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人这会儿仿似也听到了她们两人的对话,那屋门先是悄悄开了一条缝儿,继而就立刻全部敞开了。
李老太太一脸惊喜的从里面跑出来,笑道,“哎呀,真是蒲草来了!这事闹得,快进来,快进来说话儿!”
那圆脸小媳妇儿听得婆婆这般说,也扔了手里的扁担,抢上前开了院门。
蒲草同方杰一起并肩走了进来,东子也赶了马爬犁随后进院子停在角落。
李老太太拉着蒲草的手,一迭声的问着,“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自己来了,有事找左右邻居帮忙走一趟也行啊。我们春妮就是个心里没成算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非要你遭这罪啊。”
蒲草笑嘻嘻随着老太太迈进门槛,那屋里等候的春妮老爹和两个兄长都是一脸尴尬模样,搓着手憨笑着赶紧让出最好的两把椅子,请蒲草和方杰坐下。
蒲草谦让了两句,为了让李家人心里安生些也就稳稳坐下了。
李老太太一边招呼着儿媳倒水一边仔细打量方杰的穿戴模样,眼见他解了身上的佛头青色的素面杭绸鹤氅递给小厮,露出里面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还有那挂在腰侧的双鱼佩和鸦青绣山水的锦缎荷包,无一不是上好的东西。
再看他身材高挑儿、眉目俊秀,嘴角好似时刻都含着的一丝浅笑,整个人温文尔雅又雍容富贵,着实是人间难见得好男子。
老太太心里赞叹,忍不住就生出一丝亲近之意,亲手端了热水送到方杰手边,笑道,“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了。大冷的天儿,还让你在门外等了那么半晌。”
方杰起身双手接过陶碗,温和笑着应道,“多谢大娘,我平日同刘嫂子也是熟识,大娘不要客套,当我是自家晚辈就好。”
老太太被哄得眉开眼笑,爽朗应道,“那哪能呢,方公子是贵人,我们这农门小户怎么担得起,你不嫌弃家中简陋就好了。”
蒲草想起刚才那小媳妇儿立在门前的戒备模样,心下好奇,喝了一口热水就笑问道,“大娘,刚才咱家里人把我们误认成什么人了?为何那般慌乱,可是家里遇到什么难事了?”
李老太太听了这话,脸色瞬时就暗了下来,李老头低着头磕着手里的空烟袋锅子也是沉默不语,先前那泼辣小媳妇儿居然也一扫彪悍之色转而抹起了眼泪。
蒲草见得这般更是焦急,不说她当初受苦的时候也没少吃李家的饼子,就是只看如今春妮刚怀了身孕正是要静养的时候,也不能让她因为惦记娘家,跟着一同着急上火啊。
“大娘,你也知道我和春妮就同亲姐妹一般,最近因为种菜卖去城里,手里也都有了些余钱。大娘家里若是有事,就先说给我听听,兴许咱们一起就相出应对办法了。”
李老太太听得蒲草提起女儿,就赶紧坐到她身旁,一脸担忧的问道,“蒲草啊,我倒是忘了问了,你今日是为啥来送信儿?可是生子的腿伤好了,春妮怕我们惦记才托你走这趟啊。要是那般,我们也跟着放心了。”
蒲草摇头,想起春妮这两日的幸福模样,她就拉着老太太的手笑道,“大娘,刘大哥的腿伤刚好大半,要想好利索还要将养一月。我这次上门来,其实是替春妮报喜的。”
“报喜?”李老太太愣了愣,一时想不出自家闺女有啥喜事。
“大娘,春妮有孕了,她就要当娘了。”蒲草也没让老太太疑惑太久,干脆麻利的把喜事儿说了出来。
老太太激动的握紧了她的手,仿似极怕自己听错了一般,哆嗦着嘴唇问道,“真的?你这丫头没骗大娘?”
