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二儿就顶着满头的雪花,一脸憨笑的走了进来。
蒲草猜得他们三口必定没有吃饭,又赶忙又去灶间现热了几个剩馒头。李二儿还有些拘束不敢动手,李大嫂二嫂却是和蒲草早就混熟的,又知道自家小姑同她亲姐妹一般亲近,于是就笑着端了碗道,“这会儿只顾赶路了,还真没吃晚饭,那我们就不客套了。”
春妮一边忙着给兄嫂添汤夹菜,一边问起爹娘的打算,末了也是赞同道,“爹娘这事儿想的对,在咱们村里就是麻烦。左右我在蒲草这里住,生子在菜棚子守夜,我家房子一直都是空着的。正好两个嫂子住一间,二哥住一间。豆芽筐子放哪屋都行,烧得暖和些,窗子再挡上草帘子就成了。”
李大嫂二嫂也是听婆婆说过简单过程的,此时又见小姑安排妥当,更是放了心。待得众人吃饱喝足之后,春妮就带着兄嫂回了自家,烧炕铺被忙个不停。刘厚生听到信儿也赶回来闲话几句,于是,这般直折腾到半夜两家人才各自睡下。
李家三口自此在春妮家里落了脚,每日担水、烧柴、浇豆芽,忙个不亦乐乎。李大嫂、二嫂心里对蒲草存了感激,只要得了空闲,就凑到蒲草屋子里帮忙做些针线活计。
于是,待得洛掌柜再次上门的时候,蒲草家里所有被褥,甚至包括喜鹊那一套都换成了新的。蒲草拦了几次拦不住,后来想想许是这般,她们心里能好过些,于是也就不拦着了。平日里多让春妮往家里多拿些吃食分给她们,算是她的谢礼了。
而洛掌柜这次上门,果然同蒲草预料的一般,除了自家酒楼的一百斤豆芽之外,又替别家酒楼捎带了一百斤,正好把李家三口的劳动成果都包了圆儿。
李二儿拎着沉甸甸的七百文铜钱,欢喜得整个人都傻了。他们只忙了五日,就赚了这么多银钱。想想他们一家子从未做过坏事,这也许就是老天爷降下福报了。
李大嫂二嫂想起以后家里孩子不必受苦,也是红了眼眶,春妮上前抱了她们安慰个不停。
洛掌柜和王管事难得都是厚道人,见李家人如此激动,脸上不但没有半点轻视之意,反倒叹气道,“农家人过日子不容易啊。”
待得送走拉了满爬犁菜蔬的洛掌柜,李家几口盘算着家里爹娘必定惦记着,于是李二儿就穿了大袄,揣了那串铜钱小跑着回家报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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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惦念
这几日,李老头和李老太在家里,一时担心儿子媳妇儿们没发好豆芽,一时又害怕人家城里人不喜欢吃这新奇玩意儿。俩人是吃也吃不好,睡也谁不香,头上的白发都多添了两缕。
好不容易盼得李二跑回来报信儿,老两口也顾不得李三叔还在场,齐齐上前拉了儿子一迭声的问着,“怎么样,豆芽卖没卖?”
