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父子几人却是没有这些小心思,眼见压在一家人心头的大石就这样被挪开了,各个都是感激得无以复加。
一家人齐齐上前给蒲草和方杰行礼,慌得蒲草赶忙伸手扶起一个又一个,“大娘大爷,嫂子,你们这是客套什么!都是一家人,不用这样啊。”
李老太却是扯了她的手,坚持等儿子媳妇行过谢礼这才应道,“蒲草啊,你真是我们一家的贵人!上门报喜讯不说,还替我们家消了一场大难,真是跟观世音菩萨一般…”
蒲草听得老太太这般夸赞真是哭笑不得,不知再说下去她会不会就成了如来佛祖。对于那样高高在上的存在,她可是没有兴趣,于是赶忙扯开了话头儿,笑道,“大娘,我出来也有半上午了,实在惦记家里的孩子。大娘看看要给春妮带点啥就赶紧拾掇吧,咱们正好回去还能赶上同春妮一起吃午饭。”
“哎呦,”李老太一听这话就拍了脑袋,懊恼道,“你看我这记性,只顾自家高兴就忘了你家里还有一摊子事情呢。我这就收拾,你快坐下喝碗水,咱们马上就走啊。”
老太太说完就高声招呼着两个儿媳满家里开了,这里摸出二十个鸡蛋,那里装上半袋子绿豆,看那架势简直要把家底儿都翻出来带给闺女了。
屋里坐着的几个妇人也纷纷回家取了半瓢山楂或是一捧冻得晶莹剔透的山里红,嚷着要李老太给春妮带去解解馋。李老太也不客套,痛快收下了。
一众老爷们儿不好搀和这些琐事儿,就抽着旱烟喝着茶水说起了闲话。自然那话里话外都是往城里之事上引,可惜方杰不知是恼他们先前轻视蒲草还是当真高傲到不屑与农人为伍,除了李大爷开口时偶尔应上几句,其余时候多是含笑不语。
众人试探几次不成就又盯上了蒲草,想从她嘴里问出春妮一家日子过得如何,是不是在哪里发了大财。
蒲草自然也不是好对付的,四两拨千斤的手段运用的是炉火纯青,只说些气候、庄稼收成之类的闲话,别的一概不予答复。末了,她又想起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就转而问起李三叔,结果却得了他出门未归的消息。
李二哥感激蒲草帮忙平了他惹下的祸事,又自觉懂些木匠活计,就自告奋勇要替蒲草把要求转达给李三叔。
蒲草这次也没打算定做什么新奇之物,都是些平常的炕柜被橱窗、衣箱书架之类,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李三叔连木头也一起出了,她多付料钱就是了。
李老二仔细把她的话记下来,又接了蒲草递过来的定金,麻利的塞到了怀里,然后拍着胸脯保证他会多去李三叔家里帮忙,保管把柜子做得又好又结实。
蒲草笑着道了谢,李老太这时也拾掇好了篮子又换了出门的大棉袄,笑着招呼道,“蒲草啊,咱们可以赶路了。”
蒲草和方杰这半会儿被众人缠得厌烦,听得这话立刻就起身同李家人告辞。
东子早就牵了枣红马站在院子中间,正笑嘻嘻揭去爬犁上的油毡,露出面三五个织花锦垫和一床厚厚的羊毛毯子。
李老太极稀罕的挨个摸了摸,回手又用力拍了拍身上的棉袄棉裤,自觉没有沾上什么灰尘土物,这才小心翼翼坐了上去,笑道,“托方公子的福,我这老太太今日也享回福。”
“大娘享福的时候还在后边儿呢。”蒲草应了一句就坐在了她身边,抬眼时正瞧得李二嫂一脸的盼望焦急,显见也是极想去跟去又不好开口,于是就笑道,“刘大哥晚上都是在温室里过夜,妮子又跟我作伴,家里的房子倒是常空着。若是大娘这边儿没有什么着急活计,不如让大嫂二嫂也跟去窜个门儿吧。左右住的地方很多,况且明日东子还要来送信,我再央他送两个嫂子回来就是了。”
东子这机灵小子自然乐意做个顺水人情,笑嘻嘻应道,“这里离得南沟儿才六七里,半个时辰就跑个来回了。小嫂子们想去自管去,我负责来回接送!”
