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得叛逆,谁的话都不听。
以前她说了什么他都会听进去,后来有一次她劝他不要打架,他说了句类似“你很烦”的话后,她大为伤心,决定再也不要理他。
而他也根本没来哄过她。
两个人像是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学校里见到了,哪怕有周围同学起哄,他们也依旧不理不睬。
回家的时候有家庭聚会,一个看电视,一个在楼上记日记,互不交际。
出去游玩的时候,除了有一次凌姒漪摔伤了,男人负责背她回来以后,就再没什么联系。
她听说他有很多女朋友,听说每个都交往了不久。
听说他是个混蛋,爱打架,又没人能治他。
后来一个考去另一个城市,一个在本地混了个普通的一本,再没见面。
最后横在他们两个人中间的是一道墙,有着人命与过往的墙。
她以为这么多年了,哪怕有一次,男人是真心爱过她的。
可是她拼命想要将这些灰尘从两个人心里擦去,却发现是徒劳。
林然不是她的替身,在燕署心里,林然是不一样的。
而自己,只是强加于他的一个附属品。
一年来,凌姒漪没这么哭过。像是要将所有委屈都给发泄出来。
她撕毁了从家里带来的日记本,里面有所有关于他们的过去,她的小心思。
她撕毁了所有的白衣服,弄毁了所有自己不爱的唇膏。
最后,狼狈地坐在一堆垃圾里哭得难受,抱着自己的腿觉得煎熬。
她不想要再为了接受男人而让自己感到痛苦万分了。
她要远离这一切。
——
燕署回来的时候,只看见了自己的三五好友。
便叫住了一侧的小保姆询问:“夫人呢。”
“哦,先生,夫人她说身体不好,休息去了。”
男人微微垂眸也不是很在意。
他走到自己的好友们面前,先是递出了自己顺路买的蛋糕。
“吃吧,几位。”
“怎么想起买蛋糕了,咱们的燕哥不是最不喜欢吃这些的了吗。”刚刚说闲话的女人先起身接过一杯甜点吃了起来,“真好吃,谢谢燕哥。”
“那你们要感谢你们的嫂子了,她爱吃,我给她特意买的。”
一时间,在座有两人面露尴尬。
“燕哥,嫂子怎么不下来?刚刚还过来招呼我们呢。”
“她身体不好,我不想要她太操劳,怎么,有我招待你们还不够。”男人轻笑。
黄衣男是刚刚和紫衣女背后说闲话的,他让燕署坐下来,声音压低了些:“大哥,你真跟嫂子结婚了,这怎么不摆酒宴呢,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们,我们还可以准备份子钱。”
“我和她结婚匆忙,后续会补上婚礼。”
“那哥…你和嫂子是不是因为林然的关系啊。”紫衣女抿抿唇,“我觉得嫂子跟林然挺像的,不会你还没忘了林然吧。”
“我是没忘了她,林然怎么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替她报仇的。但是你嫂子和林然,真没你们想的那样。我是真心喜欢你们嫂子的。林然,我是对不起她。”
“哥,我可听说了啊。林然是被严正害死的。”
男人吃蛋糕的手一顿。
他如雪似的眼神看向黄衣男:“你查过了?”
“嗯,正好警局有人,就找人问过了。那次事情还闹挺大,好多家媒体跟踪报道,后来被人压下来了。不过我想找爆料人,却是一直找不到了。”
燕署看着蛋糕,思绪却在飘远。
“也只能是严正了,因为那天只有我和他还有林然在场。不过我不知道具体过程。”只有凌姒漪知道,她却怎么也不肯告诉他。
以前他还很急切地想知道,甚至还跟她闹了许多次的不痛快,但是现在他也淡然了。没事。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他想要跟凌姒漪好好地重新开始。
她身体越来越差,他心中的不安感也越来越重,现在只想好好对她好。
再者自家的公司的事也弄清楚了,自己的仇家也都解决了,凌姒漪的人身安全也得到了保障,以后她要去哪他都会陪着。
他们要生一双健康的宝宝,他要和凌姒漪好好的共建一个家。
——
等到燕署回了房间。
原本凌乱的房间早已经被凌姒漪收拾干净了。
他也没看出任何异样。
走过去,走到床边坐下,他从身后拿出一个草莓蛋糕,献宝似地捧到女人面前。
“姒漪,想吃吗。”
女人看着他掌心小巧的蛋糕,忍不住点了点头。
男人舀了一勺递到她的嘴边。
奶油入口即化。
凌姒漪的唇边沾了一点,男人想到什么,凑过去吻住她,将那些残渣舔舐干净,还顺便吃了好大一口豆腐。
最后说了一句:“真美味。”
“不正经…”女人摇摇头。
她忽然向他伸出了细嫩的小手。
燕署一愣:“什么?”