李二激动得猛点着脑袋,伸手把怀里捂了一路已是变得温热的钱串子拿了出来,大声道,“爹,娘,卖了足足七百文!洛掌柜说下次还要买更多呢!”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李老头儿和老太太心里大石落了地,笑得都是合不拢嘴,李大也是兴奋得大手不停搓着。
坐在一旁的李三叔却是听到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好事,谁给我解解心疑,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说起来,李家村里风气很是不好,家家户户因为都是同姓同宗,极喜欢攀比,总是是非不断。真正埋头好好过日子的人家实在不多,而李三叔就是其中最有能耐又最有主意的,所以李家上下都待他很是亲近。
此时听得他问起,李老头儿又正是欢喜难耐,就坐到他旁边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李三叔听完之后,也是替他们一家欢喜,笑着道贺不说,还嚷着要李老头儿请喝酒,李老头儿自然一口应下了。
李老太赶紧去厨下把闺女家里拿回来的木耳泡了,冻猪肉化了,加上家里秋时存下的白菜土豆,很快就整治了四个好菜。
李老头儿喜滋滋的抱出闺女孝敬的苞谷酒,亲手给李三叔满上一碗。李大李二兄弟笑嘻嘻凑上前也想讨一碗,李老头瞪了他们一眼,到底还是把酒坛推了过去。
农家人讲究的规矩不多,李老太也没再单独开桌儿,领着两个孙儿孙女坐在了桌尾,一家人就热热闹闹吃喝起来。
李老太想起蒲草拜托那事儿,就笑着问起李三叔,“三兄弟,村东九兄弟家里养的那头猪卖了没?蒲草和春妮儿打算杀年猪,托我给问问呢。”
李三叔半碗苞谷酒下肚,脸色就已是红得堪比红布了。他打了个酒嗝应道,“肯定没卖,前几日我还听他抱怨说大雪下个没完,没法把猪送去城里卖呢。”
“那就好啊,我晚上就去说一声,也省得再去别村踅摸。要说啊,九弟妹那人可是个勤快的,她养出的猪保管出肉也多。”
“我家里那几样箱柜儿也打制的差不多了,过个两三日漆色干一干,正好连肥猪一起拉着送去。”
“那可太好了,来,来,喝酒!”李老头儿又给李三叔满了酒碗,笑眯眯一边说起别的闲话一边喝了个痛快。
待得众人尽兴散桌儿之时,李三叔已经是走路打晃儿了,李老头嘱咐他几句,就让大儿掺扶着送了回去。
李二也是喝得脸色通红,只觉浑身热辣辣冒汗,他借着这热乎劲儿就告别爹娘,顶风冒雪又赶回了南沟村儿。
日落月升,三五日很快又过去了。蒲草这一日早起给孩子们翻找干净衣衫,见得包裹里那件儿早就缝好的石青色羽绒坎肩,一时忍不住伸手摸了又摸,心里暗暗把方杰翻来覆去数落了几十遍。
掐指算算,他这一走都快有半月了,她却连句只言片语都没有接到。每次见得洛掌柜和王管事,她都想问问他可有报平安的书信,但是转念想想又把话头儿咽了回去。这般日思夜想之下,她眼下的青黑越见明显,脾气也难免暴躁起来。惹得两个孩子见了她都怯生生的,就是春妮那大喇喇的脾气都觉出有异,私下偷偷问她是不是“亲戚”来访。
说起来,她不过同他见过几面,又没有什么山盟海誓,肌肤之亲,怎么反倒同初尝情爱的小女孩一般痴狂了。这般下去可不行,还是要找些事情做,待得忙碌起来兴许就忘记这事儿了。
这般想着,她就赶忙卷了包裹,张罗着吃过早饭就要拐去菜棚子浇水松土,琢磨是不是再添些什么新花样儿。
许是老天爷也见不得她受相思之苦的折磨,晌午刚过没一会儿,李三叔就带着李大赶了两辆牛车,拉了诸多箱柜和一头肥猪上门了。
