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赶忙扶了老太太坐到炕沿上,笑着替陈家人介绍道,“这是妮子家里的老娘,昨日得了消息来看闺女了。”
陈大娘是个好客又热情的性情,上前扯了李老太的手就道,“恭喜老妹子要当姥姥了。”
李老太赶忙捋捋鬓角上的碎发,很是尴尬的笑道,“这般突然闯来,让老姐姐笑话了,我这闺女太没记性了,双身子还跑得飞快…”
“就是,就是,她们这些年轻媳妇可是要多看顾些,各个都毛躁着呢…”
俩老太太坐在一起唠得热闹,倒把春妮急坏了,大声嚷道,“娘,这会儿不是说这闲话的时候。刘家张罗动泥水建菜棚子呢,村里人都说我家生子偷了蒲草的法子,我家生子不是那人啊!明明是上次那俩老不死的偷偷跑去菜棚子…”
蒲草扯了扯春妮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说公婆坏话。春妮却是气恼得狠了,趴在蒲草肩头呜呜哭了起来。
李老太心疼闺女着急,又猜得蒲草必是对这事儿有准备,于是就起身同陈大娘告辞,“老姐姐,这丫头不省心,我领她回去劝劝,左右我还要再住几日,保管再过来同老姐姐好好闲话儿几句啊。”
“好,好。”陈大娘满口应下,又去劝春妮,“妮子别担心,乡亲们都知道你们两口子的为人,若是有啥误会,说合两句也就好了。”
陈大嫂二嫂也跟着开口劝慰几口,然后就送了蒲草三人出门。
待得进了自家院子,蒲草立时就领了春妮娘俩进了内室,小声说道,“大娘,妮子,刘家要种菜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你们别担心。”
“你早就知道怎么不拦着?”春妮惊得眼睛都瞪圆了,恨道,“你是不是又怕我和生子夹在中间难做,才没说话?”
蒲草伸手去捏春妮的眼皮,笑嘻嘻打趣道,“你可轻点儿瞪眼睛吧,小心眼珠子掉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话。”春妮一巴掌拍掉她的手,急得直跺脚。
蒲草皱着鼻子揉揉手背,上前抱了李大娘的胳膊笑道,“你就放心吧,这种菜时咱们两家的财路,我怎么会轻易撒手?刘家这菜保管种不成,投进多少银钱都要赔光。”
李大娘眯眼寻思了半晌,笑道,“怪不得上次你让大娘去刘家说大话,原来是要引得他们种菜赔钱啊。”
蒲草笑眯眯点点头,“他们总是上门来欺负妮子,开口银子闭口银子,那索性就让他们的银子都打水漂好了。”
李大娘也是笑起来,点着她的脑门感叹道,“我家妮子有你护着,大娘以后可啥也不担心了。”
春妮听得满眼问号,上前扯着娘亲另一半袖子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难道娘你也知道,就瞒着我一个?”
李老太瞪了笨蛋闺女一眼,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末了嘱咐道,“这事儿千万别告诉你家生子。”
春妮早乐得嘴角咧到耳根儿了,一迭声应道,“我又不傻,我才不说。”
李老太和蒲草异口同声应道,“你不傻谁傻。”
三人都是咯咯笑了起来,春妮心事尽去就起身扯了老娘,说道,“娘,咱们去和生子说说,他要是从别人那里听见这事儿,还不定气成什么样子呢。”
蒲草也道,“去吧,告诉刘大哥我相信他的为人。”
春妮欢喜应了就扶了老娘走了,蒲草去仓房拣了个苞谷棒子正要扒了粒儿去喂鸡鹅,就听得院门外有人笑道,“蒲草在家呢。”
蒲草扭头一瞧,见得是里正娘子正笑吟吟站在门板外,头上的花头巾被北风吹得翻飞。她赶忙上前开门,招呼道,“婶子快进来,你可是难得来我这里坐坐。”
“大冬日的,懒得出门吹风。你这丫头不也在家猫得老实,也没见你出去走动啊?”
两人说笑间就扯着手进了屋子,蒲草又是倒热茶又是拿点心,忙个不停。
里正娘子抿嘴想了想就伸手招呼道,“蒲草别忙了,过来跟婶子坐,婶子今日来是有话要问。”
蒲草上前把点心盒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笑道,“婶子要问啥啊?可是桃花在您那里惹祸了?”
