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陈家人却各个都没把她当外人,陈大娘婆扯了她一只手,有些气恼道,“你这是客套啥呢,出主意的时候想着你了,到了数银钱的时候就撵你走了。我们陈家可不是那没良心的人家啊!”
陈二嫂也道,“蒲草妹子,我还要同你说说卖东西的事儿呢,你告诉我的那些法子太好用了。”
蒲草推辞不过,只得重新进屋坐了下来。很快,陈大嫂和陈大伯也被胖墩儿和福儿喊了回来,大伙儿团团围坐一处喝着热水,等着出门的三人说说这两日的经过。
陈大陈二都是嘴拙的人,陈二嫂咕咚咚喝了一大碗温水就当仁不让接过了话头儿。
原来他们运了货物出了村子,就直奔七十里外的一个叫做马家坳的小村子去了。
那里有个叫马老三的人,秋时送粮到府衙交田税的时候,他家的牛车与陈老二挨着。两人排队等着无趣就坐在一处闲话儿,没想到越说越是投缘,临到各自分开回家,还互相约着以后有空闲要多走动亲近。
所以这次一提起要去远处村子,陈老二第一个就想到了这新结实的朋友。
一路上,毛驴拉着爬犁虽然尽量挑拣平坦之处走,可还是因为大雪遮挡,不时就会陷进雪坑。陈大陈二拎了铁锨不断开路,这才勉强走得快了一些。待得三人千辛万苦终于到达马家坳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
马老三听得有人在院儿外呼喊,还很是纳闷,待得认出脸色泛紫的陈老二,立刻热情得大开院门引了他们进去,然后又催着憨厚寡言的媳妇儿赶紧整治热饭热菜。
陈家三人也是冻得直哆嗦,没有多余力气客套了。他们在炕头捂了半晌,又喝了热粥下肚,这才终于缓了过来。
陈老二听得马老三问起来意,就同大哥一起出门把驴车上的箱子和柳条筐等物搬进了屋。马老三一看那些零碎用物就猜到了他们的买卖,欢喜拍掌大笑,直道他们可真是来对了。
原来,马家坳里两月前就大雪封了路,家家户户过日子都是缺东少西。这几日正琢磨着找几个年轻后生赶路进城一趟呢,不想陈家三人居然送货上门了,这简直就是打哈欠送枕头,太及时了。
马老三也是个急脾气,嘱咐他们好好暖和着,然后穿戴好皮袄就去村里喊了一圈儿。很快,大批的老头儿老太太、叔伯婶子、大姑娘小媳妇儿外加拖着鼻涕的小孩子就都涌进了马家屋门儿。
冬日天寒,人人都闷在家里无趣之极,突然听得有人来卖东西,那简直就像打了鸡血一般,脑袋削个尖儿也要挤来凑个热闹的。
马家宽敞的大屋子里一时间变得人声鼎沸,陈家三人自然也同马戏团里的猴子一般,被满眼新奇的众人恨不得里里外外翻开,看个干净。
陈大陈二窘得脸色通红,陈二嫂却是大大方方走到箱子旁,伸手摸了一包芝麻糖和一包花生果出来。见到小孩子就发糖,见到大姑娘小媳妇儿和老太太就塞一把花生果,打点儿的人人都是笑呵呵的。
待得又扯了几句闲话,大伙儿更熟识了。陈二嫂才敞开了箱子,把各色针线、布头儿、胭脂水粉、梳子等都摆到了箱盖儿上,箱子里则是粗盐、灯油、旱烟叶子、酱油、糖霜等等,但凡过日子的用物是应有尽有。
女人们惊喜的围上前来,这个拿起绣线看看,那个打开胭脂嗅嗅,一边唧唧咋咋互相议论着,一边盘算着家里要添些什么物件儿。
男人们先前还只是看个热闹,待得陈二嫂又掀开那几只倒扣着的柳条筐,露出里面黑褐色的酒坛子,他们就都坐不住了。凑上前拍两下摇一摇,就纷纷喊着,“这苞谷酒什么价儿?”
