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学,你的时间到了。”老师站在门口催道。我回过神来,忙把那卷宗盖好,放回原位,跟着他出来了。他望了我一眼,有意无意地道:“发现什么了?”“什么也没有发现。”我显得相当不在意。如果这真是学校一手操纵的话,那我强行对抗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整件事已经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可是单凭目前仅有的资料是无法探明任何情况的。编辑又来催稿了,可是我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去写报道,含含糊糊凑了几句话就送去了。谁知道天不让我死心,就是这篇报道竟引出一个关键的人。他叫洪京。
洪京见我是在广播后的第三天,他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真的查看了那些资料?”没头没脑突兀的一句话伴随着眼中灼热的焦急,我站了起来,望了望四周,点头道:“请你跟我来。”带他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我的话没问,就把情况一五一十在告诉了他。直觉告诉我,他是可信的人。
洪京听完了我的说话,不由得双眉紧蹙,喃喃道:“1954年?在1983年之前还有一次。难道说,那件事是在1954年或者之前就已经发生了的?”“请告诉我,”我等他回想完了,才插口问道:“关于第138条校规的事。校规只有120条,哪有的138条?”
他似乎是有备而来,从书包里面拿出一个旧色的小皮本子对我道:“所谓第138条校规,是对旧校规而言,它已于1983年被废除。”1983年?出事的那一年?我的心不由得一紧,他翻开最后一页给我看,那上面清楚地记载着:“第138条:凡不顾学校教令,肆意传播虚妄邪说者,一律解除学籍,驱逐出校。”
虚妄邪说?我茫然抬起头,洪京似乎是看穿了我心里的迷惑,道:“每个学校都有与其相配的传说,无论是光荣的、耻辱的,恐怖的、迷惑的,大多都为学校所禁。”我叫道:“啊!难道虚妄邪说便是指学校的传说?可是不见得吧,现在水库里的头发、湖中的右手、天台的铁丝绳这三大传说在学校里面传得沸沸扬扬,并不见有什么人因此而受到学校的处分啊。”
洪京冷笑道:“那三个算什么传说?只不过三个屈死鬼刚好碰上了那个地点而已,那些八卦的女生又能说会道,才无中生有编出这三个来。真正的传说是会杀人的,不止让人感觉恐怖那么简单。学校当年的这条校规说白了是针对第四个传说——校园里唯一能够置人于死地的真正传说!”
看着他咬牙切齿的面孔,听着那匪夷所思的传说论调,我的身子竟象注入了一股寒风似的,全身都起了鸡皮,可我还是决定要问下去:“好吧,那么告诉我,关于第四个真正传说的所有真相。”“第四个传说?”他回过头来看我,半晌才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的后果绝不是好下场。”我一急,忙叫道:“我不介意,那么多人合力对付都失败了,你凭个人的力量又能成得了大事吗?”他的身子猛地震了一震,自言自语道:“不错,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不过,一切的工作由我来作就是了,你的任务只是负责把真相保存起来并流传下去,不到击败它的一天也不要让它湮没。你若是答应我这个条件,我便告诉你。”我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他长吁了一口气,慢慢地道:“第四个传说的名字叫做第九间课室,发生的地点就在全校最高且享誉悠久的教学大楼里。相传1938年建校,1940年动土兴建教学大楼,可是不知是设计图规失误还是建筑工人不留心,当安排好每层楼八间课室的布局时,却发现第二层楼的最外边拐角处多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不尴不尬地占在那里。学校本着不浪费任何一块空地的方针,在那块空地建起了一间只能容纳三十人的小课室,以备平时开小型活动,会议使用。然而奇事就出在这里。第九间课室完工的年代应该在1945年大楼建成之后到1948年之前,但是在学校的教学活动表找不到任何在第九间课室的记录。所有在1948年之前的校友都宣称从来没见过第九间课室,在第二层楼的外壁之后,就到了大楼外部,根本没有什么多出来的空地和那所谓的第九间课室。另一方面,教学大楼建成典礼志庆录附件中关于多出一块空地的报告和学校行政会议关于已建好第九间课室并预备规划的决议还赫然在目,也就是说,第九间课室从建好的那一天起就人间蒸发掉了。没有投入使用一天。
第九间课室的传说起始于1945年。这正是第二个匪夷所思的地方。既然没有任何人见过那第九间课室,如何会有第九间课室的传说流传下来??那只能容纳三十人的描述凭据何在?!这只能证明一件事,至少有一个人是见过那第九间课室的,但是他没能把全面的资料留下来。
第九间课室的传说开始杀人始于1950年,最惨绝人寰的是1953年十一个男生被杀于二楼楼梯,是被恐惧活活惊吓而死的,死后内脏被全部挖空,鲜血飞溅到天花板。地上的每个角落,惨不忍睹。1954年,传说开始增添了一项新的内容:是将‘人们无法看到第九间课室的存在’改为‘从来没有人能看见第九间课室’。这个修改用意非常明显,旨在提醒后世的人们,见过第九间课室的就只有步向死亡。我想,1954年学生会就是因此而被开除的吧?