里正娘子摇头,略微迟疑了一下,就拉着她的手说道,“蒲草啊,婶子平日就喜欢你心善又勤快,所以心里一直没拿你当外人儿,有事也不愿和你绕弯子。刚才俺家去了很多乡亲,说刘厚生从你这里得了种菜的法子教给他爹娘了,刘家马上就要起菜棚子了。
乡亲们都是气不过,嚷着要你大叔和长辈们做主。我怕你被唤过去再受什么责难,所以就抢了这差事,先过来问问看。你要是有啥委屈,就跟婶子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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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又是一场空欢喜
蒲草听得她这话很实在,心里忍不住就卸了三分防备,真诚笑道,“多谢婶子这般照顾我。”
“别跟婶子客套了,以后咱俩相处的时候还多着呢。你先想想今日这事儿怎么跟长辈和乡亲们回话啊?”
蒲草伸手拣了块核桃酥递道她手里,仔细想了想就笑道,“婶子,村里乡亲怕是误会了。刘大哥人品极好,绝不会把种菜的法子泄露出去的。
倒是上次那个孙掌柜来撬行,家里很是吵闹,刘家三口曾趁乱钻进菜棚子翻了个底儿朝天。许是他们觉得菜棚子简陋,这青菜自家也能种得,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事儿。”
里正娘子听得一脸厌恶,皱眉说道,“这老刘家也太不要脸皮了,说好明年村里乡亲一起种菜,他们这般提前下手,若是法子再泄露出去,岂不是断了一村乡亲的财路…”
“婶子放心,种菜这事儿说起来也没啥大秘密,但有些窍门若是不知道,也保管种不成。若是只进棚子翻找看看就能弄个清楚明白,那也就称不上秘法俩字了。”
所谓听话听音儿,蒲草虽是没有明说什么,但里正娘子这样心思通透的人怎么会猜不出?那刘家不知道真正的窍门儿秘法,这菜必定种不成的,说不得还要赔上银钱白忙一场。
这般想着她就放了心,起身笑道,“婶子听明白了,这就回去跟乡亲们说说。你这丫头心里可千万别觉得委屈啊,大伙儿祖祖辈辈都受穷,眼下全都盼着明年跟你种菜发笔小财过过好日子,自然看得比天还大,你也多体谅些吧。”
“婶子可别说这话,我是那心眼儿小的人吗?我们一家在村里住着,平日多受大伙儿照顾,怎么能因为这样小事儿就闹别扭?”
“那就好,改日得闲儿你可记得给婶子画几个绣样儿,咱们娘俩再好好唠唠。”
两人这般说着闲话就到了院门口,里正娘子挥挥手就一路小跑回家去了。
里正家里此时聚得满屋子都是男女老少,足足几十号人,各个都是满脸担忧恼怒的议论着。终于盼得里正娘子回来,甚至容不得她把头巾子扯下来,就齐齐围上前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里正娘子赶忙把蒲草的话从头到尾复述一遍,末了笑道,“大伙儿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刘家若是种了菜,第一个吃亏的就是张家,人家蒲草都不担心,你们还担心什么。”
里正也是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点头说道,“蒲草那丫头可精着呢,她那法子也不是谁都能偷去的。大伙也别闹了,回去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吧。”
众人互相看了看,也觉是这么个道理。于是暂且算是放了心,纷纷告辞回了自家。
张二一家人缘不好也没人主动去报信儿,好不容易狗剩儿在路边听得几句回家说起,张二夫妻简直气得暴跳如雷,先骂刘家合伙偷张家的秘法不得好死,后骂蒲草不信任自家人遭了报应,总之是没一句好话。
狗剩儿在一旁听了半晌,急得跺脚嚷道,“爹娘,村里人都在里正家里商量呢,你们别骂了,赶紧过去吧。那小寡妇以后没人看棚子了,兴许就让我进门了呢。”
张二两口子听儿子一提醒,立时都觉有道理,胡乱披了件大袄就往里正家里跑。结果正是迎头遇上一众村人往外走,两口子上前扯了个邻居问道,“不是说刘家偷了我们张家的种菜法子吗,里正怎么说?是撵刘家出村还是让他们赔银子?”
那邻居却是笑得古怪,应道,“里正说不必理会刘家,就让他们一家种着试试吧。”
“那怎么行?”张二立时瞪了眼睛,怒道,“种菜法子是我们张家的,老刘家怎么能偷着用?”
狗剩儿倒是更惦记蒲草那菜棚子,赶忙挤到前面问道,“那刘家做下这样的丑事儿,刘厚生是不是就不能帮那小寡…不,就不能帮我嫂子看菜棚子了?”
