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到达省医院。
市区的温度总要比郊区高上几度,而在医院门口,似乎还要夸张一些。救护车的警笛刺耳,医生和护士推着推床来来往往,时不时还传来病人家属的哭嚎。
为了让林宿言待会儿方便调头,冯牧牧让他停在了车少的路口,下车前说道:“你在车里等我一下。”
说完后就关好车门,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印象中她的步调一直是不疾不徐的,像这样在大街上跑并不常发生。
大约十多分钟冯牧牧就回来了,敲了敲车窗,示意他降下。
“这是牛奶鸡蛋布丁。”她弯下腰,递了一个玻璃瓶进来,“如果璃璃喜欢吃的话,那就告诉她,以后不能再讨厌鸡蛋了。”
林宿言看着她气息微喘,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的模样,微微扬眉,没有说什么,接了过来。
“还有这个,给你,薄荷柠檬汁,解渴。”她又递过来一杯色泽清新的饮料。
饮料的底部是水绿色的,由于上面浮着少量冰块,所以越到上面颜色就越浅,直至透明,光是看上去就觉得清爽怡人。
这下林宿言怔了怔,而后说了句“谢谢”。
刚才他觉得有些口渴,习惯性地去拿放在驾驶座旁的水,才发现忘了带,却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一点。
“不客气。”冯牧牧退后了几步,道别道,“路上小心。”
“那你挑食的毛病该怎么治?”林宿言的声音同时响起。
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又浮现了一丝难为情:“我……嗯……我……”
四处乱飘的视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冯牧牧松了一口气:“我朋友来了,再见。”
匆忙间再次重复了一遍“路上小心”后,她转身就走。
望着她逃走的样子,林宿言没有再说什么。
手中的饮料因为温差而渗出水珠,似乎在催促着,他低头含着吸管尝了一口,薄荷的清香和柠檬的酸味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的确很解渴。
他微微一笑,眉目灿然生辉,似乎对于这味道十分满意,可是却在瞥见后视镜中的景象后,敛去了笑意。
她似乎永远都是梳着道姑头,毫不在意露出的秀气颈项有多吸引人,衣服的颜色也大多是素净的。
偏红的浅褐色棉麻长裙及膝,衬得她肤如软玉,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而翩跹,仿佛在空气中开出了几朵花。
小小的镜子中,冯牧牧越走越远,背影也逐渐变小,最后和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起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冯牧牧当然不会知道身后的林宿言的心情变了又变,走到男人身旁后说了句“走吧”。
“你认识林宿言?”宋尧杉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那辆车,问道。
这个问题让冯牧牧皱了皱眉头,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不过她好像经常从阿房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大概是吧?”
这不确定的语气让宋尧杉哭笑不得:“你啊你,什么时候才知道多长个心眼,别到时候被别人卖了还不知道。”
“阿尧,你这句话不太符合我的实际情况。第一,我……”
趁她搬出一大堆理论知识前,宋尧杉赶紧打断:“知道了知道了,考据党。”
冯牧牧也没有再坚持着要解释。
宋尧杉又回头看了看那辆还停在原地的车:“下周三是院长的生日,要回去吗?”
刚才的气势变弱了些,冯牧牧盯着自己的脚尖,应了声:“嗯。”
见她不怎么喜欢的样子,宋尧杉安慰道:“不想去就不去好了。”
冯牧牧摇了摇头。
虽然不喜欢那个地方,但是为了院长还是应该回去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种吃法
奇妙的一天注定会以一种更奇妙的方式来作为最后的结束,所以在晚上睡觉之前,闻雯文又接到了侯淼的电话。她一看来电显示,第一反应还以为对方又被截机了,于是就像是接到了鬼来电似的,被吓得一个条件反射,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无人接听的手机一时间孤零零地陷在被窝里,只留下铃声还在房间里孜孜不倦地响着。闻雯文站在床尾,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心想这有什么好怕的,真是太小题大做了!
于是她又重新飞扑到床上,接通了电话,不过有了之前的经验教训,她这次不再急急忙忙地把什么话都往外说了,而是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人一听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便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壁钟,发现还没到深夜做坏事的点,问了句:“你在做贼么,这么小声干什么。”
“……”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还好一切都正常。
见通过电话线传过来的声音是如此熟悉,闻雯文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恢复了以往的精神状态,跪着的身子就像是泄了气的加油棒,一下子软软地瘫在了床上。
虽然现在距离碰瓷事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她一直都不敢主动给侯淼打电话问那天的情况,生怕又被什么不该接电话的人接了去。
所以在接到侯淼这通时隔多日才打来的电话后,闻雯文之前积累的怨气终于有了可以发泄的地方,忍不住埋怨道:“猴哥,你那天怎么了,为什么会和那个变态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
变态?
