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她才被打了手板子,那时候谢氏就知道事情要不好了,原以为柳氏对她只是怀疑了,不会对她这么早动手,可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又发生了孙崇的事情,简直可以说是火上浇油,让谢氏的形象,瞬间就跌破谷底,若是没有孙崇的事情,谢氏还有点把握能说服言修替她说两句话,让她不要被柳氏这样单方面的吊打,可孙崇的事情,言修虽然还没有和她说什么,但谢氏知道,言修肯定是恼上她了,不管她今后怎么解释,怎么推说自己不知道,言修是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人,如果她能瞒他一辈子,他也不会有什么说出来,可如今不仅没有瞒住,还让人把事情全部都曝光了出来,于情于礼,言修都要给定国公府一个完美的交代,要交代,那就不能再插手嫁妆这件事了。
“我这样安排,侯爷可有什么异议?”
柳氏见谢氏暂时性的妥协,又把目光落到了言修身上,言修紧抿着嘴,低头思虑片刻,眸中似乎有点不悦的意思,可远远没到能让他当面顶撞柳氏的地步,若是从前也就罢了,偏偏是现在这个时候,不说谢氏的人今天惹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单就他自己如今的处境而言,实在不宜和定国公府闹出矛盾来的。
他和威武候谭家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谭城有丞相撑腰,而他言修所仰仗的便是定国公了,在事情还没有结果之前,他都要顾忌,所以,虽然心里对柳氏贸然提出要替华姐儿要嫁妆这件事有些反感,但言修却不能说什么,只能沉吟着点头,对柳氏抱拳说道:“这件事是后宅之事,薇儿是我的发妻,她的嫁妆自然都是华姐儿和谦哥儿的,从前让岚儿管理,就是因为两个孩子尚且年幼,如今岳母既然提出此事,小婿万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薇姐儿原本的嫁妆数额便大,嫁给我之后那两年,她经商有道,将数额又翻了几倍,如今的财产数额着实庞大,母亲若是坚持要给华姐儿自己打理的话,那就劳烦母亲多派些账房相助,华姐儿今年十二,到底是为时尚早,不过中馈方面的事宜早点学总是好的,我对那孩子期望很大,正如岳母所言,她是个聪明的孩子,若得岳母亲自教导,那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如此,便有劳岳母费心了。”
柳氏听了言修的话,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知道这个女婿,素来会说话,会做事,颇有城府,说什么都是面不改色的,叫人分辨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他最近和威武侯府的官司,柳氏多少也有所耳闻,知道现在是提出拿回嫁妆的最好时机,若非言修点头,就凭谢氏那捕风捉影的罪名,也未必可以这么顺利,柳氏就是算准了言修这个时段是不会提出异议的。
言修鼻眼观心,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冷笑,他哪里会不知道,柳氏不过是趁人之危罢了,若不是有威武候府的官司要打,需要仰仗国公帮忙,她断不会这样轻易的提出这件事来,不过是从根本上就不相信他会对两个孩子好,也不相信他对谢薇的心,说到底也就是瞧不上他呗,否则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这样公然插手女婿家里事的。
谢氏听言修说了那番话,凭着十年夫妻的直觉,知道言修多少肯定有些生气了,他这个人疑心重,自尊心强,凡事都想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柳氏今日的提议,罔顾他的意愿,这对言修来说,是侵、犯,只是言修表面上不动声色,还说出那番逢迎之话,可见他现在应该是有求于谢家的,至于他求什么,谢氏就不知道了,不过,只要言修不是真心的向着那两个孩子的话,谢氏倒是不一定要当面和柳氏吵得面红耳赤,反正谢薇的嫁妆那么多,产业覆盖极大,就是核对,交账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完的,柳氏可以派人去,但到底能不能将财产全都转移走还是个未知数,柳氏当真以为,她这些年在长宁候府真的只是帮她死了的女儿带孩子吗?
至于言修那里,看来她真的要再下一番功夫,这些年来,她还是要看柳氏的脸色,其实也和言修有很大的关系,若是言修对她宠爱有加,信任有加的话,想来那柳氏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给她难堪,正是因为言修对她还不够重视,才让柳氏小瞧了她。
只不知道,言修最近到底有什么事要麻烦谢家,看来真的要让姨娘去好好的打听一番了。等到她拉拢了言修,谢薇的嫁妆自然脱不开她的手,至于言昭华那个臭丫头,她自有办法让她清楚的认识到得罪嫡母是个什么下场!她再能干,再厉害,本事再大,可只婚事一条拿捏在谢氏手中,谢氏就能让她后悔一辈子!

