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多年来都是女皇当政,朝堂上也是女子居多,丞相卿大夫等一品二品官员,皆为女子,许多年下来,隐隐便形成了女子为尊的势头。
皇长女虽然是女皇的第一个女儿,但生性愚笨,不及祁婧和聪颖。
女皇大婚后,与皇夫琴瑟和鸣,更对与他所生的嫡皇女祁婧和爱之若宝,寄予厚望。亲自教其习字,亲自教其习武,与她一同用餐,六岁之前与她同塌而眠,再长大一点,女皇批阅奏折,便叫她在一旁研磨,国家政事亲自提点,女皇对祁婧和的爱意拳拳,珍之重之,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女皇没有下诏,但全朝上下早已经将祁婧和当皇太女看待。
北原有四国,东祁,西翼,南丰,北越。东祁与西翼并列北原两大国,南丰北越依附两国而存。
西翼狼子野心,一直对东祁虎视眈眈。但东祁在历代女皇的治理下,国强民富,兵强马壮,西翼就算有侵略之心,也只能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十年前,西翼与南丰联姻,两国共同来犯。
祁国护国大将军司马澄带兵出征,却被西翼大将鲁修斩于马下,后祁国先后又派出大将军李怡,顾秀年,皆无法抵挡翼、丰两国的攻势,节节败退。
不过几个月时间,女皇如同老了十岁,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才四十出头,脸上的皱纹却多了好几根。
就在此时,当时年仅十三岁的祁婧和站了出来,跪于女皇面前,请求为国效力,愿奔赴前线。
她虽稚龄但一身气度,神色清明,声音朗朗,悍不畏死。
却被女皇一口否决。
祁国护国大将军都被那翼国虎将斩于马下,她如何又放心让她疼若珍宝的祁婧和冒此大险。更何况,祁婧和才年十三,虽学识武艺皆高于同龄人,但仍不过是黄口小儿一个,去了又有何用?
女皇不应,但祁婧和却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人。
当天晚上便变装上马,乘着夜色朝翼军驻扎的连州城飞奔而去。
待女皇得到消息,祁婧和早已经远离祁和城数十余里,追也追不回来了。
女皇心急如焚,却没料到,一个月后,竟得来祁国连州城一站大捷的消息,举朝欢腾。
原来祁婧和孤身一人跑到了翼军的大后方,仅凭一人之力,竟放火一把烧掉了可供翼军再坚持半年的粮草。粮草顿失,翼军不免得军心动摇,与祁国在连州城再也耗不下去,正准备一举攻破城门,此时不知道从何处又传来翼国国君遇刺病危的消息。
翼军军心大乱,这一战打得七零八落,最终弃城而逃。
五日后,翼军副将领主将命令急奔回城,途中跑断了三匹马腿,却看到国君身体健壮,安坐于百官之前,并无遇刺。
细查之下才发现,翼军的探子早已经在中途被祁婧和拦截杀掉,给翼军送消息的人,正是祁婧和本人变装。待翼军反应过来再要找她,她却早已进了连州城与祁国的大军汇合。
翼国猛将被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儿如此戏弄忽悠,大怒。重新整装待发,率二十余万大军十年来与祁国数度交锋。
丰国十万大军,与翼国分成两道,从祁国北面进行围攻。
大将军李怡与祁婧和留在连州城,顾秀年前往北面守嘉明关,祁婧和巧思诡计,每每以本国十余万军对抗翼军二十余万而使祁国立于不败之地。
数次之后,祁军将领与士兵再不敢小看她年幼,皆对她敬重有加。
两年后,祁婧和被封护国将军,代替李怡,成为祁军在连州城的守将。
