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揽了她轻轻叹气,“我倒也没有什么私心,只是…有些事还是要防备些。”
春妮怜惜的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这是你吃苦换来的银钱,你想如何就如何。”
蒲草把怀里的荷包拿出倒了剩银数了数,除了两人花用掉的十二两之外,正好还剩了一只五两的银锞子和二两碎银。她捡起那只银锞子就塞到了春妮手里,“这些你拿着藏好,被你公婆知道了怕是又要闹起来。”
春妮如同被烫到一般,啪嗒把银子扔回桌上,惊道,“怎么还给我银子?咱们买的东西不是一人一份吗?”
蒲草好笑,拿起银子嗔怪道,“东西是东西,银子是银子!这是你们夫妻忙了这些时日该得的工钱。”
春妮死活不肯要,急得声音都变了,“就是那些买回的东西也顶了几个壮劳力的工钱了,我们家生子还瘸了腿也没干什么活儿啊。”
蒲草瞧得她再摇下去都要把头晃掉了,就转而拿起桌上的那二两碎银递给她,“五两的银锞子你不要,这点儿碎银总该拿着吧。也不能卖一次菜回来让你空手回去,你家生子也该跟着高兴一下啊。”
春妮想起自家男人越来越显愁苦的脸色就微微犹豫了一瞬,蒲草趁机把银子塞到了她的手里,“拿着吧,以后分银子的时候还多着呢。我算好了,每次都把价格折半儿。分你和生子三两做工钱,六两入公帐,剩下的我就藏起来。待得将来再开铺子或者做什么买卖,里面都有你三成。”
春妮低着头捏着手里的银子沉默不语,惹得蒲草还以为她有异议,就道,“怎么,你不想做买卖?那把银子拿回去放好将来给孩子做嫁妆聘礼…”
春妮慢慢抬起头,眼睛里已是湿漉漉一片,“蒲草,我…我上辈子一定是积德了,这辈子才能认识你…”
蒲草也是心里泛酸,却强笑着埋怨她,“说这些做什么,若是没有你帮衬,蒲草早就饿死了。如今有了好日子,自然要带着你一起享福。”
春妮当然不知道她这话里的隐喻,伸手胡乱抹去眼泪,收了心里的感伤就欢欢喜喜抓了银子笑道,“今日可真是发财了,我这就去跟生子显摆显摆。”
蒲草笑着起身同她一起拾掇买回的物件儿,春妮瞧得那些各样吃食忍不住更是喜上眉梢,就张罗着说道,“明日你也别摆酒席了,这次轮到我做东。我和生子搬到新家还没燎过锅底儿呢,趁这机会也热闹一下。”
蒲草自然不会拦了她的好兴致,举起大筐帮她背在背上,送她出了门。
不提张刘两家如何欢喜,只说董四赶着牛车借着路旁雪光回到自家。刚刚拐进院子就见屋门从里面被人推开,迎出大大小小七八个人。不必说那小的自然是他的一双儿女,那大的却不都是自家人,而是前后院几个平日熟悉的邻居。
董老爹上前帮着儿子卸车喂牛,董四得了空闲就拎了柳条筐上前笑着招呼几句,众人七嘴八舌问了几句路上如何辛苦,然后一起进了屋子。
董四媳妇儿心疼男人,麻利的倒了一大碗热水递到他手里,待得低头瞧见董四脚上靴子都冻成了冰壳子,忍不住埋怨道,“就你是个热心的,平白冻了一日。”
董四扫了一眼脸色有些僵硬的邻人们,笑着替失口的媳妇儿遮掩,“哈哈,在家也是闲着,进城走走开开眼界也好。”
董四媳妇儿也是反应过来,赶忙附和,“知道你闲不住,以后日日都去一趟吧,最好把山路踩平了,大伙儿出去也方便。”
几个邻人都是笑起来,脸色也好了不少。
董四换了个轻快棉鞋,就去拎了柳条篮子放到桌旁。
董老太太仿似觉得儿子进城是件很荣耀的事儿,脸上一直笑得很是得意。此时见得要分配“胜利果实”就起身亲自一样样把众人捎带的物事拿出来分派,“这个是李婶子的灯油,这是小六媳妇儿的绣线…”
如此一样样分下来那柳条篮子渐渐就空了,最后篮底只剩了一个大油纸包。
董四媳妇儿正好走到跟前就拿起问道,“这里包的是什么,谁请你捎的?”
