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越说越气,手下拍得桌子直晃,最后干脆拿起酒壶咕咚咚喝了个痛快,然后又道,“姑姑虽然重信义,但怕是更疼自己的骨肉。若是她在天有灵,知道那些人如此待你,定然也会恼怒,不会拦阻你惩治他们。”
“这个我明白,我只是想回去看看他们的嘴脸,是不是更丑陋。待得下手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再留一分余地。”
“好,你定了主意派人来找我。另外九叔那里,你抽空也去一趟吧。他老人家常念叨起你,朝堂上那些狗屁丞相尚书一年比一年折腾的厉害,九叔应付起来也是吃力,老迈许多。”
“好,这两日我就去。”
两人低声商议着琐事,偶尔插上几句闲话儿,待得喝光了两壶美酒,胖子就晃晃悠悠告辞去了。
方杰送了他到门口,皱眉沉默良久,到底又唤过指挥小伙计们拾掇残席的陈和,仔细问起老宅琐事。
陈和年纪轻,自然不及祖父那般稳重压事,心里又憋了一口怨气,如今眼见就要远离京都搬去北地,许是再无回来的可能,更是没有半点儿犹豫,细细禀报道,“少爷,这几年你远走北地,许多少事情你还不知道。大少爷如今可是这京里小有名气的风流少爷,出手阔绰着呢,常在青玉园请那帮子酸秀才喝酒耍乐。上次还在仙音阁与人争抢着为灵音姑娘缠头,可是没少散银子。
老夫人始终念叨着方家人丁稀薄,到处打探谁家小姐品行好,可是人家都知道大少爷那德行,根本没人搭腔,就是有几家易动,老夫人又嫌弃人家是商贾,配不上方府书香门第。
反倒是老爷纳了三房小妾,就是上个月还抬进门一个呢,听说才十六岁。
还有,前几日街尾那家粮铺转卖,原本大伙都以为新东家是外地人,结果原来老板回乡前上门来辞行,同我祖父说起契纸上写的是大夫人娘家兄弟的名字…”
方杰越听脸色越黑,最后几乎眼里冷意几乎都要凝了冰。陈和极有眼色的住了口,垂头站在一旁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劝道,“少爷,小心气大伤身,以后京里三家铺子都转卖了,少爷离得远远的,少回来走动就是了。”
方杰却是摆手吩咐道,“我心里有数,你去安排一下吧,运回的两车年礼,贵重的都留在铺子里,只捡普通的装一车,明日随我送回老宅。”
陈和眼珠儿转了转就应了下来,出门找到正坐在灶间吃喝的东子,一起动手分拣整理,很快就忙碌完了。
第二日起来,天气尚算晴朗,方杰照旧坐了马车,慢慢悠悠转去西城柳树胡同。
柳树胡同,顾名思义就是因为胡同口长又几棵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柳树而得名。胡同里的几乎人家都是不知这几棵杨树是何人栽种,仿似众人有记忆以来就已经见它们风姿绰约的站在胡同口迎来送往。
春日柳条发芽,随风飘荡,让人看着就觉舒心欢喜。夏日里投下大片的荫凉,也是路人小坐歇脚的好地方。所以,这条胡同倒也借了这柳树的名头,算是都城里很多人都熟知的所在。
方杰想起小时候曾无数次站在树下张望,盼着出外行商的娘亲归来,一时望着在寒风里招摇的柳枝叹气出声。
眼见方家大门口就在几丈外了,东子这次可是机灵的立刻回报,方杰醒过神来,就利落的下了马车。
两个小厮正是倚在门旁避风处闲话儿,突然见得有车马上门还有些疑惑,待得其中那个稍微年长些的仔细打量片刻,立时惊得跳了起来,一迭声朝着院里呼喝喊人,“哎呀,是二少爷回来了!快开大门,快去禀报大夫人。”说完,他就飞跑上前笑着行礼讨好道,“二少爷,您回来了,小的方安给您见礼了。”
方杰认出这是管家的侄子,也算是方家的家生子,于是点头道,“不必多礼,先进门再说吧。”
“是,是,少爷。”方安应着就要引方杰进门,不想门房儿小厮们手下慢吞吞,那大门才开了一半。方安高声喝骂不止,那几个小厮唯唯诺诺应了两句,手下齐齐用力,总算把沉重的大门完全推开了。
方杰扫了一眼那几个面孔生疏的小厮,随口问道,“这是府里新买回来的人手?”