“给我你的钱包,我要放一个惊喜进去。”
男人一愣,觉得这样的凌姒漪又恢复了以前的古灵精怪,便伸手将钱包递给她。
凌姒漪打开那鳄鱼皮制作的钱包,放在塑料薄片后的照片是那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脸。
她内心再无波澜,只觉得满是荒唐。
随后她将自己的一条项链放进去。
“呵,你说的惊喜就是项链?”
“怎么,这是我最钟爱的一条唉,放到你钱包里,去哪你都可以带着,不愿意?”
“也是。”男人点点她的鼻子,“不过刚刚身体哪里不舒服了?等我过几天空了,带你去做个全面检查吧。”
检查吗,那就是会去医院,那就有离开的机会了吧。
女人点点头:“好啊。”
燕署微微讶异:“以前叫你去医院都不去,怎么一反常态了?”
女人轻笑:“以前觉得自己没什么毛病嘛,现在多做些事情就头晕眼花的,想想也觉得是哪出现问题了。”
“傻瓜,不会有哪出现问题的,就算哪里出现问题,有我在啊,我会帮助你的。”
“不过…你可以还给我手机吗,我怕之后去医院我们有时候不能在一起,会走散。”
“好。”
之后的几天里,凌姒漪没发生多少变化。
该吃吃该睡睡。
有时候会和男人一起种植他新买的树苗,为了在家让凌姒漪不无聊,男人给买了一只小奶猫。
叫凌凌。
即使她以为是凌姒漪的凌,但常常会觉得是林然的林。
男人公司不忙的时候,会陪她去采购衣物。
买的大多都是浅色系。
买口红时也常常是淡色的。
期间她回去过一次自家的咖啡店。
闫璐依旧做着咖啡店老板娘,生意比之前好了不少,正在筹划开第二家连锁店。
看到她来,闫璐也很惊喜。
“几百年没回家了,怎么今天想到回来了?”
“闫璐,妈。”
“哎哎哎,虽然辈分上我确实是你妈,但我不接受啊,你叫我啥都可以别叫我妈。说吧,有什么事。”
“几天后,我想去一个地方。”
“嗯?”
“我想逃离燕署的掌控,我要离开这个城市。”
“你、你…”
“我不能在这和你多说,燕署的车还等在外面,你尽量表现出开心的模样。”
“哦哦。”
闫璐笑笑,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这一年是被燕署囚禁了。但是该还的债我也算还了。我想离开,去一个没有他的城市,国内国外都好。姐,我想要你后天帮我买一张大巴的票,通往哪里的都行。你买完票,然后去市中心的医院找到我,给我。”
“如果被发现我会被燕署揍的吧。”
“到时候不会怀疑你的,我会留短信给他。”
“姒漪啊,你这一年来是不是很苦啊,你爸爸都想你想的不行,好几次要来找你不是联系不上就是被燕署拒绝了…”
“我这一年,全是过往云烟,早已在心中消散。”凌姒漪握住闫璐的手笑了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好。我一定帮你。半个闺女的忙,我一定帮忙。”
有了她的这句话,凌姒漪的心忽然就安定了许多。
她的心从悲凉到看到林然那张被燕署精心夹在钱包里的照片时,就已经死了。
她不会再为不存在的感情,耗废自己的生命。
她会有更好的生活。
她会重新开始,认识新的朋友,哪怕孤独终老,都比在地狱里活得开心。
——
离开燕署的那天,天上的雨下得好大好大。
医院里也有几棵樱花树,雨下来,花消散,形成一片花海。
凌姒漪举着透明的伞,被男人搀扶着进了医院。
医院里好多人,有生离死别,也有新人来到这个世上啼哭着,充满希望。
在这里,凌姒漪也决定跟燕署告别。
在男人挂好号后,她先乖乖去检查了。
然后假装肚子饿了,跟男人撒娇。
“为了检查身体,我都没吃早饭,现在检查过了,就能报告出来了,你帮我买早餐去吧。”
男人微微蹙眉:“孙阿姨在车上,待会我陪你去车上吃。”
“不要嘛。我想吃小笼包子、生煎包子、灌汤包,什么都想吃,还要吃热的那种。你帮我去买嘛。”
“不行,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你。”
“哼哼…你不爱我了。”
