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说,这贵公子就是方杰了。他下车站定,展开手里的折扇摇了摇,笑道,“最近忙些生意,好久未曾上门探望姨母,正好今日得空儿就赶来了。怎么,陈三哥这是要去办差?”
小管事连忙摆手,“表少爷还是唤小的陈三儿吧,小的可当不起表少爷抬举。表少爷若是来探望二夫人,可真是不凑巧了。”
方杰眉梢轻挑,眼含疑惑问道,“怎么不巧,姨母不在府里?”
“表少爷猜得不错。今日天气晴好,二夫人带着大小姐出城去上香了,就是回来的早也要申时末了。”
小管事笑道,“就是我家大人也去城南秦同知府上赴宴了。”
“那府里还有谁在?不会是宝坤也出门了吧?”方杰神色有些不愉,仿似因为白走一趟很是懊恼。
小管事连忙笑道,“表少爷说笑了,我们小少爷学堂里不放假,哪里能出去闲走?”
方杰抬头看看天色,脸色稍微好了一些,说道,“看这时辰学堂里怕是下课了,我正好带了些小玩意就先陪宝坤玩耍片刻,否则姨母回来说不得又要被收走了。”
小管事想起自家小主子的“苦日子”也是笑了起来,“那表少爷赶紧里面请吧,我们小少爷若是见得您来,怕是欢喜的什么都忘了。”
方杰含笑点头,这才抬步往门里走。那小厮抱了一只雕花木盒跟在后面,守在门口儿的几个门房儿也都是熟识的,笑嘻嘻行礼打了招呼。方杰从荷包里随手摸了一块碎银扔过去,几个门房儿立刻眉开眼笑的称谢不已。
瞧着他们主仆的身影消失在朱门之后,另一个小管事就跑上前扯了陈三,问道,“三哥,这人是谁啊,你怎么这般敬着?”
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整个翠峦城里,若是比官位比权势,哪家也越不过他们孙家去。
他们虽然只是个采买的小管事、孙家的奴才,但是出了这道门,一般小户人家的主子都要敬他们三分,哪个商家不巴结着,哪个没眼色的敢得罪?
说句不好听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惹了他们不要紧,引出背后的主子才是众人不情愿的。
所以,小管事眼见这采买管事里最有威信的老大哥如此谦恭,倒有些不忿,好奇问起方杰身份。
陈三听得他这话,赶紧扯了他走出很远才低声道,“你这小子没来府上多久,不知详情也就算了,但你以后可要记得,这位方公子绝对不能怠慢。他是二夫人的外甥,极得二夫人疼爱,甚至咱们大人都时常夸赞于他。”
“哦,原来如此。”小管事一脸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又后悔刚才为何没有上前行礼讨个露脸的机会。
要知道他们这府里没有正头夫人,二夫人负责掌管后院,自然是大权在握。他能从田庄调回来就得了采买管事这肥差,全仗着刚当上二管家的舅舅求了二夫人才办成,哪怕别人不巴结,他也更要亲近三分才是啊。
陈三见得小管事一脸懊恼,自然清楚他的心思,一时好笑又低声说道,“还有,咱们大小姐可是极中意这方公子。谁知,以后他能不能做了咱们孙家的女婿啊。”
果然,小管事听得更是后悔不迭。
不说他们两人闲话儿,只说方杰一路进了后宅,早有门房儿跑去通知了大管家孙成。
孙成迎到了二门口,恭谨行礼笑道,“盼到方公子上门真是不容易,二夫人可念叨您好些时日了。”
“孙叔,最近身体可好?”方杰回了半礼,同孙成一起往二门里走,应道,“我听门房说姨母和大人都不在,就想着看看宝坤,学堂里下课了吧?”
“公子赶得时辰正巧,学堂里刚刚下课。若是小少爷知道您来了,必定要欢喜坏了。”两人说着话就顺着游廊走过,穿过一座月亮门儿进了一个小院。
小院儿墙边种了几丛灌木,灌木一旁立着木架,木架上绑着的秋千随风微微晃动,为这小院添了三分童趣。
见得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早走小厮跑进屋里去通报。很快屋里就欢呼着跑出来一个穿了宝蓝锦缎衣衫的小男孩,虎头虎脑,很是可爱喜人。
“表哥,表哥,你说话不算数,我等了你一个月了。”
方杰半蹲身子接住像头小牛犊一般冲来的表弟,眼里笑意更真更浓,“最近忙,一时混忘了。”
孙宝坤极力绷着小脸儿,装作懊恼模样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表哥失约,非是君子所为。”
方杰哈哈大笑,回身接过小厮东子手里的雕花盒子,说道,“表哥知道错了,所以特意找了几样小玩意儿给你做赔礼,如何?”
