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了一辈子,龚姨娘怎么会轻易的认输,接过柳氏的话头就说道:“哪里是翅膀硬了,我瞧着四小姐这是一时糊涂了,昨儿她为了夫人的寿宴可是忙活了大半宿没睡,精神定然不济,若有任何冲撞的地方,还请夫人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饶了她吧。”
柳氏哪里肯罢休,说道:“饶什么?我不过是想教她些道理罢了,也免得她今后出去丢人现眼,坏了我们定国公府的教养,她是嫁人了,可府里还有那么多云英未嫁的姑娘,哪里就能被她这个不懂事的姑姑连累了去?”
话锋一转,柳氏直接对桂嬷嬷挥了挥手,坚持说道:
“桂嬷嬷还愣着干什么,龚姨娘既然来了,那就顺便也给龚姨娘看看,教导不好孩子,将来会有什么后果。”
龚姨娘的脸色这时才变了,没想到柳氏会这样不给自己面子,居然当着她的面就要处置了四小姐,还大言不惭的说要让她看看,龚姨娘哪里肯罢休,冲到谢氏面前,就要去夺桂嬷嬷手上的竹板子,幸好桂嬷嬷眼明手快,将手往后挪了挪,让龚姨娘扑了个空,抢不到竹板子,干脆直接去拉扯谢氏,两个按着谢氏的婆子没有桂嬷嬷的胆识,被龚姨娘一拉就松开了,龚姨娘将谢氏护在身后,对柳氏说道:“夫人当真要这样不讲道理?那奴婢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把这事儿摊开了到国公和长宁候的面前说一说,看看国公和长宁候肯不肯夫人这般折辱四小姐。”
龚姨娘的话,让言昭华心惊,果真是恃宠而骄,有恃无恐的,可见国公真的十分宠爱龚姨娘,以至于让她敢这样和国公夫人叫板,这是笃定了柳氏奈她不何才敢这般放肆的吧。
谢氏也就安心躲在龚姨娘的身后,一副只要有龚姨娘在,谁也动不了她的安心神情,言昭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对于妾侍胡闹的分量,她经历的比较多,当年她的后宅里,尽是这种恃宠而骄的人,言昭华了解这种人撒泼的后果,不仅让后院鸡飞狗跳,还把正房的格调也给拉低了,实在令人头疼。
可柳氏却并未有任何惧意,本来嘛,她是国公夫人,的确没有理由惧怕一个姨娘,就算她再受宠也只是一个姨娘罢了,这是柳氏后来教言昭华的话,不过此时言昭华还不能理解那么透彻就是了。
只听柳氏彪悍的说道:
“后宅之事,哪里到了要闹到公爷面前的地步,一个个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龚姨娘给我拉开,赶紧的行完了家法,好让四小姐和龚姨娘团聚去。”
言昭华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赶忙用帕子掩着唇瓣,柳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看了她一眼,倒是龚姨娘那双漂亮的瞳眸中,似乎氤氲出了狠戾之气,剜着言昭华。
柳氏这下发话了,在场婆子哪里还敢不从,自龚姨娘身后就拽出了谢氏,龚姨娘想阻拦,却被桂嬷嬷四两拨千斤的撞到了后面,言昭华再次惊讶,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平日里笑呵呵的桂嬷嬷居然是个练家子,她那一下推人的力气,虽然看着没什么力道,只是轻轻一碰,可龚姨娘一连倒退了三四步,可见其力道惊人的。
谢氏的手被两个婆子抓着,桂嬷嬷手起板落,毫不含糊的噼啪打在谢氏的手掌心里,谢氏只觉得手心火辣辣的同时,脸上脖子上都是火辣辣的,暗自咬牙,对依旧嘴角含笑的言昭华递去了一抹阴狠之色,言昭华毫无所惧,狠辣回之,唇边的冷笑又加深了几分弧度,气得谢氏咬牙切实,却又无可奈何。

第二十章

谢氏被桂嬷嬷结结实实的打了是个手板子,手掌虽痛,但和她内心的崩溃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多少年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羞辱了,就算是从前待在定国公府的时候,因为从不出头,所以,挨柳氏手板子的机会也不多,直到出嫁后,更是没有过了,没想到今日,柳氏居然这般不给她颜面,连她姨娘的面子都不给,一意孤行的打她。
打完之后,谢氏都快要哭了,可看见言昭华那似笑非笑的脸时,又硬生生的忍住了,攥着发胀发热的手心,记下了这笔仇怨。
龚姨娘也是拼命忍着怒火,扶着谢氏离开的时候,到底没敢拂袖而去,但行的告退礼也是够敷衍的。
言昭华站在柳氏身边,与柳氏一同看着龚姨娘和谢氏搀扶而去的背影,言昭华的心跳到现在为止都没能平复过来,她上一世做梦都想让谢氏吃点苦头,可最终却因为力量太过薄弱而未能实现过,转身看着柳氏,言昭华由衷的说了一句:“外祖母,您真是太厉害了。”
这句话,绝对是发自言昭华内心的,柳氏却是不怎么高兴,犹豫了一会儿后,才抓上了言昭华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言昭华不明所以,看着柳氏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有话和自己说,便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待,等待柳氏想好了开口。
一会儿后,柳氏才叹了一口气,说道:
“今日之事,你可有做好心理准备?”
