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婶也跟着帮腔,“可不是,这人打的好算盘。蒲草,你可不能为了那吃不了喝不了的什么信义,就这么败坏老张家啊!”
她说着又往张贵儿身上攀扯,“我们贵哥儿将来可是要考状元呢,笔墨纸砚、进京盘缠,哪样不要银子。你若是犯傻把银子往外推,耽搁我们贵哥儿的前程,看我们大哥大嫂不从阴间爬回来收了你!”
可惜,张贵儿刚才已是表明态度,早早就退回原来位置低头不再言语,根本不理会这话。气得张二婶子直想抓了他,扒开脑壳看看是不是里面进水了。
孙掌柜听说当初曾经错过这样一场机缘,也是心里暗自发狠,回去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哪个伙计断了酒楼财路?
说实话,他这般思量绝对是迁怒。就算当初没有伙计拦阻,以他平日那般眼高于顶的模样,说不定只听了“冬日种菜”几字就把蒲草当疯子撵出去了。
当然,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想到自己的错处,于是那小伙计就注定要当个出气筒了。
杨九琢磨着空手回去对他也没啥好处,就开口说道,“小嫂子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忘恩负义那是小人行事。但是,小的听说白云居已经运回去两次青菜了,而且这些日子的生意着实火爆。若说要报恩,这般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我们富贵楼不说在翠峦城,就是在京里也还有些势力,小嫂子若是担心白云居翻脸,我们富贵楼也能保得张家平安无事。但若是小嫂子一意孤行,以后张家有个什么差错,我们富贵楼可就不能援手了。”
他这话乍一听好似很有诚意,但是仔细品品却怎么都觉有种威胁意味。蒲草眉梢一挑,冷笑应道,“多谢这位管事提点,但是我们雪国最重律法,只要我们张家正经做事赚个辛苦钱,就谁也动不了我们。倒是哪个小人打了歪心思,怕是就要在牢狱里喝上几年西北风了。”
杨九被噎得眼里厉色一闪,还要再说话的时候,孙掌柜却是开口呵斥道,“闭嘴,没规矩的东西,我谈生意的时候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他说完这话,眼角却是扫向张二夫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张二兄弟,你可是张家长辈,是否要劝上两句,也替小辈儿们拿个主意?”
张二心里叫苦,刚才在车上孙掌柜已是许诺,若是事情成了就送他五两谢银。他原本以为这笔小财就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稳稳到手,哪里想到蒲草就是犯傻不肯应下,就连张贵儿也是不肯站在他这边啊。
此时又被孙掌柜拿话将了一军,他就只能梗了脖子愣装大瓣蒜了。左右他也是姓张,又占了堂叔的名分,就是事情不成也不至于被打一顿扔出去。
想到这里,他就啪得一声重重拍了桌子,也算是先给自己壮壮胆子。然后高声怒斥道,“不行,这张家的财路不能让你一个小寡妇给败坏了。这事儿我说了算,今日就割菜卖给孙掌柜,明日就拿银钱去还那姓方的。告诉他,我们张家不上他当了。”
蒲草眼见他这般厚颜无耻,也是当真动了火气,刚要回骂几句却瞧得站在门口的陈大嫂不停的冲着门外努嘴。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就立时收了怒色,转而委屈辩解道,“二叔,村里长辈已是说过,张家之事由我做主。可是你们这般三番五次上门来闹,到底把长辈的话听去哪里了?难道长辈们在这村里已经没有威信了吗?难道我张家不受村里长辈管束了?”
张二叔本来已是准备好了,单等着蒲草怒骂反抗,他就再次撒泼耍赖,怎么也要逼得她应下这买卖。可惜蒲草却这般突然软了口气,他就以为刚才那般强硬把她吓唬住了。
于是心里大喜,脑子一热就更是猖狂,“什么长辈、里正,你别拿那些外人吓唬我。张家就是我说了算!他们算个啥,也敢做我张家的主!”
“张老二,你可敢当面说说我们算个啥!”
张二叔的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外有人怒喝一声,继而那两扇屋门就被人从外面猛然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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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说服
脸色铁青的里正带着几位同样恼怒的老爷子,后面还跟着大群的乡亲们鱼贯进了屋。
蒲草和陈家等人赶紧起身行礼,张二则是彻底傻了眼,心里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倒霉,刚刚拍着胸脯说句硬话就被正主儿听个一字不差!