“我爱你啊,可是…”男人想了想,也觉得算了,“我去还不行吗,小祖宗。好好在这等我。”
“嗯。”
女人笑得甜甜的。
完全看不出这是对即将离开的男人最后的温情。
男人帮她紧了紧衣服,然后离开了医院。
而等他一走,凌姒漪踉踉跄跄地起来,打了电话给闫璐,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闫璐也连忙进来了。
她把车票给她,还有一张□□。
“这里面有我这一年攒下的积蓄,不够我以后再想办法。姒漪啊,真的要走吗。”
“都到这一步了,不走岂不是浪费车票。”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到了某个城市,就不会告诉你们我的近况了,你帮我安抚好爸爸,说不定几年、几十年等到燕署忘了我后,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再来尽孝道。”
“好。”
收下车票,女人就从医院后门离开了。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她回头凝望了一下医院,目光里一片寂静。
爱她的,伤她的,都结束吧。
华城,再见,燕署,再也不见。


第62章 凌姒漪X燕署4
冲回家的人影, 因为接受不了事实, 几次摔在原本无比熟悉的地方。
他推开一扇扇门,都没看到那个曾在家里迎接自己回来的身影。
最终回到房间时, 终是打破自己所有的希冀。
凌姒漪走了,她真的走了,她不要自己了。
男人深深呼吸着,眉目间都是迷惘。
“姒漪…姒漪…”
他一遍遍喊着那个名字, 却仿佛见到了那个女人在飞快远离自己的世界,飞一般地离去。
他最终跪倒在地上,
他记得,自己最早见到凌姒漪的时候, 是一个春天的下午。
樱花一如如今那般鲜妍。
她穿着雪白的公主裙蹲在地上抚摸着长辈新给买的小兔子。
他那时候自认为酷酷地站在楼梯上, 睥睨众生的姿态看着那个背影。
等待许久,都不见人转回头看自己一眼。
他自小因为样貌生的好, 不是长辈吹就是同辈捧,只要能看见他的地方, 呆在那的人无不被他吸引目光。
可是唯独凌姒漪, 偶尔看他一眼,便若无其事地继续梳理她的小白兔。
让他的信心大为受挫。
不过真的好看啊,穿着白裙子的凌姒漪跟小仙女似的。
所以自此, 在他年幼的心里就住进了一个小仙女, 一个穿白衣服,淡粉色唇嘟嘟嘴的小仙女。
他想亲亲她,想要抱着她, 想要看她笑,想要她当他的老婆。
只是仙女总是选择性地无视他。
而他只能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无所不用其极。
甚至偷偷拿走了她的小白兔。
他变成了个小偷,却偷不走她对自己的注意力。
没了小白兔,她就有了新的玩具,而他却从来不是她愿意亲近的人。
后来,他为了吸引她,就会欺负她。揪她小辫子,弄破她的小裙子,还…还变成流氓似的偷亲她。
可是她却越来越害怕自己。
就这样,一直到他们进入初中。
整个年级的人都知道,他燕署喜欢凌姒漪。
有一日他回家途中听到了城东的几个混小子要打她的主意,被他一一揍了回去。
一战成名,成为老师口中的坏孩子,也成为学校里没人敢惹的人。
有人表白他被拒。便在背后说他高傲些什么,不过是凌姒漪不要的。
那时候他中二病犯了,从此便不再承认自己喜欢凌姒漪,也开始与她变得陌生起来。不过那些喜欢凌姒漪的,对她有想法的,他照揍不误。
可那也只是表面。
他觉得自己对她好了那么多年,喜欢了她那么多年,她一定是感受到的,却一点也不表示,估计自己也没机会了。
可他不甘心,便开始找女朋友早恋,想要看她吃醋,想要她知道,她身边没了自己会不习惯。
可是没有。
她依旧读她的书,过她的生活。
他后来告诉过她,他要考在本市,希望她留下来,能在本市最好的大学。
他想,只要这样,他就告白。
但是女生并没有考在本市。
他以为这样,他就死心了。
可是在她不在的时候,他寻遍了整个华城企图找个能替代她的人,光是看着也好。
