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掌柜看着她一脸喜色,心里也很是骄傲,开口打发了坐在角落闲话儿的学徒和小厮们出去,只留了一个胖子大厨帮把手。
那胖子大厨想必平日也是极受看重的,听得要他替一个小媳妇儿打下手很是有些忿忿不平。
老掌柜生怕他惹恼蒲草,就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胖子刚要反驳就见蒲草从食盒里拿了那些鲜菜出来,于是立时乖觉的闭了嘴,上前行礼笑问如何拾掇。
蒲草也没多客套,请他捡了一斤五花肉剁成肉糜,然后洗菜、摘菜、舀面揉面,手下麻利极了。
胖大厨剁完肉馅儿后又帮忙烫细粉、焯菠菜,一双小眼睛时时盯在蒲草手上,生怕错漏了任何一步。
洛掌柜刚才那般严格保密却还是留了这胖子在灶间帮忙,蒲草自然猜到这胖子的忠诚必定无疑。于是她也不藏私,每做一步都会出声念叨几句注意事项,惹得那胖子欢喜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
两人配合还算默契,食材又全,很快一大碗小白菜肉圆粉丝汤、一大盘肉末浇菠菜就出锅了。蒲草嘱咐胖子把这两样挪到一旁的大锅里温着,然后取了切碎的蒜苗混进煨好的肉馅里,又加了素油和香油之后搅拌均匀,最后才揪开醒好的面团飞快的擀饺子皮,三捏两捏就包好了一个饺子,小巧又精致如同元宝般惹人喜爱。
胖厨子也趁机试包几个,自然没有蒲草包得好,却也没有露馅儿淌油儿那般难堪。
待得大锅里的热水烧开,白胖的饺子们排队下了锅,滚开几次之后就躺到两只大白瓷盘里。
洛掌柜亲自找了托盘端了送去东厢房献宝儿,惹得那胖厨子一脸不舍的咽着口水。蒲草瞧得好笑,就把手边特意留下的一小碗儿推到他跟前笑道,“劳烦大哥忙了这半晌,这几只水饺就留给大哥尝个新鲜吧。”
对于厨师来说,世界上最残忍的事就是亲手做了佳肴却不能尝上一口。听得蒲草这话,胖厨子感激的连连道谢,也顾不得热就直接抓了一只饺子扔进了嘴里,一边嘶嘶喊烫一边满脸惊喜的喊着,“这味道真鲜亮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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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好买好卖
蒲草笑着拾掇了几副碗筷也回了东厢房,正好解了老掌柜的尴尬。他刚才只顾着急献宝儿居然忘了拿碗筷,倒让主子干瞪眼看着却吃不到嘴里。
蒲草早晨起来就开始忙碌自然是没吃好饭,后来又忙着割菜装筐外加一路抵抗寒冷,喝到肚子里的那点儿苞谷粥早就消化完了。这一会儿她还真是饿极了,也没多说什么客套话,简单为方杰和洛掌柜报了报菜名儿就低头吃了起来。
董四和春妮先前还有些不敢下筷子,后来热汤热饺子一下肚儿驱散了身体里的凉气,那滋味分外舒坦,他们也就顾不得太多了。
洛掌柜本来好似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瞧得自家公子那筷子落得又稳又准,吃得喷喷香,他也就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三盘饺子足有五六十个,外加一菜一汤。听上去准备的很是充足,但均摊到五张嘴里就算不得很多了。
眼见桌上盘碗皆空,众人都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筷子。
站在一旁伺候着根本没轮到上桌的小管事,张罗着捡了盘碗下去,又亲手端了一壶热茶回来。
众人喝着茶水解解油腻,方杰就笑道,“小嫂子果然所言不虚,这…嗯,叫饺子的吃食当真新奇美味。”
“方公子谬赞了,”蒲草不肯居功,谦虚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冬日里能吃到鲜菜本就难得,就是单用水煮了也会味道绝佳,更何况还是混了肉一起做吃食。”
说完,她又伸手从怀里掏了几张写满小字的纸张递出去,笑道,“这几样吃食的详细做法,还有以蒜苗为食材的另两种菜色我都记在这里了,做法都不难,公子可以让大厨自行琢磨。”
方杰接了菜谱直接递给洛掌柜,然后笑道,“那小嫂子,咱们就谈谈这些青菜的价格吧。”
董四不是个呆傻没眼色的,听得这话就赶紧起身笑道,“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进酒楼来,正想出去看个新奇。你们先谈着,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是。”
春妮红着脸也跟着起了身,蒲草有心留她又觉单撵了董四出去不好,于是也就默许了。
那小管事极热情周到的说要给两人做向导,于是引了两人一起出去了,屋子里一时就剩了蒲草和方杰主仆。
这屋子本就是前几日老掌柜特意拾掇出来的,只在很远的角落放了两只炭盆,冷热程度刚刚好,既保证鲜菜冻不到也不至于热的蔫掉。
老掌柜走到筐子旁,伸手进去摸了摸筐底又拎出几根小葱看了看根须,很是满意的点头不已。他抬头刚要赞上两句却瞧得自家主子微皱眉头,于是尴尬的咳了两声,遮掩道,“老奴就是好奇这菜筐底下又没座水没裹泥,为何折腾一路还这般新鲜?”