里正摆手拒绝蒲草让出的主位,带头坐到了下首,转而高声说道,“蒲草,你是张家的当家人,这主位就是你坐!我看以后还有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说二话!我们南沟村容不下那不敬尊长的牲口!”
几位老爷子也是点头道,“谁敢不遵里正的话,就滚出南沟村!”
春妮早早端来几个陶碗,蒲草亲自倒了热茶捧给里正和几位老爷,低声说道,“天寒地冻的时候,又劳烦长辈们走这一趟,实在是不应该。但无奈家宅不宁…”
说到一半,她就收了话头儿转而轻轻叹起了气,脸上三分无奈七分惭愧,直把一个懂礼孝顺的小辈儿遇到厚颜长辈的委屈表现的淋漓尽致。
里正和族老们本来就因为自身威信被藐视而恼怒,又被蒲草这般轻飘飘浇上一瓢热油,心里的火头儿就立时窜上了房顶。
李四爷重重墩了两下手里的拐杖,训斥道,“张老二,你这是第几次跑来吵闹了?你是不是把长辈们的话当放屁了,你可真是能耐了,南沟村放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是不是?”
“就是,你们这一家子老少偷鸡摸狗、无恶不作,简直是没一个好东西!村里人一直念在多年相处情分不好多说,没想到你们居然还翘了尾巴了!明日就给我滚出去!南沟村怎么养出你们这家目无尊长的狗东西!”孔五爷是个暴脾气,说话可没那么多大道理,出口就是一顿臭骂,却让众人听着都觉极是解气。
张二这半会儿被训斥的腿都软了,也顾不得后悔刚才口无遮拦,赶忙顶着众人的白眼几步窜上前,打躬作揖的告饶,“长辈们都消消气啊,我刚才也是一时话赶话儿胡说几句,可没有不尊长辈的意思啊。这…这…”
他心急之下就想找个人背黑锅,正好瞧见最前面的蒲草,于是高声攀扯道,“对,对,都是蒲草这死丫头故意引着我往偏处说!长辈们可不要被她骗了啊!这丫头惯会在人前装贤良,然后背后就对我们一家子下死手啊。刚才狗剩儿还挨了他一顿打,长辈们可要给我们一家做主啊。”
他说着就拉了一身狼狈的儿子出来当证明,可惜众人看着狗剩儿缩着脖子的委屈模样都觉痛快又解气,哪有半点儿同情之心。甚至孔家有个婶子还嘀咕了一句,“早这般教训一顿,村里人也少受些祸害!”
站在一旁跟着装委屈的张二婶听了这话开口就想回骂,却被张二紧紧扯了袖子,她只得拿了眼神当刀子恨不能剜下那婶子身上一块肉解解气。
“哼!”里正把他们一家的神色都瞧在眼里,脸色更冷,说道,“刚才我在门外就听说了,我们都是外人,没有资格断你张家事儿!”
张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是又疼又悔,赶忙补救道,“有资格,当然有资格!里正兄弟你可是这一村的主心骨,城里府衙都写了名字啊。我们住在村里,当然要归里正兄弟管束了。”
里正见得他这般放低了身段拼命巴结,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低头喝了一口茶,转而指像蒲草说道,“既然我能管得了你们张家事儿,那你为何还屡次上门来为难蒲草?你可记得我和族老们说过这院子是蒲草当家作主?”
张二儿一脸尴尬,正琢磨着要找个什么借口敷衍,那边儿一直在看热闹的孙掌柜却是心急不已,暗骂这个笨蛋,绝好的机会都不知道利用。
他清咳两声引得屋里众人都看将过来,这才起身给里正和族老们行了一礼,笑道,“众位老哥有礼了,我是翠峦城里富贵酒楼的掌柜。本来不该无礼打断老哥们问话,但是这事儿同我们酒楼有些关系,还望老哥们容我说上两句。”
里正和几位老爷子刚才只顾发火,倒是没注意到他这外人,此时听他自报家门说是城里来人,就赶紧起身回了一礼。
里正把那“富贵酒楼”几字听进耳里,又在心里转了几圈,就几乎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还是客套说道,“村中不宁,倒要孙掌柜见笑了。只是不知今日这事儿同贵酒楼有何牵连之处,掌柜又为何顶风冒雪赶来我们这穷乡僻壤?”