直到遇到林然。
林然是他见过与凌姒漪最像的人。
可也因为像,每一寸时光都在告诉他,他是凌姒漪的手下败将。
他便对林然敬而生畏。
她是他历劫女朋友中存在时间最长的,也最为关心的。
但说是女朋友也不过就是关系最好的女性朋友。
他知道,凌姒漪是他心上忘不了的那个。
林然自然知道锁在他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她说,她未曾喜欢过他。
但是她背后若是他,那么在娱乐圈里也就没人欺负她了。
于是他们便相伴到凌姒漪回来的那天便要分手,而那一天,他因为凌姒漪有了新交的男朋友,醋意大发,喝得酩酊大醉,害得林然没有落得好下场。
那是他一生的悔。
这些年他一直在后悔中度过。
后来他们订婚,她却不愿意面对一个肮脏的自己。
最终婚事作罢。
他以为两个人就此别过,谁也不是谁的谁,可是没想到,她亲手将他送进了监狱。
那时候封铭来找他,询问了林然的事,可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封铭以凌姒漪威胁他,以他最心爱的女人威胁他。
那时候,燕署知道自己陷入了偏激,又想到凌姒漪说,除非他死了,她都不会爱上他。
他就射伤了封铭。
想着一了百了,大不了陪上一条命。
再后来,他被送进监狱。
而因为她的证词,他又加了一重罪。
在进监狱前,他问了她一句:“凌姒漪,你就从没爱过我吗。”
“没有。”
那时候她说的是没有。
而从那一刻开始,燕署便觉得,只要自己能出来就要报复她。
直到现在他却还是舍不得。
母亲一说,凌姒漪愿意嫁给他。他就没了所有的原则,要娶她。
他要绑住她。他要一辈子让她和他在一起。
他想,哪怕一开始她并不接受他也没关系,以后她总会被他所感动。
可是都结婚一年了,她却还是选择离开了他。
男人看着这再无女人气息的房间苦苦一笑。
他拉开衣柜,想要找到她的衣服,证明她从医院突然消失并不是想要离开自己,或许只是去外边暂住。
或许,她只是去旅游了。
看到她常穿的衣服还在。
男人顿时欣喜不已。
她没带衣服走,或者她根本没想到离开自己。
他又去翻了几个柜子,却在一个储物箱子里发现了好多衣服的碎片。
都是白色裙子的。
男人还在里面发现了很多张纸,还有口红的残渣。
笑容还来不及展开,便顿时停住。
他抽出了那些纸张,上面有的是口红残留下来的渣滓,有的则被撕碎。
他一张张将它们拼起来。
上面讲了凌姒漪少女时期的一件件心事,也讲了凌姒漪近两年来的痛苦。
他看着几乎每页都出现的自己的名字。
其中最新的日期下,是女人的一句“我发现对于燕署,我的心越来越不是自己的了,我承认我爱上了他”。
男人便有些懵。
他又匆忙去看其他的纸条。
“为什么燕署要将我当成林然。我不喜欢白衣服,我不喜欢粉色的口红。为什么他还要强迫我。”
“我喜欢他,那么多年都喜欢他,他却那么讨厌我吗。”
“凌姒漪,放弃吧,他不会爱你了。他喜欢的是林然,不是你,不再是你了。”
“…”
“燕署送了我一只叫凌凌的猫。我不喜欢它的名字,但是燕署喜欢。或许他想念林然了。”
“林然曾在车祸中救过燕署一命,是了,他会爱上她,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凌姒漪,你比不过她的,你还差点害燕署死刑。放弃吧。他不知道该多恨你。”
“他们都说燕署喜欢林然,为什么你还不放弃呢,你到底在期盼些什么,你这个疯子!燕署就让你那么喜欢吗,喜欢到放弃自尊与人格?”
“我不想要爱他了。真的不想爱了。”

将那些纸条一一收好。
男人的拳头缓缓握紧。
忽然手机的屏幕亮起。
男人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他紧绷的神经一松,连忙按了接听。
“喂,姒漪。”
“燕署…我想跟你说说话。”
“你在哪里?”
“你不必找我,接下里都是我要对你说的话,告诉你这些事后,我们之间希望一笔勾销。”
“绝不!你告诉我,你在哪里?”
