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春妮疾走出了门,张二婶也觉脸上有些发烧了。刘老太得意洋洋的夹了一块冻豆腐塞到嘴里,只觉这儿媳自从取娶回来,还是第一次行事如此合她心意。
蒲草眼珠儿转了转,就起身接了张二婶一直举着的陶碗,笑道,“妮子怕是没有听到,我去给二婶盛吧。”
张二婶那脸色立刻就变得多云转晴了,难得赞道,“还是咱自家人心疼自家人啊,去吧,多挑些好的回来。”
蒲草忍着心里的厌恶勉强笑笑,转身就也出去了。刘老太却是不高兴了,恨恨骂了一句,“窜窝的老鸹瞎叫唤,做的是谁家的主啊。”
陈大娘最是喜爱蒲草,听不得她挨骂,就赶紧笑着扯了别的闲话引着刘老太说起来。董老太也跟着凑趣,总算哄得刘老太没在发作出来。
灶间里,春妮拿着长勺正往陶碗里盛菜,嘴里却是气得嘟嘟囔囔骂个不停。
蒲草上前把陶碗递到一旁,叹气道,“妮子别气了,估计今日这事不是这么简单。”
春妮手下一顿,疑惑道,“啥事啊?”
蒲草瞧得她这般傻呆呆模样,好笑得弹了她的脑门儿,然后仔细说道,“昨日咱们卖菜得了银钱的消息,怕是村里人都知道了。今日你公婆和张老二一家又都凑了过来,许是都打着什么算盘呢。”
春妮想起昨晚两人躺在炕上兴奋得睡不着,也曾商量过这事儿,就道,“你不是说,明年就要教村里人种菜吗?他们若是看着眼红,告诉他们这事儿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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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叔侄陈情
蒲草却是摇头,接过勺子一边忙碌一边说道,“你不知道,这世上的人总有那些不愿出力种树却只想伸手就能收到果子的。也有那些两只银锞子就挡了眼睛,看不到长远之处的人。很凑巧,张二一家和你公婆一家正好把这两样都占全了。”
“你是说,他们等不到明年,现在就想拿走我们的银子!”春妮立时瞪圆了眼睛,扭头就想去寻菜刀,“我跟她们拼了,我家生子就是路边捡回来的不成,当初那般狠心见死不救也就算了。如今我们日子刚好过一些,他们就又来搜刮!真当我是没脾气的软柿子了!”
蒲草哪里能看着她发疯,伸手抢过菜刀,低声骂道,“你气傻了?那是你公婆!他们再不好,也是生子的爹娘。先不说生子夹在中间要怎么做人,就是外人的指指点点也能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那我要怎么办,我真是受够了!我都想搬得远远的…”春妮到底气得掉了眼泪,自从嫁进刘家,为了生子她忍下多少委屈。别的不说,她那陪嫁大柜如今还在刘家老宅锁着呢。
蒲草抱了春妮,也是心里堵得慌,“你再是委屈,起码还有生子知道。我呢,三个孩子没一个是亲生的。不说桃花和山子,就是张贵儿那小子几次气得我跳脚儿,可是别说抽他巴掌,就连抬手比划一下都不行。否则他必定恨我、事事违逆不说,村里人也能把我传扬的恶毒无比。以后,我还怎么在村里站住脚?”
“蒲草,你怎么也这么说?”春妮抽噎着,“那咱们两个以后就没有活路了?”