方安自小在方家长大,自然清楚这府里真正的顶梁柱是谁,正愁讨好无门的时候,一听方杰开口问询,立刻一迭声的禀告道,“少爷真是慧眼,这都是大夫人前些日子新买回来的人手。有几个机灵又识字的跟着老爷和大少爷出门了,只留这么几个愚笨的由奴才带着守门户。”
一个普通四进宅院,五口之家,居然只门房儿就有六七个人,这排场怕是一般的官宦人家都比不上。方杰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迈步进了大门。
东子和陈和随后赶着马车跟了进来,方安扫了一眼,见得只有一辆装了箱柜的马车,仿似很诧异,还要再说话的时候,陈和已是得了主子眼色塞了一块碎银给他,“方老弟赶紧带人把车马安顿了吧,这是主子赏大伙儿喝茶的。”
方安暗暗颠了颠那碎银足有二三两,立时乐得眉开眼笑,“谢少爷赏,小的这就去安排车马。”
方杰点点头,然后就带着陈和一路沿着游廊走到了二进院子的东跨院门口,他刚要抬手去推门,不想那院门却是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一个穿了绯色小袄、戴了赤金步摇的娇媚女子正是笑盈盈迈步出来,突然见得方杰主仆立在门外,就惊得张口高喊道,“啊,你是什么人,为何闯进我家院子?”
方杰怔了怔,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怒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我娘的院子里?”
那女子许是因为身后聚了两个丫鬟,稍微有了些底气,争辩道,“大胆狂徒,这明明是我的院子,怎么能是你娘的?你到底是什么人,私闯宅院要下大牢的。我们老爷是致仕官员…”
方杰哪里有耐心听她啰嗦,挥手一把推开她就进了门。结果入眼所见之景,直让他疼得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地。那些娘亲亲手栽下的樱桃树被拔得精光,娘亲最爱的葡萄架也是踪影全无,不必进屋他也知道,那里面必定是连箱柜摆设儿都换过了。
这里再也没有了娘亲的气息,这整个府邸再也没有了让他眷恋惦念的地方…
“到底是谁,是谁动了这院子?”
那年轻女子眼见这陌生男子仿似要吃人一般瞪着她,吓得腿都软了,一边往后挪着一边应道,“不,不是我,是大夫人找人修葺的,我只是住着…”
“好,真是好!”方杰气极反笑,一甩袖子就出了院门,直接穿过中庭进了对面的西跨院。
陈和小跑着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瞧了瞧这少爷的住处并无改动痕迹,这才稍稍放心,劝慰道,“少爷莫要气恼,一会儿见了老夫人和老爷再把那院子要回来就是了。”
方杰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恨道,“不必多言,你立刻去找直郡王,就说那事儿明日就动手。”
陈和赶紧应下,出了院子找到东子仔细吩咐几句就快步出了方家…
三进院子里,大夫人马氏正是扯了两个丫鬟手里的绸缎皱眉抱怨,“这花色也太旧了,库房里就没有再好些的了?”
其中那个着绿裙的大丫鬟显见要得宠些,笑嘻嘻应道,“我们夫人人比花娇,怕是天下最好的绸缎搬来,都要被衬得失色无光呢。”
马氏果然被哄得眉开眼笑,伸手拧了她的胳膊一下,嗔怪道,“你这丫头,嘴上跟抹了蜜似的,说话最是当不得真儿。”
那丫头放下手里的绸缎,转而又倒了一杯温茶捧到马氏身前,笑道,“那也是夫人平日教导的好,夫人,奴婢听说锦绣坊又进了一批上好绸缎,不如明日夫人去转转,也选几匹可心的回来?”
马氏喝了口茶水刚要应声,结果就听得门外有小丫鬟禀报道,“夫人,二少爷带着年货回府了。”
马氏立时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喜道,“这小贱种今年倒是听话,早早就回来了。”
那大丫鬟赶忙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红刻丝镶灰鼠皮斗篷,一边伺候着马氏穿上一边笑道,“这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夫人刚说没有好料子,二少爷就送年礼回来了。若是有好皮毛,夫人也换件狐皮披风穿啊。”
马氏秀气的眉毛一挑,冷哼道,“有那几个狐狸精在,怕是真有狐皮也分不到我头上。”
大丫鬟随在马氏身边三四年,拍马屁的功夫练得是炉火纯青,笑着应了一句,“她们再得宠也是个妾,哪里能越过夫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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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失所望
果然马氏把这话听在耳里,就又重新绽了笑颜。可惜主仆两人还没等出院门,就又有小丫鬟跑来禀报,“夫人,外院儿方管事要奴婢来禀报一声,说二少爷只带了一车年礼回来。”
“什么?一车!”马氏脸上喜色尽退,秀气的双眉齐齐竖了起来,怒道,“往年不都是五车吗,今年为何这么少?”