蒲草笑着重重点头,“真的,大娘!您就要当姥姥了。”
“哎呀,这可是大喜事啊。”李老太太一巴掌拍在腿上,脸上简直瞬间就笑成了一朵花,李家其余几人也一扫刚才的愁苦模样,各个都是欢喜点头,笑道,“这真是太好了,妮子以后可有指望了。”
方杰坐在一旁虽未言语却一直在静静打量四周,他眼见这李家穷困至此,仿似又有极大的烦事未解,此时却因为出嫁女儿有孕而立时把诸事抛向一旁,只一心替女儿欢喜,显见这一家子是极重亲情的。
也许,富贵才是亲情的仇敌,银钱愈多争斗愈烈,亲情自然也越淡薄。反倒是这样日子穷苦些,互相帮扶、互相依靠,才更是亲近…
蒲草也同样跟着李家人欢喜笑个不停,偶尔扭头见得方杰眉头轻皱、沉默不语,心下猜不出他有何烦心之事,想要开口问询又碍于众人在场,最后只得伸出脚尖儿轻轻踢了他一下。
方杰从沉思里惊醒,眼见她脸上满满的担忧疑惑,心下那份沉重之意立时就飞的无影无踪,嘴角那丝暖笑也重新挂了起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就算一辈子在那个冰冷冷的老宅里得不到这样的亲情,但是上天让他遇到这样的好女子,就是对他最好的弥补了。
李家众人完全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惊喜里,倒是没谁发现他们两人的小动作。
李老太太嘴里念叨着要赶紧去看女儿,一会儿指挥着大儿媳去拿篮子,一会儿又去灶间摸鸡蛋,恨不得立时一步迈到女儿身边才好。
蒲草想拦两句,毕竟春妮如今日子好过,什么吃食也不缺。但她转念想想也就罢了,世界上还有什么饭菜比亲娘做得可口,还有什么东西比亲娘捎来的更珍贵?
她正是羡慕感慨的时候,突然就听院子里有个女子高喊着,“娘啊,你们别怕,叔伯们赶来帮忙了!”
她的声音刚落下,随后就是各种脚步声、呼喊声纷乱响起,汇合在一处仿似一股巨浪般猛然掀开了两扇屋门,无数男女老少手持着各色扁担锄头就涌了进来。
方杰眉梢儿一挑,伸手就护在了蒲草跟前,李老头儿和李大李二也赶紧起身迎上前大声解释着,“三叔,六叔,你们快放下家伙事儿,都是误会。是春妮托人报喜来了,不是城里那些无赖。”
当先闯进来的两个头发胡须都已花白的老头儿听了这话,又扭头瞧瞧穿了一身蓝花棉袄显得干净利落的蒲草,还有一旁富贵逼人、文雅俊秀的方杰,琢磨着他们确实不像恶人模样,于是赶紧把手里的扁担凳腿儿递给身后的小辈儿,干咳两声说道,“你看这事儿闹得,大伙儿还以为你们一家要吃亏呢。”
李家父子三个赶紧请两位老爷子坐下,其余众人都是各自寻了马扎或者干脆就把扁担一横挤着坐在一处,马马虎虎都算安顿下来了。
李老太太婆媳几个也赶紧请了那些站在最后的大娘、婶子们进里屋安顿,屋门大开之下,倒也能听得清外屋动静儿。
李老太太张罗着喊了大儿媳去拿瓜子待客,然后又扯了最是莽撞直肠子的二儿媳到蒲草跟前,笑道,“蒲草啊,这是妮子的二嫂。”
蒲草赶忙起身行礼,笑着打趣道,“早就听妮子说咱家二嫂有把好嗓门,没想到我第一次上门来就见识到了。”
李二嫂长了一张瓜子脸,细眉大眼,皮肤也白净,比之普通农家女子可是美上许多。此时听得蒲草这么说,脸色更是羞得通红,低声道,“妮子也说过妹子的嘴巴利呢!”
李老太太哈哈笑道,“你们两个都是嘴巴不让人的,成了吧?”
蒲草和李二嫂也都跟着笑起来,那两个老爷子眼瞧着蒲草同李老太这般亲近就开口询问李老头儿道,“大侄子,这都是哪里来的贵客啊?”