三年前,祁婧和险些中计被俘,逃过一劫却右腿被刺,十余天回到祁军营地的时候,伤口早已经腐败化脓,留下顽疾。
战事持续多年,祁婧和一直未曾回朝,女皇将皇太女之位留于她,一直悬而未立。却没想到等来这样一个消息。
速度将祁婧和接回朝来太医医治,却同样对她的腿疾毫无办法。
这些年担心边陲要事,女皇身体日渐衰弱,朝中大臣纷纷觐见女皇,希望女皇立皇长女祁衡如为皇太女,祁婧和腿已废,再无法承担一个国家之重责。
女皇迟迟不应,腿伤未愈的祁婧和却心系战事,皇太女是谁,于那时候的她来讲,实数小事。在朝堂为皇太女之事争论不休之时,她再度离朝,连夜奔赴连州城。
也因她不在朝内,大臣们更加肆无忌惮,皇太女之争很快便有了结果,立皇长女祁衡如。
十年间,祁婧和连州城与嘉明关两处来回数十次,重伤十余次,性命垂危不下五次,终于将翼国与丰国打退。
班师回朝之日,她一袭黑色将袍骑于马上,后跟一众将领士兵,长巷拥堵,祁国的平民全部走出家门,见到她面容冷峻,傲骨铮铮,却对他们挥了一挥手,展露笑容。
民众胸口激荡不已,热泪盈眶,纷纷大喊她的将军之名,双手举高,趴伏于地上,行全民跪拜之大礼。
边陲之事告一段落,祁婧和也已经领兵回朝。
但碍于皇太女已是祁衡如,兵权不应旁落,女皇从她的手中收回了兵符。
早些年立下皇太女之后,紧接着便是皇太女的婚事,祁衡如比祁婧和大两岁,当时已经二十有二,因战事吃紧,又常年遭到女皇忽略,一直未迎娶正夫。
既然已经立她为太女,自然应该万事以她为重,本来女皇想给她找一位家世相当才貌双全的公子作为她的正夫。
却没有料到人选还未曾选定,祁衡如竟携着周珏的手跪拜在她的面前,请求成全。
周珏本是十余年前女皇给祁婧和定下的正夫,他们也情投意合,怎的周珏这会儿竟和祁衡如走到了一块儿?
女皇大怒。
但丞相连同百官都争相进谏,硬是将当年与祁婧和定亲的人说成是丞相家大公子周贤,而非周珏,既然并非是周珏,那么,皇太女祁衡如与周珏成婚又有何不可?
连丞相本人,都如此对女皇劝言。
一呼百诺之下,女皇一再的摒弃自己最初的坚持。
两年前,皇太女祁衡如迎娶丞相二公子周珏为正夫。而本与周珏有婚约的祁婧和,在十年生死之战后,班师回朝迎来的首件大事,便是迎娶丞相家的大公子周贤为夫。
原来的世界里,祁婧和对于这桩婚事一口回绝。在祁和城待不到两月,便请封去了自己的封地。一年后,女皇忽得恶疾,撑不到一个月,驾崩。
次日,皇太女祁衡如登基。
祁婧和回朝奔丧被新皇拒于城门之外。
新皇并不如前女皇那般心系国事,也不如前女皇那般勤政爱民,她三天两头罢朝,增赋税,造宫殿,滥杀无辜,荒淫奢侈,且不听劝诫。
民怨四起。
又三年,翼国丰国卷土重来。祁国被派去的将领不敌,城池失守。
祁婧和呈请领兵出征,被新皇一口回绝。
只不到三个月,翼国丰国大军兵临城下,来势汹汹。
新皇偕同皇夫弃城而逃。
祁婧和率一干旧部上千人立于城门之外,与翼国十万大军殊死搏斗。
祁婧和被数十人斩于城门前,尸首无存。
国城破,祁国亡。
第57章 全朝第一丑夫(改)
三日后,齐国平逸王祁婧和大婚。
古代皇室贵族大婚礼仪繁复,温宛这算彻底身体力行了一回。
祁国男女成婚之时,男子不需遮面。
都说丞相大公子周贤貌丑无盐,和皎皎如明月般的二公子周珏是天壤之别,温宛以脚踢开花轿,伸手牵周贤的手,将他扶出轿门,周围一众的蹉叹之声。
大概是委实过于震惊,就算是大婚之日,温宛与周贤就在不远的地方,他们也不免得交头接耳,低叹几句。
“果真丑陋。”
“他的眉竟然如此之浓厚,真是粗鄙。”
“肤黑如碳!”
“啊,看他的眼睛,大如铜铃!”
“竟然如此之高!”
“身壮如牛!”