他们两人这般大的阵仗进了南沟村,自然惹得村里人好奇跟来看热闹。蒲草闻讯和春妮夫妻接了出来,寒暄几句之后,刚要往下抬箱柜儿。不料,那头肥猪不知怎么挣脱了绳子,居然撒着欢儿的满院子疯跑,直吓得孩子们尖叫,躲去各自父母身后。
刘厚生这些时日腿伤已是好得差不多了,他以前又是打猎好手,狗熊都是照杀不误,自然不惧这头发飙的肥猪。他找准个机会,上前一脚就把肥猪踹了个跟头,然后直接一腿跪压上去,接了陈大递来的绳子就来了个五花大绑。
众人见他如此麻利就纷纷笑着赞道,“生子,你这腿脚可是好彻底了,看着比原先还灵活呢。”
张家菜棚子每几日就要卖菜进银钱,刘厚生虽是生性憨厚木讷,但是耳闻目染久了,自然也多了几分圆滑。
他哈哈笑着同众人打了个招呼,应道,“都是老天爷开眼,保佑我这条腿没有残废。这肥猪就是我家和张家出银子一起买的,我打算拿这猪头祭拜天地。明日家里家里杀猪,大伙儿若是没有啥急事儿,就都来热闹热闹,吃碗杀猪菜啊。”
农家人少有读书识字的,又代代相传下来许多古老灵异之事,所以对于鬼神之说很是敬畏。若是哪家有了大喜事或者逃过一场大劫,多会杀猪宰羊拜谢天地厚恩。而那猪肉羊肉也就成了沾染灵气的好物事,人人都觉若是能够分食几口,就会得到福报好运。
果然,刘厚生话音一落,乡亲们各个都是眼睛发亮,开口问道,“生子,这么一头肥猪,你们两家怕是吃不完吧?大伙儿都没买过年的猪肉呢,不如你们两家也分大伙儿一些,价钱贵几文都没啥。”
刘厚生回身瞧得蒲草和春妮都在忙着安置箱柜,于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说道,“那就分出一半吧,价钱和城里肉铺一样,我们两家也不能赚大伙儿便宜啊。”
“哎呀,生子真是个仗义人,我家订两斤。”
“我家订三斤!”
这般不过片刻,众人就七嘴八舌得把一头大肥猪订走了大半。刘厚生好脾气的挨个都应了下来,又送了满脸是笑的村人们出了院门儿,这才转回了屋里。
蒲草和春妮正喜滋滋的请李三叔和李大李二帮忙安放箱柜,炕尾是一只水曲柳木打制的四开门炕柜儿,五尺长三尺高,边角处雕刻了简单的祥云花纹。柜子里面镶嵌着带锁的暗格,想来平日放些随手取用的物件是最好不过了。
炕柜儿上面则是一只双开门的被橱,同样材质和雕花,长短也是五尺,但高度却差点儿顶到了天棚。别说放下三床被子,就是放个十床八床也是绰绰有余。
而屋地空处原本临时搭起的两层木板也被移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两只半人高的三角架子,架子上安放了两只方方正正的松木大柜。每个柜角儿都包了黄铜,中央也镶了明锁,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映射下,极是惹眼又大气。
桃花另外还得了一只一尺见方的大妆盒,山子的则是装兵器的小柜子,两个孩子都是欢喜得不停摩挲着,脸上笑得开了花儿一般。
蒲草抱了桃花,要她亲手开了左边那只大柜,笑道,“桃花,这柜子以后就留着给你装嫁妆。嫂子一定帮你把这大柜填满绸缎和衣衫,妆盒里也装满金银首饰。”
春妮笑着抻头去看柜子,嚷道,“这柜子可不小,若是外人知道我们桃花嫁妆这般丰厚,怕是要踩破咱家门槛儿了。”
众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蒲草请了李三叔几人到堂屋里坐了,喜鹊忙着上茶水点心。李三叔瞧着她这般丫鬟打扮,暗暗感叹张家正是富贵了,居然连奴婢都买回来了。