董四正在喝水,扫了一眼顺口就道,“这个好似是蒲草妹子给的,说是孩子们的吃食。”
董四媳妇儿手下掂了掂,眉开眼笑的刚要赞上一句,不想家里的两个孩子盼了爹爹一日,就等着爹爹进城带些好吃食回来。听得这话哪里忍耐得住,欢呼着就扑了上来想要去抢娘亲手里的油纸包。
董四媳妇儿被撞得一个身形不稳,手里的油纸包吧嗒掉在地上散了麻绳,一只油亮亮肥嘟嘟的大烧鸡就那么羞怯怯的曝露在灯光下。
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是瞧着那烧鸡发愣。还是董四媳妇儿最先反应过来,弯身一把就捞起了那烧鸡,喝骂两个孩子,“这两个败家孩子,差点糟蹋了好东西!”
两个孩子眼里只有香喷喷的烧鸡,哪里还听得见娘亲喝骂,上前蹦跳喊着,“娘,我要吃鸡腿,我要吃鸡腿!”
董四媳妇儿有些为难,若是拆开烧鸡给孩子吃,就难免要分邻居们几块尝个味道,这一尝许是就要去掉半只。这么大一只烧鸡买下来怕是要四五百文钱,那就是说要分出去二百文!!
她心里越算计就越是心疼,于是狠起心肠照着孩子的后背一人给了两巴掌,喝骂道,“吃,吃,就知道傻吃!没规矩,都给我回屋去!”
两个孩子不明白平日最是疼爱他们的娘亲为啥突然大发雷霆,委屈的小嘴儿一瘪就哭了开来。
董老太太虽是也不舍得把烧鸡分给外人,但是孙子挨打她更心疼,上前搂了两个孙子孙女哄道,“奶奶屋里有点心,你们先跟奶奶去吃两块,咱不搭理你娘这抽邪风的。”
说着老太太就领了孩子往屋里走,董四媳妇儿好似很怕婆婆训诫,赶忙跟上前去陪着小心说话儿,于是那掐在她手里的烧鸡就被一起拿进了屋子。待她再出来时,手下自然就空空如也了。
她有些尴尬的对邻人们笑笑,说道,“小孩子馋嘴,让婶子们笑话了。”
那几个邻人嗅着屋子里残留的些微香气,偷偷咽着口水假装不在意道,“没事,谁家孩子不馋嘴啊,我家那几个皮猴子更没个模样。”
“就是,就是,”旁边那人附和道,“若是别的吃食也就罢了,那可是烧鸡啊,平日谁家也舍不得买,孩子哪能不馋。”
几个邻居里有个老妇是李四爷家里的大儿媳,众人都唤她李婶子,平日最是喜爱打探各家长短。本来今早听得董四赶车进城是替张家送些东西,她就留了心,猜测着是不是那土坯棚子里的青菜该卖了。
这半会儿又见蒲草如此出手大方,送给孩子的吃食居然就是一只烧鸡,那心里更是五十只兔子在跑—百爪挠心啊,于是借着别人的话头儿就开口说道,“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蒲草这丫头是个办事如此敞亮的。”
董四这样的大老爷们通常都比较粗心,哪里知道老娘们之间说话的弯弯绕绕,本来他心里就对蒲草敬佩不已,听得这话就笑道,“可不是,蒲草妹子真是个有能耐的,同那些城里打交道做买卖半点儿不打怵,真是比我们这些老爷们都气势!”
李婶子眼睛一亮,赶紧问道,“她同城里做啥买卖了?可是她那棚子里的青菜卖了,张家发财了吧?”
董四想也不想就道,“卖了,那…”他刚说了这几个字就瞧见媳妇给他打眼色,于是也觉出有些不妥,赶紧咽下后半截话头儿,转而笑道,“那是张家的事情,我也没多打听。再说,就是发了财也是应该,张家刘家为了那棚子可没少吃苦。”
众人听得张家居然真种出青菜卖掉了,正是支着耳朵准备听听进项如何,不想董四闭口不谈了,直惹得她们各个都恨不得跺脚咒骂。
李婶子仗着年长辈分高,就半真半假笑骂道,“你这四小子,张家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般替他保密?大伙都是一个村里住着,张家若是发财,大伙只能替他们一家高兴。难道你还怕谁去偷去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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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惊人消息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尖酸,若是董四不说实话倒好像真是防备村人了,待得传扬出去怕是就要更难听。诸如他们董家同张家穿一条裤子了,想要讨好张家跟着一起发财了。这些话不必想都能猜出一大串儿。
董四媳妇儿平日混迹妇人堆儿,最是清楚这些事体,生怕自家男人为了别人家的事惹得自己一身狐臊,于是赶紧劝道,“你也真是犯傻,蒲草妹子发了财也不是坏事。既然她能告诉你,怕是就没想瞒着大伙儿,你倒咬紧牙关当得什么英雄啊。”
董四苦笑着琢磨了半会儿,觉得媳妇的话也有道理,于是低声说道,“蒲草妹子今日进城确实是去卖菜了,就是送到了上次来拜访的那个方公子的酒楼。方公子为人很大方,四筐菜…嗯,给了十两银子!”