第二十九章

柳氏的生辰日过的空前热闹。前院宾客云集,各种戏曲杂艺名家汇翠,后院风生水起,鲜血与狗血齐飞,孙崇、凤儿和二管事都被顺天府的人从后门悄无声息的带了出去,顺天府尹的夫人亲自去到后院和柳氏打了招呼。
柳氏晚上喊了言昭华去房里说话,将傍晚时,她和谢氏、言修在内厅里说的话全都告诉了言昭华,那些事情并没有让言昭华感到意外,她之所以让染香和青竹背地里促成孙崇和凤儿偷、情,又利用二管事的爱妻善妒之心,给他通风报信,让他亲手抓到奸夫,将事情闹大,折损了谢氏的脸面,而柳氏则与她想法相同,看准了今日这时机,不给谢氏半分喘气的机会,就将讨要嫁妆一事给落实到位。
不管这之后的路有没有阻碍,最起码在今天,谢氏是答应将谢薇的嫁妆还给言昭华自己打理的,不过,按照言昭华上一世对谢氏的了解,她绝对不可能那样轻易就范,肯定要在背后做很多手脚,不过那都是后话了,首先打开第一扇门,后面的事情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柳氏留言昭华在府里多住两日,言昭华只说先回去做些准备,柳氏也觉得相聚不在这几日,又叮嘱了一些主意的地方,才放言昭华回去。
言昭华来的时候是坐言修的马车,回去的时候,言修喝了酒,又是坐在男宾席,就让言瑞谦和言书彦上了车,言昭华和言昭宁还有谢氏共乘一辆,马车里的气氛别提多凝滞了,言昭宁一双漂亮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言昭华,先前上车的时候,她就已经对谢氏告了言昭宁一状了。
“如今我们家的大小姐是了不得了,你与我这些有什么用,难不成现在我还管得了她?你今后招子也给我放亮些,别成天的把别人当做亲姐妹,可别人却在背后算计加害你,也就是我的傻闺女还相信她姐姐是个好的,哼,狐狸尾巴藏得可真够深的。”
谢氏指桑骂槐的说话,言昭宁鼻眼观心,只当没听见般,掀开车帘子看夜市上的灯景繁华,人流攒动,谢氏见言昭华不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言昭宁却是忍不住了,伸手就推了一把言昭华,原本是想提醒言昭华别太过分,可没想到她的手不过是碰了言昭华一下,根本没用多少力气,言昭华居然就跟纸片儿似的往旁边一撞,从头上甩下一根玉簪,掉在马车里,只听‘啪’一声,玉簪碎了。
言昭宁吓了一跳,赶忙往后挪了挪,言昭华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妹妹有话就好好说,为什么要动手呢?头上这玉簪是外祖母赠送的,如今摔坏了,让我怎么和外祖母交代?只能实话实说,是妹妹推我所致…”
言昭华这话不假,柳氏生辰,孩子们都送了自己的贺礼,柳氏那儿自然也有回礼,就是女孩儿没人一根白玉簪,男孩儿每人一套文房四宝,言昭华得了玉簪,也不含糊,直接就插到了头上,顺着言昭宁的动作,就把簪子给摔坏了。
言昭宁年纪小,还不太懂如何回击这样的事情,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是你…”
不等她说完,言昭华就接着说道:“是我什么?我好端端的坐在车上看街景,可你心里气我白天赢了你,偷袭般推了我,我没在意撞在车壁上,这才将头上的玉簪掉在地上摔坏了,难不成,这还变成我的不是了?三妹妹说的话好没道理啊。”
“你,你…”言昭宁急得满脸通红,手指着言昭华半天说不出话来,真是见鬼了,从前不善言辞的言昭华怎么突然口齿就这样锋利了?