李老头儿赶紧指了蒲草说道,“三叔,六叔,这是南沟村张家的大儿媳,同我们春妮住隔壁,今日特异顶着风雪替春妮送信儿来了。”
“张家大儿媳?”众人听了都是面有疑色,李家村因为与南沟村紧邻,对于各家之事倒也听说一些。算起来南沟村只有两户姓张,一户夏末之时家破人亡,只剩了一儿一女。另一户却是有名的吝啬鬼,听说手脚也不干净,家里大儿游手好闲也不曾娶亲啊。
屋里的几个老少妇人对于这些家长里短之事自然更清楚,其中一个外号李快嘴儿的老太太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儿就呸呸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奔到屋门边儿一脸兴奋的问道,“张家大儿媳?可是张婆子在城里买回来的童养媳,后来被休出家门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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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绿豆惹得祸(一)
她这话问的是极不客气,李老太太虽说还没把蒲草当亲闺女一般疼爱,但上次去南沟村一趟,她可是看得清楚明白,闺女一家的好日子兴许就着落在蒲草身上了。更何况人家今日上门还是为自家送信,无论怎么说她也不能让蒲草再受了委屈。
这般想着,她就赶紧开口替蒲草应道,“蒲草是张老大家的儿媳,张家出事之后,他们村里的里正和几个老爷子见这丫头心好又勤快,特意允她带着小姑小叔挑门儿过日子,当家作主。这丫头也是个能耐的,如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知道让多少人眼馋呢。”
那李快嘴儿显见不赞同李老太的话,撇撇嘴小声嘀咕道,“日子红火能怎么着,不还是顶着寡妇和弃妇的大帽子。说起来,张家还没过百日热孝呢,你们就这般让她进门坐了,也不怕沾了啥脏东西…”
“行了,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坐在蒲草对面的老爷子不知是李快嘴儿的公公还是叔伯,眼见李家几人都是脸色不好就出声呵斥拦了她的话头儿,末了转而看向方杰,笑眯眯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李家父子三个互相看看也是不知如何开口替村里人介绍,毕竟他们同方杰也是第一次见面儿。
方杰没容他们开口,当先拱了拱手自报门户,“在下方杰,翠峦城白云居酒楼东家。”
他口中虽然自谦为在下,但面对年长者只拱手不起身可就有些失礼了,屋里众人都皱了眉头,想要呵斥两句但视线扫过他那一身华贵衣衫和配饰之后,就又忍了气装作没有瞧见。
蒲草其实对于众人的褒贬闲言早有准备,又实在没把寡妇和弃妇这两个名头当回事儿,所以并不觉得如何难过。
但是方杰这般一反先前的温和之色突然变得倨傲无礼,明显是在气恼众人对她的轻视,她心里蓦然就生出一股温暖之意,有人护着真好…
李二嫂哪里知道蒲草心中如此感慨,他眼见蒲草垂头不语,还以为她是被李快嘴儿说得羞恼难忍,于是心下很是愧疚,也顾不得同蒲草还不熟识就悄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以做安慰。
蒲草一惊,扭头瞧得这小媳妇儿满眼愧色,会意之下就洒然一笑,转而招手示意门口的东子,“东子,劳烦帮我把篮子拿过来。”
“哎,张东家怎么说劳烦二字,真是折煞小的了。”东子笑嘻嘻应着跑上前,极恭敬的把手里大藤条篮子放到了蒲草脚边儿,然后又倒退着回到门边。
他这般恭敬谦卑模样,惹得一屋子老爷们都是面面相觑,心里猜测着这妇人们嘴里的扫把星到底有何能耐,居然让这城里来的小伙计如此敬重?难道这张家还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买卖?
蒲草虽然心里不觉有这高抬身份的必要,但是也很是承情的冲着东子点点头。然后这才伸手掀开盖在篮子上的油毡,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到桌子上。
“大娘,春妮昨晚准备了一些吃用之物,让我一并捎带过来了。这是给大爷的旱烟叶子,这是给两位嫂子的花布,这是给孩子们的点心…”
蒲草嘴里一边说着一边手下忙碌不停,很快就把桌子堆得满满。那雕花精美的点心盒子,金灿灿的旱烟叶子,还有鲜艳又细软的棉布,大块的肥猪肉,黑漆漆的木耳,直惹得屋里众人都是抻长了脖子使劲望过来。