那小丫鬟哪里能答得出来,只得低头诺诺不语,马氏抬手就甩了她两巴掌,斥骂道,“没用的东西,传个话都传不明白。”骂完这话,她就气冲冲的抬步往院外去。
那大丫鬟赶紧跟了上去,心里暗自叫苦,别看主子一副娇弱温柔模样,实际手段可狠辣着呢,若是什么事情不遂心愿,那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她刚才好不容易哄得主子露了欢颜,这倒好,转眼就前功尽弃了。
主仆两人都是揣了一肚子心思走在游廊里,迎面却又遇到慌张张疾走来的三人,正是先前被方杰闯了院子的年轻女子带着两个小丫鬟。
那女子一见马氏立刻上前行礼哭泣道,“夫人,您可要为妾做主啊。方才有个年轻男子闯了妾的院子,还出言辱骂妾占了他娘的地方,言行很是粗劣,妾心里好生惶恐…”
马氏眼见丈夫最是疼宠的妾氏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心里快意难忍,但还是装了一脸温柔之色安慰道,“哎呀,怎么让妹妹受惊了?我刚才接到禀报说是咱家二公子官哥儿回来了,还想着让丫鬟去跟各位妹妹说一声呢,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官哥儿还不知妹妹搬去了那院子,这才生了误会。妹妹先去老夫人那里坐会儿,一会儿老爷得信儿怕是也要赶过去。”
微雨听得马氏如此软言安慰,脸上惊色稍稍退了一些,末了还是抱怨道,“老爷同妾说起二公子,都道是有礼又孝顺。怎么今日一瞧,反倒好似有些莽撞无礼呢?”
马氏眉梢挑了挑,也不接话头儿,转而催促她道,“你快去老夫人那里吧,我去前院看看就过去,官哥儿那孩子每年都要带许多绸缎毛皮回来,也不知道今年又带回什么好物事了?”这般说着她就笑着越过微雨主仆三人走了,留下微雨也是美眸乱转,心里不停盘算着,晚上一定要吹吹枕头风儿。若是老爷开口赏下几张好皮毛做个披风,过几日回娘家穿上,定然晃花所有人的眼睛。
这般想着,她也欢喜起来,扭头吩咐一个小丫鬟回去慢慢熬煮莲子羹,待得晚上讨得老爷欢心,必保求什么都能心想事成。
马氏带着大丫鬟站在拐角处把微雨主仆的言行都看在眼里,那大丫鬟当先恨恨呸了一口,替主子喝骂出气道,“夫人,这微雨姨娘也是个贪心的,平日没少同老爷讨要首饰衣衫,这会儿不知又打什么主意呢。”
马氏冷笑,嘲讽道,“让她尽管去要,老爷就是愿意给,也要有东西才行啊。到时候,还是那小贱种吃挂落儿。”
大丫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赞道,“还是夫人高明,这微雨姨娘在夫人跟前就是一盆洗脚水,再修炼十年也斗不过夫人一根小手指头啊。”
马氏被捧得脸色好了许多,主仆两人很快到了库房,结果一见那满箱子都是点心、棉布、山货,别说好皮毛,就是连包药材都没有。
马氏立时黑了脸,咒骂道,“小贱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原本以为年礼就是少些,也该有些好东西,没想到居然就是这些破烂货!真是可恨之极!”
二进跨院里,东子忙前忙后服伺着主子换了衣衫鞋帽,末了到底有些担心的问道,“公子,今年的年礼太轻了,老爷夫人必要恼怒训斥。若不然,小的再去锦绣坊把剩下一车拉来吧?”
方杰伸手正了正头上的赤金嵌宝发冠,不知想到了何事,嗤笑摆手道,“不必,就是送座金山回来,他们也是一样嫌少。”说完他又在腰侧系了一块双鱼羊脂佩,问道,“如何,这般装束可算贵气?”