孙宝坤等得就是这句话,刚才还绷着的小脸儿仿似春来雪融,瞬时就溢满了欢喜之意,抱了那盒子就拉了方杰往屋里走,嘴里还催促着,“表哥快陪我玩一会儿,我娘回来又该说我玩物丧志了。”
孙家原配大夫人自幼身体就羸弱,嫁入孙家,生了孙大小姐之后越见不好,十年前就先去了。
孙大人为了子息一口气又纳了几房小妾,却都没有动静。反倒是娶回多年的二房,也就是方杰姨母老蚌怀珠,平安生下了孙府唯一的男丁。
孙大人也算明事理,生怕儿子变成纨绔子弟。不但请回名师教导,平日里还千叮咛万嘱咐二夫人,一定要严格管教。
所以,孙宝坤这宝贝疙瘩的日子从小就过得是可怜之极。
十岁年纪正是淘气的时候,却被规矩束缚的像个小老头儿一般。但凡有两件好玩意儿摆弄,还没热乎几个时辰就会被母亲收走,耍赖打滚也都换不得母亲心软。
如此,倒让方杰瞧得倍觉心疼。每次上门都给他带上几样儿小东西,再陪他玩上一会儿,自然也惹得这小子见了他比见了亲爹娘都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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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小事儿一桩
方杰今日淘换来的是两个木刻机关小马,拧上弦后,那雕刻极其逼真的小马驹就迈着步子在青石地板上嗒嗒走了起来。欢喜的孙宝坤跟着小马屁股后面追来追去,两个小厮和丫鬟看着新奇也跟着拍手叫好,一时间房间里热闹得差点儿掀了房顶。
方杰坐在门口的末座儿,吹吹风喝喝茶,顺便同大管家说说闲话。
“孙叔,我前些日子路过珍宝记,见得门前好似有些冷清。不知是铺子里要转行,还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孙成听了这话,脸色有些尴尬又无奈。
说起来,他和老妻是当初随着大夫人陪嫁过来的老人儿了。大夫人在世时,他们夫妻自然风光、大权在握,但待得是大夫人病逝,他就没了靠山。
虽然二夫人掌权后,见他主动交了权柄也没有着意打击他,而大夫人又留了个铺子给他们夫妻养老,怎么算起来这日子都要知足了。只等再过个几年就报个归老的名头,孙大人念着他们夫妻忠心不惹事,赏他们一家自由身也是顺理成章的。
可惜,事情盘算的千般好万般好,总要有好人执行才行啊。
他们夫妻一辈子小心谨慎,不想却养了个败家儿子,比正经主子还纨绔。表面上在他们夫妻跟前孝顺又老实,实际上吃喝玩乐、花天酒地,把个好好的铺子硬是掏空了大半。如今半死不活,实在让人恨极。
“谢公子惦记了,我那小铺子不是要转行,是被家里劣子败坏一空,马上要关门了。”孙成是叹气连连,有什么比老来无望更让人愁苦?
方杰好似有些惊讶,赶忙问道,“孙叔,那铺子位置极好,只要有好货源,保管生意兴隆。怎么能轻易就说关门?”
孙成摇头,“公子有所不知,我那大儿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除非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否则…还不如关了铺子净心。”
方杰劝慰了两句,慢慢喝了口茶这才抬眼说道,“孙叔,说起来也巧。我一个好友如今在做运送海货的生意,常有新奇的海国之物运来,在咱们周边几城卖得极好。
我那朋友是个急脾气,就喜行船航海不喜打理这些店铺琐事,托我在咱们城里找家铺子接货,所得利润五五分。若是孙叔有意,我倒是可以帮忙居中联络一二?”