“你找不到我的。燕署,我要离开,已经下定决心了。你找不到我的。”
那边,女人轻声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燕署,我喜欢你,喜欢了你很多年,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喜欢你已经成了我的本能。有一段时间,我很迷惘,看不清自己的内心。那段时间我也害了你。
林然死得挺惨,被严正侮辱了,又被他威胁。她不想受这侮辱跳楼自杀了。但严正他犯了强.奸罪是无疑的。他已经入狱了。
我的身体你也不用担心,想必你已经看过化验单了。是少了一颗肾,但我死不了,就是…操劳不得。这颗肾是在追寻为你开脱的证据时,被严正毁掉的。再加上一年的□□,我想,我都还你了。
最后,好好照顾自己,我没什么好求你的,只希望你能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音落,对方挂了电话。
燕署连忙回拨过去。
可是很快被挂断,再拨再挂,这样来回三个后,他便再也联系不上她。
男人红着眼眶,几乎急疯了。
他立马打电话给下属,要他调出凌姒漪电话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
他一定要找回她。
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了断不了的,他不允许就这样断了。
好不容易两人的温情才刚刚开始,怎么可以就这样消失!他要把她找到。
他要让她知道他很爱她,愿意为了她付出生命,愿意给她爱和幸福。
他要她好好的、快乐的,生活在有自己的下半辈子里。
她没有的,他给她,她缺少的,他补偿她。
只是,求求她,可不可以不要就这样轻易地丢下他?


第63章 凌姒漪X燕署5
其实凌姒漪哪也没去。
在走到车站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撕了车票, 转而买了一张旅游景点的票,去了一座岛, 又上了岛上的山。
灵秀山上有一个寺庙,很灵的。
她坐在游览车上,心比周围吹来过的风还轻。
手机,在和燕署打完电话后就丢进了海里。
她想, 这一次来,她就不走了。
以前爸爸在这买了一座很小的带院子的屋子。
她打算在这住下来。
过过田园生活。
今天已经是来这的第三天,她打算去山上拜拜佛静静心。
女人穿着素雅的衣服,背着素雅的包, 一路爬上了最高的山顶。
只不过别人花一个小时, 她因为身体的原因得花两三个小时罢了。
但是,她安慰自己, 心诚则灵。
从外门一直跪拜到内门。
她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将脑袋磕在了地上。
她自认为心里有罪,并且罪无可赦, 只能在这寻求一片安宁。
吃过斋饭, 住持从外门走来。
凌姒漪碰见,做了双手合十的手势,微微颔首。
住持面善, 也回了个礼。
“施主好些日子没来了。”
“住持您还记得我。”凌姒漪笑了笑。
“施主年幼至今, 二十四载,每逢春分之日必然来我寺祈福,我都记住了。”接着住持顿了顿, “方想问,施主此次来,是有何想求。”
“但求心安理得。”
“可是家事?”
“不,是情.事。”
“施主看上去身体虚弱,不妨坐下让本僧为您开导开导。”
“谢谢住持。”
两个人相互作揖一起进了寺院里。
灵秀寺有一株十分华美的樱花树。
山下已经残花,山上的才刚刚新出花蕊。
树下有石桌石椅,年代久远,上面被雨水冲刷,凹凸不平,还有青苔长出。
凌姒漪坐下,苍白的脸色在呼吸了这里新鲜的空气后,好转了一些。
“住持,你用佛家的语言开解一下我,让我放下一段感情吧。”
“这…”住持笑笑,“佛家有云‘一切皆为虚幻’,爱情很美好,但它是虚幻的,摸不到,但人能感受到。很多人会为了得到这段美好,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最后得到的是恶果,也依旧憧憬。施主,你相不相信这是虚幻的?”
“我…”
“佛家又有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住持,这个意思,是不是只要我不再妄想得到一个人,我就能远离痛苦。”
“是了,施主。不过这一切都主要看你的心是如何的,佛家可以感化一个人,可以说服一个人。但是那人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谢谢住持。”
“不必客气,施主,我见你面色有恙,可否让我为你把脉?”
把脉?
凌姒漪知道,住持本事大,但没想到还有这等本事。
她微笑着伸出手。
住持放了手指上去。
大概一分钟后,住持展开笑颜。
“施主啊,是喜脉。”
“啊。”
凌姒漪一愣,看向自己的肚子,有些不能做出反应。
“虽然这个孩子的诞生不知是喜是优,但总归是要恭喜你的。施主,你成为一名母亲了。”可没过一会儿,住持面露担忧,“只不过你身体不好,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我…”凌姒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住持拍拍她的肩膀。
女人勉勉强强一笑,心中五味陈杂。

回到自己的小房子时,恍若隔世。
凌姒漪洗了澡,换了身衣服,趁着天还早,便起身去了县城的一家医院。
医院不大,但是样样齐全。
她先交了化验单又去做了检查。
大概在外边等了半个小时,里边的医生便叫她进去了。
医生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很有气质,看到凌姒漪的时候笑得也很温和。
“恭喜啊,孩子已经7周了。”
凌姒漪坐在对面,她的手指轻轻揉搓着自己的棉裙,眉目间微微带点儿迷惘。
她心头很乱,见医生是过来人似的便问她。
“医生,流产疼么?”