东子挠挠脑袋,实在想不明白公子送回那么寒酸的年礼,按理说应该哭穷装艰难才是,怎么反倒要穿戴得这般贵气逼人,他小心翼翼应道,“公子,您不必刻意妆扮也是一样贵气。只不过,今日…”
“今日怎么了,我自己辛苦赚回的银子花用在我身上,谁人也说不出错来。走吧,带你去看戏。”方杰一脸不在意,大步出了屋门。
看戏?恐怕是武戏吧。东子苦了脸,小跑随了上去。
三进正房里,出门去赴宴的方老爷早就赶了回来,正是大模大样坐在扶手椅里一边喝茶一边陪着老母说话,几个小妾也是跟着凑趣,偶尔笑盈盈娇声奉承几句,哄得方家老夫人一张老脸笑得跟绽开的菊花一般。
微雨眼见方家两尊大佛都是心情愉悦,就趁机挨到方老爷身边央求道,“老爷,听说北地盛产毛皮,二公子年年都要运回许多。今年若是还有富余,也赏妾几张做件大毛衣裳可好?过半月,妾的娘家爹爹过寿,妾也风光一回,替老爷长长脸面。”
方老爷刚纳了微雨不过半月有余,正是最贪恋痴缠的时候,听得爱妾这般温言软语相求,自然满口应下,扭头望向脸色很是古怪的大夫人,笑道,“夫人,微雨刚过门儿又年纪轻,多喜鲜艳颜色,若是那毛皮里有火狐皮就分两张给她吧。”
坐在炕里的方老夫人也是笑眯眯瞄了一眼微雨的肚子,附和道,“微雨这年纪正是喜好穿戴的时候,多打扮也是应该。不就是两张狐皮吗,我这做老婆子做主赏了,你好好伺候你们老爷,尽快为我们方家开枝散叶,保管亏不了你。”
微雨赶忙行礼道谢,一张娇美的小脸羞得粉红,也惹得方老爷更是喜爱,心里转悠着晚上还是要早些去她那院子歇息才好。其余两个小妾见得微雨这般受宠,心下也是羡慕嫉妒,不约而同齐齐上前奉承讨好,倒是哄得方家母子越是眉开眼笑。
马氏眼见丈夫同小妾眉来眼去,心里自然也是恼火万分,但她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却是不肯因为吃醋坏了大事,勉强装了一脸委屈模样说道,“母亲,老爷,这事儿妾身怕是无能为力了。不是妾身吝啬,不愿意给几位妹妹添衣衫,实在是…唉…”
她这般说到一半就叹气不已,惹得放老爷和方老太太都是一脸疑惑,问道,“实在是什么?难道是下人谎报,官哥儿没有回来?”
马氏摇头,脸色仿似更苦,低声应道,“官哥儿确实回来了,只不过,他今年只带了一车年礼。别说贵重皮毛,连匹锦缎都没有,全是零碎山货和破棉布。儿媳也不敢多问,正想禀报母亲和老爷知道呢。”
“什么?”方老夫人手下顿了顿,佛珠也不转了,皱眉问道,“怎么同往年差这么多?难道生意出了什么岔子?”
几个小妾一听这话也是了满脸失望,看向马氏的眼神隐隐都带了怀疑之色。马氏心里暗恨,脸上却是万般委屈,扯了帕子抹起了尚且没来得及流出的眼泪,“我也不知什么原因,还怕说出来老爷和老夫人不相信,这一会儿真是坐立难安。若不然老爷亲自去库房瞧瞧,那年礼当真是连张兔皮都没有。”
方老爷脸色阴沉似水,想起先前去锦绣庄支银钱时陈家老少行事就多有不顺他意,想来定然是受了儿子的指使,于是心下更是气恼,扭头冲着门外呼喝,“门外谁在伺候,立刻去跨院把二少爷喊来!”
