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斯文老头拦住了人家丫鬟的去路,口中说着调戏之言,将那丫鬟羞得满面通红,想走却又被人纠缠着。
言昭华认识那老头,正是谢氏所说的那不远千里亲自替言瑞谦求来的当代鸿儒孙崇孙先生,怪不得言瑞谦站在假山后不敢出声了。

第二十二章

孙崇其人,会稽人,先帝年间辛酉年甲榜进士,才名远播,原本仕途平稳,只是在六部观政时,得罪了顶头上司,被下放到极北之地做了个县丞,苦熬了两年之后,又被同僚参了一本,至此罢官,可他空有才学,没有背景,经过几年的奔走,也没能官复原职,身上的盘缠用尽,便去了湘南给告老还乡的阁老家的孙子做西席去了,做了几年之后,阁老家也容不下他,不知因何被人赶出了府,流落街头,机缘巧合被谢氏给再次请回了京城。
若是旁的人听到孙崇这个名字,只会为他的仕途不顺和郁郁不得志的平生经历感慨,可是甚少有人知道,孙崇的真实品行。他有才学,可是却有一个极大的弊端,那就是人品不正,为人急功近利,十分好色,这些事情言昭华也是后来嫁了人之后才听说的,说这孙崇一开始就被吏部尚书亲自点进了六部观政,那时谁不说他前程似锦?可这人偏偏不知好歹,有一回居然拿吏部尚书的女儿开玩笑,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正巧被吏部尚书听到,这才被下放到了极北之地做县丞,在做县丞的时候,他仍旧不改其本性,在县里为非作歹,仗着天高皇帝远,将那县城弄得是乌烟瘴气,尤其是家里有黄花闺女的百姓苦不堪言,最终牵连到了邻县。
若他当即悔改也就罢了,可他到了邻县县丞家里,又被那县丞的闺女迷了心窍,竟然又做出混账事,可怜那县丞之女才十三岁,正是县丞的掌上明珠,被孙崇这混账猪给拱了,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去,可事关自家闺女的清白,那县丞也不糊涂,不敢将此事声张,以至于京城里并不知道孙崇在北地究竟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那县丞暗地里搜集了孙崇的一些其他鱼肉乡里的证据,才一本参奏告上了朝廷,原本那些罪名若定下来,孙崇免不了刺字流放的刑罚,幸好他那糟糠之妻变卖了家中所有财物,到处请人替他疏通,这才将刺字流放的罪名变成了罢官,之后的路,可想而知了,虽然孙崇也一心恢复官职,可到底没钱没人脉,没有人买他的帐,一日日的堕落下去,最终无奈,成了那富贵人家的西席先生,却怎么也改不掉好色成性,在人家家里依旧不老实,被人赶了出去。
谢氏就是在那种情况下找到的孙崇,那时候的孙崇久不在京城活动,京城中知道孙崇底细的并不多,人们对孙崇更多的印象仍旧停留在‘郁郁不得志的才子’印象上,所以谢氏将其请回府中,言修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以为谢氏真的是一片好心呢。
被孙崇纠缠的那女子是丫鬟打扮,不过却是梳的妇人髻,想来定是配了人的,孙崇在经历过年轻时的冲动之后,这些年也收敛了许多,毕竟年纪也大了,黄花闺女什么的很少去招惹,反倒是这种初为人、妻的年轻少妇他最有兴趣了,这样的小妇人,不仅年轻水灵,真对她们做了什么事,她们也是不敢声张的,孙崇跟着管家张平来谢家,在下人院子里吃了几杯酒,就心猿意马起来,走到这偏院的院子里散心,顺便在周边见识见识国公府的气派,没想到就在这地方,还让他遇到一个小娘子,如何能按捺住满心的激动,顾不得什么,上前调戏了再说,这种事情他驾轻就熟,在这屋外,最多也就是拦着去路,摸摸小手,闻闻幽香之类无伤大雅的小事,就算被人撞见了,只需推脱自己喝多了即可,反正他是男人,最后名节受损的都是女人,和他也没什么相干就是了。
言昭华躲在假山后面看的一动不动,若有所思的样子,言瑞谦却是尴尬的要命,他哪里想到,自己难得看个墙角,还给姐姐撞见,并且他这个姐姐也是奇怪,其他姑娘见到这样的事情躲都来不及,可她倒好,偏凑得比他还近,看的一眼不眨,聚精会神,哪里还有姑娘家该有的矜持?