侯淼一听这话,立马被其中那个富有深意而又引人遐想的词语给噎了一下,先是自个儿解读了一番,回过神来后感叹道:“我怎么记得你之前对商总好像不是这种态度,你俩这段时间是不是又发生了很多不可说的事?”
“……”他们道上的人都这么会总结信息么,她才说几个字啊,居然就能推出这种核心结论来?
一想到今晚还发生了更多更变态的事,闻雯文就不禁老脸一红,心想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摊上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为了不让自己暴露更多的破绽,她决定暂时闭上嘴巴,还是安静听对方说比较好,于是十分明显且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问道:“这么晚了,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么?”
见她有意回避,侯淼倒也没有再追问什么,这才说起自己的正事,提醒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最近没事就别往外乱跑了,遇见不认识的人也别傻不拉几地跟着走,记住了么?”
“你当我三岁……嗯嗯嗯?”闻雯文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隐隐嗅到了空气里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一时间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而是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谁知道侯淼只回了句“睡前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对身体不好”,而后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cool。
听见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闻雯文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了几秒,除了一头雾水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满,毕竟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话模式。
于是被挂断电话的人不再东想西想了,一边琢磨着侯淼刚才说的话,一边做着睡前准备,打了几局熊猫麻将,顺利输掉一百多块后,死不瞑目地准备入睡了,结果没等几分钟又垂死病中惊坐起——
靠,明天黑珍珠就要出差回来了,她那份三千字的检讨书还一个字都没有写呢!
闻雯文都快对自己的记忆力无语了,虽然百般不情愿,但也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趴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第二天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去找张欣,打算把检讨书交给她。
本来她以为这件事应该能就此告一段落了,却没想到黑珍珠居然把自己留了下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认识商先生?”
“……不认识。”闻雯文连想都没想一下,甚至在对方话音刚落之际就回答了出来。
可惜张欣明显不相信她说的鬼话,一下子就拆穿了她:“不认识那他还那样和你说话?”
“哦……那就认识吧。”见自己好像也骗不过她,于是闻雯文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了,不再解释什么,又直接承认道。
只不过此话一出,空气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仿佛是想借由这种冷暴力来逼问出真正的回答。
闻雯文有些无言以对,对上黑珍珠那双无声胜有声的眼睛后,开始思考“我的上司是个傻逼我要不要告诉她”这个旷古难题中。
说不认识她不信,说认识她也不信,既然她心里都有一个答案了,那还来问什么问,核对一下答案是否正确么。
心塞塞的人终于体会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那种无力感了,只能再一次申明道:“经理,我真不认识那位商先生,要不然我还至于在这儿做这份工作……”
谁知道她的话还没说完,肩膀上就突然多出来了一只手,接着又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说道:“这份工作怎么了,不喜欢?”
“……”她这辈子的运气是不是全都花在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面?
闻雯文整个人都不好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僵着脖子扭过头来,看了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恨不得能够自戳双眼,或者戳瞎对方的双眼,心想他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插一脚,不是明显拆她的台么!
不过李岛似乎没有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有多扭曲,还在不嫌事大地说道:“不喜欢的话让我老板再给你换一个啊,一句话的事儿,多简单。”
“……”又在这儿颠倒是非是吧,要换也是先把你换掉再说!
又被泼了一身脏水的人白了他一眼,没有工夫理他,一面把身子往下蹲了蹲,想要避开他的手,一面苦着一张脸,就是被客户骚扰了似的,朝张欣求救道:“呵呵经理,你认识这位先生么?”
没想到张欣理都没有理她一下,只是对着李岛笑了笑,看上去像极了妈妈桑在讨好花钱的大爷,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打算就这样走了,还走之前给她留下一个“待会儿再来和你算账”的眼神。
她招谁惹谁了?
闻雯文一脸绝望,心想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坦然接受,回头瞪了李岛一眼,怒道:“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这样故意害我是几个意思!”