“原来传言是真的…”
“王爷竟然要娶如此丑夫…”
“…”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指指点点,后又不断的大摇其头,平时看温宛时总是带着崇拜的眼神此时却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因耳聪目明,那些数十米远围观的百姓们的声音都一句不漏传进温宛的耳朵。
再看此时与自己同牵一条红绳的周贤,他目不斜视,面容冷漠,看似毫不在意,但紧抿的薄唇还是泄露了他在此时被许多人指指点点说貌丑的难堪。
祁国内,男子大都以纤细秀丽,肤白精致为美。男子长得过高,则不纤细,不美;男子五官深邃,则不秀丽,不美;男子肤黑,这完全就是个罪过,不管你长得如何,都是要受人指摘的,那是大大的不美。
而周贤,则是身高,五官,皮肤,全都占了个遍,一样不缺。
难怪被称之为祁国第一丑男子。
以祁国对男子的审美标准,他一样都不能达标。
但是以温宛现代人的审美标准,周贤双目大而有神,挺鼻薄唇,模特身材,黝黑的肌肤更让他的男性魅力大大提升不止几十个百分点,是走出去都要引得那些小女生犯花痴的类型。
很帅,是那种可以当大明星靠脸吃饭的英挺帅气。
却完全不合符祁国人的审美,并恰恰与之相反。
众人的看向他的目光并不善意,甚至因他嫁予他们心目中的战神大将军祁婧和,却貌丑至此,而对他很有些敌意,周贤手牢牢握住红缎绳,双目低垂,抿着唇,脊梁骨挺得笔直。
他是一个极为倔强同时又极为敏感的人。
一番行礼下来,温宛在心中已经对自己这个未来的王夫有了一个大致的定论。
婚礼时候女皇亲临,女皇走之前,特意嘱咐婧王爷多年征战,有顽疾在身,不宜多饮酒。
因此席间温宛喝得不多,在宾客之前,大都是以茶代酒,回到婚房之时,温宛神智还非常的清醒。
进入婚房,喜娘在侧,铺床,撒帐,喝交杯酒。
礼毕,喜娘恭敬退下,将空间留给刚结成夫妻的两人。
只剩下周贤与温宛,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的意思,一下子空气似乎便有些凝结。
周贤手垂于身侧,眉目低敛,看也不看温宛,只微微有些泛白的脸色,和攥紧的拳头,泄露了他此刻心中的紧张。
“你先去洗个脸吧。”温宛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她正在思考待会要与周贤说的话,态度随意,语调平和的与周贤说道。
她是看周贤那脸上的妆容,被画得委实过分,脸上不知道抹了多少的细粉,唇红如血,脸颊上竟然还打了腮红,祁国的男子因平日无事可做,又要讨妻主的欢心,大都喜欢涂脂抹粉。
有的夸张一点的,甚至直接是将自己女装扮相,言谈举止弱柳扶风,越是这般,越是觉得美丽动人。
但作为一个接受现代审美熏陶的人,温宛对此可以接受,但并不苟同。
她只是随意一说,却不知道,她这一句十分平常的话,却深深挑动了周贤的神经。
周贤从床上惊坐而起,他紧抿着唇,目光锐利,“你嫌我丑?”
那声音,就像是含着冰渣子一样,愤怒不已,也不知道在这之前就积攒了多久,全在此刻奔泻而出:“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心中也不愿嫁你,当初与你订婚的人是周珏,他是我的胞弟,但却与我大不相同,我相貌丑陋举止粗鄙,而他却是当朝第一美男子,所有的都只喜欢他却不喜欢我。我知道你与我成婚是被迫,皇上之命不可违。如果你实在不愿,那么就休掉我,我便是背负恶名也不愿高攀于你。”
…
他委实像是被戳中脊梁骨,也不待温宛说什么,张口便一长串的话冒了出来,就好像早已经在心中演练了许久一般。
温宛诧异的听他说完,沉默片刻,周贤紧紧注视着她,豁出去了一样,颤抖的身子写满难堪。
新婚现场搞得就像是斗殴现场,温宛不禁哑然。
“的确,我娶你的确是因着女皇的命令,不得不为。”
既然他先开诚布公,把话说开,那么温宛也没什么犹豫的了,便开口说道。
周贤虽然自己将话说得那样死,但到底心中还存有一丝丝渺茫的希望,希望温宛能够反驳他的话。听温宛这么一说,顿时脸色惨白,攥紧拳头浑身颤抖,顿感羞愤不已。
