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笑道,“我和春妮平日太懒,有棉花布匹也想不起缝被子。正好今日趁着嫂子们都在,赶紧折腾折腾。”
李二嫂听了这话,就笑道,“哦,原来你们两个懒丫头是趁机抓我们做壮劳力了。”
蒲草和春妮都是咯咯笑起来,三人嘴上说笑着,手下麻利的铺棉花,很快一床棉被就初具雏形了。
不说张家屋子里如何热闹,单说刘家三口陪着笑脸送了李老太婆媳出门,眼见她们走得不见了影子。刘老头立时恼恨得一脚踹在了门槛上,刘老太也是坐在椅子上狠命敲打胸脯,嘴里嚷着,“哎呦,哎呦,气死我了,这李家真是欺人太甚!什么叫生子富贵也跟刘家没关系?啊,他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刘老头握着烟袋锅子死命往桌子上磕,低声咒骂道,“还说生子要盖大瓦房、打新家具,还要买丫鬟雇长工!我呸!他也不看看他是谁?不就是给张家看个菜棚子吗,还真把尾巴翘上天去了。”
刘老太灌了两口水勉强顺了气,又道,“不怪小时候我就看不喜他闷声闷气,他就是个头长反骨的畜生!这刚赚了几两银子啊,就贴到丈人那边去了!他从我肚子里出来,不孝顺我不说,反倒让老李家长了脾气,这都骂上咱家门来了。可怜咱家多少年没受过谁的气了,到头来让儿媳娘家欺到头上来了。”
刘水生坐在一旁听得爹娘这般痛骂,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趁机插嘴说道,“爹,这会儿你们该同意我说那事儿了吧。那天,菜棚子里里外外我都看遍了,无非是烧两个炉子取暖,种菜的法子同平日没啥区别。张家那小寡妇怕是打算着要独吞这财路,所以才吹嘘有什么秘法蒙骗村里人呢。
而且,大哥原本就不孝顺爹娘了,如今又有孩子,你们就更别想从他手里抠出那几两银钱了。还是咱们自家起个菜棚子赚银钱才是正经,你没听那李老太说吗,张家打几个箱柜都扔出去十几两,这般出手阔绰,那卖菜收进来的银子没有一百两也有八十两了。
等咱家种菜赚了银子,儿子也盖新院子,雇丫鬟长工,把爹娘伺候得跟城里老爷夫人一般,到时候李家人就是上门来巴结,咱们连大门都不让他们进。”
刘老太被儿子描绘的富贵日子迷了心窍,笑得眼睛都眯到一处了,揽着儿子心啊肝啊喊了好几声,末了赞道,“还是我儿孝顺,以后赚了银钱就给你娶媳妇,到时候生个大胖小子,娘给他打金项圈儿。”
刘老头也是听得心活起来,但还是有些迟疑,应道,“你这话倒也没错,那菜棚子确实没啥出奇之处。不过打那些铁炉筒子怕是要不少银钱,咱家手里也不宽绰…”
刘水生实在想骂自家老爹鼠目寸光,想要赚银子还舍不得投本钱,天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爹,咱家一旦种出菜来,银子就流水一样淌进来了,您可别舍不得这几两料钱了。”
刘老太也道,“就是这话儿,他爹,儿子可是考虑周详着呢。你赶紧拿银钱,明日就让儿子去张罗。”
刘老头却是犯了拧脾气,死活就是不肯动自家银子,嚷道,“这银子可是我留着养老的,绝对不能动。再说当初张家盖菜棚子也没用自家银子啊,老二也进城找酒楼要银子去吧。”
刘水生不等说话,刘老太倒是眼睛一亮,一拍大腿笑道,“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事了。你爹这主意好啊,那叫什么富贵楼的,上次来买菜不是被那小寡妇撵走了吗。老二,你就去找那个孙掌柜,保管他乐意掏银子!”
刘水生见得爹娘都是打定主意不动自家银钱,也是无法可想,只得气哼哼应了下来。
刘老太最是娇惯小儿,见不得他这般模样,赶紧开箱子拿了半串铜钱塞到儿子手里,哄劝道,“明日进城看到什么喜欢的就买两样。”
刘老头心疼的眼角直抽抽,磕着烟袋锅儿数落老太婆,“给拿个几十文就是了,给这么多干啥?”