然而,1954年的学生会的努力徒劳无功,传说时不时出来杀人。到了1982年,又出现了九人血案,再次震惊了全校。人心低下,惊惶到了崩溃前沿。那时,只要提起‘第九间课室’这五个字都会使人打个寒颤。1983年学生会痛定思痛,治标不如治本,不将第九间课室的传说彻底铲除,学校就永无宁日。这就是1983年学生会重蹈1954年学生会悲剧的缘由。同年,学校开始禁止任何有关第九课室的传说流传,并更改校规,学生会资料室全部由教职工接管。”
等他说完了,我才静静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尽管他如数家珍,可我毕竟不能轻易地相信他。他突然微笑了,昂起胸来自豪地道:“因为,1983年学生会主席正是我的哥哥。”我手中的书一下子全部掉落在地上。可是,无法否认,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真的。他帮我捡起书来,不知怎地,我竟有些心慌意乱……
好不容易平静了少许,我才终于能够用和稳的语调问他:“你哥哥呢?”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起来:“他死了。我相信,他一定是见到了第九间课室。他被抬回家的时候,羸弱得说不出话来,他死力握着我的手,把一堆资料推给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了两个字‘蜡烛’就此瞑目而逝。那时,他回家不多不少刚刚好三分钟。”
我不禁“啊”了一声,却听得他的语调平缓得象个局外人似的:“我明白哥的意思,他用最宝贵的生命换来了破除第九间课室的诀窍。我要做的,就是继承他的遗志,完成他的夙愿。”我连忙问道:“那么说,你已经猜出了‘蜡烛’的含义了?”他皱着眉道:“我还不是很确定,我必须做进一步的试验。一有结果我会马上通知你,假如万一我失败的话,还会有后来人跟上的。”我脱口而出:“不会的,第九间课室一定会在我们两人的手中终结的。”他很讶异地看着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竟有如此强烈的自信。但最后,他慢慢地又笑了,而这次,笑得比上次还要好看。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始终不见他有任何动静。然而,突然有一天,他跑来跟我说:“我已经确实了蜡烛的含义了。它是引出第九间课室的重要物证。但是这里面关系涉及太过复杂,不是单纯靠想象和推测就能得出结论来的。恐怕,要亲身进去瞧一瞧。”我的心一抽:“你什么都不明了只身进去怕会有不测。”他稳重地笑笑:“至少我已经知道了蜡烛的用处,到时临急应变就行了。”那是我所见到的他最好看也是最后一次的笑容。“你不要出去,今晚事成事败都不能暴露你。”他临走时这样嘱咐道。
那天晚上,不知是不是天公也来凑趣,风雨交加,雷鸣电闪。我坐在窗前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我想蜡烛,想第九间课室,想他……为什么他的哥哥会知道蜡烛的作用呢?蜡烛难道就没有别的做含意了吗?别的含意?别的含意??含意?!对!我“唰”地一声从椅上弹起,连伞都没带直往外冲。洪京这个傻瓜,他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蜡烛’的含义。蜡烛根本不是为了引起第九间课室出现而设的。他哥哥所说的“蜡烛”含义已远远超过了它的本身!