李二嫂笑得两道细眉都要飞起来了,眼巴巴盯着自家婆婆,生怕她再拦着不许。
李老太太嗔怪得瞪了儿媳一眼,笑骂道,“别做那怪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平日怎么拘着你了呢,要去就赶紧上来吧!”
李二嫂一听这话立刻扭身去拉李大嫂,李大嫂显见要心细稳重一些,迟疑道,“我若是也去了,家里就没人做饭了。”
李老太却是打定主意开恩到底了,一挥手爽快道,“灶间里还有饼子,晚上让老大老二热热再熬过粥就是了。再说,你们明日就回来了,他们还能饿死啊。”
李老大也是个疼媳妇的,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笑道,“去吧,早些回来就是。”
李大嫂这才笑了起来,嘱咐道,“两个孩子还在五奶奶家里,你可别忘了接回来。”
马爬犁终于载着男女老少五六口人,缓缓驶出李家大门,在众人或是艳羡或是嫉妒的目光里越跑越远。
李家两位老爷子清咳两声,又说了几句有事就喊一声这类的顺口人情,然后才慢悠悠背手走了。村人们见此也是纷纷散去,那些真心替李家人高兴,平日又极熟识的就闹着要李家请酒,李大爷自然应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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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思亲
来时顺风,回去时难免就要顶风而上了。枣红马口鼻里呼哧哧喘着粗气,在东子的指挥下稳稳奔跑在雪原里。
几个女子都是背了风头儿聚在一处坐着,李大娘和蒲草还罢了,李大嫂李二嫂可是许久不曾出门,大有笼中小鸟初得自由的架势。俩人也顾不得风雪噼里啪啦砸在后背,一会儿指了远处的桦树说比秋日时高了许多,一会儿又说哪一片空地夏日时种了什么。
蒲草听得热闹,偶尔插上两句也跟着笑个不停。方杰坐在一尺开外,眼见她这般笑脸如花,嘴角不自觉也翘了起来,慢慢往她身后挪了挪,张开披风暗暗替她挡下所有风雪。
蒲草突然觉得身后暖了很多,扭头一瞧多了方杰这堵移动人墙,忍不住就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眼里波光婉转,惹得方杰心下一热,借着披风的遮掩紧紧握了她的小手。
蒲草大惊,用力挣了两下却是徒劳无功。慌乱间瞧得李老太仿似在闭目养神,李大嫂二嫂又说得正热闹,都是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于是也就不再多费力气了,羞恼得瞪了方杰一眼就装作认真赏起雪景来…
春妮早晨送走方杰,一时觉得人手不够就央求陈大娘帮忙割菜。陈大娘也是个爽快人,回家又喊了大儿媳加上刘厚生总共四人倒也算得上阵容庞大了。
陈家婆媳虽是生手,但都是农家活计倒也有三分相通之处,不过是需要多加些小心罢了,待得熟悉了半个时辰就把手里的菜刀挥舞得虎虎生风了。
四人生怕耽搁了方杰运菜回城,半点儿没敢歇气儿,一直忙到把最后一捆菜装进柳条筐这才松了心劲儿,一边喝水一边聚在一处擦汗闲话。
不想,他们还没闲话几句,陈大爷就满脸是笑的找来了,原来是昨日出门的儿子媳妇回来了。
陈大娘惦记生意不好,就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早?是不是东西没卖出去啊?”