说完后她又像做了什么虚心事似的,表情紧张地左右看了看,东张西望着,好像在找什么。
刚才还看不懂人眼色的人这会儿倒是灵醒了许多,见状,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想找什么,替她答疑解惑道:“别找了,我老板没在这儿。”
“……”嗯?是么?那就好。
闻雯文没有说话,默默收回了寻找的视线,刚松一口气,下一秒就又听见他说道:“他正躺在楼上的某间病房里。”
此话一出,她庆幸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隔了半晌才干笑着,问了一个脑子有坑的问题:“你们不是应该壮如牛么,怎么还会生病的啊。”
李岛瞥了她一眼,回道:“你这种行为叫作歧视懂么。”
“……”不懂。
闻雯文已经无心再去听他说话了,又开始天马行空地想着自己事情,心想商亦衡该不会是因为昨天喝醉了,结果倒在那椅子上睡了一晚上,最后被成功吹感冒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件事好像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回过神来后脚尖不自觉地踢着墙面,不安地问道:“你老板病得很严重么?”
“严重什么啊严重,小感冒而已。”
“不严重还需要住院?”
李岛耸了耸肩膀,无奈道:“你知道的,我老板这人比较特立独行,可能他太喜欢这医院的氛围了吧,想要进来小住两天。”
“……”这样也行?会不会太随便了一点?
这下闻雯文没有再说什么了,心事重重地独自离开了,李岛也吹着口哨往楼上走。
回到工作岗位后,她又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出来了一个办法。
由于天桥市场附近的道路还没有修好,以至于她的副业最近还是没有办法开展,所以她只好把战场临时转移到了医院里,没想到效果却意外地不错,而她今天刚好要去给楼上VIP病房区的一个小护士送货,于是趁着午休没什么人的时候,闻雯文偷溜了上去,完成交易后,又借着群众的力量,套出了想知道的病房号。
其实她倒不是在担心商亦衡什么,真的不是在担心他,就是想亲自确认一下到底严不严重,免得她总有一种罪恶感,一直遭受着良心的谴责。
中午的走廊上没有多少人走动,闻雯文好不容易找到了对应的病房,却不急着进去,而是先把门推开一条缝,就像是在做贼似的,弯着腰偷偷往里面瞄了瞄。
可惜这VIP病房的格局太复杂了,居然没有办法一眼看清里面的情况,计划失败的人无力地靠在墙上,只能开始思考第二个方案。
谁知就在她准备壮起胆子走进去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冷冷的,听上去它的主人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看够了么?”
还在认真思考的闻雯文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立马站了起来,不料脚下竟然打滑了,连带着靠在墙上的身体也“咻”地一下往下坠,最后跌坐在了地上。
“……”真是丢脸丢到外婆桥了。
出现重大失误的人把脸别到另一边,懊恼地暗骂了自己几句,而后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个人呈立正姿势站在商亦衡的面前,一套动作做得是行云流水。
本来她想要简单说明一下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后来又觉得好像怎么解释都不对,于是只好打了个招呼:“中午好啊商先生,你怎么还没去午休呢。”
然而商亦衡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推开病房门,直接从她的身边走过。被无视的闻雯文犹豫了一下,最后没办法,只能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宽敞舒适的病房里光线明亮,如果忽略那些医疗设备,倒是一点都不像在医院里。
而坐在沙发上的人也是如此,就算此刻穿着一身毫无美感的病号服,也丝毫没有削弱他给人带来的压迫感,照样挺拔英俊得一如既往。
再反观闻雯文,表情不怎么好,还低眉顺眼地站在沙发旁,就像是一罪人似的。
她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心想一直这样站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只好厚着脸皮凑了过去,问道:“商先生,作者有话要说:你没什么事吧?”
听了这话后,商亦衡抬眸看了她一眼,阳光下的眼睛没有一点温度,语气也冷淡得仿佛是在谈论别人的事,道:“暂时还死不了。”
“……”
第26章
闻雯文一时间来不及躲避,于是就只能这样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却迟迟没有说话,还在反复揣摩着“暂时还死不了”这六个字的具体含义。
这话听上去有些冷冰冰的,似乎没有带什么感情,以至于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是……眼下他还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是不是说明还是有可以挽救的机会?
站着的人陷入了沉思,习惯性地瞎折腾着自己手,不知道又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商亦衡早就已经收回了视线,仿佛又把她当成了空气。
“……”这又是几个意思?
第二次被无视后,闻雯文鼓了鼓腮帮子,不再纠结了,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心想自己还是不要热脸贴人冷屁股比较好,于是赌气似的回了一句:“死不了就好,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不过说完后还是扭头就往外走。
谁知道闻雯文走出去没几步,又忽然停了下来,双手叉腰站在原地,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虽然商亦衡昨天晚上喝醉了酒,可能压根儿就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儿,按理说她也不应该和对方计较太多,但是……他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还是会让人觉得难受啊。
不管怎么说,她好歹也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被同一个人三番五次占便宜还不能讨要一个说法也就算了,到头来甚至还得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难道她就这么像冤大头么,还是说其实她的大名叫闻·圣母玛利亚·雯文才对?