我已经看到了教学大楼的走廊上的灯光,教室里的灯早已熄了,人也走光了,一片寂静啊!我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我看见二楼突然多了一点昏黄的光亮。是他!他用手托着一根蜡烛,缓缓地走过,他小心翼翼托着蜡烛的样子就像捧着什么国宝一样。他忽然回过头来冲着我一笑,一个狰狞的笑容在电光中一闪,彻底定格在我心中。我再也忍不住热泪盈眶。洪京他真是好样的,虽然一开始全盘皆错,可他到了最终还是领悟到了蜡烛的真谛,可惜换来这次领悟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满脸鲜血地躺在草地上,见我来了,使劲攥着那还没烧完的半根蜡烛,眼球凸得大大的,抖缩着嘴唇,好像想说些什么。我扑上去,握住他的手哭道:“你什么都不用讲,我明白了,我其实什么都明白了。“他定定地望了我好大一会儿,终于闭目去了。
现在,我要将这无数人用生命换回来的宝物传下去。后世的人们,请听好了,“蜡烛”的真正含义是……
日记写到这里嘎然而止,下面还有几点斑红的痕迹。林鸢茵一拍手笑道:“哈!我猜着了,这杨淙的姐姐必定是喜欢上了那个叫洪京的人。咦?干什么?我猜对了也不用这样看着我吧?”星晨合上日记本道:“没有,我只是很佩服林鸢茵小姐,竟能颠倒主次,不顾大局,专从细枝末节处下手,其推理能力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喂,姓星的。”不等到他说完,从鸢茵已经叫道:“别以为你的推理能力强过我。有时候细枝末节中也可以看出问题来的。那么本小姐现在推理一个大环节给你看。日记上提到了1954年与1983年两次学生会开除事件,因此可以肯定的是,那两年正是第九间课室的资料最详尽最集中的两年,也因此才有了对传说的两次突破。1983年学生会主席是洪京的哥哥,他必定已如数掌握了1983年所搜集的全部材料。所以,我们要做的,是追寻一直不为人所知的1954年的学生会手中材料。”
“恰恰不用。”星晨安详地道:“日记中所涉资料大部分是属于1954年前的,1983年与1954年相近三十年,从常理看是无法直接获知得如此详尽,而且有关1948年以前的老校友宣称从未见过第九间课室,这项调查只能由1954或者之前的学生会完成。因此,可以肯定,1983年的资料应该汇聚了1954年之大成。否则,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想到了破解的方法。”
林鸢茵登时语塞,谁料接下来星晨又说了一句:“当然了,这也算不了什么大环节。”林鸢茵强压下满腔大火道:“据你所说,日记里唯一对我们有用的就是那蜡烛的含义了?”星晨道:“那也不尽然。引起我注意的,是日记里关于洪京手持蜡烛的景象,与你所见杨淙的姐姐的景象如出一辙。这让我很奇怪,既然她已悟到了蜡烛的真正所指,为何又选择了与洪京一样的死法?”林鸢茵笑道:“不一样。洪京是死了,而杨淙的姐姐却是下落不明。这说明,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一模一样,实地里肯定有细微的分别。可能正是这种分别导致了杨淙的姐姐而非洪京成功开启了通向第九间课室的大门。”