刘老太一瞪眼,反驳道,“我又没动墙角罐子里的,只拿些铜钱给儿子,你就别小抠儿了。”
刘水生听了这话,目光立时扫向墙角儿,转而又迅速收了回来,继续笑嘻嘻讨好娘亲…
李老太婆媳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回来,眼见刘家院子一片漆黑就转而进了张家屋子,果然自家闺女和儿媳都正坐在炕上飞针走线呢。
蒲草坐得位置正对门口,一见她们回来赶忙下地替婆媳两人拍去身上的雪花,然后让了炕头儿给两人暖身子。
冷暖相激之下,李老太不等说话就先打了两个喷嚏。桃花和山子乖巧的扯了个压脚的小被子盖到了老太太腿上,惹得老太太揽了她们一个劲儿的夸赞。
春妮儿心急想要知道娘亲是否同公婆吵起来了,就把手里的针线往被头上一戳,凑到娘亲跟前问道,“娘,我公婆是不是又说我和生子坏话了?你发火骂他们了?”
李老太敲了两眼放光的闺女一记,嗔怪道,“在咱们自家也就罢了,你可记着,就算当着生子面儿也别这般模样。省得传出闲话说你不孝,到时候连累着咱家冬梅都找不到好婆家。”
“哎呀,我知道了,娘,你快说啊。”春妮哪里有耐心听娘亲唠叨,一迭声的催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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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两处心思
蒲草也惦念刘家是何反应,倒了两碗热茶递道李老太和李大嫂手里,笑道,“大娘,刘家可是气得狠了?不是把大娘撵出来了吧?”
“没有,那一家子就是欺软怕硬的货色。”李老太喝了口茶水,笑呵呵把刚才在刘家之事学给众人听,末了笑道,“我这老了老了,居然还跟小孩子似的说上大话了,也不知道刘家能不能信?”
春妮不知道亲娘和蒲草私下有过商谈,还以为老娘一时气不过才同刘家如此炫耀,恐怕要带累得蒲草遭人眼红嫉妒。她急得声音都尖利了,开口数落道,“娘,你跟刘家说这个干什么?若是传出去怎么办,万一谁要打蒲草的坏主意呢?”
李老太笑眯眯瞧了蒲草一眼,没有说话。蒲草赶忙扯了春妮的手,低声说道,“你可别怪大娘,这是我的主意。”
“你的主意?这是为啥,你不怕别人眼红上门来闹啊?”春妮更是疑惑不已。
蒲草笑嘻嘻应道,“不怕,只要不是从我嘴里说出去的,就都是谣传,做不得准。再说了,不下点儿力气,你那拿着铜钱当磨盘看的公婆也不会动心啊。”
春妮皱着眉头想了又想,到底也没想明白老娘和蒲草要诱惑婆家做什么,最后索性扔脑后不再理会了。
李大嫂早就扯了针线帮忙缝起了被子,四个人一起动手,很快一床又宣又软的新棉布就完成了。
鸭蛋青的被面儿衬上雪白的被头,真是又干净又雅致。桃花和山子欢喜的在被子上来回打滚,嚷着晚上就要盖着睡觉。
蒲草却撵了他们下去,把被子叠好要春妮抱回去给李老太盖着。
李家几人自然摆手不同意,蒲草却是坚持,“不说这被子是两个嫂子出了大半力气,就是谁家里有好的,也都是可着长辈先享用。再说了,我也不是白送啊,等大娘一回去我立刻就抱回来,省得春妮觅下不还了。”
春妮心疼娘亲为了他们一大家子操劳几十年,什么好的都要紧着小的用,家里盖得那床被子还是当年的嫁妆呢。拆了缝,缝了拆,里面的棉花怕是都硬得像石头了。
如今她也算日子好过了,怎么都要让娘亲盖床宣软的新被子。于是她大把扯过被子抱在怀里,笑道,“左右我担了个坏名声,还不如得些实惠是正经。这被子我就正大光明觅下了,等娘走时就一同抱回家去。”
“那怎么行!你这死丫头,还说着说着就当真了。”李老太抬手就要去拍闺女,可惜又实在舍不得,最后只得轻轻掐了一记。
蒲草同春妮感情极深,平时恨不得都要合成一家过日子了,哪里在乎这些小东西。她笑着把被子往前推了推,嗔怪道,“谁要你做人情,这是我孝敬大娘的。不过说起来,大娘和嫂子们不来这一趟,我和春妮还真没发现家里缺了被褥。这被子大娘只管抱回去,待明日东子来了,我要他下次帮忙捎些布匹和棉花,再多多缝上几床就是了。”
“就是,就是,娘,我和蒲草买得起棉花布料,就是太忙把这事儿忘了。”春妮也是笑嘻嘻劝着,李老太先前瞧过东屋的那些贵重之物,也觉她们不差这点儿东西。再想着以后每晚都能盖着闺女孝顺的被子睡觉,她心里也是极热乎又满足,于是就点头道,“行,等买了棉花和布匹回来,大娘帮你们动手缝。这床被子,就当预付工钱了。”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又是说了几句闲话,李家几人就抱了被子回去隔壁了。
