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丫头发展得不错,是学校的骨干教师,月薪也是过万的行情。在这不上不下的三线城市里,绝对可以傲视群雄,碾压婚恋市场了。但当年那一串的饭吃下来,也落下了后遗症,姑娘快二十七的高龄了,一次正经的恋爱也没有谈过。
当耿佳慧摸到钥匙打开房门后,就看见这屋子里一片凌乱邋遢的惨景,她微微叹了口气,静悄悄地指挥着电动车夫帮她把箱子运进屋子里,然后又静悄悄地开始收拾房间。
干得太投入,渐渐地战场便转移到了赵一莉正睡着的床下,耿佳慧正起劲儿地从床下掏着袜子球和零食袋一类的东西,床上棉被裹着的“大茧蛹”总算是露了头。
“大姐!让我多睡一会成不?昨天剑三下副本,我半夜2点才睡…”
话没说完,她一下就看到了耿佳慧还打着石膏的腿,顶着鸡窝脑袋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耿佳慧苦笑着说:“出差时受伤了。”
赵一莉这时总算是活动起脑筋来了,不对啊,她就算是房租到期了,有未婚夫不投奔,却偏偏跑到自己这里:“不对吧,你跟佟晓亮怎么了?”
耿佳慧坐在床边,一脸疲惫地说:“我要跟他分手了,而且…也想换换工作。怎么办,莉莉,我这是要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为什么啊?你们前几天还好好的呢?怎么?是你那极品婆婆又下什么幺蛾子了?”
“佟晓亮的亲叔叔…是李然…”
一句话就让赵一莉在床上彻底蹦下来了。
“我去!阴魂不散了是吧?当年不是说他去了国外,再也不会来了吗?怎么就突然变成佟家的叔叔了?”
听耿佳慧慢慢讲完了来龙去脉后,赵一曼已经靠墙了。
“当年就觉得他长相阴森,现在才发现简直是蟑螂一样恐怖不死的魔物。这婚还真是不能结,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啊,你不是说下个礼拜,你爸妈跟你哥都要过来将亲家敲定婚事吗?
佟家的混账事儿,咱们可以放到一边,可你怎么跟你爸妈解释啊,尤其是你哥,他听见‘李然’两个字不得红眼睛啊!”
耿佳慧干脆倒在了大床上,赵一莉一语道破的事情,自己当初却犹豫了那么久,该怎么取舍不是很明白的事情吗?
赵一莉虽然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却对耿佳慧甚是了解:“行啦。别又一门心思的自己挤兑自己了。谈着好好的恋爱,都准备结婚了,投入的感情能是说收就收回来的吗?
他又这么横插一杠子,又不是买白菜,说放手就放手,你舍不得佟晓亮是正常的,不代表你背弃了家人,忘了哥哥受的苦。”
耿佳慧转身看着赵一莉:“你要是男的多好,我就嫁给你,帮你收拾屋子做饭。”
赵一莉,一翻白眼:“我要是再遇不到我的那个他,还说不定真要变成男的了,到时候一定要收了你这个小浪蹄子,天天给我洗袜子。”
玩笑了一阵,还要直面现实。赵一莉吃完早饭,去上班了。
耿佳慧一个人躺在床上酝酿了许久,终于给佟晓亮打了电话,在电话里她说得明白,面临婚姻时,才发现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明显,这样发展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倒不如及时割肉止损,在婚礼之前就彻底的结束吧。
这几日一直联系不到耿佳慧,佟晓亮的心里本来就长了草,在电话里急得说话都结结巴巴了,只说“我马上去找你”,便撂了电话。
那话里的哀求,听得耿佳慧心里也是一阵的难受,硬着心肠说完分手的话后,她又给佟妈赵丽芳打去了电话。
她知道,两个人在怎么哭闹着说分手,也只会被人当成情侣之间的玩笑,别扭,但是直接通知家长就不一样了,也只有这样才能快刀斩乱麻。
本来儿子这几日的烦乱,就被赵丽芳看在眼里,接到了耿佳慧的电话后,心疼儿子的她倒是劝慰了耿佳慧几句:“慧慧啊,我知道我那天说话重了些,但我到底是你的长辈,好听的你留在心里,难听的,你就应该听过就忘,现在你们俩婚期都定了,家里的亲戚都都通知完毕了,你却突然说不结婚,你这不但是对我们佟家不负责,对你自己的名声更不负责!”