可她哪里知道,上一世言昭华之所以不善言辞,都是因为把她当做亲生妹妹,被她说几句就算了,不回嘴,不反抗,这才让言昭宁觉得言昭华不善言辞,乖顺听话。当年言昭宁依仗的不过是言昭华对她的姐妹情分,可现在姐妹情分没有了,言昭华就再也没有处处忍让她的理由了。而言昭宁更加不知道的是,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个开始罢了。
“好了,别闹了。”谢氏哪里看不出来,自己女儿根本不是言昭华那个小狐狸的对手,她四两拨千斤,就让女儿自乱阵脚,又成功的将话题给引开了,谢氏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有的是机会收拾言昭华,不必急于这一时,对言昭宁说道:“将你的玉簪给你姐姐,坐在一边,别说话了。”
谢氏头疼的很,此时她需要安静,不想再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缠,柳氏要替言昭华撑腰,取回谢薇嫁妆的事情已经够让她心烦了,可不想再招其他口舌,小心眼的想着,若是玉簪不赔给言昭华的话,说不定她一下车就会跟言修告一状,言修对自己,本来今天就多了很多不满,要下车再给言昭华一搅合,又得生出其他闲话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顿时歇了在口舌上逞威风的心思,让言昭宁主动退让。
言昭宁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这样要求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反抗一下,可谢氏一记眼刀杀过来,言昭宁就不敢了,嘟着嘴白了言昭华一眼,然后才不情不愿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狭长的绣花小匣子,里面的玉簪是属于她的回礼,没好气的丢给了言昭华,然后就靠到角落里,不再开口和言昭华说话了。
言昭华打开那小匣子看了看,一根一模一样的簪子,她嘴角含笑,对言昭宁说了声谢,言昭宁恨得牙痒痒,偏偏又无可奈何,将头别过一边,不再说话,言昭华也乐得清净,将匣子收好,车里就在此次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凝滞气氛中。
马车摇摇晃晃的回到了长宁候府,言昭华率先被搀扶下车,等到谢氏和言昭宁都下了之后,给谢氏行礼:“时间不早了,请母亲好生歇息。”
谢氏如今看见她就烦,不耐的嗯了一声,言昭华就转身离开,往青雀居走去。言昭宁本想拖着谢氏说话,可谢氏今天哪里有闲心和她说话,打发了几句就让言昭宁回去了。
回到房间里,王氏凑上来告诉谢氏,言修一回来就把两位公子喊去了书房,说是要连夜查问两人的功课,谢氏知道今晚她和言修是说不成话了,便让王氏留下来,细细的说了一番今日在国公府里发生的事情,还有她今后想要实行的计划。
言昭华回到青雀居,洗漱过后,就收到通传,说言瑞谦在厅里等她,回来的时候听说他被言修喊去了书房,言昭华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来,换了衣裳就去相见了,言瑞谦看见她便迎了上来,说道:“姐姐,孙先生的事情你知道了吗?你有没有法子救救他呀?”
言昭华让染香和青竹去门外守着,这才将言瑞谦喊入了内室说话,开门见山的对言瑞谦说道:“你还叫他先生,他做了那样没脸的事情,旁人避都来不及,你倒好,还想着去救他?”
言瑞谦被言昭华的一句话当头棒喝了,犹豫片刻后,才说道:“可到底是我的先生,教了我好几年学问,若是不闻不问,岂非太过无情了?”
言昭华叹息,幸好孙崇已经被从言瑞谦的身边弄走了,这要是跟上一世似的,让他教言瑞谦到他成年,这孩子就真的再也没得救了,决定今天非要好好的跟这小子把道理给掰扯掰扯才行:“无情?什么叫无情?你当他是先生,他可能当你是学生?又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过,他那样的人有没有资格做你的先生。他是教了你几年学问,可是我问你,你跟他学了做人吗?一个人立身于世,难道只要有学问,会写时文就是个有德之人,就可以为人师表了?真正的有德之士,之所以被人尊敬,并不是因为他们文学有多高,所以才被尊敬,并不是!被人尊敬的第一条不是学问高低,而是人品,古往今来的那些令人尊敬的学者们,之所以被后世传颂,首先是因为他们们的德行令人敬服,一个无德之人教人学问,那就是无臭无味的毒药,是误人子弟的恶行。”
言瑞谦被言昭华说的愣在那里,心里却还是不服气,想了想后,嘴硬说道:“姐姐不帮就算了,如何还要与我说这些?孙先生是我的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受牢狱之灾,我若袖手,岂非禽兽一般?姐姐不帮,我便去找太太,太太总不是那么无情之人。”
言昭华冷笑一声,在这个弟弟身上,似乎看到了上一世执迷不悟的自己,叹息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孙崇以这种德行教你,这到底是恩,还是仇?他平时教了你些什么,对你今后立身处世可有帮助,他是让你做一个仁人君子,还是让你成为了一个是非不分的狭隘小人?这些你想过没有?他今日能做出那番没脸的举动,你是不是还觉得无可厚非?觉得和你没有关系?那我告诉你,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他在咱们府上也没少做,你日日和他相处,我相信这些事你多少肯定知道一点,可每一回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太太可有罚过他?你觉得太太为什么不罚他?难道是因为他做的事情很对?”

