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剑锋心一震,但他刻意保持着脸上的平静:“什么说法?”小兰低低的道:“据说,一个人冤死的时候,心里会对这个抛弃他的尘世充满了怨恨,这种怨恨会波及到他身边的人,于是在回魂夜这个法力达到最大的时候,也是走上奈何桥前的最后一刻,他会回来复仇。守灵就是为了消弭他的仇恨而产生的一种仪式,借由虔诚的祈祷和寄托哀思的悲痛,阻止其复仇的信念,送他平静到奈何桥。这也是为什么守灵要长达一个通宵的缘故。”张剑锋“嗯”了一声道:“我知道。王心军无缘无故被车撞死,他肯定是万分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的,所以……”
小兰突然大声叫着打断了张剑锋的说话:“你不要再遮遮掩掩了,你分明就知道,王心军他根本就不是被车撞死的!他的死有着莫大的蹊跷!这不是普通的冤死,这是……”说到最后,小兰也说不下去了,她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但始终没有流出来,末了低低说了一声:“我很怕。”张剑锋也沉默下来,良久才道:“你发现什么了?”小兰无精打采的道:“我已经拿到了验尸报告,是学校里一个跟我家熟识的人偷偷给我的,警察已经通知学校了,要求严格保密这份报告,绝对不能外泄一个字。”
张剑锋目光一紧道:“报告上怎么写?”小兰递给他一份报告道:“王心军的遗体在殡仪馆保存才三天,但是当拿出来火化时,竟然发现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根本无法恢复仪容。这就是我决定取消追悼会而用守灵的方式代替的真正原因。你是懂法术的,能不能解释一下?”张剑锋翻着那报告道:“肯定是殡仪馆的冰柜出了问题,在那种温度下,阎王爷也没能力腐烂得那么……”说到这里,张剑锋刚好看见报告的总结处有一行很明显的红批:“经法医鉴定,尸体腐烂程度已经达到一周之上,初步推测正常死亡时间为12月29号,与现实死亡时间相差169个小时零36分钟。已经排除殡仪馆冰柜系统故障,建议列为疑案处理。”下面是法医的签名盖章。官方术语虽然说得婉转,但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它的意思是说:明明是一周前就应该死了的人为什么还能存在世上?张剑锋一转头就看见小兰咄咄逼人的眼光:“阎王爷也没有能力什么?”张剑锋有点难以置信:“照这样情况看来,鉴定的意思是说心军的尸体是在冰柜中发生高度腐烂的?这好象违反物理常理吧?”小兰忧郁道:“这件事非比寻常,而且我也不相信是那司机的错。”
说到这里,小兰抬起头用忧郁的眼光看着张剑锋,幽幽的道:“我听人说……在当时警察来调查王心军尸体作出意外事故死亡的结论的时候,你激动的喊了一声:‘那不是车祸!’,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张剑锋心里“咯噔”一下,他合上了验尸报告,紧紧的闭着嘴唇,什么也没有说。小兰也没有催,安静的看着他,良久,才听见张剑锋一字一句艰难的道:“我的确是看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但是……你不会相信的。”小兰道:“都到这地步了,我还不相信什么呢?有比尸体腐烂更不可思议的么?张剑锋,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请如实说出来,因为我真的很担心王心军他……”张剑锋转过头来,小兰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全身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颤抖着:“我担心他……他会回来。”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了,不禁同时想起那天中午那场彻痛人心的车祸。那时,全班同学为了庆祝计算机考级全班通过,相约一起出去大吃一顿。就在学校门口往下走不多远有一个十字路口,小兰走在最前面,抬头一看,绿灯已经开始闪动了,接下来就是黄灯,小兰料着过不了马路,就停了下来。就在此时,她只觉旁边一阵轻风掠过,她自然而然往旁边偏头看,只见王心军突然也偏过头来对着她一笑,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一直向马路对面走去。“不——”四个粗重的轮胎带着“轧轧”声在她面前停下,不仅打断了她的尖叫,还残酷地阻隔了她的视线。小兰回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道:“真的很奇怪呢,那司机冲过来时,我整个人愣在那里,除了那四个大轮子,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我却始终相信,这场车祸跟司机没有关系。也许,是我的直觉吧?不过,我觉得王心军临过马路前的那个笑容很是古怪,看上去不象平时的他,而且,当时他要过马路,无端端地转过头来对着我笑干什么?”