“啊,你要打掉?”医生微微蹙眉,往外看了看也没看到她的家人。
“孩子…没有爸爸了。”
“原来是这样…”医生面容上染起一丝怜悯,“那你有其他的家人吗,手术需要监护人签字。”
“我的家人,不在这里。”
“凌小姐是这样的,有些我也要你说明。”医生正色,“你的身体其实也不适合孕育这个孩子,你缺少了一颗肾,在怀孕后期势必会影响你的身体。但这点也不算是很严重的问题,比较严重的是,你若是打掉这一胎,恐怕以后很难再怀孕。我想你需要考虑清楚。”
显然没有想到会这样,凌姒漪咬住唇,红了眼圈:“医生…我没有这个孩子,以后是真的很难怀上孩子了吗。”
医生点点头,郑重其事:“是的。所以希望你考虑清楚。如果你确定要打掉孩子,联系一下家人,如果手术上有问题,还需要他们签字。如果你要这个孩子也是再好不过的事。”
“医生,那我想再考虑一下。”她下不了决心。
“嗯。”
出了医院。
凌姒漪站在站台上,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始终不敢相信,她有孩子了…
公交车到来,她迈开脚步站上去。
此刻正好是学生们放学的时间。
等到她上去的时候,原本坐在位置上的一个小姑娘,看到她的脸色不是很好,连忙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她。
原本,凌姒漪也以为对方只是单纯的让位置,她便说了声谢谢。
谁知那小姑娘傻傻笑笑,一个劲地说没事,然后凑向了站在一旁,拉着扶手的高冷的少年。
少年瞥了她一眼,继续目光朝向那面。
但是凌姒漪关注到,那男生的手,在车子急刹车的时候,总会虚扶住女生。
女生倒进他的怀里的时候,他的眉眼也十分柔和,甚至还会看着她的脑袋笑。
凌姒漪忽然就想起了十年前,那一条条乘公交回家的放学之路。
她的少年,似乎也会这样。
只不过那时候她的喜欢太收敛,而他也不愿意再表露自己的内心太多。
但是这个少年能和燕署无缝隙重合的身影告诉她,或许…在她没看见的时候,燕署也是这样宠溺地看着自己吧。
但是女人又很快自我否定了。
“凌姒漪,想什么呢。不要再动妄想,你们不可能了。从此以后他是他,你是你。”
可是话一说完,她的目光就挪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怎么能呢,不可能了吧。
她不想打掉孩子,所以他们之间的联系不会少了。
——
繁华的都市里。
高空云层飘过,仿佛与云层平行的商业楼里,站着一抹高挺的身影。
他望着外边的风景,而身后站着刚进来的下属。
未等他开口,下属递上来了一张报告放在桌子上,然后报告之前上司要自己调查的事。
“总裁,我想夫人并没有出国与走出华城。”
“可是她家人给的消息,她买了去H市的车票。”
为了离开他,她没坐飞机,没坐动车火车,宁愿去坐最苦最累的大巴。
以前去哪都是专车接送,所以,燕署很好奇,她习不习惯挤在大巴里长途奔跑。
可是又不禁心疼了。
如果她受累了该怎么办。
她的肚子里还有孩子。
一想到他们有孩子了,燕署的眉眼又变得柔和了许多。
在他回家后不久,医院打来电话说,他们有一项单子没取。
在身体检查的时候,检查出凌姒漪怀孕了。
孩子已经一个月大了。
他是多么期盼有这个孩子。
但是医生也告知了他,怀上这个孩子不是很容易。要好好保护孩子和孕妇。
他自然要保护好凌姒漪。
她为了他,身体都出现了大问题。
他若是再伤害她,那就不是一个人了。
他的姒漪,他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总裁,确实没在附近几个城市发现夫人的身影,而且找手机信号的时候,是消失在一个山里。”
“什么山。”
“灵秀山。”
男人暗暗忖着这个山名。
忽然记起来,很早的时候自己也去过那。
那时候两家一起出去旅游。
凌姒漪因为后妈的事情和她父亲大吵了一架。
她气得离家出走。
一个人买了船票去了灵秀山。
而他不放心她,偷偷跟着去了。
那时候两人年纪也不大,都刚刚上初一吧。
后来她发现了他的踪影。
他也就没躲下去,跟着她坐轮渡、爬高山一起上了灵秀寺。
那时候她穿着灰色的禅服,披散的长发里夹着几根辫子,模样又可爱,又美好。
他抵挡不住内心的瘙痒,将她抵在了樱花树下亲。
虽然后来她干脆甩了他一巴掌,气得哭着跑掉了。
可那滋味是真真的好。
让他在无数个日夜里辗转反侧,瘙痒难耐,想要亲她,不顾一切的亲她。
灵秀山。
他要去那把她给找回来。
——
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隔壁家的儿媳妇一看凌姒漪在药店买了叶酸等孕期吃的东西。
一下子便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