蒲草去灶间翻出面肥,发了半盆面送去温室角落发酵着,又嘱咐了刘厚生两句,这才转回前院带着两个孩子挤在一个被窝里睡了。
山子平日都是一个人睡,突然跟姐姐和桃花挤了一个被窝,兴奋地踢蹬着小腿怎么也睡不着。
蒲草无奈,只得搜藏刮肚翻拣出一个成语故事,指望两个孩子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不想事与愿违,两个孩子反倒更加精神了,闹着还要听。
不提蒲草这里如何哄孩子睡觉,单说翠峦城里此时却是灯火辉煌、热闹喧嚣。虽说白日里刮了一场大风雪,但早就已经习惯得甚至有些麻木的人们,照旧还是吃喝玩乐,不曾停歇。
白云居一如既往的客似云来,生意火爆,但它的后院李却是异常安静。洛掌柜倒退着出了书房门,轻轻关上门上,扭头冲着守在不远处的小管事悄悄摇摇头。
小管事上前扶了他一同走出很远才低声问着,“掌柜的,老宅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这么着急追着咱们主子回去?要知道年前俩月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主子回去一趟就要耽搁一月,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洛掌柜眉头皱了皱,手里捋着颚下的山羊胡,低声应道,“主子有主子的打算,左右年前也要回去一趟,不如趁早赶路。”
小管事叹气,“那我这几日把京里那两个铺子的旧账理理,主子回去怕是要去铺子里巡视。”
“不用理了,京里的买卖以后就不做了。”老掌柜不知是替主子心疼还是如何,手下一哆嗦居然扯下几根胡须来,疼得他眉头皱得更紧。
小管事自然更是吃惊,但是瞧得掌柜脸色不好,也就忍了好奇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正是沉默的时候,东子却是笑嘻嘻一挑帘子从前堂跑了进来,见得两人站在暗处还唬了一跳,拍着胸口埋怨道,“掌柜的,您怎么专门跑这里藏着吓小的?”
洛掌柜伸手拍了他一巴掌,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谁有闲工夫专门吓你?老实说,又在哪里占便宜了,笑得这么贼兮兮的?”
东子揉揉脑袋,脸上笑意更浓,眉稍儿都要飞了起来,应道,“公子交代一些事情,我给办好了,正想去跟公子讨赏呢。”
老掌柜闻言,眉头就松了下来,嘱咐道,“京城又来信了,公子脸色不好,你一会儿回话机灵着点儿。”
“是,掌柜的,小的心里有数,保管把主子逗笑了。”
“别光说不练,你真把公子哄好了,我就让胖厨给你做碗红烧肉。”老掌柜平日嘴上小兔崽子不离口,其实很喜欢这淘这机灵小子,自然也知道他最爱吃红烧肉。
果然东子一听有肉吃,拍着胸脯保证,“掌柜的,你就瞧好吧。赶紧让胖哥切肉吧,一会儿我正好赶上吃热的。”
洛掌柜抬脚虚踹他一下,笑道,“赶紧去回话,保管缺不了你这碗肉。”
东子笑嘻嘻一路小跑到了书房门前,高声回禀了一句就推开两扇雕花门进去了。
调皮的冷风随着东子一起冲进门里,穿过屏风的空隙扑到怔愣沉思的方杰身上,激得他打了个冷颤醒过神来。那紧握的拳头松开,就落下一张揉得不成模样的信纸。
东子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转,就笑嘻嘻上前行礼说道,“公子,小的回来了?”
方杰点点头,沉声问道,“事情探问明白了?”
东子赶忙应道,“回公子的话,小的不只探问明白了,还把事情顺手都解决利索了。”
“哦,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是,公子。”东子上前麻利的替主子添了热茶,这才退后两步仔仔细细把事情讲了起来。
原来东子拿了名帖打城门口想拉两个兵卒问问,不想居然遇见了知府衙门里的一个熟识的小书吏。两人寒暄几句才知,原来那书吏是守城门管带的小舅子,两人约在一处商量点家里的小事儿。
府衙里厮混的都是人精,那书吏试探两句,听得东子来打探消息,直接就引他去见了自家姐夫。
小管带本来也是精明圆滑的人,又有小舅子不断递眼色,当下琢磨琢磨,那几个地痞确实同他没有什么关联,这大好的人情自然要送!
