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啊。”蒲草终于大发善心,轻飘飘放过了额头都有些汗津津的刘水生,转而对东子说道,“东子,这是刘嫂子的小叔,你就多辛苦捎他一段儿吧。”
东子这半会儿也瞧出这刘水生不讨蒲草喜欢了,他于是也装了为难之色应道,“我原本路上还要去办点儿小事儿,既然张东家这么说了,那我就捎着他吧。”
“那就谢过小兄弟了,一路好走啊。”
刘水生大喜,上前谢了蒲草就坐到了爬犁上。东子笑嘻嘻同蒲草使了个眼色,也没打个招呼就一鞭子抽在枣红马屁股上。枣红马吃痛抬腿就跑,直晃得刘水生差点儿一个跟头栽下去。
马爬犁就这样载着惊叫的刘水生跑远了,留下蒲草笑得痛快,末了又眯眼盘算良久,这才回了自家院子。鱼儿终于忍不住诱惑,就要上钩儿了。但愿他们吃个大亏,以后多长些记性才好…
马爬犁跑在村外雪原上就平稳许多,刘水生坐得稳了就凑到东子跟前闲话儿,听得东子爱理不理的说起他是白云居的人,刘水生恨不得给自己俩巴掌,再也不敢多嘴出声。
东子也是好奇他到底怎么惹得蒲草不喜,结果提了几次话头儿都被刘水生小心翼翼遮掩了过去,于是也就懒得再问了。
一路无话,马爬犁很快到了城门口。守城门的兵卒昨晚同东子一起端了地痞老窝,分了银子又得了一桌酒菜,早把东子当了自家兄弟了。
此时一见他出门回来,就上前拉着他热热闹闹说了好几句闲话,又约了以后得闲儿喝酒,这才放了马爬犁进城。
刘水生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盘算着万一被这小子知道他以后要帮着富贵楼抢夺白云居的财路,他能不能被抓起来扔进大狱啊。
这般想着他也坐不住了,借口要去置办东西,刚离开城门就麻溜儿的下了车。东子也没放在心里,冲着他挥挥手就回了自家酒楼。
刘水生拉着几个路人问询到了富贵楼的位置,好不容易寻到那街口之处又胆怯不敢上前。一时害怕白云居报复,一时又怕富贵楼不肯掏银子,最后他脚下的雪地都被踩得发亮了,这才终于狠心跺脚迈进了富贵楼的门槛儿。
富贵楼的小伙计们这些日子可是过得水深火热,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的掌柜被东家日日骂得狗血淋头,自然心情不佳,于是他们也跟着倒了霉。
但凡犯了一点儿小错被抓到,保管会被掌柜的当成撒气筒。重则撵出酒楼,轻则罚掉工钱,惹得人人都是如履薄冰,生怕下一个犯到掌柜手里的就是自己。
这一会儿,两个青衣小伙计正是趁着大堂里客人不多,凑在一处低声抱怨。不想突然瞧得一个穿了羊皮袄、戴了狗皮帽子的老农闯进来,两人立时惊得瞪圆了眼睛。若是放了这样的穷鬼进来,自家掌柜手里的“屠刀”保管就要会到他们身上了。
两人想也没想就三两步窜了过去,那身手迅捷得堪比武林高手,低声呵斥道,“你这人怎么随便就进来了,我们这里是酒楼,不是小吃摊子,你快赶紧滚出去!”
刘水生好不容易硬着头皮进了门,一见立刻有人上前招呼心里还有些欢喜,结果一听这话才知人家是嫌弃他。
他有心发火又觉上门求财要和气,只得赔着笑脸儿说道,“小哥儿,小哥儿等等,我是来找你们掌柜的,我有好买卖要同他商量。”
“你可算了吧,我们掌柜的哪有功夫搭理你啊。你要是打算卖个山货啥的,就去敲后门找管事,你可别连累我们啊。”两个伙计生怕这个月的工钱长翅膀飞了,打定主意撵人,任凭刘水生说啥都不肯松口儿。
刘水生虽然平日在家常偷懒耍滑不做活儿,但是手下力气也不是两个酒楼伙计能比得了的。他双手死死扒着门框不松,一迭声的央求着,“小哥儿,我是真有大买卖要找你们掌柜,你们就替我通禀一声吧。”
两个小伙计累得脸色通红也拽不开他,于是更加恼火,互相一使颜色就把他的两条腿抬了起来。
刘水生一见自己身子悬空也有些慌了,全身仅有的胆气都涌了上来,扯开嗓子就大喊道,“孙掌柜,孙掌柜!我是南沟村的啊,我要找你谈卖菜生意啊!”