众人说着闲话儿,商量起明日杀猪的事,春妮就开口留李三叔和自家大哥住下。不想李三叔着急还牛车,李大也惦记家里两个孩子和老爹老娘,都是摇头不肯。
春妮极想娘家人留下热闹热闹,听得这般就有些失望的掘了嘴。刘厚生本就疼媳妇,如今儿子也在媳妇肚子里,他更是舍不得媳妇儿有半点儿不如意,于是赶忙说道,“左右冬日家里也没什么活计,不如明日把丈人丈母和两个孩子都请来吧,咱家也住得开。”
春妮立时大喜,连连点头说好,李大嫂李二嫂也想孩子,自然也是一千一万个愿意,于是这事儿就定了下来。李三叔也被春妮以赶牛车送人为借口,请他一定来喝酒。
蒲草眼见外面天色渐暗,就进屋取了银钱,同李三叔结算了剩下的工钱。而外面那头肥猪养了一年之久,众人估摸着差不多有二百斤重,蒲草也按照市价给了三两银子。
原本李九一家托李三叔送肥猪过来,曾说起估重按一百八十斤算。如今蒲草这般大方,李三叔回去更好交差,于是笑呵呵接了银子,就同李大一起告辞赶车回去了。
(吹空调感冒了,强忍着头疼,写完这章都已经半夜了,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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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杀年猪(一)
民间有童谣这般唱着,小孩儿,小孩儿气鼓,气到腊月十五。腊月十五@不杀猪,气得小孩儿呜呜哭。
当然对于杀猪过年一事,不止小孩子,就是大人每每提起也是嘴角带笑。不只是因为杀猪代表着会有美味的杀猪菜吃,有大碗的苞谷酒喝。最重要的是农人家日子过得太清贫,周围十里八村也极少有这般阔绰直接买猪杀吃肉的。而南沟村杀猪过年的消息若是传出去,绝对是给全村儿长脸的好事儿。
于是,这一日早起,山林之间的淡淡霜气甚至还没有散去,整个村庄就都醒了过来。鸡鸭们在圈里抻着脖子四处张望,老狗则是跑去院门口,抽动着鼻子嗅着空气里隐隐的躁动和兴奋味道。
各家的淘气小孩子们一宿没睡好,见得天亮就急着跳起来,也不管棉袄还是裤子胡乱套在身上就要往外跑。结果被自家娘亲眼疾手快抓了回来,照着屁股拍了几下,严厉叮嘱几句不许没规矩让人笑话。这才塞了他一块饼子垫肚子,终于放了他出门。
此时,张家院子里,陈家、董家、春妮儿的兄嫂,还有里正娘子都已是早早赶到了。
刘厚生昨日大显身手收拾了发飙的肥猪,自觉已是回复当初神勇,这会儿嚷着要亲手动刀,可惜却被董四笑嘻嘻抢了先,他只得去帮忙扳着猪头掐了猪嘴。
那肥猪仿似已经预见马上就要被吃掉的厄运,拼命蹬着后腿挣扎。本来它还打算甩两坨便便恶心一下这些“仇人”,可惜已是饿了两日的肚肠里根本没有存货,最后只得放弃了。
董四一手拿着五寸长的杀猪刀,一手拍着肥猪的前肘,高声冲着院角新搭起的草棚里喊着,“嫂子们,水烧好了吗?我们要开始下刀了!”
草棚里,蒲草带着董四嫂、陈大嫂二嫂,还有几个平日相熟的小媳妇儿,正在两眼大灶前忙碌着烧水、熬骨头汤、切酸菜。听得董四这般喊话,就笑着应道,“好了,满满一锅水,足够用了。”
李大嫂拿了个陶盆放到猪脖子底下,然后又找了根手指粗细的柳条,洗干净拿在手里。董四也是个麻利的,一见诸事齐备就手起刀落,迅速在猪脖子上划了个两寸长的口子,那肥猪只来得及嘶叫一声就直奔地府投胎去了。