十两!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惊得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了。
村里也曾有人家进城卖过菜,自然那是夏日里。一人合抱粗的大筐装得满满也不过才卖二十文钱,而张家居然只搭了个土坯房子,就硬是把几筐菜卖出了六亩地的进项。
这实在是太惊人了,也…太让人眼红了!
李婶子第一个喊了出来,“张家真是发财了,卖一次菜就是十两,那土坯房子以后不知道要出多少菜呢,那岂不是最少也能得个一百两!”
“是啊,是啊,这真是太挣钱了。”众人纷纷出声附和,嗡嗡议论开了。
董四几次想要张嘴说说种菜辛苦,说说投入银钱多寡,可惜这些妇人们双眼双耳都塞满了白花花的银子,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索性也就不再开口了。
好在这些妇人们听了这么劲爆的消息,都是急于赶回去告诉家人,只议论了盏茶功夫就一窝蜂的告辞了。
董四媳妇儿送了客人回来,见得董四眉头皱成一个铁疙瘩,就道,“你这是替张家愁什么?人家赚了银钱也没分你几两,你真是闲得慌。”
董四难得对媳妇儿冷脸呵斥道,“你们老娘们就知道看眼前那几步!你也不想想,我同生子处得好,他们两口子又是跟着张家种菜。当初盖土坯房子我也没少帮忙,人家心里都有数,真有好事不会忘了咱们家的。
你记得再出去走动可要多说好话儿,别学那些没心眼儿的老娘们,还有明日蒲草妹子说要摆酒席,你过晌儿就去帮着忙乎忙乎。”
董四媳妇儿寻思着这话也有道理,于是就点了头,“行,这次就听你的。”
不提董家夫妻,只说那几个得了第一手消息的老娘们儿出了董家,脚下如飞一般跑回家里报信儿,有的见着男人出去闲坐不在家就又奔去四处寻找。
于是不过一个时辰,整个南沟儿都知道了张家发财的消息,人人都如同屁股底下塞了一块红碳般彻底坐不住了。
那些平日同刘家张家交情好的,替他们两家欢喜的同时也暗暗羡慕不已。
而那些嘴上没门儿,背地里说了蒲草诸多坏话的妇人们可就闹心了。一时害怕蒲草记恨,一时又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修补。而她们家里的男人却是难得爷们儿一把,借口她们堵了自家的财路,训斥得媳妇儿低头认错不已。
当然,众人琢磨半晌,最后还是有些害怕这消息有误,于是董家的门槛就遭了秧,亲戚邻居们来一批又一批,直到半夜三更才终于还他们一家人清静。
刘家老两口嫌弃天冷,生怕得了风寒还要花钱抓药,所以入冬之后也没出过几次门。
若是平日里这样的大消息他们怕是要最后一个才知道,但是这次春妮夫妻跟着张家发了财,有那心眼儿转的快的人就立刻把主意打到了他们身上。于是,刘家门口的积雪几乎是瞬间就被踏平了。
本来老两口天色一黑就躺下了,听得有人砸门呼喊,就赶忙披棉袄起身去开门。
待迎了邻居乡亲进来,喝水说起闲话儿,那话头儿就渐渐引到了春妮夫妻身上。
老两口以为是大儿夫妻惹了什么祸,赶忙一迭声的撇清道,“他们两口子已经分家出去单挑门户过日子了,他们再有啥事儿也跟我们一家没瓜葛,别指望我们两把老骨头替他们担惊受怕。”
刘家小儿子刘水生瞧得众人听了这话眼底都有鄙薄之色,赶忙出声遮掩道,“我家爹娘就是嘴上说得狠,其实心里不知道多疼我大哥大嫂呢。今年大哥大嫂刚分家出去过日子,我家爹娘连养老粮食都没要过半粒儿。”
众人笑着附和几句就端了陶碗喝水,借机掩去脸上的不齿和鄙夷。这村里谁人不知刘家老两口的心眼儿偏到天边儿去了,为了给小儿子多留家当,几乎就是让大儿夫妻净身出户了。如今还这般说疼爱,真是连村头儿的老狗听了都要嗤之以鼻了。
当然他们今日上门可不是为了替刘厚生两口子鸣不平,甚至刘家越是不合,他们才越有机会跟着沾些好处。
刘家隔壁的陈老四放下水碗就笑道,“刘大叔这些时日在家闷着,怕是还没听说村里的大事吧。你家大兄弟两口子可没闯啥祸,说起来还反倒是走了大运了。”
“走大运?”刘家老少三口都是听得怔愣,刘厚生上山打猎摔折了腿已是半残,以后能一日三餐包谷粥喝饱就不错了,还有啥好事能让他摊上?