蒲草也不揭破他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轻笑着应了两句。方杰抬手拦了老掌柜去墙角拿秤杆,直接说道,“当日说好价格由我来定,既然小嫂子的菜种得如此好,又依约送来白云居,我自然不能亏待嫂子。嗯,也别称重了,论筐算吧。蒜苗想必是其中最难得的,就按照五两一筐算,而小白菜和菠菜都是四两,小葱三两,如何?”
蒲草这次一共送了一筐蒜苗、两筐小葱、白菜菠菜各一筐,这般算下来就是十九两银子,几乎快要顶的上当初的定金了。而且这几样菜色当季售卖都是一两文一斤,如今方杰开口就翻了几十倍的价格,实在是足够大方了。
这个价格同样有些出乎老掌柜的意料,但他也不是傻子,怎会瞧不出自家主子待这小妇人的特别,所以怎么也不敢再开口劝说拦阻。
老话儿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进价高了卖价自然更高,最后都是食客掏银子,反正他们白云居不能吃亏就是了。
“多谢方公子如此慷慨,那我就不客套了。”蒲草脸上难掩喜色,笑道,“劳烦方公子给我出个十九两银的收据吧,三五日后我再次送菜来就能把定金还清了。”
方杰却是摆手,“这是小嫂子辛苦几月第一次卖菜,怎么能让你空手回去?那二十两定金从下次送菜来再陆续扣除,这次的银子小嫂子还是先收下吧。”
蒲草的印象里,商人一直都是逐利而轻义的角色。就是上次方杰派人送谢礼,她也多半是当做笼络她们一家的手段。可是如今方杰替她这般设想周到,当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她微微皱了眉,低声道,“方公子放心,我没有还齐定金就撕毁契纸的打算…”
方杰忍不住笑得爽朗,伸手替蒲草满了茶杯,这才说道,“小嫂子误会了,我没有那样的担忧。只是深知小嫂子种菜不易,才想要多给小嫂子行个方便罢了。”
蒲草瞧得他神色真诚不带半点儿虚假之意,就为自己刚才的揣测而羞愧不已,于是笑道,“公子见谅,是我多心了。不过,前几日公子派人送去的吃用之物,实在是受之有愧。这次承蒙公子慷慨家里进了银钱,就先把置办那份谢礼所用银钱扣出去吧。”
送出去的东西,方杰自然不肯收回,可惜好话说尽都不能让蒲草改变主意,最后他只得无奈笑道,“以后我同小嫂子打交道的时候怕是会越来越多,难免总要去村里叨扰,劳烦嫂子整治饭菜。不如那些吃用之物就算我先预付的米粮如何?嫂子若是不答应,就是不愿我常去做客了?”
蒲草微微犹疑的功夫,方杰已是哈哈笑着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嫂子不要再推辞了。”说完,他就吩咐老掌柜去取了银两来。
话既然说到这种程度,若是再推辞就真是矫情了。蒲草无奈,只得应下了。
三只五两重银锞子外加四两碎银子,一共十九两,就那么哗楞楞被装进一只绣了鲤鱼跃龙门的大红荷包里,老掌柜亲手捧着送到跟前。
蒲草道谢接过,实在难掩激动之色,攥着荷包的指节间都有些发了白。
算起来,这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凭借自己的能力赚到银钱。这是她以后活命的凭仗,是她挺直腰背做人的基础,是不受冻饿的保证!她怎么能不激动?