张二婶子也是撇嘴帮腔道,“当初蒲草还说那两口子比自家人可靠,哼,如今知道谁才是黑心肠了吧?”
那邻人再是愚笨,这会儿也听出他们一家是打算插手蒲草的菜棚子了。他可还指望明年跟着蒲草种菜发家呢,自然不愿掺合进去,于是摆着手一迭声的嚷道,“刘家种菜的法子是偷着钻进菜棚子学的,能不能种成还不见得呢,这事儿跟刘厚生可没关系,我也没听说蒲草另外找人看棚子,你们就别惦记了。我家里还有事儿呢,不说了啊。”
说完这话,邻人就挣开张二的拉扯,一溜烟儿的跑远了。留下张二一家三口面面相觑良久,才终于就着北风吧嗒吧嗒嘴,品出一些失望的滋味来。原来折腾了半天,又是一场空欢喜…
狗剩儿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骂道,“那小寡妇儿和刘厚生是不是有啥事儿啊,怎么就那么信着他了!”
张二婶子也是翻着白眼附和道,“一定有事儿,要不然她能放着自家人不相信,非用一个外人看棚子?”
这娘俩的话倒是提醒张二了,自家侄子那古板的脾气他可是最清楚,若是听得这说法,兴许还真能闹着撵了刘厚生出去。
他这般越盘算越得意,抬腿就往张家院子奔了过去。
蒲草正坐在炕上盘帐,听得有人在院外呼喊,趴在窗缝儿上一看是张二一家,立刻就扭身回去忙碌,半点儿搭理的意思都没有。
张贵儿的厢房离得院门最近,他听得自然也更是清楚。可惜他犹豫半晌,到底捂了耳朵专心背诗词,死活就是装作自己不在家。
张二一家三口喊得嗓子都干了也不见有人出来应声,想要进门又碍于里正和长辈们的禁令,最后实在忍耐不得寒冷就气哼哼离开了…
再说刘家老少三口本来听到村人恼怒的风声,还很是忐忑不安的聚在一处商量着,万一村里长辈问下来,老两口就一起躺倒满地打滚,大不了就假装寻死,总之这菜是一定要种的,谁不能拦着他们一家发财。
可是一家人等到半夜也没见谁来敲门,疑惑之下仔细琢磨,就越发笃定村里人是眼见刘家要发达,谁也不敢轻易出头得罪他们了。
于是,第二日一早刘老头儿就背着手挺着胸脯,理直气壮的敲开左右几家邻居的门,也没客套几句就直接要人家出力帮忙起菜棚子。
邻人们虽是不满他的神气模样,但是左右家里无事,又实在好奇他们一家的菜棚子要建个什么样子,于是也都应了下来。
刘家院子只有正房三间、厢房三间,春妮两口子分家出去之后,三间西厢房就空了下来。
大冬日天寒地冻,现挖地基盖棚子定然是不行,这西厢房自然就成了现成的“温室”。
左右邻居们在刘老头儿的指挥下,帮忙把厢房中间的隔断土墙扒开,屋子立时就显得空旷宽敞起来。刘水生又揪着头发极力回想当日看得的炉子模样,费了一个时辰,好赖总算用土坯砌了两个炉子出来。待得把铁皮筒子一截截接上插进烟筒,屋子里倒也渐渐同张家菜棚子有了三分相像。
刘老头儿喊了众人把剩下的土坯砸碎铺道地面上,得意洋洋指点着各处说道,“这块分出来种小白菜,那片儿种香菜…”
一个邻家后生瞧着他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想起平日听到过的闲话儿就顺口问道,“大叔,我听说张家那青菜都是种在木箱子里的,你这直接种地上能行吗?再说,这多少年的土坯了,也没加些粪肥,种菜能长吗?”
刘老头儿刚瞪了眼睛还没等搭腔儿,进来送水的刘老太却是几口呸在了地上,骂道,“小六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是不是看我家要发财眼红了,平白咒我家菜不长啊?张家那是有银子烧的,还打什么木箱子?谁家种菜不是种地上的,就那小寡妇儿多余起那幺蛾子。这屋子只要烧得暖和,菜种哪里不一样长!”
