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迪声抬起手臂,拭去额头上的汗,水温终于令他满意了。有一只衣袖松落
至手背,他边走边挽,“灵瞳,你毛衣是套头还是前扣的?要是前扣,我要用剪
子剪开,不然脱时会碰到手臂。不准心疼,以后你想要几件我给你买几件……”
呃?人呢?
一室的空寂,桌上的茶还温着。他打开客房看看,又推开主卧室,再去书房
、厨房、阳台……天地间安静得诡异。
他抿了抿唇,转身打开大门,看到电梯显示停在最底层,他愣了,鬼丫头这
唱的哪出戏?他急忙去穿外衣,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一通来电未接,他按开屏
幕,一看到号,惊住了。
迟灵瞳不想来海边的。
她不记得在哪里看的报道,讲中国的电影导演有一个很大的弊病,影片中女
主要是伤心过度,总要跑到海边对着茫茫海水痛哭流涕,仿佛这样煽情效果很好
。国外的导演处理这个情节时就高明多了,《苔丝》中,苔丝因强暴不能嫁给心
爱的男人,她一个人躲在挤奶场的草棚中泪如雨下,这就很自然很生活化。人痛
苦的时候还会有心情去挑坏镜吗?中国哪有那么多的海?
迟灵瞳想想自己又恶俗了一把,她没办法,挂了电话,脑中有如水在蒸腾,
她一刻也不能在屋子里呆着了。一出门,顺着坡道往下走,立刻就看到了海。
今夜,无风有月,海水缱绻地与沙滩缠绵,多情似妩媚的女人。沿着海滨公
路慢慢走,要不是温度太低,到也不失浪漫。
要是旅游旺季,公路上散步的人怕是人满如潮。她走了好一会,才有辆车从
她身边掠过。
迟灵瞳用左手拂了拂油腻腻的头发,依着栏杆停下脚步。
其实,她心里面并不浪涛翻滚。
电话是宋颖打来的,她听得出来。宋颖讲的话并不多,大部分时间在哭,无
助得令人心疼。丈夫出国近一年,她突然怀孕了。如果科技发达到能让精子飘洋
过海到达子宫,她还能自欺欺人地解释一通。科学家们懒呀,拿着高薪水不做实
事,这让她往哪里躲呢?
裴家与宋家都是港城举足轻重的家族,他们这些富二代、富三代,媒体全当
明星盯着呢,要是这事一传出,不叫丑事,而叫丑闻。
她当然怕,当然要哭了,自然而然求救的第一人,是和她偷尝禁果的那个人
。
迟灵瞳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也许潜意识中她早就有过这样的设防。她悲哀
的成分比受刺激更多……那是一种缓慢的、平静的悲哀,像水慢慢涨起来淹没过
脚踝,淹没过膝盖。并不是忽然爆发出山洪的那种惊恐。
她有一个夏天的黄昏经过这个海边,看到一个
电视剧组在这拍外景地。工作人员热得是挥汗如雨,男主角却穿着长衫长裤
,一个人象傻子似的对着海边像念经似的。那是个分镜头,男主角ng了好几次。
导演不耐烦的脸拉着,每次他一挥手,男主角立刻就转过身去念经。后来她在电
视上看到了这个剧,画面超美,音乐配得也好,男主并不是在念经,而是鼓了多
年的勇气,终于向女主表白心中的爱意。女主捂着脸在哭,颜小尉看了也在哭,
而她是棒腹大笑。
所谓眼见为实,人们总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可是眼睛也会被骗的
?事实的真相又有几人知道的?
裴迪声能一边牵着她的手,与她踩着捂搁叶,浪漫地、纯纯地恋爱,转过身
也能和另一个女人躺在同一张床上,那个女人还是他的大嫂。
人性到底有多复杂、有多肮脏?