说着,看看沉思的张剑锋道:“快说,你到底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了?”张剑锋迟疑了半晌道:“这个,事关重大,我还没跟别人提起过,你能保证不会泄露出去?”小兰骂道:“废话!我给你看的还是绝密档案呢!快说吧。”张剑锋象是下定很大决心似的道:“好,我告诉你。出车祸时,我是唯一站在王心军右方的人,卡车是从左方过来的,紧急刹车的地方也在我的左边,所以我是全班唯一一个视线没有被阻挡的人。”小兰万分紧张地追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张剑锋缓缓道:“我看到,从王心军迈出斑马线的第一步的瞬间开始,他的头就已经偏向左边了,目光自然也是落在左边,这个姿势一直保持到死时。从常理上推断,他不可能看不到那辆冲过来的卡车。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下意识地要不把步子一缓要不加速冲过去,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趋势,相反,步速还十分均匀平稳,没有任何慌乱。然后,卡车就过来了。”小兰听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道:“这么说,他是一边走一边看着那卡车冲过来的?”张剑锋沉重地道:“虽然我不愿相信,但是从我那个角度看,与其说是卡车撞过来,不如说是王心军算着时间迎上去的。”
小兰“腾”地一声站起,失声叫道:“怎么可能?哪有人想撞死自己的?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张剑锋也站起扬扬那份报告道:“难道你认为尸体莫名其妙地高度腐烂还有王心军临死前那个古怪的笑也可以用常理衡量的吗?难道现在还需要常理来作为我们的逻辑吗?”小兰望着那份报告,登时语塞。的确,现在事情发展的程度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范围。小兰愣愣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张剑锋道:“第一步,严密保守消息,没到事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不得泄露出去。”小兰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你不说我都会做。”张剑锋接着道:“第二步,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一步,就是明天抽个时间去殡仪馆一趟,详细调查询问。”小兰一听要跟一具腐烂的尸体打交道,早已面如金纸:“就……就算我们去了,也是一无所获的。人家法医都鉴定过了,不会有错的,我们还凑什么热闹?”张剑锋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们道家看尸体的方法跟那些官方的例行检查一点都不一样。况且,这么离奇的事件出来,有些内幕消息肯定会被作为八卦新闻到处流传,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说到这里看了小兰一眼道:“咦,班长大人,你怕了?”这招对小兰同样有效,小兰立刻驳道:“谁说的?去就去,谁怕谁?”
第二章稻秸
正讨论着,张剑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接了一问,原来是安排守灵的李庄打来的,只听得他在里面颤颤抖抖的道:“张大哥,你现在快回来了没?”张剑锋哭笑不得道:“你做什么呢?冷就多穿件衣服吧。”李庄道:“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有点害怕,要不你找谁跟我换吧,我不要守灵了。”张剑锋道:“你的腿昨天摔伤了,不要多走动,你就好好留在那里吧,怕什么呢?”李庄急道:“不是啊,我刚才在门外听见有滴水的声音,很大声,听起来很刺耳,我怕是王心军他回来了……”张剑锋啼笑皆非的打断了他:“你好歹是个男子汉,连滴水你也怕?再说了,王心军他虽然是不幸去世的,但是是那司机的过错,不是我们的过错,他回来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何况回魂夜的时候还没到呢,你不要唧唧歪歪的快赶上女生了。”不容分说,把手机挂断了,对小兰道:“走吧,买符纸去吧。”
好容易把要买齐的东西买好后,小兰跟张剑锋开始回宿舍,到了宿舍楼下,小兰突然“哎哟”一声道:“你先上去,我有事情。”张剑锋扯住她道:“先说什么事情?不是不想把这些东西提上楼去吧?”小兰把一大堆纸人全部狠狠的砸在了张剑锋的身上:“姑奶奶要去厕所也要跟你张大爷报告吗?”说完,一溜烟跑开了。张剑锋一边费力的拖着一大堆东西往楼梯口挪,一边咬牙切齿的道:“刚才经过无数个厕所,怎么就没见你想上?”
