爆炸开来就是璀璨的烟火,直惹得附近顽童们聚集过来欢呼高叫,更添三分喜气。
念恩园里,上到主院里的大丫鬟管事,下到扫马厩的杂役,每人都得了一套新衣,天色将黑时给主子磕头又拿到沉甸甸的红包,自然各个都是喜笑开颜,走路恨不得脚下带风一般起劲。
陈老掌柜一家初至,分了一个极宽敞的小院儿安置。虽是对各处还陌生,但这年夜饭却也没有糊弄了事,陈家婆媳几个亲自下厨张罗了一桌儿的酒菜。
方杰亲自去给陈老掌柜行了礼,送了极丰厚的年礼,末了却推说有事辞了出来。毕竟这样团圆的时刻,他一个外人,又是主子,到底不好生硬的夹在中间,惹得陈家上下拘束。
洛掌柜和王管事也都回了自家团聚,就连东子那小子也颠颠儿跑去讨好未来丈人和媳妇儿了。诺大的念恩园,到得最后居然只方杰一人孤零零对着一桌儿酒菜。虽是丰盛又精致,但入口却怎么都觉带着一丝苦涩。
他忍不住皱了眉头,草草吃了两口就吩咐丫鬟撤了下去。
丫鬟们倒也算机灵,猜得主子是独自过年无趣,有心讨好主子,可惜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春莺无奈之下就撵了小丫鬟去喊了东子回来,指望着他日日跟在主子身边,能想个办法哄得主子欢喜。东子倒也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眼珠儿转了转就上前笑嘻嘻说道,“公子,今晚按规矩要守年夜,估摸着刘大哥要回家团聚。您说那菜棚子无人看守能不能进去贼啊?要不然…小的赶去看看?”
果然听了这话,方杰眼睛就是一亮,眉梢轻挑间已是开口应道,“你不会武,就是见了贼人如何能擒得住?左右无事,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
“好咧,公子出马,那些贼人宵小必定望风而逃。那菜棚子可是咱们酒楼的聚宝盆啊,可容不得有半点儿闪失…”
东子一脸笑嘻嘻的说个不停,脚下却磨蹭着不肯出门,方杰猜得他必是有所求,于是问道,“你可是还有别事要说?”
东子赶忙双膝跪下讨好道,“公子英明,小的有啥心思也瞒不过公子。小的也不敢惹祸劳烦公子,只不过,来年小的就十七了,小红也十六了。公子,您看我们的婚事…”
方杰忍不住伸手敲了他一记,笑骂道,“你这小子原来是着急娶媳妇儿了!罢了,只要小红家里赞成,选个日子你们就成亲吧,到时候去账房领十两银子,算我的贺礼。”
东子大喜过望,立时一个头磕到地上,高声谢道,“谢公主厚赏,谢公子开恩!”
“快起来准备车马去吧!”
“好咧,好咧,公子您稍等啊!”东子跳起来就跑,腿下倒腾得比兔子还快,好似生怕晚上一步媳妇就跑了一般,惹得春莺等几个丫鬟都是一边偷笑着一边替主子准备御寒衣物。
很快,南城门再一次为这主仆俩偷偷打开了一条缝儿,而本来抱怨大年夜还要守门的兵卒们自然也得了一笔意外之财。
主仆两个一路顶着风雪,循着灯光和隐约的爆竹之声,很快就到了南沟村外。东子眼珠儿转了转瞧着各家院子都是静悄悄的,于是就低声问道,“公子,可是直接去张家院子?”
方杰稍一沉吟就跃下了爬犁,应道,“你找个背风之处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就轻提起几乎垂到地面的鹤氅绕到村后,远远离得张家还有几十丈就瞧得温室里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他心下一动就赶紧奔了过去…
蒲草喝了几杯酒,半醉半醒中仿似回到原来的世界一般,那里有她的亲人,她的朋友,有她的小窝,当真是万般安心。正是喜极而泣的时候,却冷不妨被人从背后紧紧抱在了怀里。
“你若是想我,就派人送个信儿,怎么偷偷躲着哭成这个样子?”
平日习惯了这个女子坚强又有主见,突然见得她这般暗自啜泣,方杰心疼得心下仿似被人用刀剜割一般。若是他今夜没有赶来,是不是她就要一个人这般孤单单伴着油灯啜泣到天明?