迟灵瞳敲敲脑袋,她是个聪明人,可她想不明白。
很多时候,恋爱中的人会被对方的一些话所感动,真的以为那就是天长地久
,但其实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腿已经走得发麻了,又有几辆车经过她的身边,每一次经过时,车都会放慢
速度,车主从车窗里讶异地打量着她。如果她跳海自尽,成为青台的头条新闻,
他们一定会律律乐道地对别人说:哦,那个女人,昨晚我见过事青台的冬天是无
趣,她可不想成为一道调味剂。
迟灵瞳微撤嘴,她从公路开始上坡,走上一条临海的街道,挥手栏下一辆出
租车,“去美食府。”
这个时候,美食府依然笙歌燕舞、车水马龙。
迟灵瞳走进暖得要把人融化的厅堂,象一个在山间修练呆得太久的道姑,有
些不适应红尘的喧闹。一个服务生把她领进萧子桓的账房。酒吧在冬天生意淡,
萧子桓的演出少了,呆在美食府的时间就多了。
“呃,今天没吃饱吗?”萧子桓一见迟灵瞳,乐了。
迟灵瞳瞪他一眼,“你就巴不得人人都是饭桶,你就大发了。医院里的气味
太难闻,我受够了,就逃了出来。你收留我一晚,送我去桂林路或嫣然那儿。”
萧子桓眯起眼,耳朵上的耳钉在灯光下闪呀闪的,“发生什么事了?”
“你是警察吗?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这就走。”她可以回自己的公寓,只
不过裴迪声现在怕是已等在那了。他差不多已准备好一套说词,她今晚没心情倾
听。
“咦,这人说风就是雨。我没啥不方便,嫣然那丫头哪会照顾人,我带你回
桂林路。我给张阿姨打个电话,让她给你准备客房。妹妹,你这样子看上去象只
脏兮兮的流浪猫。”
迟灵瞳没有反驳,因为萧子桓没有说错
,她现在就真的是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萧家因为她的到来,一屋子的人全惊动了。
萧华慈样地问了问病情,张阿姨准备好了病房,又张罗着给她洗头发、洗澡
。
她这一晚的夙愿算是达成了,只不过帮她的人不是裴迪声,换成了张阿姨。
“妹妹,”萧妈妈也记得她,她洗好澡坐在桌边喝热牛奶时,萧妈妈坐了过
来,一脸担忧,“外面震感很强吗?受伤的同志多不多?”
迟灵瞳小心翼翼地回答:“还好,目前只有我一个。”
萧妈妈点点头,打量着她的手臂,看得非常仔细,突然拧起眉,“你的片子
呢?我看看!”
“妈妈,片子我一会给你送去,你先回房,好不好?“萧子桓对张阿姨使了
个眼色。
萧妈妈静默无波的眼神突地变得清明,“不是的,她这个手臂夹板的角度不
对,可能对位不理想,要不赶快纠正,后果会很严重。”
萧华走了过来,“怡芳,你觉得真有问题?”
萧妈妈板起脸,象个少女似的,身子一扭背过身去。
“爸,你还真信妈妈。”萧子桓笑。
萧华正色道:“你妈妈原来就是骨外科的护士长,做过的手术不知多少。灵
瞳,明天伯伯带你去拍个片子,子辰有个同学就是骨科专家,让她替你细细的看
看。”
迟灵瞳看看右臂,“这只是普通骨折,不会有事吧?”
“就查一下,没事不更好吗?”