星晨愣了一下,垂下头道:“原来是这样,我竟没有想到。”说着抬起头来盯着林鸢茵道:“果然没看错,你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姑娘。”林鸢茵自跟星晨联手以来第一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是她很快就笑不出了,因为她似乎看见星晨的眼里闪过一丝熟悉的蓝光。
星晨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你看到了那么多第九间课室的传说,有什么感想没有?”感想?林鸢茵还没琢磨出来星晨到底是什么意思,星晨接道:“可见杨淙当日对你说的‘好奇,在这所学校就意味着送命。’所言不虚,你现在退步抽身还来得及。除非你想自杀。”林鸢茵道:“我当日也对你说过。我从来不信什么命运定下的圈子的,世人都说凡是见到了第九间课室的人都要死,那就让我做第一个活人的先例!”心里却道:“我背后有落珈山法术作靠山,哪能那么容易给这些孤魂野鬼摆布了?”嘴上却不能道出,还得装出豪情万丈的样子来。“喂,这句话你也应该问一问自己吧。”“我?”星晨停步仰望着天空,在皎洁的月色光晕下细致的线条顿时勾勒出了一个完美到人间不应该有的侧面轮廓,仿佛是希腊神话中象征胜利与沉稳的雕塑:“我从来没想过会退出,也不会退出。”“这家伙难道不是人是神仙?”林鸢茵心里第一次道出了这个奇怪的念头。
星晨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包,递给林鸢茵道:“既然你说关键系于杨淙的姐姐与洪京的行动的细微差别上,那么洪京的行为显然是错的了,我们也可略去不虑,但杨淙的姐姐值得好好研究。这个任务就拜托你了。”林鸢茵忙拆开黑色一包,里面是一架全新的小型摄像仪。林鸢茵举着那摄像仪叫道:“且慢!你当我们拍电影啊?第九间课室不是人人都能见着,我因为是……”林鸢茵差点说出“灵媒介质”这几个字来,及时改口道:“因为是好运才碰见的。”星晨道:“这几天碰上月汐活动频繁,阴气也随即加重,你见到了一次,刚才如果不是杨淙无意触动了封禁,我们还会再见到一次。这说明传说出现的次数也多起来了,史上几次大规模的事故也在这段期间发生,只要耐心,一定可以捕捉到的。”林鸢茵道:“就算如此,你也应该知道,这些非人类世界的幻象不是用这些俗世的器械可以拍录得下来。”星晨淡淡道:“这架摄像仪本身具备了自动搜索、雷达、红外线、紫外线、抗反光、散光等到功能,镜头上涂抹了牛眼泪,还有什么问题吗?”“有?”林鸢茵决定做垂死挣扎:“请问你哪来的钱买……”话未讲完,星晨已经奉送了一个响头给她:“你无权调查我财产状况,反正你又没有钱让我贪污,有什么好担心的?”
“呵呵呵,星晨,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嘛,干吗不多笑笑,整天绷着个脸?”“我笑了?”看着星晨愣住的样子,林鸢茵有点莫明其妙:“笑一笑,十年少,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星晨截断了林鸢茵的说话。他向林鸢茵瞄了一眼,只这一瞄,林鸢茵又感觉到了当初第一次见他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寒气。在不寒而栗的同时,她清晰地听到星晨在她耳边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一定看错了!”