那李快嘴儿更是按捺不住,抬脚走到跟前伸手摸摸这个、捻捻那个,一脸的羡慕嫉妒,恨不能把这些好东西一股脑儿都收进眼里才好。
李老太太也是个精明的,自然猜得出蒲草这般显摆是在替他们一家做脸面,赶紧说笑着招呼两个儿媳,“妮子这丫头,上次拿回的东西还没用完,怎么又送来这么多。老大媳妇儿,赶紧先把这茶叶沏上一壶给大伙儿尝尝。”
老大媳妇儿笑眯眯应了就拿了装茶叶的小铜罐儿去了灶间,李老头儿也是伸手取过那盒旱烟叶搓碎一小片儿,分给几位老爷子笑道,“叔伯们也续点儿新烟叶,我瞧着这颜色好似烤得还不错。”
几个老爷子也没客气,麻利的把烟叶续进烟袋锅就吧嗒吧嗒抽了起来,末了点头赞道,“这味道确实够劲儿又不辣嗓子,比咱平日买那五十文一斤的可要好上两等啊。”
李大嫂这时候也拎了茶壶进来,屋里有一人算一人都捧了大陶碗吱溜溜喝了起来,自然又是一片赞叹之声。
那李快嘴不知是嫉妒得昏了头还是见不得李家好,喝了几口茶水就又说道,“老嫂子,我记得春妮家男人不是折了腿吗,按理说这以后的日子怕是吃饱都难,这怎么还有余钱给娘家置办吃用?可别是瘦驴拉硬屎,砸锅卖铁给娘家做脸面啊。”
屋里众人听了这话,虽是没有出声附和,但脸上多多少少也都有些猜疑之色。毕竟村里也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事儿的,前几年还有个闺女偷偷借银钱买东西送回家,就为了让老爹过大寿长长脸,结果婆家人撵了来一通大闹,当真是丢脸之极。当然大伙也不是就认定,春妮就同那缺心眼儿的闺女一般模样,但也着实不能相信她有这个财力。
李老太想起春妮嫁出去这几年,族里那些长舌妇可没少背后编排瞎话,她每次想起心底都是冒火,如今女儿日子过得好又马上要生外孙,她可终于盼到这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老太太喊了两个儿媳把桌子上的好东西都收起来,这才半抬了下巴高声说道,“她婶子这话说的可是冤枉俺们妮儿了,俺们妮儿可不是那不会过日子的人。她必是家里过得宽裕才会送吃用回来孝顺爹娘。还有啊,俺们妮儿如今可是有喜事临头,多孝敬一些也是应该。”
“喜事儿?什么喜事?”不等李快嘴应声,晚赶回来一步的李二嫂却是第一个问了出来。要知道春妮出嫁前同她可最是亲近,她自然对春妮的喜事万般上心。
李老太笑吟吟不说话,直等得屋里众人都看向她,这才说道,“我们妮子有喜了,再过几月就要给他刘家添个胖小子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我要去看看妮子!娘,咱给妮子带点儿什么好东西啊?”李二嫂欢喜的手舞足蹈,同自家婆婆先前一样,满脑子都盘算着家里还有些什么好物事。
屋里众人大部分都同李家相处不错,听得这样喜事也连声给他们道喜,有的更是说起家里还有鸡蛋,若是能用到就只管去拿。
李老太自然一迭声应下,李快嘴眼见自己又被扔到一旁,李家人反倒越加得意,羞恼之下嘴上更是没有把门儿的了,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了,妮子生了孩子那是姓刘,同咱们李家可没啥关系。倒是老二怕是马上就要去蹲大牢了,要不怎么说…”
李老太这下可是真恼了,不容李快嘴儿把话说完就啪得一声把手里的陶碗摔到了桌子上,斥骂道,“她婶子,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们家好啊?啥事你都要插一嘴,你真当我怕了你啊?要不要我也替你数落两句你家那些破事儿啊?”
李快嘴儿脸色一僵,梗着脖子辩驳道,“我也是为了你们一家好,别只顾高兴就忘了还有麻烦缠身。你这人怎么闸板不知好赖,又往俺家身上扯啥?不愿意听拉倒,我还不说了呢。”
她说完这话,就冷着一张脸、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儿,气哼哼开门走了。
李家人脸色都是难看之极,李大嫂咣当当关严了门,怒道,“李婶子最是惹人厌,乌鸦站在猪背上,说人家黑不知道自己黑!”
“行了,你也别说了,好赖不济她也是个长辈!”李老太太挥手拦了大儿媳的话头儿,脸上自然也没了喜色。
那两个李家长辈捋了捋胡子,慢悠悠呼出一口青烟,说道,“老二这事儿也不好一直拖下去,那些城里人早晚都要找上门来。我看啊,实在不行就让他去妮子家里躲躲吧。”
李老头儿闷头抽了几口烟,低声应道,“妮子这刚刚怀了孩子,若是那些人又找到南沟村去,让她跟着担惊受怕也是不好,还是再等等吧。”
一旁的李老二重重跺脚,恨道,“我就不信天下没有王法了,若是他们真报官,咱们就去府衙打官司!”