也是,迟灵瞳点点头,由张阿姨领着回客房睡了。
萧妈妈的话她并没放心上,这支伤臂她早已置之度外,她此刻,被伤到的是
心。
萧家的客房在二楼,床靠着窗。从窗口望出去,月亮是细细的一月牙,她不
知道那该叫上弦还是下弦。单簿的月吸附在浓黑的天,散发着诡秘的气息。
她翻了个身,倒抽一口冷气。手臂处,一种不能言说的疼,向前后左右骄横
地幅射着。
她咬着牙,命令自己合上眼。走了一夜,也累得够呛,身子疲乏到也有几分
睡意。
突地,身子一沉,飞快地坠向一个无底的深渊,什么都看不见,她想喊却叫
不出口,想抓住什么阻止身子下落,手臂又抬不起来。
心里面隘满了无助和苦痛,泪肆意地流着,她睁开了眼,窗外已见点点晨光
。
原来是个梦,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一侧身,发觉半个枕头都是湿的。
萧子桓昨晚也留在家中,早饭时,他自告奋勇带迟灵瞳先回医院查房,然后
再去见萧子辰的同学。萧华昨晚就和那个同学电话约定过了。
迟灵瞳默默吃着早饭,好一会,她开口道:“能不能过两天,我今天还没准
备“没必要紧张,大哥那同学是专家,你尽可放心。”
“不是不相信他的医术,还是……过几天吧!”
萧华看了看她,“好,但不能拖几天,错过了纠正时机,会麻烦的。”
迟灵瞳点点头。
萧子桓开车送她到医院,她只让他送到楼下。
“鬼鬼祟祟的!正好我也要忙去,有事打电话,哥哥再忙,拨给你的时间还
有。”萧子桓没多问,摸了摸她的头,把车开走了。
迟灵瞳还没上两级台阶,只见一个人影象发了疯似的从上面冲下来,一把抓
住她的左臂。
她平静地抬起头,眼前这张俊脸象是一夜未眠,眼下一片乌青,眼中布满血
丝,头发凌乱得不成形。
“找个地方吧,裴迪声,我们好好谈谈。”她闭了闭眼,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色彩。
第十九章,爱已足够(九)(VIP)
两人去了桂林路上的小咖啡店,难得有这么勤快的店主,这么早就开门了。
他们算是老顾客,服务生微笑地把他们带到他们常坐的位置。迟灵瞳要了一
杯焦糖奶茶,裴迪声看了看她,低头看了看,沉声说:“柠檬咖啡。”菜单旁边
对这杯咖啡的注解是:酸的果汁,苦的咖啡,辣的白兰地,甜的蜂蜜,没有层次
的复杂其实很简单。
“你不要说话,我来问。”斜插了柠檬簿片的褐色咖啡杯轻轻放在他面前。
这样望去,裴迪声侧脸深邃,棱角分明,睫毛长得令人妒忌。迟灵瞳咬了咬唇,
低下眼帘。
“好!”裴迪声点头。
“你可以拒绝回答,但是如果回答,就不可以是谎话,能做到吗?”她象是
怕冷,左手包着咖啡杯。
“能!”掷地有声的答复。
她缓缓地抬起眼,表情恬静,漆黑的眸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她不愿意旁敲
侧击,也懒得去分析、揣摩,单刀直入吧!
“宋颖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
“不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弯起嘴角,笑了笑,“那她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你?”
“这件事涉及到裴家和宋家的脸面,甚至可有还会影响到恒宇和荣发的股价
,这是她不能启口的事,她需要一个人帮忙。”
“这样说,你们现在的关系算是可以分担隐私的朋友?”
他沉默了。
她自嘲地撇了下嘴,“你是真的真的很爱她,对吗?”
“曾经是。”
“你能区别你对我和对她感情的不同吗,现在?”她用了一个倒置句。
他没有太快回答,心跳微微加速,“她是从前的一段的回忆,现在是我的大
嫂,有时还会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们遇见,会一起吃个饭,聊工作也聊家事
。她嫌酒店冷漠,我也会借客房给她居住。真的放开从前,就不会刻意地把她当
陌生人,自然地如对一个熟悉很久的朋友一样就好,无关性别。如果从前还让我
纠结,出于伦理,我只能避她远远的。我对你呢,怎么讲?这样说好了,我舍得
把我床的右半边给你、舍得把我所有的存折、信用卡、电话卡、房产统统给你、
舍得为陪你一跷半天班、舍得为博你欢心又献身又献色、舍得我这双设计建筑奇
迹的手为喂饱你洗手做羹汤、舍得为了让你随意挥霍我做牛也做马地嫌钱……其
实我不是太大方的人,可是给你我一点不勉强,你满意吗?”