清冷的夜风不断地刮着,在诺大的山头上,一轮妖异的月盘悬在天际,林鸢茵独处一隅,咀嚼着刚才那句话的含义——耳边尚且余音不绝:你一定看错了——你一定看错了——你——一——定——看——错——了……
“鸢儿,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正自出神的林鸢茵吓了一跳,转身见吴刚英提着一大串铃铛站在后面正关切地注视着她。林鸢茵忙勉强笑道:“没事,我在这看风景呢。你怎么又会到这里来的?”吴刚英提起那串铃铛给她看道:“我见今天月盈转亏,阴气日盛,所以就在校园里摆了这个追魂阵。”林鸢茵抿嘴笑道:“你是不是日夜想计谋想错了头了?追魂阵只对冤鬼厉鬼有效,对狐狸这等妖畜哪里派得上用场?若是追妖阵恐怕还管用一点。”吴刚英笑道:“从来不曾听说过有追妖阵的。我想灵性之狐既然携冤气聚结,如果能追循到这些气味,说不定就能找到它们的栖身之处。”
林鸢茵想想这话不错,便问道:“那结果如何?”吴刚英脸色凝重道:“我瞧着这校园似乎不太妥当,我才摆下阵,还没来得及跳入阵中,东北方立刻铃声大作,紧接着线就断了。我回过神来,忙跟随线阵一路追循到这里,线头又忽然静止不动。这冤气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叫人好生摸不着头脑。”林鸢茵心里当然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若不是星晨出手得快,追魂阵恐怕早已追到课室来了。只听一边吴刚英继续道:“这股冤气似乎积怨多年,法力甚大,行动又藏头露尾,恐怕另有曲折隐情,不比寻常。”林鸢茵心中一动,忙问道:“可是跟妖狐有关?”吴刚英摇摇头道:“目前还说不准。冤气聚集未必就是妖狐出世,厉鬼作祟也有可能。总之我看它行动深谙阴阳相生相克原理,搞不好它曾杀过人。”
林鸢茵知道吴刚英起了疑心,下一步怕就是追根问底,第九间课室目今疑云阵阵,悬而未明,贸然进去,即便你也有通天法术,也难化凶为吉,于是赶紧忿开道:“我看这是你多心了。就算它以前无恶不作,现在瑟瑟缩缩的,显然有所畏惧,况且现在追寻妖狐才是第一要紧事。倘若妖狐出世,你难逃干系,不要说去争夺什么‘佛家第一弟子’的声名,老师父面前你也难抬得起头来。找到妖狐后有多少事作不得,为什么偏要在这时候生多一事?”一番话说得吴刚英笑了,道:“也罢,我听你的,暂且饶过它去。不过我看它血腥味甚浓,你要小心一些,在校园里不要经常一个人呆着。”林鸢茵笑道:“不碍事,我估计它是怕着妖狐不敢出来,你放心做你的去吧。”
目送吴刚英远去,林鸢茵方长长吁了一口气,自己的这个傻哥哥,愣青的脑袋瓜满是些什么正统的法术,以为仗着这些就可以必胜无忌了。假如第九间课室真与妖狐有关,不妨借助星晨之力铲除,也好助刚英获得“佛家第一弟子”称号。这样一想,顿把刚才因星晨呵斥而生的不快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话虽如此说,可第二天林鸢茵还是有点生气,她不仅不象往常般跑到星晨那儿逗他说话,甚至连一眼都不看他。她是怕看见他可憎的脸孔会忍不住大打出手。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放学,林鸢茵又飞一般第一个冲出了课室,在饭堂点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准备大吃一顿借以平复心中的不忿。不料这时,林鸢茵却看见陈娴怀揣着一个用精美盒子包住的硬物,正偷偷摸摸地蹭到外面的走廊,还心怀鬼胎地四处东张西望。林鸢茵起疑道:“吃饭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鬼鬼祟祟干什么?莫非她也是第九间课室的知情人?陈娴身子一转,已经消失在饭堂门口,林鸢茵也顾不上吃饭,把饭盒一盖抱起来跟了出去。
陈娴左顾四望,确定四周没人后,一路小跑进了教学大楼,然后站在一楼的柱子后面,低着头,嘴里好像在呢呢喃喃着什么。林鸢茵一头雾水,瞧那盒子不大不小,不圆不方,上面图案精美异常,看上去并不像装艺术品的,那么里面到底是什么呢?正想着,走廊上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一步步地来到她们这个方位。