“真的?”孙成听了这话,立时喜得眼睛都瞪圆了。
雪国地处极北,离得那温暖的海滨之国何止千里万里之远。有生之年,能够亲眼看到海色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
也正因为如此,人人都对海国之物极其好奇。那些五彩贝壳镶嵌的屏风,珊瑚珍珠琢磨的首饰,陶碗般大小的海螺,雕琢精致的小摆设儿,样样都惹得惊羡不已、趋之如骛。
若是能搭上海商的买卖,就算是货源不多也绝对是条财路,大富大贵不敢保证,起码足够一家人殷实过日子了。
但孙成当了多年的大管家,如今虽被架空、心灰意冷,头脑却还是极精明的,短暂的惊喜过后他立刻就恢复了理智。微微思虑半晌,低头躬身说道,“方公子如此大恩,小的一家无以回报。若是公子有何需要小的效劳之处,尽管吩咐。”
方杰嘴角轻翘,挑眉一笑,“孙叔客套了,都是小事不足挂齿。说起来,孙叔多年掌管府衙后院必定极有经验,我如今倒真是有件小事要孙叔帮忙参谋看看…”
未时末,孙府尹一身酒气的坐着四抬大轿从城南秦家回来。一路上回味着那丰盛的酒席和身段唱腔都是一流的花旦,再摸摸身侧的那只檀木盒子,他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三分。
他这大半生,历经十年寒窗苦读,幸有家族鼎力相助,科考顺利拿了个三甲进士。之后又在官场打滚儿十几年,日日心狠手辣的打压拉拢下属、巴结逢迎上峰,其中煎熬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过,如今稳稳坐到这翠峦府尹的位置,才觉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虽然品级不过是四品,这翠峦城也不是出产丰厚之处,但是天高皇帝远,方圆几百里内他就是最高权力者,一言九鼎、人人巴结逢迎。
前几日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喜好古籍,这一次赴宴就收了不下六七本。如此回报,怎不令他飘飘然?
很快轿子抬进了府门,早得了消息的大管家孙成迎了上来,双手接了那檀木盒子伺候在一旁。
孙府尹一边迈着四方步走向书房,一边随口问道,“府里今日可有何事?”
孙成赶忙低头恭谨应道,“回老爷,二夫人和大小姐出城上香还未赶回,小少爷刚刚下课。”说完,他好似突然想起一般又道,“上午方公子上门探望二夫人,听得二夫人出门未回就陪着小少爷坐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小少爷很是欢喜,午饭都多吃了半碗。方公子留下话儿说,过几日再来拜见老爷。”
孙府尹听得方杰待自家小儿如此疼爱,脸色就柔和了几分,点头说道,“博雅这孩子着实不错,可惜…”
孙成闻言,低下头掩了一脸古怪之色。他自然听得出自家老爷的言下之意,无非是嫌弃方家根基太浅,方杰是庶子又行得商贾之事,否则他倒是大小姐夫婿的好人选。
若是以前他听得这话,也会替方杰可惜。毕竟以自家老爷这样的权势,谁不是下死力的巴结逢迎,这城里多少人家明知大小姐脾气不好,还照旧托人探口风。为了家族,为了儿子仕途恨不得用尽手段,立刻把人娶回去才好。
但是,世间总有那异类不同于常人,而方杰就是其中一个。
想到这里,孙成眼里甚至闪过一抹笑意。自家老爷怕是如何也想不到被他嫌弃的方公子躲避犹恐不及,哪里还会送上门做女婿?反倒是大小姐死活想要贴上去,这是何其有趣之事?
孙府尹换了一身宽松的锦缎袍子,仰靠在太师椅上喝了一口浓茶,舒服的长吐一口气。眼角扫到那只雕花木盒,就摆手吩咐孙成和两个书童,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读会儿书。待得夫人小姐回府,再来禀报。”
孙成半垂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喜色,赶忙行礼带了两个书童退了出去。
孙府尹慢悠悠品着茶,顺手翻看鉴赏着一本本古籍,不时赞上两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看得累了就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只觉这真是人生难得的惬意时刻。
可惜,老天爷似乎见不得他这般悠闲,就在他刚刚同周公摆上棋盘尚且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得窗外好似有人在闲话儿,隐隐约约中带着“大小姐”“红牡丹”之类的字眼。
他立时就清醒了过来,刚要张口呵斥,下一刻却是闭了嘴皱眉细听。
那窗外的两个小厮正在打扫庭院,扫帚剐蹭在青石地上刷刷有声,期间夹杂着两人的笑谈。
其中一个小厮仿佛听了什么事很惊奇,声音因此拔得有些高,“什么?你说咱们大小姐同红牡丹在大街上对骂?绝对不可能!咱们老爷可是最重身份体面的,大小姐怎么能同娼妇打在一处,那岂不是让全城的人笑话?”