他轻轻扯过袖口替她擦去眼泪,本想软言安慰两句,不想出口却还是笑着打趣了一句,盼望着她会像往日一般嗔怪,自然也就会忘了伤心。
可惜蒲草已是半醉,突然见得方杰到来,居然极是好奇抱着他的脖子嘟囔道,“你这人真是跟屁虫,我都回家了,你怎么也跟来了?想讨好我爸妈啊,没门!我爸妈不喜欢你这样油头粉面的,他们喜欢能干活又老实的…”
爸妈?方杰听得这古怪的称呼,微微愣了愣,继而猜得许是与爹娘的意思,于是好笑得把她又往怀里揽了揽,应道,“本公子玉树临风、清俊不凡,那油头粉面的小生怎么能同我相比?再者说我虽是不会做农活儿,但我赚银子买奴仆就好。”
“哼,你当这儿还是封建社会啊?这是现代社会,人人平等,买卖奴隶是犯法的。你要是蹲监狱了,我可不给你送饭!”蒲草懊恼的在方杰耳朵上咬了一口,末了趴在他的肩膀上又哭了起来,“爸妈,我好想你们!我没死,你们千万别伤心。我想回家…”
一滴滴莹润的眼泪掉进方杰的衣领里,烫得他心里痛得发颤,也顾不得再琢磨蒲草到底说了什么胡话,只是一下下拍着她的背,一声声应着,“好,好,咱们回家,回家…”
(要比赛了,我居然。。卡文了。这算不算人间悲剧,果断去整理大纲,大纲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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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跪求
许是老天爷眼见人间团聚也跟着欢喜,居然在这辞旧迎新的夜晚降下了鹅毛大雪。雪花飘飘悠悠从天空落下,不到片刻就又为山林和村庄换了一套新衣裳。
东子躲在村头的草垛里,一边无趣的摆弄着手里的荷包,一边小声嘀咕着,“小红啊,为了娶你进门,我这罪可是没少遭啊。不过主子赏了十两银子,我明儿就去给你打副好头面儿…”
北风和大雪躲在一侧听得他这般嘀嘀咕咕,仿似也起了同情之心,悄悄绕道而行,为这心里除了主子就是媳妇儿的小厮留下了一隅无风无雪的世界。
正月里来是新年,大年初一头一天,家家户户团圆日啊,少的给老地拜年呀。
大年初一这早儿,太阳尚且没有爬过东山头,南沟村儿里男女老少就都急急忙忙爬了起来,穿新衣戴新帽,洒扫院子准备吃食用物。
老人们穿戴整齐就坐在堂屋里,一边吧嗒着铜烟锅儿一边等着各家小辈前来磕头拜年,而小孩子们则早早挂了一个大荷包在腰上,预备一会儿挨家去磕头,满满收上一袋儿压岁铜钱。
刘家正房里,刘厚生两口子被街上顽童点燃的鞭炮惊醒,抬头一瞧窗外已是大亮,立时吓得穿上鞋子就往外跑。昨晚,他们夫妻俩人团聚吃着年夜饭,一时欢喜好日子到来就喝了几碗酒,本来还打算再回菜棚去看着炉火,不想最后醉倒一处就睡了过去。
一想着菜棚里的炉火若是熄灭,菜苗不定冻死了多少。这两口子也顾不得脚下冰雪了,互相搀扶着磕磕绊绊就跑去了后园。
方杰这一夜半点儿没敢合眼,怀里心爱的女子哪怕在睡梦里也会抽泣轻颤,这让他心疼得恨不能钻进她的梦里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惹得她这般伤痛。可惜同床共枕容易,同床同梦却难。他百般琢磨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劝慰,只得一遍遍在她耳边轻唤、吟诗,待得她终于睡熟,天色也已是放亮了。
不远处那一池池菜苗们刚刚从睡梦里醒来,仿似急于寻找阳光一般,扭动着腰身四处观望,待得看到木塌上相拥的身影,各个都是羞红了脸,慌忙抬起小小的叶片遮住了眼睛…
听得菜棚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方杰倏然一惊就要起身,但下一瞬他的双眸却是乍然一亮,慢慢重新躺好,甚至又把蒲草往怀里揽了揽。
刘厚生两口子开门进了菜棚,只觉热气扑面而来,俩人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春妮掐了刘厚生一把就转去点了油灯,小声埋怨道,“喝酒真是误事,以后可不能再给你酒喝了,这要是…啊!这…”
她说着话就端了油灯转过身,结果眼角扫过木塌,立时倒抽一口冷气,惊喊出声:“生子,有…有贼!”