本来大堂里零星散坐的那几桌客人,早就发现了门口的小热闹,正是一边吃喝一边看着,权当消遣了。
不想突然听得刘水生喊出这么一句,众人眼里那簇八卦小火苗立时就变成了滔天烈焰,这个帮腔儿喊着,“伙计,人家老乡儿有买卖要谈,你就让他进来坐坐呗!”
那个也说,“就是啊,你们富贵楼要是也有青菜可卖,我就天天过来吃,也不用去白云居排位置了。”
两个伙计也是没了主意,手下一松,刘水生就得了自由。这时候,孙掌柜也接了报信儿大步流星赶来,四处扫了一眼就明白了个大概。
他狠狠瞪了两个小伙计一眼,转头再看向众多食客却是笑眯眯拱手行礼,说道,“伙计没规矩,让贵客们看笑话了。不过是个老乡要卖些山货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儿,我这就带下去问问,各位千万莫要坏了兴致啊。”
有那平日熟识的食客就哈哈笑着应道,“孙掌柜,若是得了好食材,可要早些挂出牌子啊。”
“那是,那是,平日全赖各位贵客捧场,若有好食材定然第一个捧出来给诸位尝鲜啊。”
孙掌柜客套了两句,就引着刘水生去了后院儿账房。
刘水生第一次进得这般富贵之处,两只眼珠子简直都不够用了,傻呆呆的模样看得一路经过的小伙计和杂工都是嗤笑不已。
待得他终于听在耳里,回过神儿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屋里了。孙掌柜一脸不耐烦的挥退欲要上茶的小伙计,沉声问道,“你是哪里来的?怎么在我们酒楼前堂闹事?你家里当真有青菜要卖?”
说实话,孙掌柜心里是不相信刘水生的。他又不是傻子,如今可是大冬日,怎会像夏日一样遍地都有青菜可卖呢?真当那青菜是西北风一吹就能长出来的啊?
但他是酒楼掌柜,又因为这青菜之事被白云居死死踩在脚下,但凡有点儿希望,他还是要碰碰运气的,于是这才招了这土鳖小子进来问询个真假。
刘水生刚才也是急得狠了,这会儿正对着人家正主儿就不好撒谎了。他红着脸吭哧半天,终是壮着胆子说道,“孙掌柜,你别着急,我是南沟村来的。上次孙掌柜去张家买菜的时候,我也是在那屋里站着的…”
孙掌柜听得他提起那日的“耻辱”,脸色立时就黑了一半,不等他说完就呵斥道,“赶紧说正事,提那一家子不识抬举的做什么?你先说说你家都种了什么菜!”
“是,是。”刘水生吓得赶紧起身,微微弓着腰应道,“张家是不识抬举,孙掌柜息怒。我…我家的菜还没种呢…”
孙掌柜一听这话,另一半脸也黑了,恼得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你是不是上门来闹事的啊?没种菜,你跑来喊着卖什么菜?”
刘水生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哆嗦着嘴唇辩驳道,“我…我知道种菜的法子,这几日就开始种,过一月就有菜卖了。”
孙掌柜眼里精光一闪,脸色慢慢也缓了下来,开口问道,“你当真知道种菜的法子?那张家怎会把这发财的路子分给你?”
刘水生自然不好说他是偷师,于是就含糊说道,“我哥给张家看守菜棚子,我进去过几次…”
他这般支支吾吾,没想到反引得孙掌柜误入了歧途。满心眼儿里就以为他兄长眼红张家赚银子,私下里把种菜法子透露给自家兄弟了呢。
若是这般,那一个月后他们富贵楼岂不是也有鲜菜可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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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刘水生进城
孙掌柜越想越欢喜,一迭声的喊着伺候在门外的小伙计,“外面谁在呢,赶紧上茶水点心啊,没看见屋里有客人吗?”
门外的小伙计立刻开门进来,陪着笑脸请刘水生坐下,倒茶上点心忙得不亦乐乎,其实那心里早把这势利眼的掌柜骂得体无完肤了。
刘水生眼见孙掌柜这般模样,也知道今日这事儿怕是有门儿,于是他腰杆子也挺直了,甚至还喝了几口茶水,补充一下这半会儿被吓得急速流失的汗水。
孙掌柜眼里闪过一抹鄙夷之色,脸上却是笑得亲热,“我们富贵楼在翠峦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我们东家也是大方慷慨之人。刘兄弟选了我们酒楼合作买卖真是聪明之举啊。只要刘兄弟能种出青菜,银钱方面绝对不会亏待与你。”
提起银子,刘水生的眼睛立时就亮了三分,放下茶杯问道,“孙掌柜,你那日可说要给张家双倍价格,我家种出的青菜保管不差,你们酒楼是不是也要给双倍啊?”