很多人都说,凌姒漪未婚先孕,在外边养了个野男人。
这地方不比外边的城市,大家还是相对保守的。
又见凌姒漪孤身一人,便有人说她是在家里被赶出来了。
凌姒漪本来就不是这边的人,这下子,大家都觉得她不是好女孩,可能会带坏这边的风气。
于是…
卖菜的阿伯故意给她缺斤少两。
卖水果的见她不会挑,都挑不新鲜不甜的给她。
走在路上也总是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的。
不过这些凌姒漪都不在乎。
她在网上找了份兼职,除了偶尔购买必需品之外,也不太出去跟人交集。
这天,灵秀山下的小镇上下了一场大雨。
五点开始,雨声啪啪作响。
雨滴声将人们送入夜晚。
在二楼阳台上开着电脑的凌姒漪,偏头望下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不远处的一辆豪车,旁边站了一个撑伞的男人。
那个身影…
心间大动。
凌姒漪起身,毫不犹豫地关紧了窗户。
然后靠在窗户上,看着房间的景象,目光渐渐黯淡。
没想到,他还是找过来了…
其实她一直知道,只要自己没离开华城,燕署总是能将自己找到。
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门外的雨依旧哗哗作响。
凌姒漪不曾动作半分,自窗户关上后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
她不想面对他。
她告诉自己无数次,他们之间就这样了。
但是不是的,燕署一出现,她就无可奈何地又开始伤心起来。
前尘往事一一从眼中飘过。
她放不下,还要与自己为难。活该这样。
大概两个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不吵不闹,一起呆了三个小时。
最后,窗户再一次打开了。
凌姒漪看着依旧屹立在雨里的男人。
“不走?”
“不走。”
“为什么。”
“走了,你就不是我的了。”
“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女人轻笑一声,揉搓着一旁摘下来的花瓣。这个小细节却看得出她很紧张。
“那我是你的。”
“我才不要。”末了,女人淡淡地笑了一声,“燕署,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我一定要带你回去。我的女人,应该在我们的家里,享受着有我的生活,她时刻被我宠着、爱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谁都可以欺负她。”
凌姒漪笑了笑,再一次关了窗户。
他爱这样,就这样吧。
于是,那一夜,一人在屋里,一人在屋外,两个人都没睡。
一个为屋外雨里的人担心,一个为屋里怕踢被子的担心。
直到天微微亮,凌姒漪熬不住才睡去。
接下来几天,男人都站在她家外面,像是一座石像,不来不走。
而镇里的人都发现了他的存在。
有人路过问了男人一句,怎么一直站在这家门口不走。
男人说了句,我在求媳妇原谅。
是以大家伙都发现了,原来人凌姒漪是有老公的,那么也就不是未婚先孕了。
看男人一连站外边几天,好心人给送好多东西。
凌姒漪也一直狠着心没跟他面对面说话。只无聊的时候,与他隔窗相望。
不过这种日子并不是很多,也并不是一直下去的。
一个礼拜后,凌姒漪就没看见男人了。
出门时,没看到车,也没看到人,心里又空又无奈。
最后觉得这样也好。
彼此都互相放过,他们之间也都一笔勾销。
他努力过了,自己没接受,那么他心里也不会再有任何希冀。
而她也觉得自己很努力地要摆脱这种局面,终于摆脱了,要高兴才是。
可她还是对着那个位置默默流泪。
但是凌姒漪没有多花心思在这上面。还是先去买晚上的菜了。
——
回家的路上,小弄堂里安静的很。
不时,后边传来脚步声。
女人一愣,转回身去看,却发现没有任何身影。
她觉得奇怪。
心里莫名以为是燕署,就有点气。
觉得脚步接近了,她气得不行,转过身,刚要说一句燕署你发什么疯。
身后的人突然袭击上来,一手捂住她的鼻子,一手钳制住她。
凌姒漪看着面前的严正,吓得眼睛瞪圆了。
她的嘴巴和鼻子被对方捂住。
想要挣扎,可是力气却在流逝,不一会儿,除了意识还有些清醒,手脚皆已经无力。
她手中的菜掉到了地上,严正将她半抱半拉,拉进了一辆黑车里。

再醒的时候,已经黄昏了。
而凌姒漪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空旷的码头。
自己被绑住手脚在一个很粗的柱子前。