“方公子,说起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万望方公子…”
“小嫂子是要我帮忙保密吗?”不等蒲草说完,方杰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小嫂子放心,我不是多言之人。”
蒲草脸色羞红,心里暗怪自己今日真是小家子气。人家处处替她着想,她居然一再怀疑人家的好意和品行,这实在有些小人之心了。
这般想着,她就揣好荷包,大大方方行了一礼,笑道,“方公子今日盛情,蒲草记在心里了。以后若是公子得闲就常去村里走走,我必定做几道拿手好菜款待公子。”
方杰就等着她这句话呢,一双明亮的星眸笑得弯成了天边新月一般,“那就谢过嫂…蒲草嫂子了。”
他这般以四字称呼,蒲草听得有些别扭,忍不住就道,“方公子不必这般客套,以后咱们会常来常往,不如你就叫我蒲草吧。”她说完这话,立时想起这时空里女子的闺名可不是任由男子轻易称呼的,于是赶忙想要收回这话头儿。
可惜方杰却是不容她反悔,笑着应道,“好啊,我们年纪相仿,又是合作买卖,如此以名字相称正好。以后你也可以直接唤我名字方杰或者表字博雅。”
说完,他也不理会蒲草微微怔愣懊悔的神色,又笑着问起桃花和山子最近识得多少字,上次送去的糖人和冰尜他们是否喜欢?
蒲草嘴上应着,眼睛却是瞧着面前这言笑晏晏的贵公子,心里越发觉得怪异。是她多心了吗,为何她总认为这人好似一直在挖坑让她跳?
这个念头冒出来不过一瞬就被她立刻掐灭了,暗唾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
若是前世那般好容颜,惹人费尽心思接近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如今这副皮囊,虽是经她仔细将养两月有余,不再像当初那般“芦柴棒飞机场”,但是十几年苦难留下的根基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别说如花似玉,勉强能配得上清秀两字她就该偷笑了。
如此,这贵公子怎么可能对她感兴趣,动心机?
两人闲聊了几句,方杰瞧着蒲草扫了几眼门口,就笑道,“天黑路远,我就不多留你了。过个四五日我派人去村里取菜,你也不必如此辛苦赶来了。”
这般大风大雪赶路实在是冻得人吃不消,而且从一开始支取定金到如今,实在是受到人家太多照顾了。所谓虱多不痒,也真是不差这一件了。因此蒲草也没再推辞,笑道,“那好,就劳烦方公子了,我回去也会多想些菜方子送来。”
方杰微微挑了挑眉毛,脸色带了那么三分委屈七分戏谑的抗议道,“蒲草,你怎么还叫我方公子,是不是嫌弃我这满身铜臭的商贾…”
蒲草赶忙摆手,“方公子误会了,我是习惯了,一时改不了…”
方杰却是叹气,神色仿似又添了几分落寞,“很多朋友都是口中不说,心里却是无不嫌弃我整日与银钱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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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满载而归
眼见这俊秀男子被自己一句无心之失惹得如此伤怀,蒲草真是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不就是个称呼吗,怎么就忸怩上了?
前世她那几个好哥们儿,哪个不是见面就同她勾肩搭背的、划拳笑闹,如今她变丑了,这心也跟着变矫情了?
“方公子…不,方杰!请你相信,我绝没有看轻你的意思。”蒲草理好纷乱的思绪就正色说道,“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嫌弃我穷困,出银帮扶我种菜,我感激都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你的身份。再者说,做人存活于世,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只凭借自己的勤劳和智慧致富,就在任何人面前都能挺直腰背!”
方杰越听脸色越好,最后那双眼里所放出的光芒几乎炽烈得都有些烫人了,蒲草被他瞧得很是不自在,偷偷咽了口唾沫,勉强笑道,“嗯,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匆匆行了一礼就开门出去了,洛掌柜这半会儿一直站在门旁装作木头人,此时抬头瞧得自家主子怔愣着好似没有相送的意思,就赶忙追上蒲草,招呼着小管事一起送了她们出后门。
春妮和董四只在酒楼四处转了一圈儿就被小管事请到花厅里喝茶吃点心,倒也没受苦,只是心里不断猜测着鲜菜的价格实在有些煎熬。
特别是脾气本就急躁的春妮,生怕辛苦多少时日才收获的成果被贱卖,只堪堪忍到牛车出了巷口就抓了蒲草问道,“怎么样,方公子给了什么价,比夏时青菜卖得贵吗?”
蒲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故意逗弄她道,“你猜猜看,几筐菜一共卖了多少银子?”
春妮哪有心思猜测,狠狠揪了蒲草的棉袄袖子摇晃,抱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惹我着急,快说啊!”
蒲草伸出两个拳头比了比,笑道,“一共卖了十两银!”