孙掌柜这些时日没少挨东家的训斥,已经习惯小心谨慎行事,如此涉及大笔银钱,他也是不敢做主。于是略微有些尴尬的应道,“价格这事儿…我们东家今日正巧也在,我这就替小兄弟回禀问问。”
“原来你们东家也在啊,”刘水生立刻又道,“那掌柜的帮我再问一句,我家没有银钱打铁皮筒子,你们酒楼能不能先付二十两银子,待得卖青菜的时候再还。”
孙掌柜心里暗骂他真是得寸进尺,但却还是应了下来,出门去寻东家。
钱大富这一日也是心情烦闷,正招了两个小丫鬟陪着他喝酒取乐。听得孙掌柜恭恭敬敬禀告完这事儿,他立时就坐了起来。两只小眼珠子在眼眶里丢溜溜转了无数圈,怎么盘算都觉自家若是也得了青菜,再添些别的手段,必定能把白云居重新踩在脚下。
他越想越得意,一巴掌拍着桌子上吩咐道,“这刘家有什么条件都答应下来,只要一月后能拿到青菜,挤垮白云居,花再多银钱都舍得。还有,契纸写明白了,别最后被其余几家撬了行。”
“是,东家您放心,老奴这就去办。”孙掌柜一迭声的应了下来。
钱大富显见对他已不再信重,冷哼一声警告道,“这件事,你若是再办不好,就自己打包滚蛋,我富贵楼不养闲人!”
孙掌柜本就半躬的身子被这两句话砸得又弯了三分,没口子的赌咒发誓一定全力办好,末了才挂着一脑门儿的汗珠子倒退出去。
刘水生这半会儿等在账房里,也是过得难熬之极,脑子里一时琢磨这事儿有门儿,一时又后悔刚才是不是要得银子太多了,万一这酒楼东家不答应怎么办?
他正是急得满地转圈,突然见得孙掌柜回来,立刻就凑到跟前赔笑问道,“掌柜的,怎么样,你们东家可是答应了?”
孙掌柜实在看不起刘水生这般模样,但他以后能否再重拾东家的信重,能否再继续坐稳酒楼掌柜的宝座,可都系在这刘家身上了。他心里就是再不喜欢,也硬是装出一幅亲切模样,拉着刘水生的手坐下,笑道,“我们东家原本有些疑虑,但经我极力劝服,终于答应资助刘兄弟种菜了。”
“是吗,这可太好了。”刘水生大喜过望,连忙起身给孙掌柜行礼,“多谢孙掌柜帮忙美言。”
孙掌柜一伸手从腰侧的荷包里掏了两锭十两的大银锞子,稳稳放到了桌面上。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越发晃得那白花花的银光刺眼之极。
刘水生喜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抬手就要去抓,却不想被孙掌柜笑眯眯拦了下来,“刘兄弟且慢,这做买卖有做买卖的规矩。我们酒楼预付了菜钱,刘兄弟自然也要保证种出的菜全都卖给我们酒楼,不得有一根菜叶转卖别家。而且,若是一月后,你们没种出青菜,这银子可要双倍返还的?”
“应该的,应该的。”刘水生这会儿心眼里都被那两锭银锞子占满了,不管孙掌柜说什么都一迭声的应了下来。
孙掌柜盘算着没什么遗漏之处,就招呼小伙计研墨铺纸,很快写了一张契纸递给刘水生验看。
刘水生虽然自诩比大哥聪明许多,奈何家里老爹老娘太过吝啬,根本就没送他去过学堂,所以也是个文盲。
他本就年强气盛好颜面,自然不愿露怯让孙掌柜笑话,装模做样看了几眼就道,“没有大错,就这样吧。我字写得难看,还是掌柜的帮我写两笔吧,我按个手印就成。”
孙掌柜笑着随手添了几笔,两人分别按了指印就算完事了。
刘水生终于把两锭大银锞子揣到了怀里,立时就觉得自己是个富贵之人了。告辞出门这一路,差点儿没把下巴抬到天上去,甚至一个小伙计不小心拦了路,还被他呵斥了一句,真是万分的傲气。
孙掌柜目送他走远,眉头皱了半晌都没有松开,心里突然有些后悔,怎么就把自己的身价性命托到了这样的人身上?