耿佳慧低声说:“阿姨,都是我的错,是我跟佟晓亮之间的问题,不关您的事,我给您打这个电话,就是希望您多多开解一下佟晓亮,他以后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姑娘的。”
这话赵丽芳也很是认同:“要进我们佟家门的好姑娘,的确不少,但我有一句话先撂在这,你今天要迈出佟家的大门,以后想要再进,是连门都没有!”
一连打了两个电话,却好像跑了一场疲惫的马拉松。
放在床头的圆形鱼缸里,那两尾金鱼还绕着水草,一圈一圈地彼此追逐着。
这鱼是佟晓亮是追求她时,给她买的,大冬天的,傻兮兮的守在自己的楼下,耐心地等着自己出门。将鱼缸用大衣裹住,自己却只穿着薄薄的羊绒衬衫,站在雪地里:“你一个人住多孤单,养猫狗的话又怕你照顾不过来,就如就养鱼吧,几天不喂也饿不死,就跟我似的,你要是不愿意搭理,我就安安静静地一边默默地守着你,要是想要搭理我了,使劲喂,没事!怎么喂都成,我就跟那金鱼似的,不知道饱,被你撑死了,我也高兴!”
抽着鼻涕,傻乎乎的笑,却一瞬间感动了自己。
耿佳慧知道,此时佟晓亮一定已经到了自己得到出租屋,想着他拼命地敲门,却怎么也敲不开的情景,耿佳慧的眼泪再也止不住,静静地掉了下来。
她站起身来,看着洗面池上镜子里的自己,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个坏女人!”

第15章

梳理完了挠头的佟家,耿佳慧知道,得跟自己的爸妈交代实情了。
可电话拿起来,放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总算是鼓起了勇气,拿起电话拨打了爸爸的手机:“爸,我…可能结不了婚了。”
当了图书馆里当了一辈子管理员的爸爸,被书香浸染得说话的语调永远是不急不缓的,可听到女儿婚事发生了变故,还是急切了起来。
耿佳慧直说与佟晓亮性格不合,俩人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分手。耿爸爸是知道女儿脾气的,主意“正”,一旦做了什么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尤其是当年还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变得更懂事了,一个人在外面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现在她既然说出了婚前分手的话,绝对不是女孩子的意气用事。耿爸没有再问下去:“你如果觉得不合适,那婚前就分手是间好事儿,你妈那边我去跟她说。慧慧啊,你受了什么委屈,就跟爸爸说,别在外面飘荡久了,忘了你还有个家…”
跟爸爸聊了半天,手机的电池后有些发烫,终于撂下了电话,可偏在这时,手机响了,耿佳慧一看,是佟然的手机号,在屏幕上一闪一闪的。
耿佳慧没有接,将手机静音,甩在了一边,过了一会拿起来,佟然发来了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有种!
她收了电话一声苦笑,当佟家的叔叔还姓李时,别人最怕从他口里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通常敢招惹他的人,真的都是有点不怕死的带种,因为得到这句“褒奖”的代价是凄惨得差点没法替家中传承种子。
佟然的狠劲儿,她是亲见过得。从刚开始身边只有几个哥们时,把对头堵在胡同里,一个人用拳头把对方打得一口口地往外吐血,到后来酒吧生意越做越大,他可以稳稳地坐在办公室里,自己不再动手,指挥着一帮小弟,运筹帷幄地算计着争抢生意的对手倾家荡产。
现在那这种狠劲儿来对付她这样“带种”的弱质女流,还真有种宰牛之刀错用在杀鸡之途的小遗憾。
佟家的那位大瘟神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想避是比不了的,但是想要让佟晓亮彻底忘了自己,还真得远远地离开这座城市了。
苦心经营的工作想要放弃,真是跟是失恋分手同等的痛苦。
借用赵一莉的电脑,耿佳慧敲了一份辞职信,给负责人事的张姐发了过去。
不大一会,杨总的电话居然就打了过来,单刀直入地问耿佳慧辞职的原因。耿佳慧没法说的太细,只是含糊地说家里有事。
杨总倒是没有拐弯子,直接说方才佟晓亮去公司找她了,挺大一个小伙子,眼睛都是肿的。
“我说小耿啊,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这个当你老板的没法参与,但是工作儿戏不得啊!当然你是有了好的下家了,我什么也就是不说了,准备逃避感情在家待业,可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耿佳慧知道老板应该是疑心有对头来挖自己,最近公司的几名技术骨干有不少跳槽的,她作为掌管订单和客户的组长,的确手里有不少人脉,突然离职不能不让老板疑心。她连忙解释到:“杨总,我就是因为感情的事儿,想躲一躲,不然…他总来公司找我,影响也不好。其实离开公司,我也是舍不得的。”
杨总说:“那就好,既然这样…如果换个城市的工作,你能接受吗?”