言昭华脑中转的飞快,一下子就明白了柳氏的意思,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就算今日外祖母不处罚太太,她也不会高看我一眼,对我好一点,与其畏畏缩缩的被她算计,干脆挑明了说出来,外祖母不要以为我是一时冲动才会说出这些事情的,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府里的日子越发难熬…”
柳氏心中暗赞言昭华反应迅速,居然这么快就能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她今日处置了谢氏,谢氏不敢对她怎么样,可是华姐儿还是个孩子,谢氏若是在明里暗里使出一些阴损的招数来,华姐儿小孩子家家,哪里懂得那么多,万一中了招就后悔莫及了,想到这里,柳氏甚至有点后悔,后悔今日没有替华姐儿再忍一忍,不过,转念又一想,柳氏又明白过来,这么浅显的道理,她居然还没有华姐儿想的透彻,正如这孩子所言,就算她今日忍了谢氏的行为,放她平安归去,可谢氏也不会对华姐儿更好些的。
言昭华看柳氏若有所思,咬了下下唇,走到柳氏面前,双膝下跪,吓了柳氏一跳,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说。”
“华姐儿要多谢外祖母今日袒护之恩,如今我和谦弟身边已经没有多少可以信任的人了,所以有些事情,还要麻烦外祖母才行。”
桂嬷嬷赶忙过来将言昭华给搀扶起来,一边替她掸尘,一边说道:“大姑娘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说出来,老夫人还会不答应你不成?”
经历了今日的事情,桂嬷嬷也是打从心底里心疼这个孩子,听听她说的那些事情,若真是实情,那侯夫人也实在太恶毒了些,若是寻常继母苛待孩子也就罢了,她还是两个孩子的姨母,夹带着这一层关系,都没能让她好好对待两个孩子。
柳氏也跟着说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便是了,从前我只当她是个好的,竟一时不察,让她得逞了这么些年,现在既然知道了,就断没有姑息的道理,你放心吧,长宁候府的后宅之事,我虽不能亲自出面,但也未必就是什么也管不得的,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你做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柳氏这番话说的也算是有情有义的,若是旁人找她帮忙,她可不会答应的这样爽快,就算是谢家的孩子找她,她也得问明了缘由之后,再考虑帮还是不帮,但这个外孙女开了口,柳氏难免加上了一些这些年没有照顾到的愧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横竖她要求的肯定都和谢氏有关,柳氏眯着眼想道,长宁候言修她管不了,但谢氏嘛,她还是能管上一管的。
言昭华得到了柳氏的许可,展开了天真的笑颜,这一笑居然一下子又笑到了柳氏的心头,这孩子活脱脱就是她的薇姐儿转世啊,从前竟没有发觉,她的眼睛居然和她的薇姐儿一模一样,都是漆黑的瞳眸,一笑便像是半空高挂的月牙般柔软了她的心。
有这样一双眼睛,别说是让她帮忙对付谢氏,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柳氏如今也会想办法去给她弄的。
当然了,言昭华还不是很明白此时此刻柳氏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很纯粹的在考虑自己的问题,想了想后,才说道:“有两件事情,一件便是关于我母亲嫁妆的事情,不瞒外祖母说,太太一直把持着不放,就连我想要嫁妆册子都不行,我不是贪图母亲的嫁妆财产,只是觉得不该落在太太手中,她若是对我和谦弟很好,也就另说,偏偏她对我们不好,如此哪里能放心交给她打理呢?我年纪小,不懂账目,能不能请外祖母派人教我,顺便让您的人接受母亲的嫁妆,让他们替我和谦弟打理,我是个姑娘家也就罢了,可谦弟是嫡长子,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是要袭爵的,说句小心眼的话,总不能在钱财这一点上…被太太他们压着嘛。”
言昭华这番话说的算是十分重了的,也就是下定决心,完全要和谢氏撕破脸对着干的意思了,要柳氏派人替她打理嫁妆,那就是在谢氏身上扒皮,这些年谢氏在谢薇的嫁妆上获得了多少利润,用脚趾头算算都知道很多很多,如今柳氏若派人给言昭华,让言昭华有能力自己打理的话,无疑是抢了谢氏的生财工具,谢氏还不恨死了她。
柳氏犹豫了片刻,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只是叹息说道:“还有第二件事是什么?一并说了吧。”
言昭华知道她先前的提议柳氏还要考虑一会儿,也不催促,低下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两块剪成帕子般大小的碎布料,递给了柳氏,说道:“之前我院子里处置了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让我偶然间得知,她在我被褥上动了手脚,我不知道是什么,但闻着总觉得不对,就让人把那褥子裁下了几块,便是这个了,能不能请外祖母找人替我看看,这上面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柳氏神色凝重,看着言昭华,问出了关键:“那丫鬟…是你家太太的人?”