那叫小六子的后生被堵得满脸通红,还想要解释几句,不想他老爹听得儿子遭训斥很是气恼,开口呵斥道,“闭嘴,你管这闲事儿干啥!跟我回家去,在站一会人家都要嫌你踩坏种菜的宝地了。”
老头儿说完气哼哼的走了,小六子自然也扔了手里的镐头追了上去。其余邻人也是看不过刘家这般未富先狂的模样,紧接告辞走了。
刘老头儿不敢把人都得罪光了,还要追出去拦一拦,刘老太却是得意笑道,“这些人走了更好,还省了一顿饭菜,左右这活计也做得差不多了。”
刘老头儿听了这话也就住了脚儿,夸赞老婆子,“还是你想的明白啊。”
刘水生到底脑子要活络些,蹲下婶子捏了捏那些土坯也觉有些不妥,于是说道,“一会儿,爹娘还是和我去后园刨些土回来掺一掺吧,可别真耽搁长菜苗了。”
刘老头儿不想出那力气,刘老太儿却是觉得儿子有能耐有主意,一口答应了。
不提刘家三口装了满脑子的发财梦忙碌不停,只说刘厚生知道了爹娘兄弟如此行事,恨得差点儿拿脑袋撞墙,自觉实在没脸见蒲草,死活要春妮儿把工钱都退回去,以后再也不进温室了。
春妮和李老太劝解不下,只得又找了蒲草。蒲草明言刘家是刘家,做事同他们夫妻俩无关,再说温室没了刘厚生这壮劳力可不行,他若是撂挑子,这菜棚就得散架。
刘厚生自觉受到莫大的信任,感动得眼圈儿都红了。自此之后,他整日就是家里和温室两头儿跑,连董四家里都不去走动了。甚至有时候春妮提起刘家事,他都皱眉不肯多听一句,可谓避嫌避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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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同行是冤家
再说当日,东子拿了包子和书信兴冲冲跑回城,方杰见了果然大喜,足足吃了三个肉包子。末了,一边喝着茶水解油腻一边读起信来,居然笑得惊天动地,甚至失态得呛咳不已。
东子赶忙上前递帕子,实在忍不住好奇想要偷瞄几眼,可惜方杰却像护食小孩子一般麻利的收了书信,随手指了门口撵他出去。
东子失望之极,一边嘟囔主子小气一边低头往外走,不想还没等出了门口就听主子又加了一句,“今日差事办得好,去账房领赏吧。”
娶媳妇的本钱又多了二两,东子乐得差点儿一蹦三尺高,一迭声道过谢就撒腿跑了出去。
洛掌柜见得这小子又得了赏,自然要问个明白,可东子却打定主意把嘴巴当了蚌壳,死活不肯透露半分。
一老一小正是斗智斗勇的时候,小管事却是进来禀告说富贵楼刚才谈了笔青菜生意,而且那种菜人家也是南沟村来的。
东子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鬼鬼祟祟的刘水生,恨得一拍大腿就跑去跟主子请罪,老掌柜也是随后跟了过去。
不想,方杰听得这事儿脸上却是未显半分惊色,眼角扫过手里信封上那几个秀气的篆字,越加笃定这女子怕是早以猜得这事,亦或者这事根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
“富贵楼已经折腾得够久,这次就彻底同他们斗一场吧。”方杰把书信放进一只雕花精美的檀木盒子里,末了手指在桌上重重敲了敲,眉梢挑起,冷声吩咐道,“一会儿去给其余几家酒楼送帖子,就说晚上我在念恩园设宴,同他们共商发财大计。”
洛掌柜犹豫了一下,上前低声问道,“公子,可是要联合这几家挤垮富贵楼?这几家胃口都不小,怕是轻易不会动心。”
方杰笑着摇了摇,应道,“放心,咱们有足够的好处让他们动心了。去安排吧!”
洛掌柜躬身应下,临走时顺手扯了一旁的东子。待得出门离得足够远,这才问道,“那封信是不是南沟村张家小嫂子送来的?”
东子得意的摇摇脑袋,纠正道,“公子说了,要叫张东家。”
洛掌柜瞪眼伸手敲了他一记,恼道,“你是不是不想要这月的工钱了,赶紧说!”
东子委屈的揉揉脑门儿,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琢磨了半晌,到底不敢跟银子过不去,于是点头说道,“是张东家送来的,不知写了什么事情,咱们公子看了大笑许久。”
洛掌柜捋着胡须,皱眉沉吟半晌,最后轻轻摇着头走了。
东子耸耸肩,小声嘀咕道,“这老头儿太奸猾了,不会是猜出来了吧?”