“你这老婆子就知道瞎操心,咱家的生意可是好着呢,孩子们又拉了一车的毛皮回来。”陈大伯说完又转向春妮,笑道,“春妮儿啊,我家老二还拉了五六只大鹅、十几只母鸡回来,说是蒲草要的,你看着腾个地方把这些活物圈起来。”
“好啊,大伯。我这就去拾掇,一会儿让我二哥帮忙送来啊。”
“行,我们先回了。”老两口笑呵呵应着就顺着园里踩出的小路兴冲冲回了自家,春妮瞧着他们脸上笑意浓浓,脚下生风,忍不住就同自家男人说道,“陈大娘家里这日子也眼见就红火起来了。”
刘厚生正忙着把青菜筐搬进装了小半清水的大木盆,青菜根须吸了水就能一直保持着新鲜水灵的样子。听得媳妇儿这话他就憨笑道,“蒲草就是主意多,你看她随便指条道儿,陈家就赚了这么多银钱。”
春妮生怕他抱怨蒲草不帮他那爹娘兄弟,赶紧应道,“那也是陈家能吃辛苦,这般大风大雪的出门可是不容易。若是碰到那些尽想着从人家手里讹银子的,就是再好的主意,他们怕是也不会承情儿。”
刘厚生倒不知媳妇这话是暗指自家,只觉她口气有些重就赶忙赔笑哄劝道,“你这又是恼了谁了,快收收心!你肚子里还有咱家孩儿呢,可生不得气。”
春妮撅嘴瞪了他一眼,坚持道,“我不管,你别指望蒲草聪明就让她谁家的事都管啊,万一让蒲草跟着受委屈,你可别怪我折磨你儿子!”
“好,好,你说啥是啥,我都听你的。”刘厚生心里真是委屈的要喊老天爷了,这媳妇儿怎么怀了儿子之后越加古怪了,说的话让他听不懂不说,还要跟着赔笑脸。
他忍不住苦着脸摸了一把媳妇儿平坦的肚子,小声嘀咕,“儿啊,长大要孝顺爹,爹为了你可是万般不易啊。”
春妮听得好笑不已,拍开他的手嗔怪道,“你这当爹的有啥不容易,我怀着他才辛苦呢。”这般,她发过了一次小脾气就美滋滋的回前院去张罗地方圈鸡鹅了,留下刘厚生无奈憨笑,转而又唱着小曲去添柴浇水。
原本过世的张婆子就不是个会过日子的,张富修建新院子的时候也没留出什么养鸡养猪的空地,只一心往气派整齐上靠拢了。
于是,这可难坏了四处替鸡鹅寻家的春妮儿,这里看看不避风,那里看看又太狭窄。正是为难的时候就听得远处有铃铛响动,她眼睛一亮就奔去了门口,果然见得东子赶了马爬犁远远行过来。
那爬犁上好似坐了许多人,蒲草的蓝棉袄和方杰的鸦青大氅,她都是识得的。但是那剩下几人就不知是谁了,难道是捎脚儿的路人?
不容她猜测完,那马爬犁就停在了院门前,蒲草第一个跳了下来笑道,“妮子,你快看谁来了!”
李老太太活动下僵硬的手脚,瞧着一脸惊喜怔愣的傻闺女笑道,“这丫头,欢喜得傻了不成?是娘来了!”
李大嫂、李二嫂也是笑吟吟扶了婆婆下车,结果不等老太太站稳,春妮已是“嗷”得一嗓子就窜了上来,抱住老娘的腰就哭开了,“娘,你…你怎么来了?还有大嫂二嫂,你们怎么都来了?”
李老太听得闺女的哭声,倒好似委屈大过了惊喜,她心下难免疑惑却也没有立刻就问出口,反倒拍着闺女的背安慰几句,“行了,别跟小孩子似的,娘这灌了一肚子冷风,快给娘倒碗热水喝。”
李大嫂也道,“可不是,让俺们也看看你这小家儿是啥模样?”