春妮愣了楞,下一刻已是“嗷”得一声死死抱住了蒲草大声喊着,“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如此尖叫几声,她突然又没了声息,大颗大颗温热的泪珠子从她的眼睑里溢出落在蒲草衣领里,“蒲草,蒲草,咱们…以后不用挨饿了…”
蒲草紧紧回报她,眼睛也湿润了,这世上有什么比收获的满足、比摘掉贫穷的帽子、比温饱无忧更让人喜悦?
董四原本一边小心翼翼驾着牛车慢悠悠走着,一边支着耳朵听着后面动静。待得听清“十两银”三字也是惊得一咧嘴,不过几筐最普通不过的小青菜,居然就顶的上他们一家全年的进项了。这实在是暴利!
再一想起张家那温室里最少还能再割下十几茬青菜,他的嘴角也控制不住哆嗦起来,十几个十两银是多少,一百两?二百两?那哪里是座土坯房子,简直就是聚宝盆一般啊…
蒲草和春妮抱在一处哭得痛快了,就各自抹抹脸上的泪珠子重新展露了笑颜。蒲草意气风发的指了远处的商街,大声道,“春妮,走!咱们去花银子,大鱼大肉管够买!”
春妮哈哈笑着拉下她的手,嗔怪道,“才卖了银子你就要祸害,这可不行!给孩子买点儿吃食咱们就回去吧,下次卖完菜还了定金,咱们再添置东西。”
蒲草却是坚持,“下次再说下次的,我心里有数,咱们今日一定要先享受丰收的喜悦。”说完,她就喊了董四掉头直奔商街,董四自然笑呵呵应了。
老黄牛背上挨了一鞭子,脚下加紧,三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蒲草跳下牛车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两只大筐,然后带着春妮从街头的肉铺一直扫到到街尾的杂货店,但凡家里缺少的、平日不舍得吃用的都买了回来,甚至连街边卖花生糖的小贩都做了一笔大生意。
春妮先前还万般不舍,不管蒲草拿起什么她都要拦上几句,蒲草却是笑眯眯的照买不误,甚至拉着她砍价、挑拣货色。几次下来,她骨子里深藏的那份女子对于购物的狂热也被勾了出来,彻底沦为蒲草第二了。
两个买疯了眼的女子最后装得各自的大筐几乎都要背不动了,这才意犹未尽的回到了牛车上。
董四惊得瞪了半晌眼睛,最后只说了一句话,“这些可够开个杂货铺了。”
春妮和蒲草都是哈哈笑起来,递给他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说道,“董大哥,先吃点儿热包子暖暖肚子。一会儿还要折腾回去呢。”
董四接了包子也没客气,侧身背了风向就同她们一起大口咬了起来。待得吃饱,董四又去买了几样零碎东西就赶车回家了。
翠峦城里有高墙阻隔风雪,三人还不觉得如何寒冷。等到出了城门,越向家走道路越是难行。这一日里刮个不停的北风带着雪粒子早在路上搭了一个又一个小山包儿,牛车之时就会陷得极深,不费些力气是绝对出不来的。
拉车的老黄牛今日可真是遭了难,拐下山路不过三四里就硬是累得身上出了大汗。
董四心疼牲口就把缰绳给了蒲草,然后扛了铁锨走在老黄牛之前,遇到雪窝子就先撅上几下。
如此走走停停,待得三人进了村子的时候,日头早就落下西山了。
村里除了常有邻人小坐的那几家还算热闹些,其余家家户户都是灯光隐隐。
老黄牛许是也知道马上就能歇息了,这种盼望让它爆发了最后一丝力量,几乎是小跑一般就到了张家门前。
蒲草远远瞧着自家门前有灯光,心里就激动起来,笑道,“春妮,咱们到家了。”
春妮一把扯下捂脸的花布巾,刚要回话就见那灯光后突然窜出一大两小三个人影儿来。
老黄牛一惊立时站住了脚,那一大两小趁着这功夫就到了跟前。不必猜,这自然就是刘厚生带着桃花和山子了。
两个孩子努力往牛车上爬着,伸着小手去抓蒲草,声音里满是哭腔,“嫂子(姐姐)!”
蒲草心疼得直哆嗦,跳下车把她们紧紧抱在怀里,问道,“怎么哭了,是不是张贵儿又骂你们了?”