蒲草嗤笑出声,一边扶起春妮替她擦眼泪一边小声说道,“谁说咱没活路了,以前咱们没能力只能忍让,如今咱们手里攥了发财的法子,手里也有银钱,还用怕啥!大不了拾掇行李咱们进城去住。买上两个大院子、十几个奴婢,保管你当个耀武扬威的地主婆儿。”
春妮听得蒲草拿她的终极目标说事儿,忍不住脸红推了蒲草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形儿。温室里的菜才卖了几筐啊,你舍得扔下,我还不舍得呢。”
蒲草见得她终于重新露了笑模样儿,也就不说笑了,仔细思虑片刻就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春妮听得点头不已,转而又问道,“那你怎么办?我这总归还是刘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你那身份太没底气了,张二一家若是笼络了贵哥儿,你以后…”
“放心,我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到底人心如何?”蒲草往托盘上拾掇着菜碗,“这么些时日,我虽是没给过贵哥儿好脸色,但是吃食用度从来没亏欠过他,他就是条小狗怕是也能分得清好赖了。若是他真是那般没有良心,那么…不养也罢。”
两人定了主意,就端了托盘转回屋子。不必说,张二婶母子几个有了热菜,自然是吃得眉开眼笑,就是陈大娘几个也终于能够吃个囫囵饱了。
黑娃许是吃得饱足了,放了筷子就要下地。可是扭身的功夫又瞧见山子的碗里还有两片肉,于是扑过去抓了就塞进嘴里大嚼。
山子正给桃花夹鸡蛋,突然被吓了一跳,那鸡蛋就吧嗒掉在桃花衣襟上了。
小女孩子爱美,眼见衣襟上一大块油污,桃花就瘪了嘴。山子心急要帮她擦掉却是越擦越脏,惹得桃花小声哭了起来。
蒲草听见动静,就赶忙过来揽了桃花,劝道,“傻丫头哭什么,家里不是还有新袄吗。你和山子先回去换了新袄,然后把这脏的拿去温室,等嫂子回去洗洗明日就干了。”
桃花一听可以换上那套最爱的桃花袄,脸上就露了笑,小心思了想了想又偷偷去瞄外屋的二哥,怯怯说道,“二哥不让穿…”
蒲草极是怜惜这乖巧的小丫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更加小小声说道,“在温室里穿穿,你二哥看不到。”
桃花眨了眨大眼睛,笑得更是欢喜,回身喊了山子一起穿上鞋子手拉手回家去了。
老少几个女子瞧得她们姑嫂两个叽叽咕咕好一会儿,桃花又笑得那么欢快,就忍不住赞道,“看着姑嫂两个亲近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亲姐妹俩呢。”
陈大娘同张家住得近,自然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就附和道,“蒲草待这几个孩子是真没得说,论吃食论穿戴哪样儿都是先可着几个孩子。”
众人都是点头,唯有张二婶翻了个白眼,撇着嘴没有说话,当然也没人搭理她就是了。
很快,外屋的酒桌在张二叔一口一碗酒的“不懈努力”下也早早散了。
陈大娘、董老太和刘老太都坐在炕上闲话儿,陈大嫂几个当儿媳妇的就忙碌着拾掇桌子。
张二婶舔着脸硬装长辈,一会儿说吃撑了一会儿说嘴里咸,就是躲懒不下地。众人也权当没她这个人在一旁了,倒让她偷笑得好似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一时间,桌子上的碗盘撤得干干净净。春妮在烧开的大铜壶里扔了一把城里买回的茶叶,然后挨个给众人倒了一碗。
农家过日子节俭,说是待客喝茶,其实往往不过就是一碗白开水。毕竟那茶叶最便宜的也要一百文一斤,谁家也舍不得花银钱买这填不饱肚子的无用之物啊。
陈大伯喝了口茶水,吧嗒吧嗒嘴巴就笑道,“这茶叶味道不错啊,没什么苦味还怪香的。”
董老头同他年纪差不多,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光腚娃娃,就打趣他道,“老哥,你啥时候学会品茶了?”
陈大伯瞪了他一眼,慢悠悠说道,“我那亲家家里常年备着这东西,我可是喝过多少次了。”
陈大嫂娘家是开粉房的,做得是粉条生意。平日常有大大小小声商贩走动,待客之物自然也齐全些。
众人笑着问了几句粉条价格,听说生意不好做就都念叨着还不如种苞谷稳妥。起码老天爷开恩赏个风调雨顺,就能保证一家人不饿肚子。
张二叔灌了大半坛子苞谷酒,这会儿酒气上涌脸色就红得厉害。他的脑子里明镜似的清楚却还是装了醉醺醺模样,拉起一旁侄儿的手毫无征兆的就呜呜哭了起来。
众人正是说得热闹,见他如此模样都是有些发懵,不知他这是又唱得哪一出啊。