于是,他当即就唤了几个兵卒送东子去抄了地痞们的老窝。
老话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还是本就心虚的地痞,见得兵卒们砸门闯进来,各个吓得尿了裤子。其中做套儿那老少三个更是蹦豆似儿的把当日之事说了个清清楚楚,末了还捧出所有“积蓄”献上,只求别送他们进大牢喝西北风。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些地痞大能耐没有,歪门邪道却是一堆,自然没有人愿意把他们得罪死了。况且,这事儿也是李家人惊吓过度了,这些人习惯性狠话不离口,其实根本就没打算上门讹诈。不想反倒惹了这样的无妄之灾,说起来他们也是冤枉的恨不得哭天喊地。
东子好气又好笑,重重吓唬了他们几句,听得他们发誓赌咒绝不招惹李家人,这才带着兵卒们撤了。
有了老掌柜的提点在前,东子又有心逗主子发笑,这半会儿说下来,简直是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大有抢下茶楼说书先生饭碗的架势。硬是把一件小事儿说得起伏跌宕,精彩纷呈。
末了,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笑嘻嘻讨赏道,“公子,您看小的这差事办得好吧?”
方杰手指头轻轻在桌子上敲了几下,轻笑着扫了他一眼,低声问道,“可是都说完了,没落下什么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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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包包子
东子正是笑嘻嘻想要讨杯茶水喝,听得这话心下一跳,赶忙一拍脑门儿装作恍然想起的模样,说道,“公子真是英明神武,天下无敌,小的刚才说得太欢喜,还真忘了一件小事儿。嘿嘿,这天寒地冻的,那几个兵大哥跑一趟也是辛苦,小的就做主同他们一起把地痞的孝敬收了。嘿嘿,这是小的分回的二两银子。”
他说着,就伸手进袖子里掏了一块碎银放到了桌子上。
方杰拿起那银子颠了颠,转而又砸回东子怀里,冷声说道,“这话是真是假,你心里最清楚。以后若是再犯,不必我发落,你自己直接卷铺盖出府吧。”
东子吓得“噗通”就跪了下来,心思转得飞快,一迭声的求饶,“公子息怒,小的就是觉得李家平白被吓一顿太可怜了。小的想拿这二两银子给他们买些吃用之物,就当那些地痞的赔礼了。小的当真不是要私吞这银子啊,公子一定要相信小的。”
方杰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摆手示意他起来,这才说道,“这银子你想自己留下也不要紧,但你回禀的时候必须说于我知道。若是以后那些地痞暗恨在心,背地里寻事挑衅,我不知今日你今日搜刮过他们的银钱,自然不会想到他们头上,甚至找错了对手,那岂不是未战先输,树敌更多?”
东子不过是喜好贪个小便宜,哪里想到这么深远。此时,他越听越觉有理,头上的冷汗也下来了。这次可不是因为惊恐,而是诚心跪下认错,“公子,都是小的鼠目寸光,见钱眼开,差点儿给酒楼惹下大祸。小的知错了,还请公子重重责罚。”
方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茶,眼见这擅耍小聪明的贴身小厮被吓得诚惶诚恐,也觉这顿敲打有了成效。
于是转而正色说道,“起来吧,知错就好。今日这差事办得还是不错,就当功过相抵了。一会儿告诉王管事,送桌酒席到城门司去,再备份谢礼,你明日回来就送去那书吏家里。”
“是,公子,小的这就去传话。”东子抹了把汗就要退下,将将要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事又问道,“公子,刚才陈二哥找到小的说明日要早些回村,您看,可有什么物件要捎带给张…嗯…”
东子是除了漫天风雪之外,最清楚自家公子和蒲草定情这秘密的人了,若是沿袭旧称呼蒲草为张嫂子,好像大有提醒蒲草寡妇身份的嫌疑。但若是称呼她夫人或者主母又实在太早,很容易马屁拍在马腿上,所以一向自诩聪明伶俐的他,说到半路也磕巴犯愁了。
方杰猜得这小子的为难之处,淡淡扔下一句,“以后叫张东家吧。”说完他起身走到书架前随手拣了两本诗集和一本游记,递到东子手里嘱咐道,“这诗集给张家那书呆子,这游记拿给张东家。记清楚了,别到时候分错了。”
“哎,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办得明明白白。”东子小心翼翼抱了书,一迭声的拍着胸脯保证过了,这才倒退着出了门。
洛掌柜和王管事正坐在灶间里,就着四个清淡小菜饮酒闲话儿。这一见得东子进来,两人就扯了他问询主子脸色可好?