陈二嫂就笑道,“这是在城里酿酒味道最正的吴家老店买来的,又烈又辣口。平日吴家老店卖一百文一坛,我们只加个十文的辛苦钱,卖一百一十文一坛。”
男人们听得这价儿微微有些迟疑,毕竟一百多文钱若是买了油盐等物,足够一家大小吃用上三个月了。若是都买了他们喜爱的杯中物,实在有些自私又奢侈。
旁边那群手下忙碌挑拣的女人们,也出声拦着自家男人,“孩子爹,别买酒了,不如给家里多添些素油吧,过年要给祖宗炸供食。还有,咱爹的烟叶子也没了。”
陈二嫂把这些话听在耳里,却也不多劝,只是笑眯眯拍开一只酒坛的泥封,倒了满满一大陶碗苞谷酒出来。
酒味慢慢在屋里弥漫,男人们的喉头就忍不住动得越来越厉害了。待得酒碗在每人手里传过,甘冽辛辣的苞谷酒喝了一口进肚子,他们就更是欲罢不能了。各个心里都嘀咕着,替自己找借口,还是买一坛回去吧,万一家里来人做客也有个招待。
陈二嫂这时终于看准时机抛出了杀手锏,“众位兄弟叔伯,如若是家里没有现银,就用毛皮交换也行。这一坛子好酒只要二十张兔子皮,各位都是捕猎好手,每日早起在林子里下几个套子,以后就顿顿有好酒喝了。”
“啊,不用现银,还能换皮子?”
果然一听这话,屋里所有人都更欢喜起来。
马家坳就是座落在一座高山脚下,家家户户的男人都是捕猎好手。冬闲之后更是三两日就要结伴去山上转转,也不走多远,就是为了打发个时间。
自然,他们每次都不会空手回来,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收获。如此,家家户户慢慢就积攒了为数不少的毛皮。
大雪封路不能运进城里卖掉,而若是放到春日再卖,那些黑心的商人必定要压去一半价格。这般若是能换些家用之物,还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
不必动用家里攒下的银钱,男人们也都有了底气,大手一挥,豪爽笑道,“我家有毛皮,苞谷酒给我来两坛子。”
旁人当然也不甘示弱,纷纷出言争抢起来。
女人们手下也是加快动作,把自己看中的几样儿都攥在手里,有两个小媳妇儿还因为争抢一盒胭脂差点吵了起来。
老人们自觉被陈家三人看了笑话,就撵了女人们回去拾掇毛皮送来。
很快,那被瓜分一空的箱子里就又装满了各色毛皮。陈二嫂是个能说会道的,有那人家拿来的毛皮格外的好,按理应该找还几十甚至几百文钱,但却被她劝得改换了其他货物,等着下次再一起捎带过来。
待得心满意足的各家老少都告辞回去了,马家才算清静下来。陈二把那开封儿的大半坛苞谷酒送给了马老三,陈二嫂也拾掇了剩下的半包芝麻糖和一盒私留的绣线塞给马三嫂,打点的他们一家大小都很是欢喜。
今早起来,他们三人带着马三嫂新贴的几个饼子就又原路返回来了。有了去时的经验,回路自然避免了很多麻烦,正好赶了这个时候到家了。
众人从头到尾听完,都是点头感叹遇到好人了。毕竟只凭进城送粮时见了那么一面儿,马老三就这般帮忙,很是难得。
陈大伯嘱咐陈老二,说道,“下次再去人家,记得地多带些谢礼。”
“知道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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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陈二进城
陈二嫂没读过书,简单的账目还能应付,这般进出复杂的就头疼了。于是上前拉了蒲草,笑道,“妹子,你快帮我算算进出帐吧。
我家老二买回这些杂物用了三两多银子,我们在马家坳换回来二百多张兔子皮、两张熊皮、两张狼皮。但是还欠马家坳八坛苞谷酒、三块布头儿、二斤芝麻糖。你帮嫂子算算,这一趟到底赚了多少?”
她这般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绕得陈大伯老两口都觉头晕。心里就琢磨着好在这儿媳记性好,若是他们跟去怕是半样儿也记不住。于是难得夸赞道,“老二媳妇儿这一趟真是去对了,若是只老大老二两人怕是还张罗不过来。”
陈大嫂有些羡慕的扫了一眼自家妯娌,也是笑道,“她啊,兴许上辈子就是开铺子的,这次总算做回老本行了。”
众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陈二嫂急于知道这一趟远行的成果,就摆手道,“你们就别夸我了,快听听妹子怎么说。”
蒲草仔细算给他们听,“二百张兔子皮加两张熊皮、两张狼皮,估计能卖回六两多银子。二哥进货用了三两,还欠马家坳的那些物件儿也值一两半。这样加加减减,兄长嫂子们这一趟最少赚了一两半银!”
“多少?”陈家众人齐齐惊喊出声,实在不能相信,他们不过是出去走了一趟,就赚回了半亩地的收成!
陈大娘哆嗦着嘴唇,又问道,“蒲草啊,这…这是真的,你没算错?”
蒲草自然也是替他们一家欢喜,笑道,“大娘,你就放心吧,我肯定没算错。而且等卖了皮子之后,剩的银钱怕是比这还要多。”
“哎呀,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谢天谢地、谢观世音菩萨啊!”