张贵儿更是尴尬,低声劝着,“二…二叔,是不是酒气上头了?您回家睡一觉醒醒酒吧。”
可惜,张二叔根本就不接这话茬儿,不但哭得悲悲戚戚又数落念叨起来,“大哥啊,你在天有灵就回来看看你的儿女吧。咱家贵哥儿出息人了,如今个子也长高了,书读的也好。
说不得过几年就考个状元,那时候你就能闭上眼了。我苦命的大哥啊,为了给贵哥儿凑束脩,硬是上山打猎被狼吃了…”
众人死死控制着眼睛不要往上翻,只觉天下再也没有比这张二更厚脸皮、更无耻的人了。
这村里谁不知道,当初张老大为了儿子的束脩去他这兄弟家里借银钱,不但空手而归反被骂得狗血淋头。他一气之下才独自进山打猎,结果六日未归,村里人主动进山帮忙找寻最后才捡回几根骨头来。
说句不好听的,张老大的命有一半是丢在这同族兄弟手里。如今张老二不但不觉愧疚,反倒又哭又唱,仿似替大哥拉拔孩儿辛苦,大有邀功之意,这实在是让人不耻之极。
陈大伯脾气不好,张口就要说上两句公道话。不想却被两个儿子扯了袖子,只得扭头喝茶,眼不见为净了。
董老头儿是个圆滑的,开口模棱两可的劝了两句,“那有当爹的不指望儿子出息,张老弟若是在天上看着,怕是也会盼着贵哥儿光宗耀祖。”
张贵儿想起去世的爹爹,眼眶也红了。若说娘亲和哥哥活着的时候,行事他还多有不喜,但是老爹却是憨厚本分,常教他些做人道理,他一直都是敬重有加。可惜爹爹最先去了,不到两年娘亲和大哥也去了,如今一大家子人只剩他和桃花了。
这般想着,他眼泪也吧嗒掉下来了。
张老二瞧在眼里喜在心头,趁势一把抱了侄子边哭边说道,“贵哥儿不哭,你爹虽然走的早,可你还有二叔在呢。但凡二叔活着一日就必然要保你安心读书,将来考状元娶官家小姐,给咱们张家争气啊。”
张贵儿边哭边使劲点头,心里激动莫名,一直暗骂自己以前必定被什么迷了心窍了,怎么能误会二叔呢,二叔明明是这般疼爱与他?
“二叔你放心,我嫂子已经给凑够束脩了,开春儿我回学堂读书!我一定要考状元光耀门楣,不辜负爹爹和二叔的期望。
张老二抹了一把眼泪,扶起侄儿,极欣慰的拍着他的肩膀,“你有这份儿心就行了,以后好好读书,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惦记,有二叔在呢。家里的菜棚子活计多吧,你也别插手了,我让你狗剩儿哥过来打理。卖菜的银钱你也不必沾染,别惹了一身铜臭让同窗嫌弃,以后二叔帮你存着,留着你将来赶考的时候做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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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狐狸尾巴
都说狐狸化了人形总有露尾巴的时候,张老二这几句话让原本还摸不着头脑的众人立刻都恍然大悟的瞪圆了眼睛。
怪不得他们一家子不请自来,怪不得他要厚着脸皮笼络侄儿,原来症结就在俩字之上,“谋财”!
亏他怎么想到把这不义之事粉饰的如此大义凛然,怎么装了大公无私、一心为侄儿分忧的模样,这份儿心思和脸皮当真是天下无敌了。
张贵儿先前还听一句点一下头,后来就觉出二叔的话有些不对味儿了。
他到底是读过书的,虽然有些刻板迂腐但却不呆傻。眼见二叔再说下去就要再一次把家里搬空了,他忍不住就往椅背上靠了靠,颤声说道,“二…二叔,这些事情都有我嫂子张罗,不必劳烦二叔了。”
张二眼睛一瞪,仿似这侄儿犯了多大的错误一般呵斥道,“说什么傻话!哪家不是长辈当家,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是你大哥撵出家门的,怎么能当家作主?传出闲话去,让外人知道你这要考状元的读书人还要听一个弃妇摆弄,你还有脸做人啊?”
他这般句句抓了读书考状元说事儿,还真把张贵儿堵得无言以对。他有心辩解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不过片刻功夫就急得头上就蒙了一层白毛汗。
陈大伯忍了又忍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顾儿子使眼色,大声说道,“张老二,你这话儿说得可没道理。前朝宰相大人就是寡嫂做绣活儿赚钱供他读书考状元,后来那寡嫂眼睛累得瞎了,宰相大人一日三顿饭的伺候在跟前,待如亲母一般孝顺。咱们这雪国谁笑话他听从妇人之命了?不是人人都夸他知恩图报,有情有义。
如今蒲草辛苦赚银钱供贵哥儿读书,贵哥儿就要被人看不起?说句实话,贵哥儿不是傻子,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谁打了什么歪主意,他心里都有数。是
不是啊,贵哥儿?”