到底是刘水生年轻脑子活,眼珠儿转了转就想起了爹娘口中说过的琐事,于是脱口问道,“难道是我大哥的菜种出来了?”
陈老四见得他们一家总算有个明白人猜出大概,于是就赶紧笑着接话道,“就是这事儿,听说张家今日进城卖菜拿回了十两雪花银。这村里谁不知道那土坯房子几乎就是你家大兄弟在照管,这下张家发财进了银子,怎么也要分大兄弟一半啊。所以才说他们两口子这是走了大运了。”
十两银子的一半是多少?五两!刘家老两口立时惊得嘴巴大张,两对儿浑浊的眼珠子骨碌碌路转了半晌,刘老头儿一拍大腿喜道,“哎呀,我平日就说蒲草那丫头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生子和春妮跟着她种菜保管能赚银钱,这不才不到两月就见到银子了。”
刘老太太也不甘落后,紧跟着一起没口子胡说起来,“就是,就是,我就说要生子收…”
“娘!”刘水生及时打断刘老太的话头儿,半是提醒半是遮掩道,“那土坯棚子是蒲草嫂子张罗的,我大哥大嫂不过是帮忙做点儿小活计,能拿份儿工钱就不错了,发财这事怕是跟她们没干系。”
众人干笑着扫了这明显要精明许多的刘家老二一眼,自觉闲话儿也说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借口天晚纷纷告辞了。
一等众人走远,刘老头儿立刻就蹦了起来,低声咒骂着,“我就说老大两口子一肚子坏心眼儿!这不,跟着人家发财了,居然都不告诉爹娘一声,真是该天打雷劈了。”
“先前要分家,他们还装得那么委屈,原来早打好主意要跟着那小寡妇儿发财了。”刘老太太也是气得想摔陶碗,可惜举起来又觉舍不得,只得转而空手去拍桌子,反倒疼得自己龇牙咧嘴。
刘老头翻出狗皮帽子扣在头上,说道,“不行,我得先去看看,怎么也要把银子拿回来藏着,否则明日万一被村人借去可就晚了。”
刘老太也赶忙去找头巾子,嚷道,“我也去,春妮那死丫头可精着呢,怕是不愿意让咱们帮忙管银钱呢。“
刘水生有些犹疑,拦了一句,“爹,娘,大哥分家出去都两月了,就是赚了银钱也不能再拿回来了吧。”
刘老头和老太太听了这话手下都是一顿,但是下一刻又是忙活起来,满脸不在乎的说道,“别说是分家,他就是走到天边,他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他有啥都该拿给爹娘,不给就是不孝。”
“就是,如今正好是家里缺银子的时候,他当哥哥也该出点儿力气,咱们走!”刘老头儿推门带着老婆子就冲进了风雪里。
刘水生在屋子里转了转,心下觉得这事有些对不住大哥大嫂,但是他这几日看中了东山后杨树村的一个姑娘,也找熟人去探过口风儿。人家还真没说不看好他这个人,只说姑娘养大不易,要把姑娘嫁出去怎么也得要一副十两银的大聘。
刘家多年的家底儿也不过才十几两,若是置办了这聘礼银子再办了酒席等物就要被彻底掏空了。这般倾家荡产之事,自然被老两口搁置下来了。
但是年轻人初尝心动滋味,怎么会轻易放下?刘水生是夜夜春梦,恨不能把那姑娘立时娶回来才好。如今突然听得大哥大嫂发了财,若是爹娘要回银子,他可就要美梦成真了。
这般想着,刘水生就悄悄掐灭了心底的那点儿愧疚,安慰自己说成亲以后再赚银钱补偿大哥就是,于是转而趴在门口焦急等待父母带着银两回来。
陈老四蹲在自己的院子门口,眼瞧着刘家老头儿老太太匆匆打门前经过,就直起身跺跺冻麻的双脚唱着小曲回屋了。他就琢磨着这两个见钱眼开的老家伙,不会放过那好欺负的大儿嘛。
等着吧,这菜若是老刘家能种,那就全村人都能跟着种、跟着发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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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冬夜
冬日的夜晚,风雪比之白日刮的更大,寒风夹杂着雪粒子砸在脸上比刀割还疼,刘家老两口一心想着马上就有白花花的银子入手,居然半点儿不觉寒冷,几乎小跑着到了大儿门外。
刘老头儿瞧着院里一片黑暗,忍不住骂道,“真是两个懒鬼,才什么时辰就睡下了。”
他可没想到他们一家刚才也是躺在被窝里的,刘老太太伸手去砸门板,扯着嗓子喊着,“春妮儿起来开门…咳咳!”