另一个小厮撇嘴道,“何止让全城人笑话?那日日头正好,满街都是赶来采买皮毛药材的商贾在走动。这时候,说不定南方几城哪个茶楼就在传说呢,翠峦府尹家的大小姐同娼妇当街吵骂动手,还扬言拆了人家的花楼,这是多新鲜的段子啊!”
“哎,”先前那小厮叹了气,仿似替主子为难起来,“咱们老爷这出去赴宴还没回来,不知道能不能听到这事儿,若是听得了,咱们大小姐可要挨罚了。”
两人正说得热闹,突然听得门轴的咯吱之声,于是齐齐扭头一看,他们口中赴宴未回的老爷居然就站在门里,双眼圆瞪,那脸色阴沉得都能直接刮下二两霜来。
两人猛然想起,刚才的那些闲话必定都进了主子的耳朵,立时吓得魂不附体,噗通就跪了下来“梆梆”磕起响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不该多嘴,小的再也不敢了。”
孙府尹双眼微眯,心里思虑片刻,高声冲着院外喊道,“来人!”
院门应声而开,孙成手里端着一只托盘匆匆走进来。那托盘上的青花瓷盖碗边沿儿还隐隐约约冒着热气,显见是去厨院替主子张罗吃食刚刚赶回来。
孙府尹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勉强收回了即将出口的呵斥,转而指了那两个瑟缩发抖的小厮,吩咐道,“把这两碎嘴的奴才打上十板子,撵出府去!”
孙成怔愣了一下,不知主子因何动怒,嘴巴动了动好似还想帮着求情几句,可是孙府尹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甩袖子就怒气冲冲回了屋里。
孙成冲着满脸惊惧、紧紧盯着他看的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这才高声呵斥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自己去领板子?记得出了府门以后也闭严了嘴巴!”
两个小厮吃了这颗定心丸,就开始哭喊着装作万分不愿离开的模样,磕头求起情来,最后还是被孙成唤人来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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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腌酸菜
孙府尹一连喝了两杯茶水,才觉心里火气降了一些,见得孙成端了托盘进来,还是呵斥道,“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居然敢随意议论主子长短,简直太没规矩了!”
孙成躬身勾着头,任凭主子喝骂也不回嘴辩解。
孙老爷骂了几句觉得心里憋闷稍稍好些,见得他如此模样,心里倒生出一抹愧意。
后院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当家理事的是二房,孙成这发妻的陪嫁奴才想必存身已是尴尬,更别提管教他人了。
若是老妻还活着,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发生。而女儿也有亲母教导,更是不会像如今这般刁蛮任性。
如此想着,他就叹了气,“罢了,这般呵斥是委屈你了。”
孙成上前稳稳放下托盘,行礼说道,“老爷折煞奴才了,都是奴才的不是。”
孙府尹摆手,“不是你的错。”说罢,靠在椅子上闭目不再言语,脸色晦暗之极。
“老爷,可是有何烦心之事,不知奴才能不能替老爷分忧。老爷公事本就繁忙,不可再添忧思。”孙成轻手轻脚揭开青花碗盖儿,小声劝慰着。
孙府尹嗅得最喜爱的鸡汤香气,就支起身子勉强喝了两口,无奈道,“凤儿没有亲母管束,规矩学得是一塌糊涂,以后嫁去夫家必定惹人笑话。”
孙成劝道,“老爷也不必发愁,二夫人平日待大小姐也是极尽心的,只不过毕竟不是亲母,有些事不好深说。所以,小姐的脾气才…直爽一些。若是老爷要教小姐学规矩,也不见得非要二夫人教,请个教养嬷嬷不是更好?”
“教养嬷嬷?”孙府尹拿着勺子的手就是一顿,脸色立时亮了三分,“这倒是个好主意。你明日就去城里访访,找个资历最老、名声最好的回来。”
“是,老爷。”孙成恭谨应了,孙府尹去了心头之事胃口大开,一碗鸡汤也喝了个干净。
待得晚上,二夫人听说两个小厮因为吵了老爷歇息要被撵出府去,也没放在心上,吩咐贴身丫鬟捡了两人的卖身契,随手就给了孙成。
孙成握在手里找到两个早就拾掇好包裹的小厮,当着他们的面儿把卖身契撕个粉碎,又每人分了十两银子,这才送了他们一瘸一拐的出了后门儿。
两个小厮也忘了屁股上的疼痛,脚下生风一般很快就走得没了影子。
世上哪有人心甘情愿做奴才的,他们都是幼时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父母为了让他们有个活命机会才把他们卖出来。如今重获自由身,又得了足够买下二亩地或者做个小本买卖的银钱,简直就是天上掉了馅饼,哪里还能不急着赶回家去?