原本聚在不远处,一脸兴致勃勃等着看热闹的淘气小子们,被这血腥场面吓得炸营马蜂一般哄然跑去院外躲藏,惹得众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李大嫂一待猪血落进陶盆里,就用柳条不停的搅拌着,生怕猪血凝固,一会儿不好做吃食。
很快,猪血流得干净了,几个小媳妇立刻端了滚烫的热水出来。陈家兄弟和李二赶紧聚到跟前,这个浇一瓢热水,那个就趁热拿了一块铁片子刷刷刮起猪@毛。不到片刻,大肥猪就被褪下了一身“大毛衣衫”,变得白白又净净。
董四抄起砍刀卸了猪头,又开了肚腹,摘出各色心肝肺扔进早就准备好的陶盆里。正巧陈大伯这时背着手走进来,一见那大半盆肠子就道,“我帮忙洗肠子吧,这个我拿手。”
蒲草笑呵呵应道,“好啊,我常听大娘常夸赞说,大伯您洗的肠子最干净又没臭味,那就劳烦大伯了。待得一会儿灌了血肠,大伯可要多吃两块儿啊。”
老爷子被哄得笑眯了眼,搬了盆子坐到草棚旁边,又喊了一众笑嘻嘻的淘气小子们帮忙打下手。淘小子们嫌臭,但是又惦记着吃血肠,只得捏着鼻子上前听令。
很快村里人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都纷纷聚了过来。董四早就麻利的把猪身子分成了两半,一刀刀划下又变成很多细条儿,每条都有个二三斤左右。陈二也取了自家卖杂货用的小称来,各家看好哪条儿就拎着到他这里称重付钱。
桃花和山子抱了一只红木盒子站在一旁,一个数铜钱一个收铜钱,配合的默契又伶俐。惹得乡亲们赞不绝口,都道,“这孩子真是跟谁过日子久了就像谁,你看这俩孩子,学着他们嫂子都会做买卖了。”
张贵原本在房里琢磨来琢磨去,自觉该出去帮帮忙,毕竟自家也是难得热闹一次。可他刚迈出门槛就听得村人这般说,立时就扭头回去关严了门。
春妮惦记自家爹娘,刚把馒头蒸下锅儿就从灶间跑去院门口探看。说来也巧,那街口眼见转过来的牛车上,坐的可不都是李家人!
她欢喜又懊恼的一迭声喊着,“爹娘,你们怎么才来啊?”
李三叔手里鞭子加紧甩了两下,转眼牛车就到了张家门口儿。蒲草在院子里听得动静也迎了出来,笑着同春妮引了李家众人往里走。刘厚生见了也赶忙把手里的活计交给别人,一脸憨笑的上前给丈人丈母行礼。南沟村人有那与李家人相熟的也高声打着招呼,一时间院子里更是热闹了。
董老太和陈大娘正在屋子里闲话儿,见得春妮娘家人来了,自然又是一番亲近客套。喜鹊忙着上茶添水,给李家两个孩子拿点心,不知是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还是第一次见得杀猪这样的趣事,她脸上难得也带了笑模样。惹得几个老太太都是夸赞着,这闺女真俊俏。喜鹊红了脸,赶忙又跑去灶间帮忙。
很快,半扇猪肉就被村里人分个精光,人人都是喜滋滋拎着鲜肉往家走,心里盘算着晚上是不是要炖一块解解馋。
刘厚生留了几个平日里相处亲厚的邻居和好友喝酒,待得送了他们去屋里喝茶,又出门亲自去请了几位长辈和里正。
春妮嗅不得血腥味,就张罗着借桌椅板凳,张家堂屋和里屋各安一桌儿,草棚一旁的空处也能放一桌,再加上灶间一桌,正好能把众人都安顿下。
李大嫂瞧着小姑脸上笑得要开了花儿,心里替她欢喜,手里则是忙着把猪血过滤干净,加了盐、葱花、姜末、花椒面等调搅拌均匀。李二嫂麻利的把十几根小肠都用绣线绑了一头儿,然后挣开肠口帮着嫂子往里灌猪血,灌满一根儿就直接扎好扔进热水锅里煮。
陈二嫂搬来了家里的所有碗筷,伸手去舀热水洗刷的时候,瞧着李大嫂手里捏着一根长长的绣花针不时去扎锅里翻滚的十几根血肠,忍不住就笑问道,“妹子,你这是什么窍门儿啊,难道这血肠要放放气才好吃?”