她张着大嘴这么一喊,正是无处玩耍的风雪可是得了机会,迅速灌了进去游逛一圈儿,呛得她狂咳了起来。
刘老头嫌弃老婆子没用,推了她到一旁就上脚咣咣踢了起来。
可惜,他们的亲儿子正在后园土坯房子里值夜,根本听不到动静。而春妮难忍夜晚孤单,早搬了铺盖投奔蒲草去了。此时也是躺在大炕上呼呼大睡。梦中徜徉在好日子里,让她连淌出的口水都满是香甜之气,哪里有空闲搭理这对儿无良公婆。
刘老头儿踹得脚趾头发麻,喊得嗓子也是嘶哑,就是不见有人出来。正是琢磨着是否要劳动自己的老胳膊老腿翻@墙而进的时候,那路边杨树上的几只鸟雀却是出奇愤怒了。
大伙都评评理,它们当只鸟容易吗?大冬日的本来吃食就少,白日里辛苦飞奔寻找也不过闹个果腹而已,好不容易晚上能睡个好觉歇歇,这人类老头儿就抽风似的吵个没完,鸟叔不发威你当我不存在啊。
这般想着,几只鸟雀低声啾啾几句就商量好了行动计划,展翅飞出了小窝,运起它们最有力也是最本能的武器—粪便,开始了夜晚袭击战。
刘家老头老太太冷得缩了脖子正凑在一处商量办法,不想突然听得有噼啪之声传来,先前还以为是雪粒子打在身上,也没多在意。
后来有一坨鸟屎被调皮的北风加力直接甩在了刘老头的脸上,他惊得随手一摸,这才发现异样,大怒骂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臭!”
刘老太太闻言就抬头往上看,不出意料的也被砸了个满脸开花,两人咒骂着就跳脚儿想要找地方躲藏,可惜附近除了门板就是雪堆,哪里有她们的容身之处。鸟雀见得两人如此,更加兴奋,不依不饶的追着他们继续扩大战果,恨不得把以后一年排泄物都提前扔出来了,直砸得刘家老两口抱头逃窜。
鸟雀们扇动翅膀追得执着又努力,到底把两个胆敢扰鸟清梦的人类撵出了领地,然后才欢喜高歌着纷纷回到巢里继续安静睡去。
刘家老两口出师不利还沾了一身鸟粪,别提心里多恼怒了。他们自然不会反省自己贪婪,这笔账照旧又算在大儿夫妻身上了。
刘水生好不容易盼了爹娘回来,瞧得他们满身恶臭的狼狈模样,就惊奇道,“这是怎么了,你们掏鸟窝去了。”
刘老头儿跳起来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算是稍微出了一口气,呵斥道,“我吃饱了撑得去掏鸟窝?还不去烧水,不洗洗是没法睡觉了。”
刘老太太脱了身上棉袄也是沮丧,后悔道,“早知道生子门外的鸟儿会发疯,我就换件破棉袄了。”
刘水生急得直跺脚,也不怕老爹的巴掌了,开口问道,“你们到底见没见到我大哥,他给银子了吗?”
刘老头瞪了眼睛恨道,“那个不孝的东西!我和你娘连门板都要拍碎了,他都没说出来看看。”
刘水生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老爹一脚踢了出去,只得泱泱去烧水了。
春妮不知她的公婆已是红了眼睛,盘算着要替她“代管”银两呢。
一夜酣眠好梦,早起穿了衣裳、洗漱干净就张罗着做起了早饭。他们两口子如今一个在温室值夜一个帮忙割菜浇水,可以说是彻底同张家绑在一处了。
平日饭食自然也常在一处吃,她几次要背些粮食过来蒲草都不肯。她也就不生分客套了,转而把做饭的差事抢了过去。论起做买卖她没蒲草那本事,但是她多出些力气却是可以的。
蒲草起床后,拿了两个孩子的棉袄棉裤在火盆上烤热了,然后才招呼两个蒙在被窝里只露个小脑袋的孩子们穿衣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