孙成眼见两人的身影隐隐约约消失在巷子口,这才抬头去看漆黑一片、无星无月的天空,长长松了一口气…
第三日,孙成找来的老嬷嬷就进了府门。孙府尹亲自接见赏茶,眼见这老嬷嬷衣衫整洁,半白的头发盘得一丝不乱,而且举止得体谈吐有物,心下很是满意。立时定下三月聘期给了一百两的聘金,就留她在府上教导女儿。
老嬷嬷也是个直爽精明之人,开口提了约法三章,涉及打手板儿、饿饭等等规矩惩处,听得孙府尹这当爹的心疼不已,但为了女儿的将来还是硬着心肠点头应下了。
孙娇凤前日出门去上香,本来好不容易劝得二娘带她绕去白云居见见心上人,却不想扑空而回。结果回府听得小丫鬟禀告说心上人居然来了她们府上,如此这般错过,让她心里懊恼得恨不能把青石地板跺个窟窿。
这几日,她正是琢磨着如何再出府一趟,却被突然告知以后三月不能出门,而且还要被老嬷嬷管教。
这真是晴天霹雳一般,她立时砸了屋里的瓷器桌椅抗议,二夫人赶来劝慰也被她撵了出去,闹得满府不得安宁。
孙府尹听得孙成禀报,大怒,愈加狠心吩咐老嬷嬷要严厉教导。
翠峦城东有一座占地四亩的大院子,门楣上的牌匾不同于别家的某某府,只单单写了“念恩园”三字,笔法飘逸、浑然天成,哪怕再是不懂书法之人,也能轻易感受到那落笔之人的洒脱之意。
而院子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也布置的极为雅致。
其中一座画楼二层正敞着雕花窗子,阳光直射而入照在那穿着宝蓝绸衫的公子身上,越发显得他嘴角的那抹笑得意又调皮。
待得描完最后一片叶,收了画笔,方杰一边放下半挽的袖子一边说道,“这么说,以后我这耳根子能清净三个月了?”
门口伺候的小厮东子立刻笑道,“公子妙计安天下,一出手就钉了孙大小姐的七寸。以后您再去胭脂阁喝酒,可没人拦着了。牡丹姑娘这几日可是日日派人来送帖子,奴才都接到手软了。”
方杰挑眉,端了茶碗喝上一口清茶,笑骂道,“你是拿赏钱拿到手软吧,别说你没接人家的赏封儿?”
东子赶忙讨好的上前替主子添茶,笑嘻嘻遮掩道,“小的这不是跟着主子沾光嘛,别家公子少爷想见牡丹姑娘一面都难,只有公子您才有如此颜面。”
“以后少接那些好处”方杰收了嘴角笑意,指了桌上的请贴又道,“帖子也都扔了吧。”
东子一愣神,疑惑问道,“少爷,你不去牡丹姑娘那儿了?”
方杰摇头,展开折扇,眼望窗外越见萧瑟的景色,轻声道,“越是娇美而惹人怜惜的花朵,花心里包裹的越不是蜜糖…是毒!”
东子挠挠脑袋,实在想不明白,只不过与女子见个面喝杯酒怎么就同毒扯在一起了。但他也不敢多问,只能带着一肚子疑惑退到了门外。
方杰的目光慢慢放到那遥远的天边,心中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沉思不语。
偶尔轻灵的风从窗前刮过,带得垂在他脸侧的发丝飘起,掩盖了那双星眸里满满的怀念与哀伤…
蒲草抱了苞谷秸进灶间,随手扯去沾在头上的苞谷须子,嘱咐桃花,“帮嫂子把锅里的水烧开,等以后酸菜积好了,嫂子给你包酸菜馅儿的饺子吃。”
桃花笑嘻嘻应了,扯了几根苞谷秸从中踩折之后塞到土灶底下,又敲了火石点着,做得又快有利索。
蒲草在她头上响亮的亲了一口,赞道,“我们桃花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嫂子以后可有帮手了。”
桃花得了夸赞笑得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般,越发可爱。
山子抱了一颗白菜跑进来,抗议道,“我也帮姐姐干活了!”
蒲草赶紧又亲了亲这极度爱吃醋的小屁孩儿,“山子也是最能干了,嫂子都搬不动白菜,多亏山子帮忙。”
山子立时努力抬头挺胸做出一副力大无穷模样,惹得蒲草和桃花都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