孙掌柜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屋中众人的神色,瞧着他们各个脸上都隐隐带着一丝恭敬,心里突然就舒坦许多,那下巴不自觉也抬得更高。
他慢吞吞喝了一口茶水,仿似因为嫌弃茶叶粗劣而微微皱起眉头,这才开口说道,“今日这事说起来全因老夫上门而起,我们东家听说张家小嫂子种了一棚青菜,就派了老夫亲自上门来探看,打算高价收买,也给我们酒楼添几样好菜色。
可是张家小嫂子却认了死理儿,我已是开出双倍高价,她还是不肯答应。张二兄弟看不得她把大好的发财机会往外推,一时心急之下这才说了几句重话。”
张二这会儿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借着孙掌柜的话头儿立刻就爬了上去。他一手指了蒲草一手捶着胸口,极是懊恼说道,“孙掌柜说的半句都不错,我也是个嘴笨的,心里明白却说不出来啊。
里正兄弟,你说说蒲草这丫头是不是犯傻?她把菜卖给白云居一次才得十两银子,人家孙掌柜出到二十两,她还死拧着不肯答应。
我虽然平日里行事有些差错,但我这次可是没有半点儿私心啊。就想着那青菜若是多卖些银钱,将来供着贵哥儿读书出息人或者桃花嫁个好人家,我有一日到了地下见了大哥大嫂也有个交代。
可是蒲草不知道起了什么坏心思,就是不肯答应。她这不只是拦了我们张家的财路,也是全村乡亲的财路啊。”
屋里众人听了他们的话,都有些惊疑不定。大伙儿都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相信张二那番没有私心的表白,他们想不明白的是蒲草为何不愿卖高价,为何要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推?
孔五爷第一个绷不住问出口,“蒲草啊,按理说你那青菜多卖银钱是好事啊,你怎么不同意?”
蒲草面色仿似有些为难,沉吟一下就扭头看向身侧的张贵儿,温声说道,“贵哥儿,这事你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又是受过圣人训诫深明事理,不如你替长辈们解解心疑,我进屋去寻了字据出来。”
张贵儿本就是清高又古板的性子,自然见不得众人因为银钱背弃信义,更何况这事还关乎着他们张家的声名。所以一听嫂子如此吩咐,立刻就点头应下了。
一待蒲草起身进屋,他立刻上前两步仔细道出事情原委,末了还大声诵读了一篇信义之言,恨不得立刻化身孔圣人,彻底点化这些愚昧乡亲才好。
蒲草站在屋里从头听到尾,心里难得夸赞,关键时刻,这古板小子还是有些用处和担当啊。
这般笑罢,她就推门出去把手里的契纸递给里正说道,“大叔,我没读过圣人之言,自然也不懂太多大道理。但当初与白云居写下的契纸可是明明白白,若是违背我们张家就要吃官司的。
这些暂且不说,如若我把青菜转卖,白云居必定闹得整个翠峦城都会传遍了。到时候人人皆知我们南沟村人忘恩负义,乡亲们以后要如何抬头做人,后生和闺女们如何婚嫁?就是明年秋末种菜时,一时手头不宽绰怕是也没人再敢帮扶一把了。”
众人先前听得张贵儿那些大道理,虽然也觉转卖有些不好,却还是舍不得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但此时蒲草几句话就把这事扯到他们头上,事关家里儿女、事关明年发财大计,他们立时都清醒过来了。
人所皆知,建一个菜棚子最少要用去十几两银子的本钱。南沟村四十几户人家,能够一口气拿出来这么多银子的简直屈指可数。所以大部分人家夜里睡不着的时候,都盘算着要学学蒲草的法子。
若是南沟村真在城里传出忘恩负义的名声,那还有哪个酒楼敢投银钱给他们建菜棚子啊。
“蒲草说的有道理,这菜不能卖!”
“对,对,不能卖!咱们村子虽然穷些,但也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事。”
“对,让人戳了脊梁骨,以后可没脸出门了。”
众人心里琢磨明白了,立刻纷纷出声支持蒲草。
里正和几位老爷子互相对视一眼也是点头赞同,毕竟青菜是张家种的,多卖了银钱不但分不到各家头上,反倒带累的村里人跟着臭了名声,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做的。
里正拍了拍桌子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沉声说道,“蒲草是个明事理的,没有被银子迷了眼,反倒事事替村里打算,大伙儿可都要把这份好意记心里了,以后谁若是欺负他们一家,南沟村儿绝对不容他!”