“李庄,开门啊!李庄!是我啊!”任凭张剑锋在门外如何又喊又叫,门内始终毫无反应。难道他怕得跑出去了?想到这里,张剑锋忙忙地找钥匙开门,一边道:“这死李庄,竟然还跑出去,要是香灭了或是引发火烛怎么办?”推开门,果然房间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张剑锋连忙到灵前一看,千谢万谢,香差一点就点完了,赶紧另外拿过三支来拜过插上。正插着香间,张剑锋的眼睛余光突然瞥见遗像上王心军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液体流出来。张剑锋大惊抬头一看,却发现遗像上竟然罩了厚厚一层雾气,刚才受香一熏,眼睛部位的雾气液化成水掉下来。奇怪,这些天天气那么干燥,连滴雨都没下,怎么会这么潮湿呢?
“笃笃笃”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张剑锋这才从沉思中回醒过来,应了一声:“来啦。”大步向门走去。刚走到门边,他觉得地下有点黏黏的,俯下头一看,只见地上一大片水渍,水渍上赫然躺着一根干稻秸,不知怎地,张剑锋心猛地一跳,这条稻秸似曾相识般非常眼熟。张剑锋不由慢慢蹲下身去,将头贴近地面,细细端详这根稻秸,心想:我明明记得在哪里好象见过它,但为什么总是想不出来呢?这时,门又“砰砰”地响了。张剑锋最讨厌在他沉思时有人打扰,偏头吼道:“懒到连钥匙都不肯掏出来吗?自己开门!”然而,当他吼完这句话时,张剑锋发现喉咙里再也出不了声,因为就在偏头的那一瞬间,他清楚地从门缝中看见,门外竟然是空旷旷的,没有任何人脚或鞋的踪迹。换句话说,门外根本没有人,那么,那敲门声……
“滴答”“滴答”门外传来两声清晰的声音。张剑锋又趴下门缝去看,门口内外交界处早已湿了一大块,同时,门缝的上面还不断有零散的水珠掉下来。“笃笃”敲门声再次响起。张剑锋一想就明白了,笑道:“李庄你少给我搞鬼,快出来吧,我已经猜到是你了。”一边去开门。这时,怀里突然传来一阵“嘶”的象是有东西烧着的声音,张剑锋吓了一大跳,赶忙两只手伸进内袋乱翻,却翻出一张试冤纸出来,原本是白色的,已经变成了黑色。那是他买符时老板附送给他的,说如果遇见冤鬼,这张纸就会变成黑色,非常好用。当时以为那老板是在推销生意,他只置之一笑,放进口袋里准备扔了了事。现在,它却再也真实不过的,象变魔术一样地变成了黑色。
“我刚才在门外听见有滴水的声音,”李庄的声音从张剑锋的耳边转瞬而过:“我怕是王心军回来了……”张剑锋突然全身感到了一阵凉凉的寒意,他盯着那还没拉开的门,深深的呼吸一声,将手放在门把上面,稍一用力,锁便旋开了。张剑锋缓缓的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留下了大滩的水迹,在周围干燥的地面包围中显得触目惊心。张剑锋朝门外望了一望,长长的走廊安静无比,周围宿舍的是同班的,都出去买东西了,这意味着,这层楼的这条走廊只有他一个人。如果刚才真的有人在门外敲门,那么这丁点的时间,是绝对不够他跑过这条长廊躲起来的,那么就是说……
张剑锋小心的绕开那段水迹,出到走廊上,往阳台下面望了望,一片静悄悄的,也没有任何异常,正在张剑锋踌躇着要不要去楼梯拐角处看看时,在走廊的尽头上空突然飘来一个稚嫩的童音:“嘻嘻,姐姐好坏哦。”“天君符令!”张剑锋连头也没转,本能的朝声音的发源地挥出了一道黄符。黄符化成一道炽热的火焰,呼啸而过,在走廊尽头的地板处撞击出一道眩目的光芒。张剑锋忙赶过去看时,黄符已经烧得只剩了最后一点残末,烧掉的灰烬里面带有很明显的青色,也就是说,刚才真的有非人类的东西藏身在这里,而且黄符也击中了它,可是为什么闻不到它消亡的气息呢?难道它逃了?