言昭华点头,毫不隐瞒道:“是。我就是觉得这被子味道奇怪,才开始怀疑那个丫鬟的,她从前是专门管我就寝的,被子上面的手脚,就只有她能做,所以这褥子…”
接下来的话,言昭华没有说下去,柳氏却是明白了,目光凝重的盯着手里的布料看了好一会儿,心口再次被怒火填满,将布料递给了桂嬷嬷,说道:“我派人去查,有了结果就告诉你。现在你只需告诉外祖母,那个管你就寝的丫鬟,你可知道她是谁的人?”
言昭华点头:“自然知道,整个长宁候府都知道她是太太派来我身边伺候的人。”
这句话成了压到柳氏心中犹豫的最后一根稻草,深吸一口气后,才对言昭华说道:“这第二件事我应下了,而那第一件事…”柳氏的目光停留在桂嬷嬷手中的布料上,声音越发深沉,说道:“我也应下了。等过两日,我便送几个可靠的账房先生给你,到时候,你就光明正大的,以你言府嫡长女的身份,跟你太太讨要你母亲留下的嫁妆,你虽年幼,但谁也没规定,年幼便不能打理,你放心好了,我给你派去的定然都是查账,看帐,入账的高手,交给他们,一如交到我手中,你无需担心任何问题。”
言昭华欣喜不已,知道柳氏能这么快做决定,和先前她说的第二件事情脱不开干系,本来柳氏还在犹豫,要不要让她和谢氏彻底决裂,可在听说谢氏派人对言昭华不利之后,就立刻改变了主意。
“是,昭华多谢外祖母。只是,父亲那里…”
虽说她是言府嫡长女,有权利讨要前侯夫人留下的嫁妆,谢氏没有资格拒绝,但是就怕她联合言修,到时候生出旁的不必要的麻烦来,所以言昭华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未雨绸缪说清楚一点比较好。
柳氏也想到这个可能,从前她就对言修其人并不放心,奈何国公器重他,薇姐儿喜欢他,她纵然拿捏不准,也只好放任薇姐儿嫁过去,婚后的言修没有大错,亦没有大功,而谢薇的死,更是横在柳氏心头的一处硬伤,所以,从根本上,她和言昭华一样,是不信任言修的。
说道:“你父亲那里,我也会去说的,你就不用担心了。”柳氏伸手抚摸了一下言昭华那白皙的面颊,慈爱的说道:“这些年让你们受苦了。现在你将这些日子长宁候府里发生的事情好好跟我说说,特别是那个丫鬟的事,不许隐瞒,一字不落的跟我说。”
言昭华哪里还敢隐瞒,当即把自己怎么怀疑红渠,然后设计红渠和谢氏反目,谢氏对红渠恼羞成怒棒杀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柳氏,柳氏越听眸光就越发灰暗,久久不语。

第二十一章

言昭华将一切都说完之后,柳氏又叮嘱了她几句,外面宾客们已经开始吃席面,柳氏便带着言昭华一同出了擎苍院,往前院宴客厅去了。
柳氏有客人要招待,虽然还有很多话要嘱咐言昭华,但还是要先把今日的寿宴过完才成。
染香和青竹在院子外头守着,言昭华出来,两个丫鬟就跟了上来,见言昭华面色沉静,便知道自家小姐肯定没吃什么亏,担忧的心也就放下了。
柳氏专门派了平嬷嬷来带言昭华去小姐们用餐的院子,这是定国公府专门开辟出来的招待娇客们的院落,名字也很好听,叫玉瑶苑。
谢家孙子辈里有很多姑娘,言昭华都未必能全都叫的出名字,国公爷年轻时也是个风流的,府里娇妾一箩筐,生的几个儿子也都随了他,几房子女加起来可不就多起来了,幸好谢家家大业大,养得起这么大的家族,其中大姑娘谢馨柔和二姑娘谢馨元是大房嫡女,在国公府的地位还算稳固,两人生的美貌,从小也颇有才名,言昭华上一世的时候,和她们走的并不熟,因此彼此秉性也不是太了解,只知道,谢馨元和言昭宁年纪相同,小时候走的挺近,但后来谢馨元在言昭宁手上吃了大亏,以至于未出阁前半边脸都被毁了,错过了大好的姻缘,具体什么情况言昭华不清楚,但她隐约知道,谢馨元脸颊被毁那段日子,言昭宁日日躲在房中不出来,那之后,连谢家去的都少了。
姑娘们用的都很少,再怎么精细的东西最多也就是两三口的样子,所以当言昭华到了玉瑶院的时候,见姑娘们都用完了,三两凑在一起说话呢,她环顾一圈后,发现确实有不少熟悉面孔,言昭宁和谢馨元凑在花窗前说话,言昭宁此刻大概还不知道谢氏被柳氏罚了手板子的事情,要不然看着言昭华肯定笑不出来的。