连言瑞谦都看不过去,偷偷的拉了拉言昭华的衣袖,言瑞谦生的和言昭华颇为相似,只是眼睛有所差别,言瑞谦的眼睛更像言修,但不管怎么说,两姐弟长得都没有拖家族后腿就是了。
见言昭华对他瞪大了眼睛,一脸被打扰到思虑的无辜神情,言瑞谦就想叹息,无奈的指了指小径那头,然后就轻着脚步,带头离开了假山,从那香花小径走了出去。
尽管言昭华还想再看那么一会儿,可言瑞谦已经走了,她再留下就不太像话了,只好又最后看了一眼,然后跟着言瑞谦身后,走出了小径,染香和青竹给言瑞谦行礼,言瑞谦猛地转身瞪着言昭华,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言昭华只觉得这个眼神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好笑是因为言瑞谦人小鬼大,明明年纪比较小,可偏偏要做出一种大哥哥的样子来,心酸是因为,由此可见,从前的言昭华在这个亲弟弟心里有多么不懂事…
言昭华叹了口气,对言瑞谦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前面的高耸假山群,言瑞谦也知道有话这里说不方便,便跟着言昭华去了。言昭华找了一处视野比较开阔的假山石后站定,让染香和青竹分别在两边把风,这才对言瑞谦说道:“孙崇好色的品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言昭华也没和他客气,跳过所有寒暄的话,直接挑最关键的对言瑞谦问道。
言瑞谦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总归是比自家姐姐多了点腼腆,低下头摸了摸鼻子,没说话,但看他的样子,言昭华就知道,这就算是默认了。
想着弟弟这些年都跟在这样的人后面做学问,言昭华就恨不得咬下谢氏身上的一块肉,就算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也不该这样恶毒,言瑞谦才十一岁,对男女之事本就一知半解,处于半懵懂的状态,这个时候若没有人引到向正途的话,很容易走上歪路,就好像上一世的他,就因为在定亲之后,房里的一个丫鬟被查出来身孕,让女方家坚决退了亲,言修一怒之下才让将他袭爵的机会给剥夺了,这件事情对言瑞谦的影响特别大,失去了爵位的长子,再也没有颜面待在家里,和言修大吵过几回后,就被彻底赶出了侯府,在外自立门户。
言昭华想起上一世两姐弟的悲惨命运,又看着言瑞谦此刻除了有点尴尬,却对孙崇的行为并不表现出羞耻的样子,言昭华的脸色就变了下来,沉声说道:“孙先生的品行着实令人不齿,他虽是你的授课先生,但却是不能留了。”
言瑞谦没想到言昭华会突然说这个,垂下眼睑说道:“大姐不用大惊小怪,孙先生是有些轻浮,但学问还是有的,就不…”
不等他说完,言昭华就截断了他的话,说道:
“光有学问,没有人品,这便是学士中的下品,这样的人不配为人师表,纵然他胸有丘壑,那也是一丘烂了肠子的沟壑,臭气熏天,臭不可闻,你在做学问之前,首先要学的是做人,一个君子不该与那样的小人为伍,他的学问,你不学也罢。”
言昭华的话说的比较重,都把言瑞谦给说愣住了,从前他只当这个姐姐是天下第一的糊涂蛋,被谢氏和言昭宁那两个人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以为她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可没想到,一直被他认为头脑简单的人,今日会突然用这样严肃的长姐口吻,对他说出这番话忠言逆耳的话来,言瑞谦总觉得她是头脑发热了。
想起她从前的种种行为,言瑞谦冷哼一声,说道:
“哼,你先把你自己关好吧,让我学做人之前,你还是自己把人先做好了才是。不知所谓。”
原本这些天来,言瑞谦对言昭华的印象是有点改观的,毕竟她连着一个月给他送点心,对他的生活嘘寒问暖,让他感受到了些十一年来,极为少见的温暖,这一回外祖母生辰,也是她派人送来了字帖,让她借这机会赠与外祖,原以为那字帖没什么用,可到了外祖手里之后,意外的受到了赞美,言瑞谦本来心里还想着什么时候要去跟她道谢来的,可没想到此刻听到她这样不留情面的批评教导,让言瑞谦觉得特别没有面子,他生来本就敏感,悲催身份带给他的尴尬造就了他比旁人更加受不得教,一时间对言昭华说的那些有点道理话还接受不了,出言回击道。原以为言昭华会和从前一样,暴跳如雷,然后对他高傲的拂袖而去,可没想到言昭华一言不发,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似乎有一种叫做失望的光芒流露而出,这样的神情倒让言瑞谦有点后悔自己先前说的话,暗自反省,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伤害到了她呢?