有的事情,一旦上升到政治层面,便不得不三思而行。
并没有多少时间让她去做其他的部署,抗婚这件事情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女皇虽然心中对她满怀愧疚,但到底她是一国之君,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从祁国的利益考虑,当初皇太女之争是如此,而让祁衡如迎娶本该是她未婚夫的周珏,将周珏的哥哥周贤狸猫换太子嫁给她也是如此。
如果她才一回朝便公然抗旨,当初与她订婚的人其实是周珏这事只要有脑子的人稍微联想一下便会很快浮出台面。
这将会是一个皇族的大笑话。
这将被有心之人视为对国君的不满,对朝廷的不满,也是对皇太女之位旁落大皇女祁衡如,而祁衡如不但成了太女,还迎娶了本该是她的未婚夫周珏的不满。
这些,都是现在的温宛必须要考虑的事。
当初祁婧和抗婚后在祁和城才待了两个月便自请去封地,也大部分是由于这个原因。
以免有人加以揣测,认为她不满于皇太女是祁衡如而不是她,从而令她有谋朝篡位之心。
温宛有自己的考量,在今日之前,温宛不能与周贤见面,自然不能和他说个明白。婚姻是大事,既然他们两个人被逼绑在了一条船上,有关成婚以后的事,就算刚才周贤不主动提及,待会她也会主动对他说的。
“和你成亲是权宜之计,我们之前从未见过,我知道你对我没有任何感情,你是被逼无奈,同样,我也是如此。”周贤情绪有些激动,温宛却非常平静,她娓娓与他解释道:“我并不是嫌弃你貌丑,事实上,我也并不觉得你丑。在我在见过的祁国的男子当中,我认为你比他们都要好看。更何况,丑又如何,不丑又如何?相貌天生,皆来自父母,你并不需要因为你的相貌,而如此耿耿于怀,这样激动。”
虽然温宛从来觉得从相貌论人品,是极为肤浅的一件事,她也从来不已相貌看人,但周贤似乎很在乎这一点,她便将她的想法对他说了出来。
这是事实。
虽然祁国民风皆喜爱柔弱秀美懂得讨人欢心的男子,温宛也在祁国见过不少这样的男子,但她却对他们实在是无感。
她是一个理智又独立过分的女人,喜欢的男人,自然不能成天想着怎样讨得女人欢心,只依附女人而活。
就算不是她,而是祁婧如在此,也会如此作想。多年的军营生涯,祁国的男女都有,祁婧和早已经习惯了那些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回都城会被从头嫌到脚的糙汉。
过分柔弱的人,少了气概,在生里来死里去的祁婧和那里,并不会被欣赏。
这也是当初祁婧和在连州城抗敌之时,得知周珏嫁给了祁衡如,却半点也没有情绪波动不以为然的原因。祁婧和心系战事心系整个祁国,儿女情长,对当时的她来说实乃小事一桩。说起来与周珏青梅竹马的感情,也不过是小时候大家相处得还不错,在一起玩耍过几次罢了。
她当初是没有与周贤成婚,也是无心婚姻。如果祁婧和没有抗婚,相信她必定会喜欢周贤这样的男人。
温宛想到了祁婧和,不免就联想到她的死。
区区一千人,誓死守城门。
她死得悲壮,她对祁国之热爱,忠肝义胆,天地可鉴。
城门被破,她战死,尸骨无存,其余一千人,皆如此。
翼军血洗祁和城,国亡,则家破,百姓流离失所,沦为阶下之囚。
她不怨任何人,却只恨自己,当初为何明知道祁衡如不堪为皇,却请封而去,民怨四起,众将领与朝廷众臣纷纷跪地相求,她却誓死要守住前女皇遗命,甘奉祁衡如为主。
她死不足惜,天地昭昭,她以她的血溅祁国城门。
如有来生,她只愿新皇英明仁慈,祁国安泰,富足安康。
温宛陷入沉思,血染大地,民不聊生,祁婧和死前的一幕一幕,使得她心中的情绪不免得有些翻腾。
了解祁婧和的一生,你便会会为其震撼,了解祁国如何亡国,必定会为其蹉叹。
这个女子,是少有的让温宛打由心底钦佩的女人。
既然她的遗愿传达到了温宛这里,那么如今她的遗志,即温宛之责任,温宛必须完成。
阻止不适当的人登基,不使祁国亡国,为达到这个目的,即便为此放弃某些东西,也在所不惜。
“你真的觉得我不丑?”听完温宛说的话,周贤表情微妙,略迟疑又好似不相信的问道:“你…觉得我比他们都好看?”