“里正放心,我们都记着呢。若是有那不长眼的,大伙儿吐口唾沫也淹死他了。”
“就是,除了那不开眼的,村里谁不说蒲草心眼好。”众人嘴上齐声附和着,那眼角却各个都瞟向张二一家,直吓得张二把身子往后缩了又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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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威胁
孙掌柜眼见蒲草几句话就又把众人笼络过去,心里恨不得伸手掐死她才好,但身在人家地盘,他也只敢偷着想想罢了。
里正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转向孙掌柜极客套的说道,“多谢孙掌柜看重我们农家种的这些贱物,还特意上门来拜访,真是诚心之极。
但张家已是与白云居有约在先,这就不好轻易更改了。不过,明年秋日我们村里种菜的人家就多了,那时候孙掌柜再上门,我们一定让孙掌柜满载而归。”
孙掌柜脸色阴沉得都能刮下二两霜来,暗骂这一村子土包子真是不识抬举,眼见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居然抱着那些不当吃不当喝的名声不撒手。不过,若是当真空手回去后,自家东家那暴躁脾气还不定要怎么惩治于他。
这般想着他心里的懊恼和焦急就再也压不住了,猛然站起身来高声说道,“你们这群土包子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富贵楼要买青菜是看得起你们。居然还敢推三阻四不同意,不就是几棵破青菜吗?有种你们就看严实了,小心哪日有些天灾人祸,哼,可就一文铜钱都拿不到…”
这话说得真是直白,就是傻子都能听出赤裸裸的威胁之意。
屋里众人都是东北土生土长的农家人,骨子里天生就潜伏着倔强好斗的因子。若是孙掌柜说两句软话、求上几声,他们兴许还会心软,但是他这般出言威胁就是大错特错了。
不等里正吩咐,所有老少爷们儿立时就摸起了手边一切能够利用的物件儿,而女人们则揽了孩子、扶了婆婆麻利的躲去屋角,配合的真是默契又团结。
孙掌柜眼见众人虎视眈眈围了过来,心下也是发虚,极力咬着后槽牙勉强挺起脊背,喝问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城里来的,打了我,你们要吃官司蹲大牢!”
里正重重把手里的烟袋锅子磕在桌子上,怒道,“你是城里人多了啥!真当我们农家人好欺负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南沟村儿的人可曾吃过亏!今日我不妨跟你句真话,你们富贵楼若是不起歹心就相安无事,若是起了歹心,别怪我们全村人去砸了你们的破酒楼!”
孔五爷也是气得脸色发紫,左右扭头踅摸着想找个物件儿砸过去,可惜什么茶壶茶碗全被人拿光了,桌上空空如也。他只得伸手啪啪拍着桌子骂道,“老头子我反正也活得够长了,你们那个狗屁富贵楼若是敢断了我们全村的财路,我就抱着油坛子烧了你们破楼子!”
“对,对,烧了它!真当我们南沟村儿好欺负了!”
“什么狗屎掌柜,不就是一条围着主子讨好的野狗吗,居然也敢跑我们地头儿上乱叫!”
众人一边恼怒喊叫着,一边挥舞着手里各式各样的“武器”又往前撵了几步,直吓得孙掌柜三人赶忙往门口躲去。
杨九手忙脚乱的开了屋门,一直躲在他身后的胖子就当先挤了出去,杨九心下暗骂着回身又去扶孙掌柜。
孙掌柜吓得腿软,勉强迈了一只脚跨过门槛,扭头瞧着众人仿似没有继续追赶的意图,他就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他可是堂堂酒楼大掌柜,居然被一帮土包子吓得逃跑,传出去就彻底颜面扫地了。这般恼怒之下他冲口就喊了一句,“你们等着,总有你们上门跪地求我的一日!”
离得门旁最近的董四见得他这般丧家犬的模样还要放狠话,抬腿就赏了他一记无影脚。
孙掌柜被踢得哎呦一声就往后仰去,杨九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可惜他那瘦得同麻杆儿一般的身板哪能撑得住孙掌柜这座肉山,两人跌在一处骨碌碌就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屋里众人瞧着他们帽子摔掉、沾了满身雪泥的狼狈模样,都是畅快的哈哈大笑起来,孔五爷更是夸张得拍着桌子,直道,“痛快,痛快!”