耿佳慧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有工作自然是好的,杨总,你朋友的公司需要人吗?”
杨总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在电话里说让耿佳慧下午有空来公司一趟,办理交接手续。
琢磨着佟晓亮已经离开了单位,那天下午,耿佳慧才打了辆车去了公司。
一进门就看见了公司大厅告示板上的白榜,这榜单是专门用来宣布违规罚款名单的。白雯雯的大名赫然其上,被扣了三千元,原因就是因为上海那批没有保险的货。
按理说,姑娘着被罚的金额已经是大打折扣,应该大大庆幸了,可看见了耿佳慧拄着拐进来,却是冷淡的一瞥,连声招呼都没有打。
耿佳慧哪有心思去猜测奇葩的花花肠子,她径直来到杨总的办公室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
杨总正跟车间主任商讨着下个月的生产单子排表呢,看耿佳慧进来了,就示意她在一旁走下。
等车间主任离开后,杨总亲自给耿佳慧倒了一杯茶,这样她有些受宠若惊。
“你看到没,又是生产上的麻烦事儿,没办法,工人总是招不上来啊,在这么发展下去,老是延期交货,大单子都要跑了啊…”
耿佳慧不知道杨总准备排演什么八卦阵,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结果杨总饶了一大圈后,终于说出了正题——在临近A城的县级市,有家业务跟公司超不多的新公司,熟悉业务的管理型人才,不知道耿佳慧有没有想法接触一下。
耿佳慧慢慢地喝着水,一点点过滤着老总方才的话。杨总可不适合替人做嫁衣的人,哪有把掌握自己公司机密的骨干,往同行的公司里送的道理?
公司董事局的构成,耿佳慧是略知一二的,杨总虽是管理运营的一把手,可是在他头上还有个不怎么露头的大股东。年前的时候,好像隐约听别人提起过,分红的时候,杨总跟股东们闹得很不愉快。年初的时候,公司便又多了一个不太管事,但是满公司转悠的刘总,据说是大股东的亲戚…
这新公司…耿佳慧立即想明白了,杨总这是要背着董事们自立门户了。
“这家公司选择的地点不错,周边紧挨着大片的乡镇,人力成本方面,要比我们公司强得多,只是设备和生产方面从头做起不大容易啊…”
杨总很满意耿佳慧的一阵见血,这小姑娘他没有错看,别看资历浅,但做事稳稳当说什么都是一点就透,这样的人必须挖到新公司去。
耿佳慧的心里也陷入了激烈的挣扎。
新公司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变数,尤其杨总现在的举动明显是挖老东家的墙角…也许是看出了耿佳慧在想什么,杨总慢慢悠悠地说道:“小耿啊,做人,我得跟你学,你踏实不浮躁,做什么都是一步一个脚印,但是做生意,你得跟我学着啊,生意场上没有什么对与错,只有抓住与错过,在你面前摆着的,就是这样的机会,一个成熟上轨道的公司,它可以给年轻人的机会,可就太少了!”
这话倒是实打实的现实,耿佳慧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个机遇。
杨总对她是有知遇之恩的,耿佳慧面试的时候,前来应试的姑娘小伙子们都是左一个红本,右一个证书,只有她,除了一个毕业证就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了。
大学的最后一年,她几乎都是错过的,就连英语四级考试都没有过,更没有学位证书。连手中的这本证书,都是当初爸爸托人花钱,搭关系,补考后好不容易才弄下来的。
几轮面试,都是因为她这不过关的证书,就止步于初步考核了。可杨总却对大家递过来的证书连看都没看,只给了面试的几个人,一人一份名单,让他们打电话接受客户的反馈。
等打起电话,几个高等院校的优等生们听得脸都绿了,原来杨总给他们的是公司延迟交货的客户名单,那一连串夹杂着各色口音的英语,裹挟着强大的怨念一起向耳膜袭来,结果个个是结结巴巴地一通“SORRY”后。灰头土脸铩羽而归。
只有耿佳慧先是在电脑前坐了一会,然后低声地请示了杨总,问自己可不可以这么说。杨总点头后,她稳稳握着电话,耐心地听完了客户的抱怨,有理地用流畅的英语表示歉意,同时向客户解释到,最近中国暴雪来袭,各个路段都是交通堵塞,就算是有心准时交货也力不从心,请客户海涵。
电话聊下后,小姑娘自己坐在电脑边,还细心搜集整理了雪灾的图片,包括大货车的司机们蹲在雪地里冻得满脸通红,烤火吃盒饭的照片,逐一打包,搭配再次诚恳的歉意一并发到了客户邮箱里。
过了一会,客户就回信了,说是在新闻中看见中国受灾的影像了,耿小姐在这么严重的灾情下,还要坚持上班,很辛苦,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一旁几个面试的孩子眼睛都看直了。因为中国最近的确有暴雪,但只是局部城市,北方的公路丝毫没有影响啊!这不是欺骗客户吗?