“嘻嘻……”笑声再次传来,这次是在楼梯那边,与此同时,楼梯上正清楚的传来一阵均匀的脚步声。张剑锋猛然醒悟过来:坏了,小兰上来了。刚想拔腿朝那边跑去,却见小兰已经安安稳稳的上来了,见到张剑锋站在走廊尽头呆呆的看着她,反而吓了一大跳:“咦?你站在那里干什么?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张剑锋勉强笑了一下,尽自己的最大力气使语气变得平缓温和:“你刚才上楼来看见什么没有?”小兰茫然道:“看见什么?你指的是什么啊?”没看见?张剑锋暗自松了一口气,没精打采道:“没有什么就对了。”
“李庄呢?”小兰马上发现了这个问题,张剑锋想了一想道:“他刚才打电话来说他很怕,我估计这小子按捺不住,跑出去了。”小兰不疑有他,但是很快又被门口的水迹给吸引了:“这是谁啊?这么缺德,把门口弄得湿答答的。”说着,瞪向张剑锋。张剑锋苦笑道:“可不是我,我跟你一道回来了,不用说,也是李庄这小子弄的了。”小兰疑惑道:“他怕跑出去就是了,干吗倒盆水在这里?还放一根稻秸在这里,真是捣乱分子!”一边抱怨一边进去了,张剑锋瞅着她去摆放东西,赶忙蹲下身去把那根稻秸捡起收到口袋里。
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东西也越摆越多,到最后统筹女生那边的小清也过来了,小兰开始清点人数,发现唯独少李庄一个人。小兰惊奇道:“李庄还没回来?”小清忙问道:“李庄去哪里了?他不说守灵吗?”小兰道:“是啊,可是他好像很害怕,我们回来就不见他了,还估计他跑出去避难了。”张剑锋道:“他脚上有伤,就算是外出,也不会走远的,这么久没回来肯定有问题,我出去找他一下。”小清叫住了他道:“可是守灵时间就快开始了,我听说,如果错过时辰的话,守灵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你是法术界人,不会不知道这个常理吧?为了王心军,我提议,先让小兰主持仪式,左右不过几分钟,到了正式守灵阶段你再出去找他。”小清说的在情在理,张剑锋只好不情愿的停了下来。
于是,守灵仪式正式开始。小兰对于主持这次奠祭本来胆战心惊的,但她是班长,只好硬了头皮站在遗像边道:“王心军追悼仪式现在开始。首先,默哀三……”一直站在门边的张剑锋却突然听到门外再次传来那熟悉的滴水声,大吼道:“是谁在外边?!”外面立刻传来一个声音道:“我呀,李庄。”是李庄?全班都愣了一下。陈衷信忙跑上去开门:“谢天谢地,你总算肯回来了。”然而,当陈衷信一开门之际,却吓了一大跳。李庄全身湿淋淋地站在外面,象个落汤鸡似的,头发上还不断地往下滴着水珠,形容憔悴地望着他,陈衷信又惊又疑道:“你……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李庄摆摆手道:“不要说了,运气好背,竟然失足掉到东湖去了,幸好会游泳,好不容易才爬上来。”陈衷信让开道:“快进去换衣服吧,小心着凉。”李庄匆忙往里面一钻,却碰上了张剑锋。小兰这才惊异地发现,张剑锋的脸色还白过李庄。张剑锋的眼光往李庄全身打量了两个圈才慢慢道:“好象,我记得,东湖旁边是有栏杆围起来的。”李庄愣了一下道:“是啊,我的手表掉了,我越过栏杆去捡,才掉了进去。怎么?有什么不妥吗?”张剑锋摇摇头,目光却移向上方道:“你的头发上好象有什么东西?”李庄拿手往上面一抹,原来是一根干稻秸。小兰忍不住发话道:“真是的,是谁买菜的?到处乱丢那些稻草。刚才看见门边还有一根呢。”李庄听到这句话,全身不由微微一颤,张剑锋已经接过那根稻秸,应声道:“交给我丢吧,你快去换衣服吧。”说着,顺手将那根稻秸塞到了口袋里。