老爷子这一番话说得屋里众人都是点头不已,李九叔和孔五叔也说道,“张兄弟就算真是一心为了贵哥儿好,也不能不顾蒲草这些日子的辛苦。如今他们一家大小日子刚好过了,也有了赚钱的营生,你这一张嘴都接管过去,若是传扬出去怕是人人都该说你这当叔叔的图谋家财了。再者说,里正和族老当日已经说过,张家由蒲草当家挑门儿过日子,这恐怕…”
张二叔本来就是趁着酒色盖了脸,才厚着脸皮说出这话,盘算着先忽悠侄儿站在他这边儿,蒲草就是再找里正和乡亲做主,架不住老张家都是一条心啊。那种菜棚子、白花花的银子,最后一定会落到他手里。
可惜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张贵不好骗,也没料到众人这般维护蒲草。一时间他倒有些不知怎么继续下去了,于是恼怒之下,他那张嘴上就没了把门儿的,“你们这一个个都是干什么?我们老张家的事儿哪里轮到你们说话了。你们是不是也看着我们张家发财了,都想跟着占点儿便宜啊。告诉你们,别做梦了,讨好蒲草没用!
这是我们老张家,我们张家人说了算!”
张家发财,村里家家户户难免都是动了些心思。晚上睡不着之时就盘算着明年也起间菜棚子种菜,指望蒲草教教大伙儿其中的窍门儿就好。当然这话说着好听,细想起来还是有些觊觎人家财路的嫌疑。
但是众人刚才出声替蒲草说话,当真是出于义理。此时听得张老二这般污蔑他们,他们倒是有口说不清,于是更加愤慨了。
陈大伯第一个呵斥出口,“张老二,你别以为天底下人都跟你一样啊。说实话,我们各家知道蒲草种菜卖钱都想跟着学学,以后也过过好日子。先不说蒲草什么想法,她若是不肯教,我们谁家也没话说。那毕竟是她辛苦张罗的,就是她的,谁也说不出个错来。
但是她若是愿意教,大伙儿都感激她一辈子。以后自己出银钱建棚子,好坏都是自己出力。
哪像你,明明当初搬空了兄长家底儿,还舍不得那几碗苞谷粥,差点饿死侄子侄女。如今蒲草带着孩子过上好日子了,你又过来喊着怎么疼爱侄儿了,你不嫌恶心啊,真是好厚的脸皮。
你不就是不想投银子、不想干活儿,就想夺了人家现成的聚宝盆吗?还说我们想占便宜,你才是最贪心的那个!”
老爷子指着张二鼻子这顿臭骂啊,自己累得直喘粗气不说,也把张二骂得是脸色铁青。他这会儿也不装醉了,跳着脚的辩驳着,“我算看出来了,你们这是变着法的想要挑拨我们叔侄结仇儿啊。你们就是没安好心!贵哥儿,你说!你是信二叔,还是信这些小人的话?他们就是眼红咱们张家发达了,害怕二叔给你掌家,他们就没机会从你这里骗银钱了…”
张贵儿眉头皱得紧紧,目光在叔叔和众人的脸上扫过,最后还是低了头不吭声。
张老二见得侄儿不给他撑腰,哭声就更大了,大有掀开房顶引来全村老少来评理的架势。
里屋一众老少女子本来正说着谁家儿媳得了个大胖小子,刘老太盯了春妮的肚子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得外屋闹起来。
待得她们把张二叔那些话从头到尾听过一遍,董老太和陈大娘等人看向蒲草的眼神就带了满满的怜惜。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弃妇,带着三个孩子过活已经很不容易了,旁边还有这么一家堪比饿狼的亲戚长辈,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蒲草扯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苦笑,仿似极力忍着委屈却不能多言,看得众人更是心疼,拍着她的后被安慰不停。
其实蒲草心里根本没有为这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发愁,她只在意一件事,那就是张贵儿的应对。好在她支着耳朵细听这半晌,确信张贵儿没有应下张二叔半句,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张二婶原本在家也是听了张二叔的嘱咐要帮腔的,可惜她刚才吃得太饱,躺在热炕上差点儿舒坦的睡过去。
此时突然听得自家男人哭喊,这才惊觉过来,光着脚就跳下了地,冲去外屋就是一顿大骂,“你们这些多嘴驴,凭什么管我张家事,你们都被那小寡妇灌了什么迷魂汤,想要喝她洗脚水也…”
东北农家人一向粗枝大叶惯了,有时候这般一起吃喝的席面上,老嫂子和小叔子们开个玩笑都是无伤大雅。但是这般张口就说一众男人与女子有染的,甚至是暗自惦记苟合那般下作之事,就实在是太过恶劣了。
屋里几个男人中一大半都是带着家里媳妇儿来的,她这般骂出口就是沸水泼油锅,明摆着找炸呢。
陈二嫂第一个就从屋里冲了出来,指着张二婶的鼻子骂道,“你那破嘴是刚吃完屎吗,没有的事儿也敢乱说。你当谁家爷们都同你家狗剩儿一样啊,偷看寡妇洗澡、摸小闺女屁股,真是不要个脸了。”
“就是!老鸹站在猪背上,自己黑还偏要说人家更黑!你当谁都跟你们一家那么要脸呢!”