两个孩子一边儿一个把她的脖子搂得死紧,呜呜只顾哭得伤心就是不说话,蒲草还要再问,不想张贵儿早听得动静也迎了出来,正好把她刚才那句问话听进耳里,于是恼怒道,“嫂子怎么就觉是我欺负他们了!”
蒲草也不理会他,低声哄着两个孩子。刘厚生在一旁搓着手有些尴尬的说道,“嗯,这都怪我。我出来等着,两个孩子也非要跟出来,我怕他们冷就把他们藏羊皮袄里了,山子问了句你们怎么还不回来,我就逗他们说…嗯,说你们被狼叼去了。”
怪不得两个孩子这般惊恐,原来缘由在这里。那日蒲草只是晚上没回屋睡,就吓得她们三五日都小心翼翼跟在她身边。如今这被狼叼去的戏言,在他们心里可是比上次糟糕百倍有余啊。
春妮懊恼得掐了自家男人一眼,笑骂道,“你这笨嘴拙舌的,吓唬孩子可是真能耐啊。”
刘厚生红着脸挠着脑袋不敢吭声,蒲草安抚孩子几句赶紧起身解围,“没事啊,小孩子哄哄就好了。外面冷,咱们赶紧进屋说吧。”
董四急着回家,就摆手道,“我先回去把车卸了,改日再过来坐吧。”
蒲草喊了刘厚生帮忙把两个大筐卸下来,蹲身翻找片刻,在里面拿出一只大油纸包直接塞到了董四怀里,笑道,“董大哥,今日真是让你挨累了。这是一点儿小吃食你拿回去哄孩子,明日我摆桌席面儿再请你来喝酒。”
董四听了果然大喜应下,也没来得及看手里的油纸包就匆匆赶车走了。
众人抬着大筐进了屋子,刚才在外面光线昏暗还不觉得如何,此时放在亮处就显出那筐里的物件有多丰富了。
刘厚生惊得张口结舌半晌才憋出一句,“这要花多少银子啊?”
张贵儿坐在一旁也是脸色泛黑,眉头皱得死紧。在他心里,卖菜的银子就等同于他的束脩,蒲草第一次进城卖菜就如此大肆花用,岂不就在糟蹋他的前程?
“你们把卖菜的银钱都败坏光了?”
蒲草正从筐里往外拿花生糖,指望着哄哄两个孩子,他们欢喜起来就能放开自己的衣襟了。倒不是她讨厌两个孩子贴得如此之紧,而是她还有正事要同春妮夫妻商谈,一时顾不到他们罢了。
听得张贵儿如此言辞尖酸、隐含恼怒的问话,春妮儿立时心虚的低了头,蒲草却是冷冷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几月为了种菜,大家都没少出力挨累,如今卖了银钱添置些吃用之物无可厚非。你若是担心少了你的束脩,大可不必如此。这次卖了十两银,以后还会再卖十几次。张二少爷,你不会是算不清这账目吧?”
张贵儿先前还很是气恼,后来直接就被那句“十几个十两银”彻底砸晕了,连蒲草这般挖苦嘲讽都没有反驳半句,一直哆嗦着嘴唇念叨,“我能去学堂了,我能考状元了!”
蒲草暗暗翻了个白眼也不再理会他,一时翻不到花生糖就拿了那一大包碎布头儿,又抽了插在筐旁的几把木刀木剑分别递给两个孩子,哄他们进屋去玩耍。
两个孩子见得心心念念的好玩意儿,果然脸色好了许多,小心翼翼瞄了嫂子几眼就听话的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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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董四一家
张贵儿这半会儿也从狂喜里醒过神来,许是想起以后他的衣食束脩都要蒲草给付,就勉强收了心底的轻视,行了一礼转回自己房间去了。
春妮见此,偷偷捂嘴笑道,“赚了银钱就是好,以后你才是彻底当家掌权了。”
蒲草笑瞪了她一眼,“我一直都在当家掌权,好不好?”
三人都是笑了起来,刘厚生瞧得屋里只剩他一个男子,不好多留,就起身去了温室守夜。
蒲草见得屋里终于清静下来,就神秘的扯了春妮坐到她身边,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春妮立时睁大了眼睛,张着嘴半晌发不出声音。
蒲草好笑,伸手替她合上了嘴巴,低声说道,“我就怕你这般模样让董大哥看出来,所以才这时候说。你可记得这事儿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就连你家生子都不能说。”
春妮抱着蒲草的胳膊缓了好半晌才重重点头,“我…我知道这事轻重,不说传扬出去村里人立时就嫉妒疯了,就是你这身份也该多替自己留些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