脑中经过一番激烈挣扎,言瑞谦没想出个所以然,但也怕将事情再次闹大,这一回换他对言昭华拂袖离开。
言昭华没有阻拦,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将把风的染香和青竹招了过来,叹息道:“谦哥儿这事儿,绝不能拖下去,要尽早解决才行,否则…”
否则好好的孩子,说不定哪一天就真的被带坏了,到时候再想挽回就晚了,言昭华脑中一番思量之后,就将染香青竹喊过来,她将自己的计划清清楚楚的说给两个丫鬟听了,两个丫鬟对视两眼,便点头领命,主仆三人便相携离开了这假山林立的院落,殊不知,在这假山林立院落的后面二楼水阁之上,一双眼睛将先前那一幕看的分明,听的分明,漂亮的嘴角居然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真是个有手段的姑娘啊。

第二十三章

水阁上琴声缭绕,雅乐飘香。
镇国公府嫡孙范文筹端着两杯刚泡好的茶走到栏杆前,就看见裴宣嘴角带笑看着不远处的假山林,好奇的说道:“看什么呢?”
裴宣没有说话,目光就盯着那远去的少女背影,范文筹将茶杯送到他面前,他才伸手接过,范文筹也看见那走远的主仆三人,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是范文筹敢肯定眼前这位京城第一的佳公子刚才就是盯着人家小姑娘看来着,不禁打趣道:“难得见你动凡心,但你怎么也得挑个稍微大一些的嘛。”
裴宣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一直盯着人家直到她们转弯看不见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来将身子靠在栏杆上,吹了吹手里的茶盅,喝了一口醇香扑鼻的茶,范文筹可没见过他这样,不由得对那小姑娘产生了好奇,当即喊了人过来,将先前看见那小姑娘的穿着打扮说了一番,那人就领命下去了,这是要打听人家姑娘是谁了。
裴宣也不阻止,范文筹爱闹,那就让他闹,反正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无非就是打听打听人家是谁罢了,他先前看的分明,那小丫头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想出了一个点子整治弟弟的老师,并且那计划在他看来,很有实施性,不禁对她产生了些好奇,不过也只是好奇罢了,像这样厉害,又工于心计的姑娘,着实有些不可爱,可惜了那张漂亮的小脸。
可范文筹就不知道裴宣此刻的真正心思了,还在为一直以清冷示人的裴宣动了凡心而好奇不已,非要将那姑娘是谁打听出来才肯罢休。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在范文筹耳边说了几句后,又悄悄的退了下去,范文筹看着裴宣,想让他自己好奇开口问他,可人裴宣就是稳如泰山,不仅不问,还一点都没表现出有兴趣的样子,端着茶喝的模样像是从天际而来游历人间的谪仙,可只有范文筹这种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是朋友的才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病怏怏的谪仙到底有多厉害,在他们那群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中,简直就不是人的存在。
最后还是范文筹自己忍不住说道:
“你猜是谁家的?我说你怎么盯着人家看呢,一早知道了吧?”
裴宣将杯子放下,看了一眼范文筹,那一眼仿若能从范文筹的嘴里一眼看到肠子般犀利,让范文筹瞬间就投降了,凑近了裴宣说道:“言侯家的嫡长女。”
整个京城贵圈之中,姓言的不多,又做了侯爷的更是唯一那一个,长宁候言修。
这几个字倒是让裴宣来了些兴趣,若有所思的目光微微垂下,范文筹是大理寺丞,官级虽不高,但身份摆在那里,下任大理寺卿的不二人选,自然也知道裴宣最近在做什么,世人都以为恭王世子裴宣是个病秧子,充其量是个出身好,会读书的病秧子,可事实上,他确实有些娘胎里带出来的气不足,但除了偶尔病发和看起来有点虚弱之外,一切都好。不过这事儿,也就只有亲近的几个人知道,比如说范文筹。
他自从十四岁那年一鸣惊人之后,就被皇上直接招入了内阁,对外只说是修养身体,可对内,皇上也是有考量的,说白了,就是要他别和其他人争了,反正不管中不中状元,他恭王世子的身份,还能没有官职?一下子就把裴宣给弄进了内阁里,外人看来,裴宣这是一辈子要和书本打交道了,但其中内情嘛,裴宣虽没明说,可范文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的。
他比裴宣大两岁,也算是世家子弟中有出息的了,不过二十的年纪就坐稳了寺丞这个位置,对于那些只懂花天酒地的二世祖来说,范文筹也可以算得上是楷模级别的人物了。
“是她?”