春妮抬头抹了两把眼泪,脸上又现了笑模样,“娘,嫂子,我家都好几日不烧火了,怕是屋子里比外面还冷,还是先在蒲草这里坐坐吧。”
蒲草也在一旁应道,“是啊,大娘。快进屋吧,当自家一样别客套啊。”
“好,好,不客套。”老太太扶着闺女,带着两个儿媳就进了院子。眼见这青石大院子修得整齐气派,李大嫂二嫂都是羡慕,心里琢磨着以后自家若是也能盖上一栋就好了。
春妮正往院里走着,突然想起刚才的难题就回头喊了蒲草说道,“蒲草,陈二哥买回鸡鹅了,我刚才就琢磨着没有地方圈啊。你自己犯愁吧,我是看着哪里都舍不得。”
蒲草指了那两间没有门窗的西厢房,笑嘻嘻道,“你这眼睛真是不顶事儿,那两间房里我都横好木杆儿了,直接撵进去就是了。”
李大嫂二嫂一听说那大好的厢房要圈鸡鹅,心疼得嘴角直抽抽。
春妮看到了就笑得撑不住,一边开了屋门一边数落蒲草,“嫂子啊,你们这才第一次上门,还不清楚蒲草底细。她啊,在这村里可是有名儿的败家娘们儿,平日的刷锅水都够别人家再炖两碗菜了。嘴巴又挑拣,缸里有粳米和细面就绝不吃苞谷面儿。”
“你也没少跟着吃好的吧,还笑话人家蒲草干啥。我看你这馋猫儿才该打呢。”李老太生怕蒲草恼了,赶紧嗔怪着瞪起自己闺女。
春妮笑嘻嘻也不辩解,安顿母亲嫂子坐在炕上,然后又去忙着张罗茶水点心。慌得李大嫂李二嫂都是跟在她身后,生怕她磕到碰到,李老太也是一迭声的要她小心在意。
蒲草在门外听得她们一家人这般热闹喜气,心里羡慕,脸色也是慢慢黯了下来。
娘亲啊,对于孩子来说就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不管孩子在外面吃了什么苦受了什么罪,只要见到娘亲,所有的伤痛都会立刻平复。可惜,她的亲娘却是远在另一世界,是不是也在常常会想念她这个早早离世的女儿呢…
方杰心思灵透,眼见蒲草垂眸不语,就猜得她必是被勾起了伤心事。于是赶紧扯了个话头儿笑道,“我去温室转转,正好换了刘大哥回来。你若是无事就一起过去吧,也把菜银结算一下。”
果然,蒲草听了这话就转了心思,应道,“你先过去歇歇也好,我去陈家把鸡鹅赶回来,一会儿杀只大鹅炖土豆,保管你喜欢吃。”
方杰笑着点头应了,跟在身后不远处的东子想起先前接下的任务,赶忙也跟着笑道,“公子,小的也去陈家走走,马上就回来伺候。”
方杰随意摆摆手,“去吧,不必急着回来。”说完他就转身绕过后门进了园子。
刘厚生刚才忙得满头大汗,这一会儿正趁着无人脱成了光膀子,洗得满头满脸水淋淋。突然见得有人进来,吓得他赶忙要往草帘后躲,待得看清来人是方杰,也就不用避讳了,憨笑着伸手一把扯过布巾胡乱擦抹几下,这才红着脸上前见礼。
“方公子,您回来了,我这胡乱洗洗让您见笑了。”
方杰很喜欢同刘厚生这样的憨人说笑,不必拐弯抹角,也不必算计得失,倒是轻松自在。
“刘大哥,听说你要当爹了,我还没给你道喜呢。”
刘厚生听得方杰又提起未出世的儿子,嘴巴都要咧道耳根了,欢喜应道,“多谢公子惦记,不过是小事儿!快坐下喝完热水,今日外面可是冷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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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有钱女婿腰板直