孙掌柜挣扎着爬了起来,脸色憋得青紫却也不敢再放狠话。杨九上前替他拍打身上的雪花,低声劝道,“掌柜的,咱们先回去吧,以后再报仇也不晚。”
孙掌柜正是无处发火,扬手就抽了他两巴掌,迁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
杨九低着头摸着两个火辣辣的腮帮子,眼里的怨毒几乎都要满溢出来,但他嘴里却还是一迭声的赔罪,“掌柜的息怒,都是小的错!”
孙掌柜长吐一口气,这才稍稍觉得找回一点儿颜面,扭头狠狠瞪了屋里众人一眼,转而大步离去。
众人眼瞧着他们三人上车走远,董四就随手关了门摇头道,“当人家奴才的真是不容易,咱们哪怕日子过的穷点儿,但好在不受打骂啊。”
旁边几个家里有孩子的村人也是出声附和,“就是这个道理,但凡能过得下去,就别把孩子送去人家受这个委屈啊。”
里正重新点燃了烟袋锅,吧嗒抽了几口才开口说道,“只看这掌柜的如此行事,就能瞧出他身后那东家必定也不是什么仁义之士。同这样的人打交道做买卖终归要出事儿,幸好刚才没有被银子迷了眼。”
几位老爷子也是点头,李四爷出声夸赞道,“蒲草这丫头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你们各家的老娘们闲着无事别到处嚼舌头,都跟着蒲草学学本事。”
蒲草听得这话,赶紧起身笑道,“四爷爷真是高看我了,各家大娘嫂子们可都是过日子好手,我还惦记着偷师学几招呢。今日之事说起来还全仗乡亲们援手,要不然我们一家子可只有受人欺负的份儿了。”她说完这话,又弯腰冲着众人行礼道谢。
里正伸手虚扶她起来,说道,“蒲草不必多礼,你既然把种菜的法子让出来,带着大伙儿一起发财,那乡亲们护得你们一家周全也是应该。今日这人放了狠话,不管是真是假,以后大伙儿都警醒些。但凡进村的生人都给我看紧了,一旦发现不妥之处就敲村头儿的铜钟。记住了吗?”
“记住了,里正放心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应下了,里正又嘱咐了陈大伯几句,毕竟他们一家离得最近,平日也方便多照应,陈大伯自然满口应下了。
蒲草眼角扫到躲在屋角满脸懊恼之色的张二一家,心下冷笑,脸上却照旧温和笑着上前替里正和几位老爷子添茶水,末了说道,“这会儿外头风雪又大了,长辈和乡亲们回去说不得要灌一肚子冷风。
正巧前日白云居的东家很是慷慨的送了两坛苞谷酒来,我们家里大大小小没一个能喝酒的,若是白放着散了酒香可就糟蹋了。今日大伙儿凑在一处也不容易,不如就留下吃口热饭菜热闹热闹,也帮我把这两坛苞谷酒找个好地方安顿一下吧。”
众人可是都听说过蒲草行事大方,但凡张家请人帮忙做活儿,到了饭口之时摆上桌子的饭菜必定有大块肉和苞谷酒。此时听得她说要留饭,自然各个都是欢喜期待起来。
特别是一众老爷们儿脸上简直都要笑开花儿了,因为那苞谷酒的最好安顿之处就是他们的肚子啊。
几位老爷子也都是好酒之人,有心点头应下又觉脸上发热,毕竟今日他们出头可不单单是冲着张家,说实话,大部分还是为了护着全村的财路。若是再吃了蒲草的酒席,实在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里正却是比众人看得长远一些,敲敲手里的烟袋锅儿,开口应道,“蒲草既然要摆酒席招呼大伙吃喝,大伙儿也都别客套了。酒肉吃喝到肚子里长了力气,以后也多替蒲草撑撑腰,张家有活计的时候都上手帮一把就是了。”
众人听得里正发话,赶忙咽了口水大声附和,“里正放心,大伙儿都不是没良心的人。”
“就是,蒲草妹子,以后不管是菜棚子还是家里有啥活计,你只管喊一声啊,千万别客套。”
蒲草开口道谢,“多谢叔伯兄弟们,有活计的时候一定会劳烦大伙儿的。”她说完这话脸上却好似并没有多少喜色,反倒有些黯然之意,低声又添了几句,“其实菜棚子里的活计不多,就是要多精心照料,一时有个差错兴许就全完了。我也不盼着有谁帮忙,就是想着没人上门来闹就最好不过了。我也能安安心心琢磨着把菜种好,明年再教给大伙儿的时候自然就能更稳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