陈大娘笑得脸上开了花,嘴里也不知道念叨啥好了,但凡所有知道的神灵都被她谢了一遍。
陈大陈二憨厚的脸孔也是兴奋的通红,心里感慨着,走这一趟可真是没白吃苦头。
若是这般下去,一个冬日跑个七八趟,自家岂不是眼见着就富庶起来了。到时候盖新院子、送孩子读书,若是给大力定门好亲事,就是再好不过了。。
蒲草惦记春妮和孩子们还等着她吃午饭呢,简单又说了几句话就转回了自家。
春妮儿正是等得心急,一见她回来就埋怨道,“你怎么也学起那些三姑六婆了,屁股上长了钉子不成,坐到谁家就不回来了。”
张贵坐在桌边儿等着开饭,一听这话就低声咳了两下。
春妮眨眨眼睛,不知哪里惹到这位大才子,待得心思转了几瞬终于想明白,她的脸色也就腾得就红透了。
她和蒲草两人平日说话真是随便惯了,也没个忌讳。一时顺口就当着张贵儿这小叔子的面前,说起蒲草屁股这类没分寸的话了。
她心急想要解释几句又怕更是羞窘,只得愣在那里没了办法。
蒲草在前世荤段子都听了不下几百个,哪里在乎这点儿小事儿,上前接了春妮手里的陶碗,一边盛粥一边说起陈家事替她解围。
春妮听了,自然也替陈家众人欢喜,转而又问起陈二何时再进城,请他帮忙再买些棒骨回来。
其实刘厚生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但是她总是记得刘大夫说过喝骨汤有好处。温室里炉子又白日黑夜的烧着,熬煮汤水也方便,她就恨不得一日三顿的给刘厚生喝骨汤。
刘厚生原本不挑食,但这般一两月下来也是见到骨汤就要绕路了。
蒲草开口替刘厚生求情,笑道,“你就饶了你家生子吧,我看他一见骨汤都要吐了。不如,你请陈二哥帮忙去回春堂问问刘大夫,生子是不是能扔了拐杖走几步了?仔细算算也养了快一个半月了。”
春妮自然也不愿日日看着自家男人拄着拐蹦蹦跳跳,于是就应道,“那行,吃了饭我就去陈家走一趟。”
张贵儿抬头,略微有些犹疑的说道,“嫂子,我实在舍不得用那些宣纸练字…”
蒲草恍然想起答应过他的事,就笑道,“你不提醒,我还真忘记了。”说完又嘱咐春妮,“告诉陈二哥再帮我买两刀棉纸回来,另外你这些时日也学会不少字了,是不是也该练练拿笔了?”
春妮想起自己那划在泥地上的字迹,还没有鸡爪子乱刨好看,赶忙摆手道,“我还是再等些时日吧,可别糟蹋了好笔墨。”
蒲草也不再深劝,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一时饭毕,春妮这个急脾气就把刷完洗涮之事扔给蒲草,然后颠颠跑去了陈家。陈二听了之后自然满口应了下来,陈二嫂心里也盘算着再多赚些银钱,就把自家孩子送去蒲草跟前先学几个字。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儿陈二夫妻就穿戴得严严实实,然后赶着毛驴爬犁进城去了。虽是昨晚开始又刮起了大风雪,顶风而行极为吃力,但夫妻俩眼角眉梢的喜意却是半点儿没有消退。
日子有了盼头,家里眼见就要富庶起来,这足以让两人劲头十足。陈二嫂甚至还靠在陈二背后高唱了一支小调,“大姑娘美了,大姑娘浪,大姑娘穿上了花衣裳,我东瞧瞧西望望,怎么不见情哥儿我的郎。郎啊郎,你在哪嘎达藏,找我的是好心忙…”
陈二一边赶着毛驴绕过雪坑一边笑得大嘴咧到了耳根,那穿了羊皮袄的身板儿也拔得笔直,半点儿不觉风冷难耐。
夫妻俩一路欢声笑语进了城门,直奔上次采买的杂货铺而去。那杂货铺老板也是个圆滑会做生意的,见得陈二不过离开三日就又上门来拿货,就猜得他的小买卖必定很是顺利,于是满口的恭喜发财说个不停,直哄得陈二夫妻心花怒放,差点儿把他铺子里的各色货品都搬回去一堆。
几人正是忙得热闹,就听得铺子门口有人笑嘻嘻说道,“付掌柜,您这可是不厚道了。我这一时忙碌没陪着过来,你怎么就盘算着掏空我兄长的荷包了?”