“那……那个,星晨同学,这是……我做的……请你……请你……”星晨扬起脸,高傲的曲线里冷漠的神色一览无遗,他根本一眼都没看陈娴,只是略微打量了几下盒子,冷冷道:“拿走!这东西不适合我。”陈娴一惊,不死心地追上去,递上盒子道:“但……但是那……”“我说叫你拿走。”星晨的声调平静到让人无法料想到他的下一步行动竟是把手一挥把盒子被打翻了,原来是以巧克力为主打的精美便当,满满一盒子的精美便当,如今在地上已经残缺不全。
陈娴脚一软,瘫在地上捂着脸,开始抽泣。林鸢茵只觉全身热血上涌,如果不是扎着辫子,肯定已经怒发冲冠了,她再也顾不得昨日许下的不理星晨的诺言,一把放下饭盒一个箭步冲出来大叫道:“前面的给我站住!”星晨对于她的出现似乎有些愕然,他很罕有地皱皱眉头道:“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林鸢茵平缓一下自己的呼吸,努力用清晰的字眼一字一句道:“解释一下你这样做的原因。”
“解释?”不知是不是又是幻觉,星晨的眼里又抹过一线蓝光:“我做事从来不需要解释,我认为是对的就行了。”林鸢茵见他还是这么蛮不讲理,早气得两眼冒火,指着抽泣的陈娴道:“她送你东西……有什么错?爱一个人是无罪的……你不要太自大了!你这样做迟早会遭到天谴!”林鸢茵的语音越讲越变了调,全身随着语言节奏不停地颤抖。她从没有试过气得这么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她几近失控了。
对面的星晨却丝毫不在意她的说话,只是往旁边望了望,问了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碰巧路过。”林鸢茵当然不上他的当。“捧着没吃完饭的饭盒碰巧路过?你的想象力真是丰富。”星晨转身欲走:“好吧,既然你需要解释,那我就给你一个理由。因为你碰巧路过兼在旁边偷听,所以弄到我没有心情吃饭,这样你满意了吗?”
林鸢茵使劲吞下口水,把头一偏,再也不看那个令人心憎的背影。她蹲下身去,扳着已哭成个泪人儿的陈娴道:“好姐妹,天下男孩多的是,不要为这个没人性的哭,来,你的便当他不吃,我来吃。”陈娴睁开朦胧的双眼惊异地看着她,林鸢茵果然从地上捞起一块饭团往嘴里送。
“啊——!“林鸢茵猛地跌倒在地上,星晨不知在什么时候回来狠狠地把她推倒了。那块刚捞起来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的饭团砸向旁边的柱子,立刻四溅飞开。星晨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他一字一句道:“林鸢茵,你不要太过分了!我打翻的东西你敢拿起来吃?你叫我的脸面往哪里放?!”一边抬起脚向翻在地上的各处饭菜都猛踩了几脚:“我看你还要不要吃!”
“啊!”陈娴惊叫了一声,林鸢茵伏在地上全身剧烈地颤抖,辫子垂下来,恰好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到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闪动,星晨站在柱子旁边,一声不出,只是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林鸢茵,身上又散发出一股在那天晚上不怒而威的气势。半晌,林鸢茵才缓慢地从地上挣扎着撑起腰来,辫子仍然软软地搭在颊边,半边脸只露出个小巧的耳朵,只听得见她异常低沉嘶哑的嗓音:“陈娴,我们走,我们去找老师去。”星晨刚来得及发出一声冷哼,陈娴突然一个巴掌朝林鸢茵的脸上打了过去,“清脆”的“啪”声划过,林鸢茵讶异地抬起头来,刚好可以看得见眼眶里直打滚的泪花:“你……你……你……干什么?”
陈娴举起颤抖得很厉害的手指指着林鸢茵,流泪道:“你不用再跟我假扮好人了!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么?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因为你的胡搅蛮混,星晨又怎么会这样对我?明知道星晨的心里只有你,你还假惺惺地跑到这里,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够了,林鸢茵!你还嫌伤我伤得不够吗?你真的那么想把我逼入死地吗?你——根本没有资格——再站在我的面前!!”说完,她一咬嘴唇,望了望旁边还是面无表情的星晨,再恨恨瞪了林鸢茵一眼,掩面哭着跑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