小兰结结巴巴念完悼词之后,便是默哀三分钟。张剑锋低下头,手里紧紧攥着那两根他说要丢掉的稻秸。好眼熟啊,真的好眼熟,为什么几根稻秸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震撼?他一定是在某些不平常的地方看见过它。张剑锋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车祸现场。他在那三分钟内反反复复地回想发生车祸的经过:王心军大步跨过马路、头向左偏、卡车冲过来,然后两边的人尖叫,再后来轮胎下涌出一滩腥臭的暗红的血液,再后来……好象就是警察到了。可恶!张剑锋记得师父曾经给他说过“记忆空白期”的症状,人受到身边同类极端残酷痛苦的死亡方式的刺激后,对这件事的记忆会出现断节甚至完全忘记。那次车祸实在太过诡异,尽管他受过正规道家修炼,还是没办法把整件事串联起来。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到九华山苦修一番。
默哀完毕,众人一时间也无语,不知有谁说起那个无良司机,顿时大家义愤填膺,纷纷在小声责骂,有说看见那司机哈哈大笑冲过来的,有说怀疑司机与王心军有仇的,有说去示威游行给法院增加压力的,众说纷纭。小兰瞄了一眼遗像,上面的王心军酷酷的绷着脸,但小兰老是觉得他的嘴角两边是向上弯的,就象他临死前给的那个古怪笑容一样。想到这里觉得阴风阵阵,寒气森森,突然害怕起来,会不会王心军真的已经回来了呢?小兰只觉得心头起毛,连忙找了个借口出到外面,迎着刺骨的冷风,沿着栏杆走了一阵子,才好了些,想起明天要去看那具腐烂的尸体,又头痛起来,低下头却看见脚下湿了一大滩,同时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滴水的声音“滴答”。小兰连忙回头,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小兰一惊:“李庄?不是叫你去换衣服吗?为什么全身还这么湿淋淋的?”李庄淡淡笑道:“没关系,等会儿换也不迟。我有句要紧的话想跟你说,你方便跟我来一下吗?”小兰道:“你的脸色白得象张纸一样,还说没关系。你快去换衣服!有什么事情再说。”李庄急道:“不行啊,这句话十万火急,必须要现在说,你快跟我到楼下找一个秘密的地方。”见小兰脸上满是狐疑的神色,顿一顿又道:“是关于王心军死亡的事情,你难道不想知道吗?”一把拖过小兰就往楼下跑:“迟了就来不及了。”
“两位这么急去哪里啊?半路偷跑出来可是要受罚的。”张剑锋笑吟吟地出现在楼梯口。李庄变色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张剑锋道:“跟你们二位一样,在里面坐不住,到外边来吹吹风。不过两位也太过分了,竟然想偷跑到楼下去。”小兰忙辩解道:“李庄说要有些紧要话跟我说,是关于车祸的。你不要乱冤枉人。”张剑锋道:“心军都已经走了,还有什么紧要得过帮他守灵呢?两位跑到楼下本来也没有关系,不过等一下就要集体上香了,若让大家发现惟独你们两个不在,恐怕影响就不太好了。李庄,你说呢?”小兰道:“这倒是啊,要不,李庄你先去换衣服,暖暖手,再来跟我讲吧。”李庄勉强笑了一下道:“也只好这样了。”说完推门进去了。看着李庄的背影,张剑锋的脸上浮起一个古怪的微笑。