刘厚生听得有贼,顺手抄起了手边的木棍就奔到了媳妇儿身边,可是仔细瞧过那木塌上的两人中有一个穿了锦缎的衣衫,他心下就是一动,扭身捂了媳妇儿的嘴低声呵斥道,“别喊,好像是自家人!”
蒲草昨晚半壶酒下肚,醉梦里回了老家,抱着爸妈和弟妹真是说不尽的千般心酸、万般委屈,末了喜滋滋的坐在炕头,刚要吃一个老妈包的酸菜馅儿饺子,不想突然就被人吵得醒了过来。
她睁眼一瞧头顶黑漆漆的顶棚,立时好似从天堂掉进了地狱,这哪里是老家,哪里有爹妈?被打断美梦的恼怒,激得她猛然就坐了起来,喝问道,“这是谁啊,吵什么?”
方杰随即也跟着坐了起来,一脸疑惑得问道,“出什么事儿了?什么时辰了?”
春妮见得塌上之人居然是蒲草和方杰,惊得嘴巴大张,怎么也闭不上。她伸手指了他们半晌,死活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蒲草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还是没有意识到她做了多么惊世骇俗之事,皱眉瞧着春妮问道,“怎么了,妮子。一大早晨的,又出什么事儿了?”
春妮被气得狠狠翻了个白眼,使了全部力气才挤出一句话,“你看看旁边是谁?”
蒲草喳喳眼睛,扭头一瞧方杰正坐在她身旁抬手正着头上金冠,脸上满满都是无辜疑惑。她惊得猛然就从塌上跳了下来,高声问道,“你…你怎么在这?”
不等方杰应答,春妮儿已是扑到蒲草跟前,上下摸索她的衣裙腰带,眼见穿戴还算整齐,这才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还好,还好!”
蒲草拍下她的手,不知是该懊恼还是好笑,说道,“你这傻妞,想什么呢,我就是多喝了点儿酒,还不至于人事不知…”
春妮狠狠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指着方杰问道,“什么不至于,那他怎么进来的?怎么和你睡在一处…”
蒲草脸色瞬间红透,一把捂了春妮的嘴,扭头瞪眼看向方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杰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衫,这才站起笑道,“我昨晚丑时来的,原本是担心菜棚子无人看守遭了盗贼,不想进来瞧得你在喝酒…最后就都喝多了。”
蒲草用力敲敲脑袋,仿似有些印象但是又记不清楚,她还要再说话的时候,春妮却不知为何用力推着她往门外走,“你快回前院去看看吧,贵哥儿和两个孩子要出去拜年了,见不到你露面该到处找寻了…”
“哎呀,你慢点儿,别摔了。”蒲草不知春妮打了什么主意,想要挣扎又怕带累她摔倒,这一犹豫的功夫就被推出了小门儿。
刘厚生眼见媳妇死死盯着方杰,脸色极其不好,他心里琢磨着媳妇儿必定是有话要说,于是就小声嘱咐道,“我去把草帘子打开,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气,小心肚里的孩子…”
春妮此时脑子里正是一遍遍仔细回想,她和蒲草第一次见得方杰之后的所有事情。那些丰厚又齐全的谢礼、年礼,那件蒲草半夜偷偷缝制的无袖袄,抄写的小册子,蒲草头上的精致银簪,所有平日里她忽略的小事儿此时串联到一处,她就是傻子也猜到这两人之间必定有私情了。
“方…方公子,你…你可是看中我们蒲草了?”
方杰眼见春妮脸色灰白一片,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哆嗦,仿似极恐惧某事一般。他心下疑惑,但是这样的问话又不容马虎,他只得重重点头应道,“是,我和蒲草在一起,心内很是欢喜…”
他的话还没等说完,春妮已是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半点儿没有顾及身前已是微凸的肚子,咣咣就磕起了响头,“方公子,我求你了,你放过我们蒲草好不好?