可杨总却赞许地点了点头,中国实在太大了,就算是经常来中国的老外,对中国的地理概念其实也是不清晰的,营销公关有时候必须撒些高明的谎言,小姑娘倒是挺有灵性的。
就这样,耿佳慧被杨总钦点进了外贸部。
其实,事后杨总问过耿佳慧当时是怎么想出来的。
姑娘回答得倒是实惠,房租到期了,她也吃了快两个月的泡面,人在肚子发饿时,办法想得就比平时要多得多了。
所以,现在就算不是自己想要离开公司,杨总如果开口提出要求,自己也十有八九会同意。
耿佳慧思来想去,最终点了头后,杨总很高兴,亲自把她的送到了公司门口。
这时,公司的其他同事也知道耿佳慧要走的消息,要好了几个也出来送她,直说改天大家要一起吃饭聚一聚。
白雯雯这时倒是有些笑模样了,似笑非笑地对耿佳慧说,到时候别忘了给她结婚的请柬,一句话说得旁边的人恨不得掐住她的嘴。
耿佳慧没有说话,笑了笑,拄着拐,慢慢地走出了大门。
出了大门,耿佳慧准备拦一辆出租车,可当她刚抬手,看见对面的人便愣住了。

第16章

“佳慧!”那人冲她摆摆手。
只见喊话的人,不高的个头,在马路边上一晃一晃,不正是她哥哥耿嘉智嘛!
见耿佳慧望向他,耿嘉智便踮着脚过了马路,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皮肤微微黝黑梳着一条马尾辫略显土气的女孩,那是她未来的大嫂——李爱林。
“哥,你怎么来了?”耿佳慧诧异道。可他哥的反应比耿佳慧还大:“你这腿怎么了?”
耿佳慧微微苦笑,她的相貌随了自己的母亲,有着北国姑娘的大气与妩媚,而哥哥长的更像是父亲,而如今相貌迥异的兄妹俩站到一处,各自的腿脚都有些不利索,还真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之感。
“我这腿在出差时受了伤,已经打上石膏,过几天就长合了。倒是你们俩,怎么突然到了A城?”
耿嘉智心疼地看着妹妹,扶着她到了马路对面的一家饭店。李爱林手脚麻利地拿过一张菜单,点了几道家常小菜后,耿嘉智才说道:“我跟你嫂子正好赶上休息,就来A城光逛商场,顺便看看你和未来的妹夫。怎么样?我和你嫂子都有些饿了,先点些小菜垫吧垫吧,等晚上。你可得让佟晓亮好好陪陪我这个大舅哥喝上几盅。”
耿佳慧听了这话,才知道哥哥并不知道佟晓亮和自己分手的消息。看着哥哥这一脸兴奋的样子,真是纠结了半天,才轻声地对哥哥说:“哥,我跟佟晓亮分手了,现在不方便见面…”
耿嘉智听到这话,腾得站了起来,差点刮到桌上的杯子。“谁提出分手的?”
知道是耿佳慧提出的,耿嘉智一拍大腿:“傻妹妹,你这是脑袋进水了吗?条件这么好的男朋友都不要,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啊?”
李爱林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慧慧,你可要想好了啊?谈恋爱的事情哪有舌头不碰牙的时候,为了一点小事就闹分手,以后可有你后悔的!”