这一晚,翠峦城的夜幕刚刚拉开,念恩园的主院大厅里已是灯火辉煌。八仙桌上那些描金碗碟,被烛光硬得金光闪烁,仿似夏日繁星一般耀眼。
丫鬟们穿花蝴蝶般上酒上菜,行走间带起的阵阵暖风,直让人错觉落入了幻境仙山。
翠峦城里上得了台面的几家酒楼老板们,都是腆着圆滚滚的肚皮围坐在桌边,笑得一脸亲切和乐,不时夸赞两句美酒醇香、菜色精致。
其中一个性子急躁的陈老板灌了十几杯酒下肚,半醉微醺之时到底忍耐不住冲着主位上的方杰,高声问道,“方公子今日下帖请我们上门之时,可说是要共商发财大计,如今各位同行都已聚齐,方公子不妨明言吧。”
旁边几人听得姓陈的先打了头炮,也就跟着附和笑道,“就是,如今我们几家可都是以白云居马首是瞻,方公子有事尽管吩咐下来就是。”
方杰抬手示意丫鬟小厮退下,只留了洛掌柜和小管事在屋帮忙添酒,这才淡笑应道,“各位老哥说笑了,我们白云居最近确实热闹一些,那也是各位老哥们承让,小弟心里领情。
说起来,小弟在商道打滚也有几年了,别的大道理不懂,但是有银子大伙一起赚才长久这话,还是知悉甚深的。所以,以后我们白云居每次运回的青菜,都会分一半出来给各家压桌儿,各位老哥觉得如何?”
“此话当真?”酒楼老板们一听这话立时齐齐问出声儿,各个心里都是半喜半疑。
要知道如今白云居的青菜都卖到五两银子一盘了,那还不见得谁进去都能吃得到,一棵棵小菜苗就同白银铸成一般无二啊。而方杰这般痛快,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聚宝盆扔出一半,自然人人都觉不可思议。
方杰也不理会他们的问话,随口又砸下一记重锤,“明年春日,还有二亩地的青菜要提早一月上桌儿。若是各位有意,我们白云居再分出一半儿,也未尝不可。”
“方公子这般大方,我们自然也不能小气!”几家酒楼老板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就小心翼翼试探道,“青菜价格方面我们多加两成,方公子觉得如何?”
方杰却是皱眉摆手,笑道,“老哥们误会了,几十两银子的差价,小弟还不至于看得太重。”
既然没把银子看得太重,那就是说,在他眼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了。几家老板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心里盘算了半晌,到底还是拗不过青菜的诱惑,纷纷开口说道,“方公子,有话尽管直说,只要我们能做到,必定不会推辞!”
方杰慢慢举起面前的白玉酒杯,温文一笑,“我昨日偶然上得白云居三楼坐坐,却见大好的雪景,只因为对面那座楼遮挡而不能远眺,实在是一大憾事!”
几个酒楼老板都是一副恍然大悟之色,若说同行是冤家,富贵楼和白云居就是冤家里的冤家。
这几年里两家明里暗里争斗不断,可是没少给翠峦城的百姓们添话题。只不过,一直都是富贵楼主动挑衅,白云居很少高调迎战。如今倒是不知这方公子为何突然分了狠,起了这般连根拔掉富贵楼的心思。
不过,翠峦城就是一块大点心,他们这些开酒楼的就是抢夺点心的人。少上一人分食,对于各家来说绝对不会是坏事。更何况,还是有人带头动手,他们不过是随后帮忙踩上几脚,何乐而不为呢。
主意打定,各家老板纷纷举起酒杯相碰一处,笑道,“那就祝方公子,早日如愿以偿。”
“借各位吉言,到时候必定再次摆宴请给位一同饮酒赏雪。”
众人都是心照不宣的大笑,末了一口喝干杯中酒…
这般,酒宴足足又喝了半个时辰,客人们才纷纷带着一肚子的心思告辞离去。
洛掌柜帮忙送客回来,正接了东子手里的解酒汤一同送进来。
方杰已是换了一套宝蓝家居袍服,忍着酸气喝了半碗就道,“富贵楼之事就这般安排了,洛叔以后多精心看顾些。后日我就出发回京都,快则半月,慢则一月回返,有事洛叔自管拿主意就是。”
老掌柜赶忙应下,又问道,“公子,一并送回老宅的年礼是不是要准备的丰厚些?”
方杰眉头微微皱起,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摆手说道,“不必,比之往年再减三成。”
老掌柜有些犹豫,试着劝慰道,“公子,这般突然减了年礼,老宅那里怕是要闹起来。不如,还是照着往年的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