说不得,以后得闲一定要常去南沟村儿走走,若是这姓刘的一家有何不妥,许是还能及时挽回些损失…
刘水生走在街上被冷风一吹,脑子里的温度也降了下来,终于想起还有正经事要办。于是,他拦了个路人问询哪家铁匠铺子打铁器最便宜。
路人难得好心,劝他道,“便宜的铁匠铺子打出的物件儿都不齐整儿。小兄弟还是别差那几钱银子,换家口碑好的吧。”
刘水生却是存了私心,一口咬定就是要找最便宜的铺子。路人无法,只得指了街尾一家挂了“吴记”牌匾的铁匠铺。
刘水生寻到门前就进了铺子,正犯愁没有生意的吴老板立时两眼放光的迎了上来。待听得他要打制几十节铁皮筒子,吴老板更是茶水点心的殷勤相待,开口闭口称呼都是少爷。直把当了快二十年土包子的刘水生乐得脸上都开了花儿,也没还什么价钱,最后爽快的以七两银子成交。
吴老板好不容易逮到个冤大头,生怕刘水生跑了。热情挽留他在厢房住一晚,明日中午再雇车连货一起送他回去。
有这等好事,刘水生自然不会推辞。他当即付了二两定金要老板开始动工,然后又转出门去偷偷买了一只梅花簪子,这一晚揣在怀里他的梦里翻来覆去都是送给未来媳妇儿的时候,她是如何欢喜…
一夜无话,第二日中午吴老板特异要媳妇儿做了两个好菜,请了刘水生喝酒闲话,席间开口闭口都是奉承不断。直把刘水生听得心花怒放,酒水自然也越喝越多,最后稀里糊涂就把余钱结算了。
那吴老板立刻喊了小伙计把铁皮筒子扔上马车,又把刘水生也塞进去,眼见马车哒哒走远就欢喜得哼着小曲儿回屋数银子了。
不提吴老板如何偷笑暗骂刘水生愚蠢,单说刘家老两口因为儿子一夜未回,担心得吃睡不好,一大早晨就跑去村口探看。好不容易盼到半下午,终于见得有马车走进,奔上前一看果真是醉醺醺的儿子和一车铁皮筒子。
老两口可是清楚儿子出门前只揣了一百文,怎么说也买不回这么多铁皮筒子,所以就猜得那富贵楼之事定然是成了。
刘老头儿想要拍醒儿子问个究竟,老太太却是越看这一身能耐的小儿子越疼爱,死活不让老头儿动手,坚持要等儿子睡醒再问。
他们一家这般上演温情大戏,人家马车夫可是等不得了,黑着脸催促不停,再耽搁下去他怕是就要被关在城外了。
刘老太狠狠赏了他几个大白眼之后,到底拉着老头子坐到车辕指路。
马车夫一到了刘家院子门口,立时上手把车里的铁皮筒子和刘水生都扔了下来,然后一甩鞭子麻利的跑人了。
刘老太太原本还想使唤他把儿子背进屋子,见得这般就气得跳脚大骂不停。
刘水生栽倒在雪地上却是被凉得醒了过来,睁眼四处看了看开口问道,“娘,我怎么在这啊?”
刘老头儿早就急得快要上房了,一见儿子还是这般迷糊模样,抓了一把雪就抹了过去。
刘水生被老爹“伺候”着洗了脸,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倒是彻底清醒了。想起城里诸事,他立刻站起来得意笑道,“爹,我在富贵楼要回二十两银子,而且咱家种的菜,以后要比张家卖价贵一倍。”
“真的?我儿真是太能耐了。晚上,让你娘给你炖肉吃。”刘老头儿老太太一听儿子马到功成,都是大喜过望,恨不得抱着儿子亲上几口才好。
刘水生赶紧趁机说道,“这铁皮筒子可是不便宜,我花了足足十两银子。不过等青菜一种出来,卖上两筐就回本儿了。”
二十两银子还没传到手里捂热乎就没了一半,刘老头老太太心里都是疼得直哆嗦。但转念想着儿子说得也有道理,以后还有更多银子进账呢,于是也就忍了下来。
他们一家门前这般折腾,左右邻居听得动静儿就出来探看。见得一地的铁皮筒子自然好奇,有人就问道,“刘婶子,你家这是要忙些啥啊,怎么打了这么多铁家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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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纷乱
刘老太太平日多被村里人在背后数落她小气、心眼歪,如今银钱到手,家里马上就要起了菜棚子,眼见白花花的银子恨不得成筐往家装,她哪里忍得住,自然是一定要显摆几句的。
于是她那满是皱褶的老脸一扬,嘴角一撇,得意应道,“俺家也没折腾啥,不过就是打算种些青菜赚点儿银钱,等开春儿起个大瓦房给俺家老二娶房好媳妇儿。
对了,明早儿就要动泥水了,到时候可让你家老爷们儿过来帮把手啊。”
刘老头儿父子在一旁也是抬头挺胸,附和道,“等家里青菜种出来,肯定忘不了大伙儿帮忙,到时候一定请大伙儿好好喝顿酒。”
说完,这一家三口就拎着铁皮筒子回了院子。
一众邻居初始听得“种菜”俩字,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待得发现彼此都是一脸惊疑,于是立时就炸了锅,马蜂出巢般嗡嗡议论了起来。
这个惊道,“这刘婶子是不是疯了,哪有大冬日破土动泥水的啊?”