“你再胡扯,我可不管你是谁家长辈,我撕烂你的嘴。”董四媳妇和陈大嫂、春妮几个也都随后跑了出来,围着张二婶恨不得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张二婶一见惹了众怒,也有些胆怯,眼珠儿转了转就同自家男人用了一样招数,坐在地上拍着大腿高声哭嚎起来,“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们家一个,你们不要脸了,这世道没有公理了。当叔婶儿的对侄子好些还要被说谋财啊,委屈死人了…”
蒲草昨日坐车回来的一路上,就早想到会有这些后续之事了。她之所以没有瞒着董四卖菜所得银两,也有这个原因。
她这顶着弃妇之名的小女子,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除了博得一个好名声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也是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同村里人的利益相连。
不论什么时候人情都是最不牢靠的东西,只有金钱、利益才是把众人牢牢绑在她身后的纽带。
若是她一人大口吃肉,别人看着自然眼红。但若是她多少分些汤出去,甚至再给众人一个有一日也会吃上肉的希望,那么在她这块肉受到豺狼觊觎时,不必开口就会有一堆人上前拼命了。
这不,张二一家来抢“肉”了,她还未曾许下好处就已经得了这么多的维护,以后众人若是知道发财有望,她的日子怕是会更加轻省吧。
当然,张二家这个长在他们一家身上的脓包,这一次发作若是能让张贵儿彻底疼一下,看清他们的真面目,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她这般一边心思转动一边倚在门框上看热闹,脸上不但没有怒色,甚至还隐隐带了一丝笑意。直让站在一旁的春妮儿看得担心不已,悄悄上前扯了她的胳膊,小声问道,“蒲…蒲草,你这是气疯了不成?不要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就是,我们都清楚你的为人,绝不会有啥误会。”
张二嫂和董四媳妇儿几个也是凑过来,一边恶狠狠的盯着张二夫妻一边劝着蒲草,“你啥人品,大伙儿心里都有数,倒是他们一家是全村最有名的臭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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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压榨和反抗
蒲草扫了一眼依旧哭闹不休的张二夫妻,扭头拍拍陈二嫂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二嫂,劳烦你去帮我请里正和几位长辈过来,就说我有大事要同他们商量。”
陈二嫂是有名的玲珑心肠,如何会听不出蒲草话里隐含之意,顿时激动得攥紧了衣襟,连连应道,“好,好,妹子放心,我保管把里正和长辈们请来。”
蒲草扯下脖子上的头巾子塞到她手里,笑道,“快去快回。”
正巧这时,张二叔夫妻表演的太过入戏,拿了自己脑袋当石头梆梆撞起桌腿儿,众人害怕陶碗跌到地上都赶上前搀扶。陈二嫂就趁机把屋门开了个小缝儿,悄无声息的挤了出去。
张二叔夫妻见得众人如此,还以为她们的计谋就要得逞,越发闹得厉害,嘴里念念叨叨,连张贵儿出生时他们送过五斤苞谷面儿都翻了出来,以此指责掌张贵儿忘恩负义,直让众人哭笑不得又恨得牙痒。
刘水生一直惦记着来此的目的,眼见老爹老娘都是瞧热闹瞧得欢快,好似真把正事扔在了脑后,他就有些急了,趁着众人不注意猛给老爹打眼色。
刘老爹不经意看到儿子如此,还以为他眼睛出了毛病,后来猛然想起来意就赶紧去捅咕老婆子,然后起身上前去拉着张二的胳膊假意劝慰着,“张二兄弟啊,你就别伤心了。说一千道一万,谁也不怪,就怪张大兄弟去的早。这家里没有长辈,规矩就是没立起来。你看看我们家里,不论大儿还是小儿,都是孝顺懂礼。啥事也没违逆过我的意思,这村里谁人不夸啊。”
刘老太太这会儿也凑到了跟前,刚张嘴要说话却猛咳了一阵,喷的众人都是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她也不觉如何,伸手抹了抹嘴巴出声附和道,“就是,家里没有长辈立规矩就是不行。你看我家生子和春妮多孝顺,平日里打猎、做绣活儿,哪怕卖回几文钱也主动交给我们掌管。这次,他们两人跟着蒲草种菜又没少赚银子了。不信你们就看看,保管一会儿她们就欢欢喜喜捧出来让我和他爹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