蒲草太可怜了,从小就没吃过饱饭,没穿过棉袄,好几次都差点儿冻死了。她如今刚刚过上好日子,你放过她吧!我家里有银子,我进城给你买美女,你要几个买几个,你别再找蒲草了,好不好?蒲草太可怜了,若是被村里人知道,蒲草要被塞冰窟窿啊…”
方杰瞧着眼前磕头哭泣的女子,一时怔愣着不知如何是好。多少次蒲草进城,开口闭口都会念叨个不停,这个点心春妮许是喜欢吃,那块料子做衣衫春妮穿着合适。
他心里也曾暗暗嫉妒,疑惑不解那样一个粗鲁笨拙的农家妇人怎么就这般得她看重。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原来这妇人也同样待蒲草真心实意。这般跪地苦求,就是血脉亲人之间也不见得能做到。
想到这里,他赶忙伸手去扶春妮,极诚恳的应道,“刘嫂子,你千万不要如此,你仔细听我说几句话可好?”
春妮却是挥开他的手,死活不肯起来,“方公子,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我们蒲草太可怜了,你去找别的女子取乐吧,不要害她啊。”
方杰无法,只得蹲下来低声劝道,“刘嫂子,我知你是担心我一时无趣才找蒲草解闷儿。但我以我娘在天之灵起誓,绝对不是!
我幼小之时娘亲离世,父亲与祖母对我不闻不问,大娘和兄长待我都不如一个奴仆。我是尝尽人间苦痛才到得如今,当初一见蒲草,我就被她的坚强聪慧吸引,后来相处久了更是倾慕渐深。若是可我心意,我甚至想明日就娶她过门儿。但蒲草却说要多相处些时日,我们这才偷偷瞒着大伙儿私下闲话儿相处。我绝无半点儿辜负之意,还请刘嫂子放心。”
春妮听他说的这般诚恳,心下稍稍好过一些,伸手抹了两把眼泪,怯怯问道,“方公子,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蒲草长得可不美,脾气也不好,她可当不得妾室?”
方杰失笑,趁机伸手扶了她起来,这才又道,“美貌女子比比皆是,但蒲草这般聪慧的却是天下少有。况且我本是庶子出身,自然知道庶子的辛苦。早年我曾发过愿,今生只娶一妻,刘嫂子放心,我不会要蒲草做妾。”
“那蒲草…还是寡妇,不是,是弃妇,也不是…”春妮儿想说蒲草身份尴尬,方家未必会同意他们成亲,心下盘算着替蒲草美言掩饰几句,无奈嘴巴太过笨拙,一时倒是越说越糟糕。
她正是为难的时候,小门却是又被打开了,一脸泪痕的蒲草大步走了进来,上前紧紧抱了春妮儿,“你这个傻妞,只管安心养胎就好,替我操心这些事情做什么?”
(今日又是修牙的日子,老天爷啊,刮大风下大雨吧,这样我就可以躲过这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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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与你比肩
春妮儿狠狠瞪了一眼随后进来的刘厚生,脸色微红的推开蒲草应道,“我哪知道你和方公子是真心,还以为他…嗯,我也是怕你吃亏啊。”
蒲草蹲下身子替她拍去膝盖上的灰土,起身再看向方杰之时却是半晌无言。方杰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心下忐忑之极,赶忙说道,“我方才说的都是真话,若是你愿意,我明日就娶你进门!”
蒲草却是淡淡一笑,摇头拒绝道,“不,我不嫁!”
“我是想要娶你为妻,不是纳妾!”方杰以为蒲草没有听清他方才所言,极郑重的又说了一遍,“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本家那边,我这次回京已是处置妥当,从今以后分家另过,婚配自由!”
蒲草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摇头不允。春妮本来还替蒲草欢喜,见此忍不住上前拉了她的胳膊低声呵斥道,“蒲草,你犯什么傻,为啥不答应?你不喜欢方公子吗?你…你是寡妇啊,找这个好人家本就不容易,方公子待你多好啊!”
蒲草眼见她脸色急得通红,眼角还残留着未曾风干的泪痕,她的心下越发坚定,应道,“妮子,你别担心,我自有主意。”
刘厚生上前扯过媳妇儿,也是小声劝道,“蒲草妹子聪明着呢,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咱们先回去,省得孩子们该找过来了。”
春妮虽是肚子里装了成车的疑惑,但也知这事儿只能蒲草自己说了算,于是只得挪着脚步极不情愿的出去了。
菜棚里一时间只剩了蒲草和方杰两人,倒是安静许多,菜苗们许是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凝重沉默,悄悄的扭过头依靠在一处偷偷观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