眼前这是什么状况?她瞪大眼睛,嘴巴没形象地半张。她第一次离家出走,
伤心了半夜,哭湿了枕头,正准备借题发挥,他三言两语拨开云雾,到显得她幼
稚、不成熟、孩子气了?
“我有那么贪心吗?”她张了张嘴,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是好孩子,是我要让你贪心。”他伸出手,包住她的手,双眼明亮。“
我这么好的钻五,可不能太便宜别的女人吧!”
“那……那……”她张口结舌,头脑一热,干瞪着眼,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趁胜追击,“你才答应我不冲动,不任性,怎么一转头就故态复萌?先是
车祸,再是出走。你有没想过我面对着空荡荡的客厅时,象疯了似的开车寻找你
时,会是什么感觉?”
他眸中露出一丝惶然。
她低下头,看着苍白的指甲。
“迟灵瞳,你那么聪明,怎么会对自己不自信呢?”他托起她的下巴,微笑
地看着皱成一团的小脸。
“聪明反被聪明误,好不好?”她没好气地瞪他,音量很高。
“唉,听到这么活力十足的声音,真好。实话实说,刚刚那一脸小媳妇的幽
怨样,可真不像你。”
“你得意吧,看我为你患得患失。”
“不是得意,而是幸福。灵瞳,你从来没告诉我,你爱不爱我?”他用魅惑
人的嗓音催眠她。
“啊,快到医生查房的时间了!”她一惊一乍地跳起来,掩饰着自己的脸红
。
裴迪声按住她的肩膀,有一些无奈,“灵瞳,我明天要回香港,后面就只能
拜托你室友照顾你了。你不要急,听我说完。宋颖这件事,不是我的责任,但这
个时候我要帮她一边,为恒宇也为大哥。最多四天我就会回来,我每晚都给你电
话。好吗?”
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心里面掠过一阵剧烈的恐慌,她淡淡地说:“
我们回医院吧!”
两人出来,他走在前,她走在后。几缕阳光从稀落的枝叶间漏射下来,在他
宽阔的两肩间跳跃着,他打开车门,温柔地看向她。
这景象让她感到柔软,柔软到直戳她的心底,她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几步上
前,左臂紧紧地坏住他的腰身,头贴着他的后背上。
“迪声,我爱你。”她很羞涩却说得无比清晰。
他的手颤栗了一下,俊朗的眉宇沉浸在一片金色之中,“灵瞳……”他的声
音沙哑了,只觉得心中暖得让他眼眶有些发热。
他慢慢地转过身,低下头,换作自己的双臂抱她入怀,她的脸颊带着令人迷
醉的微微酡红,目光却清澈而柔和。
“不要去香港。我承认我是在吃醋,我承认我小家子气,为了我,不要回香
港,不要为了别的女人而操心。等我的手臂痊愈了,我……陪你一块回香港。”
她往他的怀中又缩了缩,让两人之间不留一点缝隙。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心,柔声说:“灵瞳,四天很快就会过去的。我回去
只是把这事捂住,不是旧情难忘。”
“那你打电话给你大哥,他是长子,恒宇以后是他的,所有的事全部应该是
他来担。”
“这事不比别的,能让大哥知道吗?”他苦笑。
“可是也不能让他蒙在鼓里,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灵瞳……这真的不只是件寻常的家事……”
她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是最后一次的大度,最后一次容允你为
别的女人操心。我试着理解你所谓的严重性,我心里面疙瘩很大,纠结也多。但
你执意要去,我不再留你。四天对吧,如果四天的晚上我没看到你,我……踢你
出局,立马在街上拉一男人嫁了。”
“我的傻丫头……”他好笑地看着她一脸的严肃样,“那如果我提前回来,
你可不可以立马就嫁我呢?”