因着温宛的话,周贤的的确确受到了震撼。他从小到大,不论走到哪里,不论是谁,甚至是他的父母亲,还有他的胞弟周珏,都是将他从头嫌弃到脚,话都不愿意与他多说一句。
今日竟然忽然冒出来一个人,说他长得一点也不丑。就算她只是对他撒谎,也足以让他心跳失序,激动不已。
温宛向来善于察言观色,感觉得到周贤此时心中奔涌翻腾的情绪,这个男人从小被人忽视,被人嫌弃,所以他敏感,自卑,却偏偏又生而倔强,自尊心很强,在内心深处,他特别需要别人的肯定。
温宛朝着他点了下头,微微一笑,说道:“是的,你不丑。你只是长得不符合祁国人的审美,你没有离开过祁和城,没有踏出过祁国,你不知道翼国的男子个个人高马大,以壮为美,也不知道丰国的男子五官皆深邃,高鼻梁,大眼睛,并以此为美。还有越国的男子,他们非常独立,不依靠任何人而活,他们从不在乎别人外貌如何,男子尊重女子,女子也敬重男子,他们国家的男女平等,每一个女人,只会有一位夫君,不离不弃,相伴终生。”
后面的,其实温宛可以不用和周贤说,但是让周贤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并不是只有一个祁国,也不是所有地方都与祁国一样。这样于他来讲,或许会更好。
果然,听到温宛的言论,周贤就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眼前一亮。
刚才对温宛的诸多愤怒早已经烟消云散,现在只余下对她口中的其他那几个国家的向往,如果他真的只是生错了国家,那么,他是否可以到别国去,不再受人歧视,不再受人白眼,不再受人指摘,甚至…会有一个女子只与他一人成婚,除他之外她不会有别的侧君,两人恩爱一生,白头到老。
他想到了许多,甚至联想到了以后种种,却在忽然抬眸见到温宛之时,他眼底的光芒倏地消散。
所有幻想都被打回现实。
他已经成婚了,和眼前的被万民敬仰的被称人作战神的女子。
能嫁于她,他应该万分激动,感恩戴德,全身伏地叩谢苍天对他的厚待也不为过,不是吗?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至少她不会嫌弃他貌丑,也不会歧视于他。
就算…就算她以后会有别的侧君,他也应该坦然接受的,不是吗?
回归现实,周贤眸光渐渐暗下来。
温宛就是再聪明,也难以知道刚才那几秒钟时间,周贤竟已经天马行空想得那样久远。她却能感受到周贤的情绪变化,以为他还是在为自己与众不同的相貌自卑。
对此,温宛也不再多说什么。
人的观念的形成需要一个过程,让这个观念转变,更需要耗费比它形成之时更多的时间,需有心人加以引导,潜移默化,急也急不来。
“我知道你与我成婚并非你所愿,你应该知道,休弃你是一件大事,如今我们才成婚,祁国多少人对我们的结合虎视眈眈,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就为抓到我的把柄,此事,我们可以容后再议。”见他平静下来,温宛便将最重要的事情,在此刻宣之于口,“更何况,比起休弃,还有更折中的法子,或许我们可以和离,这样对大家都比较公平,不是吗?”
周贤听到她说的话,明显一愣。
就在刚才,他还想如果可以离开祁国,他要如何如何,但是,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从温宛的口中说出来,他竟然一时间不敢相信,心中也并不如想象之中那么高兴。
大概无论是谁,在新婚之夜与自己的妻主讨论和离之事,也不会高兴得起来吧。
周贤这般想着,一边以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那处闷胀不已,有些隐隐泛痛。
但他刚才既然能主动说出让温宛休弃他这样的话,就说明了他本身便对这个婚事不保持有太大的期待,甚至,在上花轿之前,他已将温宛见到他之后可能有的反应都在脑海里想了无数遍。
和离,已经是他想象中的,最好的结果。
虽然她说他并不嫌弃他貌丑,甚至说他其实长得很好看,但这仍然改变不了她不想与他一生相伴的事实。
说不定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在安慰他而已。
他又何必当真呢?
呼吸有些困难,周贤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隐隐抽痛。
他脸色煞白,只是被厚厚的粉与黝黑的肌肤遮盖,看起来和刚才别无二致。
“是的。”他却挺直脊梁,装作没事人一般,并不愿让温宛看出他的一样,这是他骨子里最后的一点骄傲。他点头对温宛说道:“我们不可能才刚成婚就和离,你也不能在此刻休弃我,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