言昭宁笑着对言昭华招了招手,站在花窗旁的另外几个姑娘们就看见了言昭华,不等言昭华走过去,就凑到言昭宁身边去说话了,不时回头看言昭华,似乎就是在说关于她的话题般。
言昭华并不介意,谢馨柔正在招呼客人,看见言昭华落单,就走了过来,谢馨柔是主人家,举止端庄,言谈风趣,人缘看着很不错的样子,走到言昭华面前,挽住了言昭华的胳膊,亲昵的说道:“祖母留表姐说了这么久的话,可是有什么事吗?”
言昭华看着这个活泼的女孩儿,脑海中倒是想起不少上一世言昭宁在府里说起她的坏话,什么自私自利,目中无人之类的,以至于她上一世对谢馨柔这个表妹的印象一直不好,也是她糊涂,偏听偏信,一心把言昭宁当做自己的妹子,她说旁人不好,那肯定就是不好的,以至于和谢馨柔并不亲近,想起上一世谢馨柔也曾主动和她攀谈靠近,却都被她高傲的拒之千里,三两回之后,谢馨柔自然就不来招惹她了。
言昭华心里懊悔不已,低头腼腆一笑,却是握住了谢馨柔的手,谢馨柔的父亲和言昭华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姐弟,这世上哪里有很多这种亲密的关系呢,表姐妹之间自是要团结一心的。
谢馨柔看了看言昭华握住自己的手,也是有所意会,对言昭华灿烂的笑了出来,将她牵到了一处阳光正好的座位旁,亲自坐下和她说话,只听谢馨柔亲热的说道:“往常想要和表姐亲近,表姐总是不愿,今后咱们可得多亲近亲近。”
言昭华爽快点头:“从前是我不见世面,让表妹见笑了,今后还要请表妹多多提点才是。”
对于言昭华的主动示好,谢馨柔哪里会拒绝,当即回应:“都是一家子姐妹,有什么提点不提点的,只要表姐别再像从前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只跟宁姐儿一个人玩耍就好了。”
言昭华为自己从前的糊涂表示忏悔,低头抿唇笑了笑,谢馨柔左右转了转,凑过来对言昭华说道:“有句不该说的话总想着说给表姐听的,就好比园子里的茶花般,这一面看着是白的,可另一面看着就是血痕状的,人…也有两面,往往你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关于宁姐儿…其他的话我也不便多说,但我相信只要表姐留意一些,就能发现的。”
谢馨柔的话情真意切,诚心诚意,让言昭华对她刮目相看了,她说这些应该就是在给言昭华警示吧,是用两面颜色的茶花来暗示言昭宁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纯良,言昭华真是没有想到,谢馨柔会对她这般推心置腹。
“表妹说的话,我记下了,从前实在糊涂,竟分辨不清人心真假,害人害己,今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谢馨柔听了言昭华的话,便点点头,说道:“表姐别怪我多嘴,只是有时候在外面听了她说你的那些话,又见表姐对她那般信任,这才心有不甘,多嘴说了这些,表姐宅心仁厚,一心将她看做好姐妹,一时不察也是有的,只是今后断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言昭华一边点头,心中一边后悔,后悔自己当年的糊涂,后悔为什么没有和这样人品端正的人交往,言昭宁在外面诋毁她的声誉,怎么说她的,言昭华虽然没有亲耳听到过,可也明白,无非就是她说谢馨柔的那一套,不过是换了个主角,反正家里其他姑娘全都是冷漠自私,傲慢无礼的,只有她一个人是善良的,她永远都是那个被家里姐姐欺负的善良妹妹,旁的人不明就里,再加上言昭华上一世又不经常出现在贵女的交际圈中,这些事情便更加没有人告诉她了。
两人正说着话,言昭华就看见门口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小丫鬟,正是言昭宁身边伺候的玉霞,只见玉霞找到言昭宁就走过去,在言昭宁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就见言昭宁脸色变了,赶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谢馨元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跟着玉霞着急忙慌的出去了。