严正没对她做什么,但是他拿着刀在一旁玩弄着。
看见她醒过来,男人轻笑:“老朋友,好久不见了。对不起啊,再见得用这种粗鲁的方式,可是没办法,你男人把你保护得太好。”
凌姒漪的嘴巴被胶带黏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一边发声,一边动了动自己的双手,是很死的死结,至少是自己解不开的那种。
严正走过来,用匕首的面轻轻滑过她的脸。
“待会呢,我们做个游戏。我和燕署呢,赌命。我赢了,你就跟他一起去死,我输了…呵,我不可能输的。”
凌姒漪用凶狠的眼神看着他。
严正笑笑。
“当初呢,我被你这一副小白莲的模样给骗了。后来才知道你的厉害。所谓蛇蝎美人最为致命,不知道这尝起来的味道会是怎样的。”他的匕首轻轻划开了她衣服前的纽扣。
凌姒漪有些不淡定了,顿时激烈地挣扎起来。
“唉唉唉,可别动,说不动这利器快,刺入你的心脏也是很可能的。”
凌姒漪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严正疯狂地笑开来,“我就喜欢你这样子。”
他正欲挑第二颗纽扣,那边码头的入口处已经疾驰而来一辆跑车,车子轰轰作响。
男的女的,目光皆被吸引。
跑车停下,曾在凌姒漪心中的盖世英雄便走下来了。
而来的燕署,显然没能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会被绑在一处,同时她的手脚也都被勒得血色浸出。
男人那一双眼睛像是染红了一样,此刻只想将严正千刀万剐。
严正将凌姒漪嘴上的胶带撕开。
女人来不及呼痛,就叫出了那存在自己心里千百转回的名字:“燕署,救我!”
“别怕,我在。”男人也在极力克制自己,要自己冷静。
“既然过来了,我们做个了断吧。”
严正指了指他的车。
男人打开车门,坐进去前,还回头看了凌姒漪一眼。
凌姒漪的手脚冰冷,至少在看到严正也上了一辆塞车的时候,是这样的。冷到她几乎浑身颤栗。
如果她没有猜错,刚刚在自己还没醒过来的时候,严正就已经和燕署立了赌约,而这个赌的方式是简单粗暴的赌命。
两车相撞,必要一死一伤。
如若一方不死,比赛继续。
这是真的在赌命。
凌姒漪想到这个在圈子里不成文的赌约,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几乎是疯了似的喊:“燕署,你下来,不要,不要,你下来!”
她不想理他,可是她要知道他在这个世界的一方安好。
不能这样,不能为了她去死。
“燕署!”
凌姒漪嚎啕大哭,泪眼朦胧里,是坐在车里,目光看向自己,朝自己笑得如初时灿烂的人。
他朝自己比了个竖起大拇指的手指。
又说了三个字。
凌姒漪哭得厉害,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地摇摇头。
“不要,不要啊,燕署,你下来,不要。”
两车发动。
都在原地蓄势待发。
凌姒漪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昏死过去。
“我不要你说你爱我,却要为我死。我宁可你不来。燕署,你回来。”
她的话音刚落,远处逆光的两辆车直接相撞在了一起,在黄昏里发出巨大的碰撞之声。
女人的哭声立刻停止。
她呆呆地看着两辆几乎报废的车,目光瞬间死寂。
整个码头,除了远处的海鸥飞过,就再无动静。
凌姒漪蹲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低落在尘埃里。
小小的一只,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而很久之后,远处其中之一的车门开了。
头破血流的男人从上面走下来。
明明伤得很重,却依旧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了凌姒漪这边。
女人听到脚步声,不敢抬头看。
她怕下来的是严正,更怕燕署下不来。
她垂着眸,泪水在下方形成了滩渍。
最终,燕署跪倒在女人面前,将几乎吓傻了的女人一把揽入了自己的怀里,紧紧的。
随后,他苍白的笑笑:“姒漪,我回来了。”
“燕署。”
而在听到凌姒漪的声音时,男人浑身一松,垂首在了她的肩膀上。
凌姒漪的手轻轻抚摸上他的后背。
继而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凌姒漪:妈蛋,你压死我了。
写虐写得又爽又难受,算了,继续写小甜饼吧。下本见,么么啾。爱你们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