披着圣母光辉的人左思右想了一番,又改变了想法。
反正她来这儿又不是担心他是死是活,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这件事和自己有没有关系。既然如此,再怎么着她也得在走之前把自己的立场阐述清楚,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吧。
就算对方不接受也没关系,至少她的心里能够好受一点,要不然肯定迟早会被憋死。
于是她又重新回到商亦衡的跟前,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难得强硬了一次,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先生,如果你是因为昨晚在那个院子里坐得太久才感冒的,那么我向你道歉。我以为之后应该会有人去找你,所以才没有管你,要是还有下次的话,我绝对不会把你再像那样扔下了。”
闻言,商亦衡忽得轻笑了一声,似乎是被她这句话逗乐了,可惜房间里的空气并没有因此而轻松下来,反而变得更加凝重了。
他抬起头来,望着说得理直气壮的人,眼睛里还漾着没有完全敛起的笑意,嗓音寂冷道:“你好像总喜欢承诺一些自己办不到的事。”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暗讽她言而无信么?从哪儿得出来的这个神结论?
闻雯文一听这话,有点生气又有点不解,还叉在腰上的手慢慢滑了下去,转而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逐渐清晰了起来。
怪不得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这下终于算是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了。
以往纵使商亦衡的性子再冷,面对她的时候至少还算是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步步紧逼过,可是今天说的每句话里仿佛都带了刺,扎得人有些泄气。
敢情这问题还全出在了她的身上啊,大概他是真的不想见到她吧。
好不容易找出症结所在后,闻雯文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有点沮丧。好在她的心是由钢铁炼成的,抗压能力杠杠的,除了有一点不是滋味之外,倒也没有因为这么一点小打击而受挫。
她心想反正自己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于是不再执着于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没有接商亦衡的话,只是最后还得顾忌病人的情绪,安抚道:“好了,你别生气了,还是好好休息吧,我这就走,不在这儿惹你心烦了。”
说完后闻雯文又冲他职业性地鞠了鞠躬,打算为本次探病之旅划上一个圆满但并不愉快的句号。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便觉得手腕上一凉,而后整个人往前一扑,跌在了柔软的沙发里。
“……”又双叒来了是吧!说不过她就只知道动手,算什么男人!
虽然病房里开了空调,弱化了阳光的温度,可是窗外的光线实在是太刺眼了,明晃晃的一片,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闻雯文尝试了好几次,最后都被它的闪眼程度打败,于是只好放弃,干脆就这样闭着眼说话,诚心诚意地发问道:“先生,你不是不想看见我么,为什么还要这样给自己添堵?”
商亦衡的脸上还蒙着一层薄愠,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身下的人。
小姑娘就这样乖巧地躺在他的身下,睫毛微微颤动,粉嫩的嘴唇也在一张一合着,喋喋不休地说着扫兴的话,听得他向来波澜不惊的黑瞳里开始有别的什么情绪翻涌,仿佛就快破冰而出了。
她的出现确实惹人心烦,可是偏偏又让人舍不得放手,似乎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人能够将这种心烦消除干净了。
这种矛盾的感觉就像是前一秒还恨不得能把她扔下悬崖,却又在最后一刻忍不住奔向山底,将她牢牢接在怀里。
可惜闭着眼的闻雯文看不见他的神情,说完后又等了一小会儿,但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忽然觉得眼前一暗,好像有什么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于是她试着把眼皮掀开一条细细的缝,发现光线没有刚才那般强烈后,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他俩之间的距离有多近。
沙发不大不小,刚好够躺两个人,商亦衡就在她的上方,正只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上,而自己则被困在了这一小小的空间里,狭窄得连身子都翻不了。
“……”怎么又是这种让人很有心理压力的姿势。
这下闻雯文不再一动不动地躺着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谁知道这张沙发看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坐上去以后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奥妙,软得不像话,仿佛是由一朵朵的云编制而成,以至于躺在上面的人就像是全身瘫痪了似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她挣扎了好几下,结果压根儿就没办法坐起来,于是只能口头警告道:“先生,你今天可是清醒的啊,别再趁机耍什么酒疯了。”
可惜这个警告的威慑力似乎有点弱,没有起到一点警告的作用。
闻雯文话音刚落,便觉得肩上一沉,身上的人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里,而后只听见他那低低沉沉的嗓音从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在不经意间撩拨着敏感的肌肤:“我一直都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