裴宣简短的吐出这两个字。
长宁候言修早年丧妻,续了故妻的娘家庶妹说续弦,故妻留下一双儿女,传闻中这双儿女并不出色,甚至可以用平庸来形容的,裴宣回想起先前她的谈吐和模样,无论怎么看,都没法归类到‘平庸’那一栏,心机重,有手段,也是本事,只是不讨人喜欢罢了。
“我之前还听家里姐姐说起过那姑娘的传闻,什么傲慢无礼,自私骄奢…”范文筹边说着这些,边观察裴宣的表情,只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也是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了好笑,眼前这人是谁,又怎会对言家那小丫头片子感兴趣呢。
不过言家嘛…
“丞相的意思,还是力保谭家?今上什么意思?”
偷偷的对裴宣这般问道。
谭家说的是武昌候谭城,谭城和言修都是功臣之后,同样的历经三代不衰,只是两年前,谭城和言修共同去河南发放过一批赈灾银两和粮食,白银百万,粮食二十万担,由武安侯和长宁候共同负责,两人作为主事,将这批赈灾款项和粮食到了河南之后,就交给了地方官员安排发放,可去年四月里京城就陆续收到了邸报,说河南周围灾民日渐增多,已经形成几股不小的流民势力,开始威逼官府,地方官员应对不了,上表京师求救,皇上派出三司和大理寺调查之后才知道流民四起的原因,是因为赈灾的东西根本没有发放下去,全都被人中饱私囊,那笔款项和物资早就被瓜分的一干二净。
这件事让皇上大为光火,当即招了谭城和言修觐见,可两人都一口咬定这件事和自己无关,毕竟东西他们是安全送到,交到地方官员手中的,有地方官员画押签收的证据在手,皇上亦不能怪罪二人,可一步步查下去,牵涉的官员越来越多,从吏部到工部,再到发文书签订通行的各阶层似乎都有着嫌疑,又都没有确实证据证明罪行,眼看着事情牵扯越来越多,皇上也不能一下子把所有的臣子都杀光呀,既然不能全杀了,那就只能挑几个出来做典型了。
言修和谭城两人奉命主理此事,总有一人要负责。皇上也是两难,毕竟都是功臣之后,抓谁出来,影响都不好,到如今还在犹豫,只不过,谭城有一个保他的亲家,而言修没有,谭城和丞相李宁是儿女亲家,谭城的儿子娶的就是丞相千金,丞相爱女之名远播,谭家亦是对丞相千金爱护有加,孙子外孙,生了三四个出来,关系素来和顺,丞相得知此事之后,一直在替谭城奔走,而言修这里,岳丈是定国公谢莽,比身份,那是丝毫不差的,而谢莽自然也是保女婿的,所以,这件事一直就那么吊着,今上虽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对谭城和言修都生出了微词。
这件事情,最终会如何,现在谁都不知道。不过,这其中肯定不包括恭王世子裴宣就是了。
范文筹想听裴宣点评点评此事,眼睛放光的看着裴宣,期望他能吐出些新情况,可裴宣稳如泰山,大而斜飞的丹凤眼里满是叫人看不懂的意思。
他不说,范文筹也识相的不再继续问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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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染香按照言昭华的吩咐调查了一些言昭华想知道的情况回来了。
先前和孙崇纠缠的女子是世子夫人院里花房伺候的,叫凤儿,十九岁了,几年前只是杂物房的粗使丫鬟,被定国公府回事处的二管事看中了,向世子夫人求了过去做婆娘,二管事还比较爱妻,成婚之后就寻了个花房的空缺把凤儿从杂物房里调到了花房,让她不用再做杂工,据说国公府里好些姑娘都挺羡慕凤儿的,毕竟不是谁都能嫁入高门,爬上枝头做凤凰的,二管事虽然年纪有些大,四十多岁,娶了个小媳妇儿,那是发自内心疼的,所以,府里人都知道二管事对凤儿特别好,女人一辈子图的不就是这个嘛。
言昭华听了染香说的话,脑海中回想起先前看见的画面,那凤儿虽说一个劲儿的回避孙崇的纠缠,可是说到底也没有拂袖而去,若她真想避开孙崇,哪里会留着和他纠缠那么些时间呢,被孙崇说几句调戏的话,抓捏几下手,居然还不知道喊人,只欲拒还迎的闪躲,不仅没躲开,反而让孙崇更加猛烈的纠缠,言昭华嫁过人,知道男女间那点事情,看凤儿的反应就知道,那丫头本身也不是太检点的。