耿嘉智一把抓起耿佳慧放在饭桌边的电话,点开电话簿就要查找佟晓亮的电话。
耿佳慧急了,想要抢过手机,可架不住哥哥力量大,根本就抢不到手。眼看着他把电话号码拨打了出去,耿佳慧只能急促地说道:“哥,佟晓亮的叔叔是李然!”
这话一出,耿嘉智的手就是被烟头烫了一下似的,手机一下子掉到地上。手机话筒里传来佟晓亮一声急促的“喂,慧慧…”,就随着手机的黑屏戛然而止。
耿佳慧弯腰拾起了手机,眼角看着哥哥如触电一般呆若木鸡的反应,心里如被重击一拳,喘不过气来,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哥哥现在用什么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年少时犯下的错,为什么不能被荏苒的时光磨平,留下的伤疤触目惊心地盘踞在那,让人想忘都忘不掉。而哥哥的伤腿就是盘踞在他和佟然之间躲不开避不掉的伤疤。
回想起来,她和佟然的确有过美好的时光,但如同时间大多数的爱情一样,舔吮掉爱情外面包裹的甜蜜糖衣,渐渐暴露出来的的便是面对现实时,难言的苦涩。
当佟然的事业越来越红火,手下的兄弟越来越多时,他变得越来越夜不归宿。就算回来,身上的衬衫也总带着混杂着酒气的刺鼻香水味。
那种味道,就算是倒入整整一袋的洗衣粉都祛除不净,蛰伏在鼻腔里,一下下地刺激着焦灼的神经。甚至有几次,她亲眼看见佟然搂着他酒吧里的小姐和生意伙伴在酒吧的包厢内推杯换盏,醉生梦死。
那时年少气盛的自己第一次感觉到背叛的滋味,只能有大声地责问,摔砸东西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佟然初时还有耐心,只是解释是生意上的应酬罢了。可渐渐地随着争吵次数的增加,伴随着不断升级的摩擦,吐出的话也越发肆无忌惮地伤人。
终于,她磨光了佟然本来就不多的耐性。在一次,她在酒吧里当着所有弟兄的面跟佟然大吵大闹时,一向好面子的他再也忍耐不住,当着弟兄的面不轻不重地扇了她一记耳光。
那是耿佳慧这辈子第一次品尝到掌掴的滋味,从小到大的乖乖女,父母养在家中,连大声的呵斥都怕惊吓到的娇养的女儿,被打落一地的,岂止是自尊?
那一次,耿佳慧终于被打醒了。
她才发现自己一直躲在自己编织成的玫瑰色的少女之梦中。与街头呈勇斗狠的青年的美好邂逅,并不会像包装精美的偶像剧那般如诗歌如幻。她爱的那个男人,身处在一个复杂的大染缸里,一寸寸地变黑,一寸寸地陌生。
而自己偏离了原本花季少女应有的正常生活,换得的正是尊严尽扫的卑微。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爱的盲目,爱的义无反顾,可是…想要从中抽身又是那么的难。那响亮的一记耳光之后,她决定搬回学校,却被男人一把扯下了行李箱,紧紧地搂住,热切的激吻。
男人一次次在她耳旁重复着:“对不起,我是气糊涂了,我错了…再也不会打你了。”
硬冷下来的心在这乍暖还寒的温柔中渐渐松软、妥协…然后,便是再一次的在猜忌与男人的晚归中反复煎熬。
可是,一次次的容忍,最后酿成的苦果就是当有一天,自己回到出租屋时,家中的所有家当都被佟然的对头砸得稀烂,而暂时寄居在自己家中的哥哥也遭受了牵连,被打成重伤,倒在了血泊之中。到了医院,医生宣布哥哥的脚筋被砍断,再也不能复原了。
闻讯赶到的爸妈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心疼哥哥的妈妈,更是足有一个月没有同她说上半句话。耿佳慧不知那时自己究竟哭了多久,深深的自责,足够将她心中还残存的爱意变质腐败,化成冲荡不开的罪恶之感,也正是因为哥哥的负伤,她终于下定决心,彻底地离开佟然,休学一年,与父母回家共同照料受伤的哥哥。
她甚至没有跟佟然说再见,只留下一份诀别的信在那被砸得稀烂的平房里。信里写的是什么,她倒是忘了,大概说了许多伤了他心的话,不然为何这次再见,他居然像个怨夫一般,朝自己发泄莫名其妙的怒火?
本以为都过去了,可谁承想,她居然还要在哥哥面前再次提那个,禁忌的名字,那是她心里的痛,同样也是哥哥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