第三十章

言昭华的话让言瑞谦陷入沉思,孙先生好色,这是他早就知道了的,小时候虽然一知半解,很懵懂,但这两年他多少也能明白男女之间那点事,正如大姐所言,在府里的确发生过那么几回类似的事情,孙先生欺负了一些小丫鬟,那个时候,他和孙先生说那样不好,可孙先生去告诉他,男人不风流不成活,那不过就是一些小瑕疵,不值得计较,大丈夫该把目光看向更远的地方,渐渐的他也就接受了孙先生道德上的缺失,可如今听他大姐的话,难道之前孙先生所说的不对?
“男人风流些有什么?世间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书院里的先生亦不例外,怎的到了姐姐口中,这竟是不可原谅之事了,若真如此,那这世间顶天立地之男儿就没有一个是好的了?”
言瑞谦十一岁,正是道德观成型之时,言昭华哪里肯由着他发展,既然今日把话已经说开了,那么她也不愿再拘泥什么形式,总要将道理和他说分明才行。
“男人可以风流,但是不可以下流。世间男子三妻四妾这是常态,我不可否认,但是你也知道,这是三妻四妾,是明媒正娶,是有下聘文书的,你立身于世,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若是规矩到了,你娶妻纳妾都够不上道德层面的问题,可孙崇呢?他欺负了人家,可有负责?他坏了人家姑娘一辈子的清白,到最后,人家姑娘怎么样了?一辈子就被他给毁了!就因为他是你的先生,所以他做这些不负责任,丧心病狂的丑事就变得可以原谅了?那我问你,那些被他欺负了的姑娘,又当如何?她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就给孙崇欺负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有的自寻短见,有的远嫁他乡,再见不到父母亲人。有的隐姓埋名,从此不敢出门…”
言昭华字字珠玑,敲打在言瑞谦的心房上,看着这个从前与他并不亲厚的姐姐,见了面最多只是看一眼,就连多余的话都不愿和他说的姐姐,今天不仅破天荒的说了这么多话,还说出这番令人心服的话来,他也算是读过书的,知道仁义道德是什么意思,孙先生的行为,他也明白不是什么好事,可人相处久了,就自然而然有点偏心,觉得身边的人都是可以原谅的,哪怕他做了不好的事情,只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当头棒喝的点醒他。
“我不要求你能为那些被害的姑娘们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但你总要分辨是非吧!就拿今日孙崇在国公府做的那件事来说,你既然来让我救他,那我就问问你,我能救吗?你能救吗?他夺人妻子,破坏旁人的幸福,他毁了一个家庭,毁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因为他,很可能就要被判极刑,而那个怒不可遏对孙崇下手的二管家也会被判伤人,这一切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你称之为‘先生’的那个男人。他做了道德败坏之事,害人害己,我再问你,这种人,还值得同情吗?”
将言瑞谦低头不说话,厅内气氛一度凝滞,就在言昭华以为言瑞谦还没想明白的时候,他默默的摇了摇头,表示他听懂了言昭华的言论,言昭华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后,又接着说道:“这样一分析,你也觉得这种人不该同情吧?好!那么我们接下来说太太的事,连你都觉得孙崇不该同情,那么我问你,为什么这多年,太太却对他十分纵容呢?有错了也不罚他,让他一直留在你身边,教你学问?”