“我去给小姐烧了些茶水,茶水间的人都说二管事对凤儿可好了,可凤儿倒是对二管事很一般,据说凤儿出言骂过二管事呢,嫌他没用,赚不到银子给她花销什么的。可谁都说,二管事对凤儿已经好的叫人羡慕了,不仅把凤儿换离了杂物房,还把凤儿的父母也接到他们的宅子里孝敬,平时分了个什么好吃的,过年过节发的东西也全都拿回家里去,工钱是一分不少上交,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不好的呀。”
染香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气愤:“好些人都知道,那凤儿骂人骂得可难听了,且不止一回,二管事是个老实的,只当凤儿年纪小不懂事,没和她计较过。可也不见凤儿感恩,甚至还变本加厉起来,反正风评不是很好。”
言昭华听到这里,更加认定心中的判断了。

第二十四章

孙崇是谢氏请给谦哥儿做先生的人,只要他出事,一旦追究起来,谢氏总会要受些牵连的,外祖母虽然答应了替她和父亲说要回母亲的嫁妆,可事情还没做,谁都不知道结果怎么样,谢氏管了这么多年,并未出过什么大的篓子,若是言修出于其他考虑,完全有可能继续让谢氏掌管,到时候柳氏派出的人就算去了,最多也只能做个协助,那样一来,言昭华的算盘就落空了一半。
若是有个法子让谢氏在这关键时刻掉个链子,言修只要对她失望了,那言昭华要回母亲嫁妆的成功几率就更高一些,而此刻孙崇就算是送上门来的猎物,言昭华如何能轻易的放过?就算用孙崇扳不倒谢氏,最起码搞掉孙崇也有两个好处,一来可以让谢氏的险恶用心被世人知道,用一个如此品行的先生教导侯府嫡长子,她那龌龊的心思不就路人皆知了,至少也要让她没法再假装慈母;二来言昭华也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孙崇再继续教言瑞谦学问了,上一世言瑞谦没人管,该有人引导的时候被人疏忽了,让他跟孙崇学了那一身的臭毛病,女色方面没有节制,以至于后来被人揪住了小辫子,造成那样严重的影响。
这一世,言昭华说什么也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染香这边说完了,青竹也从外面回来了。看神情,似乎有大发现。染香将之迎了进来,便主动去把房门关了起来,主仆几个就凑到一起说话了。
“小姐,您猜我在那凤儿身上看见了什么?先前我打听了凤儿的住处,她和二管事都住在西偏院里,那周围都是下人居所,没有把守,我便去了那里,果然遇见了回程的凤儿,她手里还掂量着东西,似乎很得意,我便假意问路,看清了她手中的东西,要说那孙先生小气呢,上回夫人生辰,打赏全府上下,人人都有银豆子发了,几个管事和几个先生拿的是另单另的份,每人一小袋内河珍珠,那凤儿手里拿的就是那珠子,可孙先生太小气,只给了她几颗,用红绳串成了手钏,一根手钏上,拢共也就只有七八颗珠子,却把她给高兴的,拿在手里不住把玩,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呢,想必孙先生一定吹嘘了不少。”
青竹的话让言昭华眼前一亮,说道:“你确定是太太赏的那批珠子?”
如果真是那样,那这件事就更加好办了,连现成的证据都有了。
只听青竹说道:“那珠子是不是太太赏的,奴婢倒是真不确定,但是我敢肯定东西是咱们侯府里出来的,因为那手钏的编织红绳的手法,就是咱们府里书院里打杂的三丫头自创的编法,旁的人编织出来的东西是平的,宽的,而三丫头编的东西是圆的,空心的,像是一根麦管儿,可别致了。凤儿和咱们府上没牵连,三丫头编织的东西哪里会到她手里?可孙先生手里有倒是不稀奇的,小姐您觉得我分析的对不对?”
言昭华却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手腕上的镯子发呆,染香和青竹对视一眼,都有些紧张了,言昭华突然站了起来,对青竹说道:“你再去西偏院盯着,就说先前经过丢了个东西,看那凤儿接下来做什么,她若是出门,你就回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