方杰想起前院的李家人,就伸手拦了他忙碌,笑道,“刘大哥不必张罗这些,还是先回前院看看吧,刘嫂子娘家人都来了。”
“啊,李家来人了?是我丈人还是丈母?方公子你自己先歇歇啊,我得赶紧回去一趟。”刘厚生慌得手足无措,原地转了几圈儿就匆匆一瘸一拐出门了。
方杰好笑,不明白当女婿的为何这般畏惧丈人丈母。耳里听得他渐渐跑远之声就脱了大氅,在温室里慢慢转悠。
木塌前的小桌子上相对摆了两套砚台纸笔,一边的棉纸上字迹大方整齐,另一边却是小巧秀气,显见这是山子和桃花两个孩子的习作。
他伸手拿起看了又看,嘴角笑意更深。难道是长在那聪慧女子身边的缘故吗,两个孩子都是难得的好资质,小小年纪就能把复杂难记的篆字写得这般整齐。
就是他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是比之不及,更别提他那愚笨的兄长了。那时父亲常常夸赞他,甚至偶尔还会亲手教他写字,直让他以为父亲就是天下最有才学,最是高德之人。
可惜…世事难料,如今他还记得父亲的那些好,父亲却是只把他当成下金蛋的母鸡了。
想起昨晚那封新接到的家书,他脸色不自觉就冷了下来,眼里寒光四射,任是身周暖如春日,也融不尽他心里的寒冰…
陈家人正是兴高采烈的从爬犁上往下搬毛皮,一见蒲草和东子进门,陈二嫂立时眼睛放光,拉着蒲草又是好一顿盘算。最后听得这次居然赚了快二两银子,陈家所有人齐齐露出了八颗牙齿,笑得眉毛都飞了。
蒲草和东子自然被他们一家老少谢了又谢,蒲草着急家里没有做饭待客,就央了陈二哥帮忙把装了鸡鹅的袋子送到自家。
陈二哥笑呵呵应着就要出门,陈大嫂却是一拍脑门嚷道,“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桃花和山子还在俺家东屋躲着呢。”
蒲草听得一愣,原本她回来之后没见到两个孩子,还以为他们跑去里正家里玩耍,哪里知道他们就在隔壁。
“这两个孩子不会是做啥坏事了吧,怎么听得动静都没跑出来?”蒲草也没多想,随口开了句玩笑就要去喊两个孩子回家。
陈大娘却是扯住她,迟疑了一会儿到底把先前之事说了个清楚明白。蒲草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心里暗骂张贵这记吃不记得的玩意儿,对待方杰礼数不周也就罢了,毕竟他这清高的臭毛病不是一日两日了。但他动不动就要打两个小的,这让她实在不能容忍。
陈大嫂眼见她脸色不好,就上前挽了她劝道,“贵哥儿还小,以后多劝几句就是了。”
蒲草勉强收了恼色,应道,“多谢嫂子提点,我心里有数了。”
两人说着话儿就进了东屋,许是玩得累了,山子桃花伴着福儿胖墩儿四个小娃娃都是躺在炕里,睡得口水滴答。
陈大嫂爬上炕帮忙把山子和桃花拍醒,两个孩子揉了揉眼睛,一见自家嫂子站在炕沿边儿,小心眼儿立刻就想起了先前受的委屈,磕磕绊绊扑到跟前抱了嫂子的脖子就哭开了。
福儿和胖墩儿本来睡得正香,突然被惊醒也是满脸懵懂的胡乱跟着抽噎起来,闹着要娘亲抱。
陈大嫂一手一个抱了,低声哄了又哄。
蒲草赶紧拍着自家的两个宝贝后背,轻声安慰着,“桃花山子不哭啊,嫂子这不是回来了吗。是不是肚子饿了,嫂子给拿点心吃啊。”
胖墩儿贪吃,听得这话不等山子和桃花应声就第一个嚷道,“姑姑,胖墩儿也要吃点心。”
蒲草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应道,“好,穿了衣服到姑姑家去玩,姑姑给拿最好吃的点心。”