付掌柜和陈二夫妻扭头一看,那倚在门框上满脸笑意的半大小子,可不就是东子吗。
付掌柜脸色僵硬得搓了搓手,笑道,“哎呀,小管事您什么时候来的?我这不也是为了陈二兄弟好嘛,多进些物件儿赚得也是多啊。”
陈二也是惊喜的上前一把拉了东子,笑道,“东子兄弟,你这怎么过来了?这几日不忙?”
东子也不理会那付掌柜,笑嘻嘻应道,“二哥进城来上货,怎么也不去喊我一声。可是赚了银钱就不认兄弟了?”
“那怎么会?”陈二是个实心眼的,听得东子这么说就赶忙摆手,急着解释道,“我是怕你忙,上次就累你东跑西跑还未曾谢过,这次哪能再耽搁你的功夫?”
陈二嫂处事圆滑,瞧出东子满脸笑意根本不像气恼模样,就扯了差点急得满头汗的陈二笑道,“东子兄弟是玩笑呢,瞧你这笨样子。”
东子哈哈笑道,“二嫂说得对,我就是开个玩笑。不过二哥二嫂下次再进城来可一定要喊我一声,这采买里面的事儿可是多着呢,一不小心就容易买一堆无用之物回去。”他这般说着,那眼角就扫向了旁边一脸尴尬的付掌柜。
付掌柜这半会儿也是后悔,怎么就一时起了贪心想要多抛些压箱货出去呢,这要是惹恼了方家,以后不再他这铺子采买,那可真是因小失大了。
他赶忙上前赔笑奉承不停,不等东子开口就主动把先前推销出去的那些无用之物收回了大半,剩下的小半儿也只低低的收了个成本价。
陈二自觉占了人家的便宜还有些于心不忍,倒是陈二嫂麻利的结了银钱,笑眯眯请店伙计帮忙把东西搬上了爬犁。
付掌柜点头哈腰送了三人出门,回来瞧得乱糟糟的铺子,真是毁得肠子都要青了。
再说东子坐在爬犁上陪着陈二夫妻转悠了几处铺子,很快就把所有物件儿都买齐了。陈二生怕耽搁他办事就笑道,“东子兄弟,这次多亏你帮忙了。我这人嘴笨也不会说啥客套话,但是下次兄弟再去村子里,一定要好好在家吃顿饭。”
“就是,我这做菜手艺不好,但也一定让兄弟吃饱了。”陈二嫂也是一脸感激,开口附和。
东子笑嘻嘻应道,“好咧,那我就不客套了。上次去家里大娘炖得雪里蕻是真好吃,下次我要吃个够儿。”
三人如此说笑几句,陈二夫妻说起要去回春堂一趟就回村子。东子赶忙开口问询是谁病了,待听得明白不是自家主子挂心的那个女子有事,也就放了心。
陈二夫妻又是谢了几句,这才辞了东子赶着小驴爬犁消失在街头。东子眼珠子转了转,琢磨着晚上若是说给主子解闷儿,兴许还能得些赏钱。这般想着他就觉得刮在脸上的北风也温柔了许多,笑嘻嘻的哼着小曲儿一步三跳的跑走了。
可惜,一心欢喜讨赏的他却没发现身后不远处的廊柱旁正躲了一胖一瘦两个监视者。那瘦子身材很是奇特,不但手长脚长,就是那脸形也长得好似鞋底子一般。一双小眼睛里白眼仁儿多黑眼仁儿少,正滴溜溜转得飞快,满满都是算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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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猜测
那胖子却同他正相反,身材不高,圆头圆脸,长了满身的肥膘。可惜他这肥膘却是不当棉花用,躲了这么半会儿已是懂得脸色青紫,一边往手里呵着哈气一边催促道,“杨九哥,怎么不追上去?掌柜的不是要咱们跟着这小兔崽子的吗?”