那个也嚷道,“就算泥水好动,那菜也不是好种的啊。要是这般容易,不是早就有人发财了。”
人群里一个脑子活泛些的小媳妇儿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很是不好,强忍了半晌到底低声扔出一句,“你们怎么就知道刘家不懂种菜的法子?他家可不是只有水生一个儿子?”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愣了愣,继而大感茅塞顿开。怪不得刘家这般大张旗鼓张罗种菜,他们必定是从大儿那里听得种菜的秘法了。
都说,天下没有真正成恨的父子,血脉那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的东西,刘厚生怎么可能因为爹娘上门吵闹几次,就当真同他们彻底断绝了往来。
再往阴暗处想想,兴许这刘厚生一开始就是留了心眼儿,明面儿帮着张家种菜,背地里偷学秘法呢。毕竟帮张家做活儿,就是工钱给的再高,那也不如自家种菜赚的多啊?
众人越想越生气,各个都是皱着眉头咬牙切齿。有那平日同刘厚生相处不错的人寻思着开口帮着辩解了几句,“生子不是奸猾藏心眼儿的人,这事儿可能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结果这话一出口,他立时被一众妇人们儿驳了回来,“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爬进他肚子看过他心肝是黑的红的啊?”
“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摆跟前儿,谁不眼馋啊。”
“说好了,大伙儿明年一起种菜,这刘家倒先动手了。万一,他们把种菜的法子再传出去呢…”
“哎呀,”这帮妇人们儿七嘴八舌议论着,倒是给男人们提了个醒儿,那刘厚生的丈母娘这几日可就在刘家住着呢,若是她也把秘法学去了,带回李家村…
男人们对视一眼,齐齐抬腿奔去了里正家,而女人们也是一哄而散,满村子去投“重磅炸弹”了。
蒲草一早晨起来给两个孩子洗了几件衣衫,又把屋里屋外拾掇的干干净净。原本想去春妮家里转转,但又觉不好打断人家母女闲话儿,于是就拣了一盘肉包子送去了陈家。
陈家最近做着小买卖赚了银钱,手头也宽绰起来。前日陈二嫂进城就添置了几块布料,打算过年时候一家人都穿套新棉袄。
陈大娘婆媳三个带着两个孩子正是笑嘻嘻扯着布料围看,见得蒲草上门就欢喜的拉着她到跟前,笑道,“蒲草,你快瞧瞧,这是多好的料子啊。”
蒲草瞧着那布料颜色正、摸着又柔软,就开口夸赞道,“我二嫂子越来越会买东西了,这料子真是不错。”
陈二嫂脸上笑得成了一朵花,嘴里却谦虚着,“都是东子帮忙找的铺子好,卖货又好又便宜。”
众人都是笑起来,小心翼翼拾掇了布匹棉花等杂物就坐下闲话儿。胖墩儿和福儿见得盘子里的肉包子,馋得咬着手指却红着小脸不敢吭声。
陈大娘心疼儿孙,赶紧拿了两个分给他们,笑道,“你们长大了可要对姑姑好,你们姑姑吃一口好的也落不下你们。”
两个孩笑嘻嘻蹭到姑姑身边坐着,大口咬着包子,吃得顺着嘴角淌油儿。
两家人说起买卖和城里的趣事,正是热闹的时候,突然听得春妮在外面高喊,“蒲草,蒲草你在屋子里吗?”
陈大娘打趣笑道,“这春妮儿都快长蒲草身上了,一会儿见不到也不成。”
她这般说着就开了门,春妮却是一脸恼怒的疯跑了进来,见得蒲草就上前抓了她的胳膊嚷道,“蒲草,这可怎么办啊?我就说上次他们去翻菜棚子就是为了偷师…”
陈家众人互相瞧瞧,都是听得一头雾水。倒是蒲草猜出个大概,刚要开口劝慰她几句,不想李老太也是呼哧带喘的追了进来,大声呵斥道,“这傻丫头跑得跟兔子似的,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