东子怎肯说出刚才的糗事,落了自家威风,自然只捡好的说。洛掌柜和王管事虽然也知这小子的心眼多,不能完全相信,但估摸着主子总不至于更恼怒,于是也就懒得揭穿他了。
胖厨子的红烧肉刚刚出锅,端上来的时候听得东子随口说起明日要去李家村,就赶紧喊人帮忙把房梁上悬的一大块腊肉放了下来,直接用油纸包个严实,嚷道,“张家小嫂子可没少教我手艺,我一直也没有机会登门道谢。东子兄弟明日就替我把这腊肉捎去吧。这是我娘去年亲手腌的,正是味道好的时候呢。”
东子想起刚才公子的嘱咐,一瞪眼大声纠正道,“以后要叫张东家,这可是咱们公子交代的。”
胖厨子却是见惯了他这般狐假虎威,照着他的小脑袋瓜子就是一巴掌,哈哈笑道,“张东家就张东家呗,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跟我瞪啥眼睛!我跟公子开酒楼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游荡呢。”
若是认真算起来,东子还真没这胖厨子资格老,平日又常过来蹭吃蹭喝,腰杆子自然直不起来。这般想着他也泄了气,嘟囔道,“就知道欺负我,真把我拍傻了,你给公子当小厮去啊。”
众人见得他这般欺软怕硬模样,都是哈哈笑起来。
东子赌气低头大口吃肉,吃到半路突然想起公子还有吩咐,就赶紧说给众人听。王管事难得也敲了他一记,埋怨道,“公子又吩咐,你怎么不早说?”
老掌柜也是凑热闹敲了他一下,笑道,“确实该打!”
众人转而都去忙碌了,留下东子一人苦着脸越吃越没滋味,于是跑去翻出以前藏起的半坛酒,端着红烧肉找借助东厢的陈二哥唠叨去了。
第二日,难得天气晴好,天空大地之间一扫先前的乌蒙之色,变得高远儿明亮,远眺雪原各处,风景极是广阔壮丽。
东子赶着大马爬犁拉着陈二夫妻俩是满载而回,村子里有出来透气走动的乡亲看到了,都是笑眯眯同他们打着招呼,心里自然要羡慕感慨一番。
他们虽是猜不出陈家这卖杂货的小买卖能赚多少银子,但是只看他们这一次次进城上货就必然获利颇丰,否则谁大冬日的受这个罪啊。
不提村里人如何想法,只说,山子昨晚听了两个故事才心满意足的睡下,早起却闹着棉裤凉,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来。
蒲草有心直接掀了被窝,又怕这小子乍冷之下染了风寒,只得引诱他说一会儿早饭就吃包子,他若不起就吃不到。
结果这馋嘴小子立刻就爬起来,麻利的穿戴整齐,末了还问什么时候吃包子?蒲草真是看得哭笑不得,倒也不好说话不算数,只能手下加快忙碌,把包子从午饭改成早饭了。
李家母女、婆媳几人,昨晚也是闲话到半夜才睡,此时刚刚爬起,听得蒲草隔着篱笆喊话,洗漱完后就赶过来帮忙。
刘厚生是个勤快又有责任心的好人,菜棚子里时时刻刻都烧得暖如春日,哪怕是靠近墙角的温度也足够面团发酵了。
一晚上过去,原本只占了陶盆小半的面团已是侵略了大半江山,浑身满是气泡,嗅上去酸味扑鼻。蒲草倒了两瓢干面进去,请了李二嫂加面碱揉匀。
李家除了过年改善伙食,平日可是见不到这样的细面,更别提还是论陶盆装的。李二嫂洗手挽好袖子,站在一旁好半晌没敢下手。
李大嫂也是拎着蒲草递过来的一大块五花肉咧嘴不已,她有心开口劝蒲草少放些肉,但这不是自家,说出去有些逾越本分。想着不劝吧,又实在太过心疼了。难道就为了一顿包子,居然要用掉足够他们家里吃上一年的猪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