瘦子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你催什么,我这想着正事儿呢。这小兔崽子是那姓方的手下得用之人,按说他不该对这俩山沟里的土包子这般上心啊?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有啥古怪?”胖子有些不以为然,跺跺冻麻的双脚说道,“这俩人也许是远房亲戚啥的呢。”
瘦子摇头,“不可能!这小兔崽子是个孤儿,前几年就在这街上讨饭过活儿。后来姓方的来了,不知怎么就看中他了,这才拣他回去赏了个差事。”
他这般越说越觉得其中有异,转而伸手扯了胖子一把,说道,“先不说这些,去老付那杂货铺子问问。”
胖子心里暗骂,这家伙真是把自己当了金牌捕快了,大冷的天儿也不得个消停。可惜他虽是肚里腹诽,到底也不敢说不去,只能紧紧身上的棉袄顶着风雪上路了。
此时,付记杂货铺子里也是一片忙乱,付掌柜嘴里呼喝着小伙计们整理货品,心里却是懊恼得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虽然他刚才补救得及时,但他怎么琢磨都觉得这次是把白云居得罪了,以后的生意怕是要砸锅啊。
一想着铺子每月要少三成进项,他就越发恼怒,口中喝骂得更是狠戾,完全把手下的两三个小伙计当了飞毛腿和大力士使唤了。小伙计们心里叫苦连天、咒骂不停,脸上却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满之色。
瘦子挑了棉门帘进到铺子里,一瞧得这个忙乱模样就哈哈笑道,“付掌柜,你这铺子可是生意兴隆啊,一大早晨就把压箱底儿的货都搬出来卖了?”
付掌柜闻声扭头一瞧,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赶忙迎上前躬身作揖笑道,“哎呀,这不是杨管事吗?我说今早怎么有只喜鹊在门口叫个不停,原来是有贵客登门啊。快,里面请!里面请!”
好话人人爱听,瘦子杨九被捧得笑容满面,拱拱手随便还了个礼就带着胖子漫步进了后院小花厅。
付掌柜热情招呼两人坐下,又高声喊了小伙计上茶水点心,瘦子虚拦了两句也就安然享受了。
三人喝了几口茶水,又说了几句闲话,付掌柜这才问道,“杨管事今日怎么有闲暇到我这小铺子里来走走?咱们酒楼里若是缺了什么物件儿,只管派个小伙计来跑一趟,我让人送去就是了。这大风大雪的天气还劳烦杨管事走一趟,可是太不该了。”
杨九笑得眯了一双小眼睛,应道,“付掌柜客气了,我们也是替东家办事,哪敢不上心啊。”
“那是,那是,杨管事可是钱老板手下最得用的人手了。”付掌柜心里暗暗猜测着这两人的来意,盘算着不管他们有何事都要想办法接下。毕竟刚刚失去白云居的生意,可不能再把富贵楼得罪了。
杨九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当先扔出一只肥美的诱饵,笑道,“我们酒楼最近生意可是不错,我前日还听掌柜的说起要多采买一些杂物呢,付掌柜以后可是要发财了。”
付掌柜果然上当,笑呵呵吞下诱饵应道,“那可太好了,借管事吉言,到时候一定请管事喝酒。”
杨九客套两句,这才仿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刚才我瞧着白云居的人也来采买了?那几大箱子可是够用几月的,若是不熟悉之人,还以为白云居要改开杂货铺了呢。”
付掌柜苦了脸,抱怨道,“管事可别提这事儿了,我正犯愁呢。那哪里是白云居采买物件儿,是方东子领着他兄长嫂子来占便宜了,我不但没赚到一文钱,还倒搭了几钱银子,真是亏死了。”
“哦,还有这事?方东子不是孤儿吗,怎么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对儿兄嫂,这可是奇事了。”
付掌柜撇撇嘴,不屑道,“就是这个话儿啊,他当初在这街上讨饭的时候,我还给过他几个饼子呢,如今人家可是牛气了,跟在方公子身边享福呢,哪里还记得咱是谁啊。
前几日他就引了个土包子上门,我已经给过不少搭头儿了,本来想着今日那人又来进货,我多少也该赚些辛苦银子啊。没想到被他赶来一顿挤兑抢白,我这小生意人也不敢得罪人家,少不得又搭了不少银子!”
“他这可是不应该了,做买卖辛苦,多少也该留些辛苦钱啊。”杨九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着,疑惑问道,“不过,这小子怎么突然冒出一对儿兄嫂,还这般巴结人家,难道那夫妻俩是哪里来的贵人?”
“贵人?”付掌柜脸上满是鄙夷之色,嗤笑道,“若是他们是贵人,我就是皇亲国戚了。听说就是南沟村里的农家人,不知道怎么搭上方家这条线儿了。上次来采买之后,还是坐了方家的马爬犁回去的,真是把他们当做贵客厚待了。我可是不懂这方家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总不至于这方公子看上那山沟里的哪个村妞儿了吧?”
他说完这话就哈哈笑了起来,杨九却是眼睛亮得晃人,极力压制着心里激动,勉强陪着笑了几声,末了就扯了个借口,拉着正大嚼点心的胖子告辞走人了。
付掌柜原本还以为两人要照顾他生意,不想他们就这般走了,惹得他生出一肚子疑惑又没处问询,于是那些小伙计又倒了霉,被支使的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