李二嫂哪里舍得自家男人去跪官堂,心下焦急想要拦阻。可是满屋子的叔伯长辈,哪里有她这小辈媳妇儿开口的份儿。
蒲草瞧着她手下都要把衣角揉碎了,心下很是不忍,琢磨着怎么也要帮忙出出力。不过,这事若是用到银钱她还有些办法,可惜涉及到府衙打官司,她就无能为力了。但好在她身旁坐着的这位却是个手眼通天的,解决起来兴许会很容易。
这般想着她就扭头望了过去,视线却正巧对上了方杰含笑的双眸,仿似他早已与她心灵相通般知悉所有。他就那么轻轻点了点头,惹得蒲草瞬时就笑开了脸。
“大娘,不知二哥惹了什么麻烦?您说给我和方公子听听,兴许我们还能帮上些忙儿。”
李大娘原本害怕蒲草传话给春妮,再惹得闺女也跟着担心害怕。此时听得蒲草这般说心里就又生出一丝希望,上前拉着蒲草的手嘱咐了好几遍,这才就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说。
原来,前几日李老二背了袋绿豆进城,打算卖些银钱贴补家用。但是绿豆这东西夏日做点心熬粥,用于消暑降火着实不错,冬日里哪有人家肯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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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绿豆惹得祸(二)
李老二自然是空手而回,不想走至城门口时却突然见得旁边一个老汉哎呦一声摔倒了,他这个热心肠自然要帮忙搀扶一把,可惜没等他上前,斜刺里却跑出两个流里流气的地痞,一边一个扯住他的袖子就不撒手了。
他们硬是指了他肩头那只不知何时破了口子的布袋儿,说他故意撒豆子害自家老爹摔倒。
李老二慌忙开口辩解,可那俩人就是不听,一口咬定要二十两的伤药费给自家老爹看病,不然就要拉他去府衙打官司。两方争讲之下惹得路人围过来看热闹,城门就被堵得有些难行。
看守城门的小管带听得心烦,开口呼喝了几嗓子,吓得那俩地痞赶忙上前赔罪讨好。李老二难得机灵一次,趁机扔了绿豆袋子就撒腿跑了。
待得两个地痞气喘吁吁追了几里地也没寻到人,就骂骂咧咧说要找到他的老家上门讨债。李老二躲在矮树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回家之后说给爹娘兄长知道,一家人都是吓得惊慌不已。
毕竟秋日时他家也往点心铺子和粮铺送过两次豆子,若是那俩人有心,保管能打听出他家的住处来。万一到时真的打上门儿,他们一家砸锅卖铁也拿不出二十两银子啊,就是上府衙打官司也要用银子上下打点师爷官差啊。不管如何想,这事都是难,一家人愁白了头发也没个好主意。
最后,只能让李老二好好躲着,一家人时刻守好门户多防备了。这也是今日蒲草上门被拒之门外,差点儿挨了扁担的原因。
蒲草听了这事儿怎么琢磨都觉得有些熟悉,仿似前世那些“碰瓷儿”的骗子就常使这样的手段,挑拣的对象也都是老实人,半吓半讹,极容易得手。
“大娘,若是我猜得不错,二哥这事儿怕是遇上骗子了。他们必定是事先偷偷把二哥的布袋子划破,然后才装作摔倒想要讹诈一笔银钱。不过,这事儿我没亲眼看到,也不见得就说得准。还是要在城里仔细打听一下,若是还有其它同二哥一般的受害者,那他们就是骗子无疑。若是那老大爷真的摔伤了,咱们就不能躲了,赶紧凑银子给人家治伤是正经。”
李老二皱眉想了想,插话儿说道,“蒲草妹子,那老大爷好似摔得不重,我逃跑的时候扭头看过两眼,他还跳起来追了我一段。”
“那就简单了,他们必定是骗子无疑。”蒲草转向方杰笑问道,“方公子在城里久居,可有听闻过这样的事情?”
方杰慢悠悠放下陶碗,温声应道,“我这几日忙碌,没在酒楼里多停留,倒也未曾听说。不过守城门的小管带同东子熟识,让他去打听几句就清楚了。”
说完,他示意东子上前,吩咐道,“下午回去拿我帖子出去转转,若真是哪个不开眼的做下这样的骗局,就直接扔牢里让他们醒醒神儿。”
东子眼角扫过一众惊讶的村人,小脸儿上就多了三分得意,高声应道,“公子放心,小的保管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
方杰挥手示意他退下,继而转向蒲草又道,“明日再派东子来给你送信儿,放心,不过是件小事。”
蒲草感激一笑,“劳烦方公子了。”方杰挑挑眉,显见不喜她这般客套,但是碍于众人在场,也就轻笑着不再言语。
屋里众人听得两人如此答言都是怔愣不能相信,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场泼天大祸,人家这贵公子居然吩咐小厮两句,挥手间就解决了。这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城里哪个酒楼东家都有这样的手段吗?这小寡妇和春妮一家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攀上了这样的高枝儿?
李家两位老爷子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噼里啪啦打起了小算盘,暗暗想着以后待李老大一家要更亲近才行。谁知道什么时候村里有事,兴许就要他们出面求人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