胖墩儿立时拍着小手笑了起来,“姑姑最好了,胖墩儿有点心吃了。”
山子也是个护食的脾气,听得胖墩儿要去分点心就把委屈都扔脑后去了,一迭声的嚷着,“姐,咱快回家,山子也要吃点心。”
蒲草和陈大嫂麻利的给几个孩子穿了棉袄和棉鞋,眼见他们开门疯跑出去都是好笑不已。
“还是妹子有办法,若是四个都哭起来,我可是哄不好啊。”
“这几个都是小馋猫,有吃食就好哄。”蒲草又同陈大嫂说了几句闲话儿就告辞回家去了。
陈大陈二都是个做活利落的,这一会儿的功夫,早把鸡鸭圈在了空厢房里了。甚至还帮忙在窗门处挡了几捆苞谷秸秆,既挡风又防备长翅膀的母鸡跳腾出来。
蒲草抻头看看那些大白鹅和芦花鸡,各个都是精神十足,正在圈里四处走动巡视新领地,一瞧就是没病没灾的好家禽,于是又多谢了陈家兄弟几句。陈家兄弟都是口拙的,红着脸摆摆手,扔下一句有活计再喊他们就并肩回去了。
李家众人坐在张家又暖和又亮堂儿的正房,喝茶闲话儿这么半晌,自然难免说起李二哥遇到的那祸事,众人都是对方杰感激不已。
李二嫂拉了小姑的手,想起前几日自己那般害怕男人被抓走下狱,甚至连晚上都不敢合眼睛,声音也哽咽了,低声说道,“小姑啊,二嫂要谢你和妹夫结识了方公子这样的贵人,人家若不是看在与你们颜面上,哪能这般帮忙。”
“就是,我们女婿如今真是有能耐了,我和你爹以后也不用日日惦记你们过不好日子了。再有几月孩子一生下来,生子这当爹的可要更勤快养家才行啊。”
刘厚生听得丈母这般夸赞,激动得红了脸,赶紧起身恭敬应下。
春妮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自家二哥这事儿能得方杰出手相助,恐怕最该感谢的就是蒲草,他们夫妻的颜面可没有那么大。
但是她眼见自家男人难得在亲娘跟前这般受夸赞,也就悄悄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若是认真算起来,蒲草对他们一家的恩情真是数也数不清,怎是空口感谢几句就能补足一二的。左右他们夫妻也是要一生跟随在她身后,以后日子慢慢偿还就是了。
刘厚生如今得了两次工钱,自觉手头宽绰就主动开口说道,“妮儿,让咱娘在家多住些日子,陈家再进城买货或者方公子来取菜都有方便车,到时候你就带娘进城去逛逛,买两块好料子给爹娘都做套新袄裤。”
春妮原本也打算好好孝顺下自家爹娘,此时听得自家男人先提了出来,自然没有傻到推回去,立刻一口应下,“好啊,我还要给娘买根银簪呢,你可别心疼啊。”
刘厚生憨笑着摆手,“不心疼,不心疼!银子都是你藏着,你只管花。还有,记得给爹也买坛好酒带回去。”
李老太听得女儿女婿这般孝顺,也是欢喜得眉开眼笑,但她一辈子节俭成性哪里舍得女儿这般大把撒银钱,赶紧拦了话头儿说道,“娘知道你们有这片孝心就行了,你们刚刚挑门过日子,可别大手大脚…”
春妮却是不肯听老娘唠叨,上前抱了她的胳膊就道,“娘,你等晚上我再和你细说,你到时候可别听得眼红再让我给多添副银镯子啊。”
李老太嗔怪得拍了闺女一巴掌,详怒道,“当你娘是啥贪心人啊,你们日子过得好,娘比得了金子都高兴。”
一家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几个孩子就疯跑了进来,一打眼瞧得屋里坐了这么多人,各个都是愣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