张剑锋瞧着李庄进去了,才附耳低声对小兰道:“小姐,我不是说过吗?不要到处乱跑。”小兰啐了一口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你教训!”张剑锋道:“今天晚上是回魂夜,不比寻常。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回魂夜的传说吗?民间传说亡魂在托生前要经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忘却尘世中一切俗缘。眷恋生前人事的亡魂为了纪念即将失去的记忆,通常会在头七晚回到他生前住的地方呆最后一晚。为了让亡魂能够没有遗憾进入轮回,所有他的亲人和朋友都要守灵,等那个亡魂前来和他们相聚。因为亡魂都是从正门进来的,如果这时有人乱跑,就会惊散亡魂。你现在从东跑到西,小心吓走了心军的亡魂,到时他投不了胎,变成冤魂找你算帐可别怪我。”小兰胆战心惊道:“是……这样吗?你不是吓……吓我吧?”张剑锋被她气个半死:“我说了这么多,口水都干了,吓人要费这么大工夫吗?”小兰四处环顾黑漆漆的栏杆,扯扯张剑锋的衣襟道:“喂,那个,民间传说是不是全部靠得住的?”张剑锋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说的,你既然想知道,很简单啊,我施法叫心军出来你当面问他好不好?”“不要——!”小兰惊叫一声,立即钻进门内不见踪影。张剑锋摇摇头笑道:“这些小女生,不吓吓真是不行。”
第三章腐血
清晨五点,那些守灵的同学一个个抵不住睡意,个个七歪八倒地俯在椅子上,张剑锋细心查看了一回,确认没人醒来后,轻轻开了门出去了。来到外面,深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张剑锋马不停蹄地来到校门外西边一条小巷的一家低矮的铁皮商店前,果然如他所料,商店刚刚开门。“老板——,老板——”张剑锋一声接一声地叫唤,不多时从柜台前转出一个佝偻的老头,笑道:“哟,贵客来了,不知道要买什么?这里的纸人很精致,要不要看看?”张剑锋道:“我就是昨天跟你买了很多纸人的那个人啊。”老头眯着眼仔细瞧了瞧,道:“是我老眼昏花了。回魂夜不是过去了么?”张剑锋见四周没人,才低声对那老头道:“我想买试冤纸。”老头忽然抬头向他看了看,才瘪着嘴道:“贵客那张是丢了还是……”张剑锋打断他的话道:“用完了,我要再买些。”老头点着头笑道:“试冤纸我是不卖的,你也用不着再买了。因为——试冤纸只用一次就够了。”张剑锋一愣,顺即恍然大悟道:“谢谢老板。”
一个阴暗的小巷,一个鲜少人光顾的小店,一个佝偻的多病的老头,一个门类齐全的万能丧物店,一句发人深省的话,张剑锋深信不疑他肯定是个世外高人,师父曾经跟他提起过,他的一个法友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个迄今为止都不知道宝号的高人,多亏他的指点,最终力挽狂澜。这个奇怪老头的出现使张剑锋确信王心军这件事并不简单,也许短短的“腐烂”两字包含了很多瞠目结舌的崎岖,但反而更坚定了他调查这件事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