“视情形再说。”她下巴一扬,还挺拽。
这一天,他就回公司一个小时,把一些事交待了下,然后就全泡医院里陪着
她。他给她带来了憩园的施工光碟,放在电脑上看。憩园已有几幢楼完工了,另
外几幢也初具规模,他说登记入租的人已经差不多满员了,有些人还想方设法的
托关系走后门。
“是我的创意,以后租金与我平分。”她笑眯眯地说。
“都说过了,我的全是你的。”他刮她鼻子。
中午,他带她去吃上海菜,她的左手握不来筷子,只能由他喂着。餐厅里其
他人微笑地看着他们,她的脸羞得通红,心里面却象蜜一样甜。
晚上,他坐在她的床边,两人十指紧扣,她睡着了也没松开。
清晨,他轻轻地从她的手掌心抽出自己的手,看着她睡熟的小脸,恋恋不舍
地吻了吻,起身去洗漱。他的飞机是早晨七点的。
当他轻手轻脚地带上病房的门时,一滴眼泪从迟灵瞳的眼角滑下。
其实,她真的不大度,她很在意。
可是,他的从前里没有她,他是个重情义的男子,哪怕宋颖对他再簿情,看
在往昔的情份上,他不能弃她不管,也许真的与感情无关。
恋上这样的男子,是幸还是不幸呢?
她不知道,只是心里很烦躁、很慌乱。
人如星辰,都有自己的运行轨迹。相遇时或许放射出灿烂的光辉,但决不可
能改变轨道。
萧子辰的那个朋友是在海军医院工作,也是斯斯文文的书生型。萧子桓带迟
灵瞳过来时,他正在做手术。两人坐在他办公室等着,他一下手术台就过来了。
他看了看迟灵瞳的手臂,非常仔细,神情很凝重,然后他带迟灵瞳去放射科拍片
。
当迟灵瞳把手臂伸到机器前时,腿不由地有点哆嗦。萧子桓在后面托了一把
,她才站住。
片子在一个小时后送了过来,萧子辰的同学看了看迟灵瞳,咂咂嘴,“你是
不是夜里进的医院?”
“嗯,是在郊外出的车祸,救护车赶过去再送到医院,已经是深夜了。”
“抢救太匆忙,没在x光下给你的手臂对位,现在看来,对位不理想,歪了
一点。
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迟灵瞳心已跳到嗓子眼,两眼发直,“建筑设计师。”
医生又在咂嘴了,“那就是要画图纸,要制作软件,经常要用到右手了。”
“是……的。”
“如果你的工作就是一般的文字书写,那就这样了,后遗症是右手不太灵活
,但没大的影响。现在看来你必须把手臂折断,重接。”
这话对于迟灵瞳来说有如五雷轰倒,一时,面无人色。
萧子桓也惊呆了,“真的假的?”
“这事怎么能随便开玩笑,手术的时间不能拖。这个手术难度不算大,你可
以在这边做,也可以要求那边的医生做。在这边做,我现在就给你安排病床。”
迟灵瞳脑子已经乱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反反复复地问
。
她一个搞设计的人,怎么能没有右手呢?
“别怕,打麻药的,不会太疼。”萧子桓试着用轻松的口吻安慰她。
她哪里听得下去,回到医院,大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下午,裴迪声打电话过来,一听到他的声音,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迪声,我的胳膊没接好……还要重接……你回来好吗?我害怕……你回来
陪我?”
裴迪声的声音很清楚,背景安静得出奇,“灵瞳,你别着急,慢慢说,到底
是怎么一回事?”
她抽泣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好半天,才听到他喘气的声音,“嗯
,设计师怎么能没有右手,我们做手术。你现在准备转院,手术时间一定下来,
就通知我,我会尽快赶回去。”
“你……明天不能……回来吗?”
裴迪声没说话,话筒里传来一个女子用英语在说:“Frank先生,你太太怀
孕已十七周,胎儿发育良好,已看出是位小女生,不需要在医院安胎,回家静卧
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