言瑞谦抬头看向言昭华,眸中似乎有所觉的样子,却是不敢说,言昭华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的告诉他道:“因为太太就是想让你变得和孙崇一样人品低劣。太太她…不是好人。”
言瑞谦被这句话惊得目瞪口呆的。他从未想过,从前对太太最信服的大姐会对他这样说,他从小就不受欢迎,父亲不喜,姐姐不爱,也就只有太太偶尔会搭理他,所以,言瑞谦就算不觉得谢氏有多好,可也没觉得她是个坏人。
简直不敢相信言昭华的话,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是啊,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太太会放任一个人品不好的先生在他身边呢?书房里,彦弟总是抱怨他的先生对他太过严厉,严师出高徒,只有师父严厉了,才有可能让学生不懈怠,教出好的学生来。可他的孙先生呢?不打不骂不管,由着他性子来,他原以为是先生开明,可如今细思极恐。
见言瑞谦的眼中似乎有了觉醒的意思,沉吟片刻后,对言昭华说道:“姐姐从前对太太那样信服,为何突然间…这么怀疑…我…”
“我从前那样信服太太,所以当我想通这些症结之后,比你还要难以置信,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可事实摆在这里,不容我不相信啊。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我们姐弟俩,如今在外面都是什么名声?我是傲慢无礼自私自利,你是孤僻冷漠,不近人情,这些名声若不是有人故意传出去,凭着我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惯,怎么可能有人这样说我们?而我们有个坏名声,你觉得最终受益的人会是谁?总不会是我们两个吧?”
言瑞谦低头不语,肩膀微垂,面上表情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言昭华不怪他,毕竟他年纪小,一下子让他接受这么多阴暗的东西,他会多少有点不适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今日的谈话,我希望能给我们姐弟一个警示,你要记着,这个府里面,只有我和你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太太不是我们的亲生母亲,她有儿有女有私心,为了她的孩子,势必会把我们当做垫脚石,到时候我被草草嫁人,而你若不脱离孙先生,与他有了相同的行径之后,你觉得长宁候府还会容得下你吗?到时候我们两个都不在府里了,那这个家最终会成为谁的呢?听姐姐一句话,要做个明辨是非的人,不能再给人牵着鼻子走了。”
言瑞谦觉得心里好乱,乱到自己怎么走出青雀居的都不知道,想起孙先生的事情,他还想回头,可看见青雀居门前挂着的两只灯笼时又收住了脚步,脑中回想大姐和他说的一切,有些话确实有道理的,只不过说的太突然,让言瑞谦觉得自己没法这么快消化掉,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按照姐姐的说法,孙先生是肯定不能救了的。他心中仍有疑惑,难道这么多年的师徒感情,就这样凭着几句话一笔抹杀吗?他从小在侯府和国公府受到冷落,大家都因为他害死了生母而厌恶他,排斥他,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姐姐,也从未对他有过什么特别的关怀,她说的话,真如她所言那般值得相信吗?
言昭华站在廊下,看着言瑞谦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她这个弟弟啊,看来心里还是有疙瘩的。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有人对上一世十二岁的自己说这番话,她也会发自内心的质疑,甚至反应肯定要比谦弟强烈的多,一个人从小的信仰,并不那么容易被颠覆,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在这件事上吃亏。
可这些话她又不能憋着不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说出来,能不能想明白,就看他自己了,可不管他能不能想明白这些事,言昭华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次走上歪路,她相信,孙崇已除,只要今后再给言瑞谦找一个好先生,慢慢的将他引导回正途,应该也会好一点,就算今后她能力不够,不能将他送上世子之位,但最起码也不会再让他落得和上一世那样凄惨萧条的下场了。

第三十一章

柳氏说派人来,就真的派人来了。
从她的寿宴回来之后的第五天,就有前后十位账房先生被送来了长宁候府,由国公府大管事刘成亲自送来,谢氏在厅里见他,刘成主动要求见言昭华,说是听从柳氏吩咐,要把这些账房先生的来历都告诉言昭华知道,毕竟柳氏派他们来是帮着大小姐管账的,总要见过大小姐才行。
谢氏没有理由拒绝,就命人将言昭华从青雀居给传了过来,言昭华到场之后,刘成才带着一干账房给言昭华行礼,然后将这几位先生一个一个的介绍给言昭华认识,其中总账房是姓张,名张福,五十多岁,是柳氏的陪房,做账房已经有二三十年,经验十分丰富,言昭华在心中又将柳氏给感谢了一回,张福人和气,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