言昭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当即便猜到,定是玉霞告诉了言昭宁谢氏挨了手板子的事情,言昭宁才急着过去探望,谢馨元从花窗前走过来,她穿着一身苏绣月华的锦布长衫,斜襟前别着一朵迎春花,头上梳着凌云髻,两边各戴一只半个手掌大小的银制流苏步摇,要说谢馨柔的容貌是端庄典雅,那么谢馨元的容貌就是娇憨可爱的,谢家的血脉很好,孩子生出来个顶个的水灵漂亮,想着这小姑娘今后会被言昭宁害的很惨,言昭华心里就不免为她可惜。
“宁姐儿去哪儿了?”谢馨柔给谢馨元让了个位置,让她坐在身旁,以为谢馨元知道言昭宁那儿发生什么事了,可谢馨元却摇了摇头,拿起桌面上的橘子,说道:“不知道什么事,看着挺急的。”
将橘子放在手里把玩,却是不吃,目光不时往言昭华身上瞥,言昭华不动声色,偶尔对视还会给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谢馨元不过十岁,年纪小,品性纯良,虽然肯定听了不少言昭宁说的言昭华的坏话,但谢馨元也没有对言昭华表露出太多的恶意。
言昭华安静的和她们坐在一起喝了一会儿茶,谢馨柔又介绍了几个其他府邸的同龄小姐与言昭华认识,年轻的姑娘们凑在一起说笑总是开心的,虽然聊的话题有些幼稚无聊,但总的来说,言昭华还是很满意的,她只觉得这样与人交往畅谈的感觉,就是上一世好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谢氏和言昭宁总是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她和外界多接触,每次都是临出门前,偶然发生个什么事情,阻碍了言昭华出门,一回两回之后,言昭华自己也就变得不爱出门了。
用过午膳之后,几个姑娘相约去客苑园子里看花,言昭华随她们去了,没想到走到半路,那几个姑娘又给其他人叫去观鱼亭赏鱼去了,言昭华畏水,她有过好几回掉水的经验,所以轻易不敢再去水边了,就婉拒了她们的邀请,继续留在园子里。
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没趣,就带着染香和青竹打算回擎苍院小憩,所以说言昭华上一世糊涂,外祖母对她一直都是很好的,擎苍院中还特意给她和言昭宁安排了自己的房间,让她们有时候过来玩耍时休息。从梨花苑去擎苍院要经过一处假山石林,位置有点偏僻,言昭华是走的小路,并没有走大家都在的鹅卵石路,可走到半路,言昭华突然被人给拉住了衣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染香和青竹同时用手指按着唇瓣,不约而同的对言昭华指了指小路尽头的假山,却是不说为什么,言昭华目光扫去,一眼就看见那个躲在假山后面不住探头的少年。
不是言瑞谦又是谁呢?
他在这里干什么?言昭华心中疑惑,没有多想,就让染香和青竹在穴口外替她把风,她自己则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直到走到言瑞谦身后,轻轻拍了一下那小子,他才反应过来,见是她,言瑞谦赶忙对言昭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摇了摇头,意思就是让言昭华不要出声,言昭华好奇极了,便从他先前偷看的假山洞口望了一眼,就看见假山那头的回廊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红绸衣裳的年轻女子,看样子应该是谢府的丫鬟,而另一个则是个半百老头,模样倒是斯文的,可举止就有点差强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