门外的小丫鬟还没等应声,反倒有一个清朗男音笑道,“不劳父亲召唤,孩儿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那挡在门口的乌木雕花刺绣屏风后就转出了一个人,正是自北地归来的方杰。
此时他换了一身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头上金冠束发,脚踩玄色缎面儿鹿皮靴,腰间莹润玉色闪动,越发衬得他面容俊美,身形挺拔。行走间衣角翻飞,惹得一旁景三足象鼻炉里袅袅外溢的香烟飘散开来,恍然间好似那天上的仙人下凡了一般。
先于微雨进府的两个小妾是第一次见得这神秘的二公子,都是未曾想到他是这般出色人物,忍不住多瞄几眼的时候,脸色悄悄红了起来。
就是微雨也早忘记了刚才她还骂这人粗劣无礼,暗赞真是人间难得的佳公子。她下意识里扭头又去看身前已是半老的方老爷,心里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方杰双眸在屋内扫了一圈儿,把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然后就上前规规矩矩给祖母和父亲、大母都行了礼,这才说道,“孩儿回来晚了,劳祖母和父亲母亲惦记了。”
到底方老太太多活了几年,人老成精,第一个压下心里的不满招呼方杰上前坐到她身旁,笑得一脸慈祥疼爱,“官哥儿啊,这一路可是吃苦了吧,路上走了多少时日,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方杰淡淡笑着点头应声,“让祖母惦记了,孙儿五日前从翠峦出来的,一路尚且算是顺利,没碰上什么麻烦。”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手下拍着小孙子,心思却在不停转动,状似关心的又问道,“这一年生意做的可还顺利,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欺负你吧?祖母老了,你哥哥和父亲又是走得仕途,都是帮不上你,倒是苦了你为家里操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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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装傻充愣
方杰摇头,“祖母放心,那都是孙儿自己置办下的产业,孙儿多劳累些也是应该。咱们方家是书香门第,父亲和大哥将来都是要做官的人,身份清贵。孙儿一身铜臭,还是莫要连累父亲和大哥被人家说道才好。”
他这几句话听着好似很谦卑,但是细品品总觉得有些不对味。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对视一眼,都是有些皱眉。方老爷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这事倒是无妨,京里哪家背地里没几间铺子啊,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方杰却是好似极坚持,应道,“父亲说的是,但这事若是被有心人揪出来,到底也是个麻烦。所以,孩儿这次回来打算把京里的几家铺子都转卖,以后专心经营北地的酒楼。”
“什么?转卖铺子?”不等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应声,方氏第一个惊问出声,心里大急。要知道这府里老老小小,加上丫鬟小厮,平日穿戴吃用都是从几家铺子运回来的,若是铺子转卖了,那她们以后岂不是买斤细面都要自己掏银钱了。
“官哥儿啊,那几家铺子经营得好好的,怎能说转卖就转卖呢?”
“就是,官哥儿啊,你父亲致仕在家,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官复原职,就是你大哥也要两年才参加科考。不如你再等等,两年后再说吧。”方老太太也是劝慰着,末了还使劲儿瞪了方老爷一眼,要他赶紧帮忙劝说。
方老爷清咳两声,端出父亲的架势说道,“你常年住在北地,是离家太远了。若是有人当真以此为借口,污我方家清名,你再赶回来处置也是费时费力。不如你把契纸留下,到时候我自会让你哥哥找人把铺子转卖了。”
方老太和马氏听得这话,眼睛都是顺江就亮了起来,这可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若是拿到契纸,这铺子以后可就是她们说了算了。
方杰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一副气恼神色,应道,“哥哥是要做官的人,出面转卖铺子容易落人话柄,还是我自己亲手处置了吧。说起来,三家铺子都是开在繁华街市,居然月月都没有盈余,有时候甚至还要亏银子,这样的买卖,留着还有什么用处?不如卖了省心。”
方老爷想起前些时日从锦绣庄强硬取回的那一千两,心里更是发虚,随口应道,“许是陈家那几人不用心,你换些人手就是了,铺子还是留着吧。”
方杰皱眉,末了叹气道,“陈老掌柜是当年跟着我娘做生意的老人儿,我刚开始经商,也是他给的本钱。如今他上年纪了,倒是不好撵他们一家出去。罢了,铺子暂时不卖了,再等等看吧。”
听得方杰提起过世的娘亲,屋里除了那几个不知情的小妾,其余几人都是脸色复杂,说不清是愧疚、心虚亦或者尴尬。最后还是方老爷扯了别的话头儿说道,“这都快到午时了,赶紧让厨下摆饭吧。官哥儿一路辛苦,做几个好菜给他补补。”
马氏懊恼得差点把手下的帕子扯碎了,原本她还想要责问这小贱种为何减了年礼,没想到被他突然扔出这么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毕竟年礼只是一时之用,那铺子才是他们一家继续富贵日子的根本。
她忍着一肚子的怨气,应了一声就带着大丫鬟下去张罗午饭。
很快,饭桌儿摆到了正房大厅里,一家三代老少团团围坐,三个小妾都是抢着想要站在方老爷身后替他布菜,到底还是微雨占了地利,那两个怏怏不乐的分别站在了马氏和方老太太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