李大嫂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子应道,“嫂子有所不知,煮血肠最重要的是火候。这般用针不时扎两下,只要不冒血水那就该出锅了,这样煮出的血肠最嫩最好吃。”
陈二嫂连同一旁的众人都是听得连连点头,笑道,“今日可是又学了一招儿。”
那边蒲草正往装了骨汤的大锅里下酸菜,自家腌渍的酸菜微黄透明,在乳白色的骨汤里翻滚,再加上大片的五花肉和粗粉条,咕嘟嘟炖在一起,不过片刻就散了满院子的香气。惹得院里院外的人,无不暗暗咽着口水。
若说张刘两家杀年猪,整个南沟村人也不是全都替他们两家欢喜,就有那个隔路的人家,暗暗气恼不说,还私下咒骂不断。其实不必我说,各位也都能猜到吧,跑不了就是张二一家和刘家三口。
昨日得了消息,张二婶子就在家里跳脚骂着老天不开眼,那等不尊长辈的贱人不挨雷劈也就罢了,居然日子还越过越好了?
张二叔虽然也是气恨,但是想起那热腾腾的杀猪菜,大碗的苞谷酒,嘴里的口水就止不住泛滥了。
好不容易熬过一晚上,早起他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眼瞧得村人都是拎着鲜肉从他家门前经过,却怎么也盼不到侄儿来请。若是在等下去,怕是都开席了,他到底咬牙跺脚下了决心,打算厚着脸皮去蹭些酒肉吃喝。
狗剩儿这些日子逢赌必输,肚子也是多日没沾过油水了,虽然他每每想起蒲草的炉钩子就忍不住吓得打哆嗦,但肚里馋虫难安,此时又见得有老爹当先打头阵,于是就赶紧跟在了后面。
这父子俩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好不容易走到了张家附近,正巧碰到同样被爹娘逼着来讨吃食的刘水生。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必多言,就极默契的把三张厚脸皮糊在一处当了盾牌,然后慢慢拐进了张家院子。
众人正是说笑忙碌着,一见这三人进来,人人都是闭了嘴,神色隐隐都带了鄙夷不耻。张二硬是挤了个笑脸,同众人打招呼道,“大伙儿都在啊,我们这家里杀猪热闹,又让大伙儿挨累了。一会儿大伙儿可要多吃些肉,别客套啊。”
众人听得他这般以主人自居,都是生出吐他满脸唾沫的冲动,谁都见过不要脸的,但是这样把不要脸当武器的可是太少有了。
蒲草皱了眉头,心下也是有些为难,若是按她的脾气,那就是抄起扫把铁锨把他们统统打出去才解恨。家里有肉,就是喂狗也比喂他们强。但是此时院子里这么多乡亲看着,她倒反而不好做得太过分。
春妮儿也是脸色不好,伸手扯了蒲草的衣袖,小声问道,“撵不撵?”
(昨晚熬得晚了,今天状态不好,还欠两更外债了。晚上八点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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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杀年猪(二)
蒲草正是犹疑不定的功夫,却听旁边传来“哐当”一声脆响。众人闻声望去,原来是山子和桃花两个孩子见得张二父子进门,着急搬着手里装铜钱的盒子往屋里藏。不想那盒子装满了铜钱太过沉重,他们两个哪里抬得动,手上一酸就撒到了地上。
山子和桃花自觉闯了祸,瘪着嘴巴就要哭了出来。蒲草赶忙上前抱了他们安慰,“没事,没事。铜钱洒了捡起来就好,山子和桃花可是好孩子,不能随便掉金豆,多丢人啊。”
旁边站得近的几个村人也是笑着帮忙翻过盒子,捡了铜钱扔进去。狗剩儿原本躲在老爹后面,此时见得满地都是铜钱,那双小眼睛丢溜溜转了转,犹豫了那么一瞬就跑上前装作帮忙捡拾,其实趁乱藏了大半塞进了袖袋里。
他本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山子人小眼尖,指了他就大声嚷道,“姐,他往袖子里塞铜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