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实在没有真实根据与冤鬼路有什么联系的话,那么何健飞找到的另一篇可真是很明确的相关资料了。那是54年的学生会主席在一篇工作笔记中提到的:“油岗顶改名之事乃不得已而为之,其效用未必如我们所料,唯小心谨慎,护石保座为上。其因见于49年记录第三文件;51年记录第二十文件、53年第五档为备注说明。望下届主席均以此为头等重任,切记莫忘!兹记于54年3月学生会第二次讨论会后。”
事实逐渐变得明显起来,冤鬼路的确起源于49年,是校园双雄任职的第三年——正是在最鼎盛的那一年,油岗顶不再是油岗顶。然而,作为最优秀的学生会干部的校园双雄究竟如何处理自杀事件,留下什么线索,却奇迹般地在档案中消失了。相反更奇怪的是,在最后半年时,档案上只能见到副主席的批注,至于主席的名字,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跟着几届学生会似乎也对此避讳甚深,绝口不提。难道在繁华的背后还藏着什么为世人所不知的曲折吗?正想间,田音榛扬了扬那份记录道:“我还是不明白,设立铁盒子制度,就应该以身作则才是,何况制度已经极其完善,校园双雄根本用不着弄什么断档记录。后面几届学生会竟然也跟着这样做,真是糊涂透了。”何健飞只是静静地望着地面不说话,半晌突然抬起头道:“不,校园双雄不愧是校园双雄,这样处理千妥万当。”田音榛吃了一惊道:“什么?!”
“不符合常理的事,就不能再用常理去衡量。我们都被校园双雄的名声压住了理智。其实从传说的内容想一想,就可以贯通所有断档记录之谜了。那个女生是在体检时被检查出有癌症的,体检项目从建校起第三年便由学生会全权接管,学校从不干涉,只是看看结果就行了。那么,为了避开学校审查而出现的断档记录对于冤鬼路事件完全无法适用。校园双雄这样做的原因只能有两个:一是校方干扰是那女生致死的因素之一;二是暗示人们这里的断档记录已经不再代表断档记录了。如你所说,铁盒子保护力度已经足够,所以我更倾向于第二点的推测。”田音榛皱皱眉头道:“不再代表断档记录?好深奥,你可不可以讲得直白一点?”何健飞望了一下门那边,压低声音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校园双雄这样做不是为了避开学校,而是为了避开学生。”田音榛眼角一跳,急忙问道:“为什么?向来只有避开学校,哪来避开学生的说法?”何健飞道:“只有一个可能,冤鬼路真相一披露,恐怕会人心大乱,无法控制全校大局。后面的那些学生会不过是借相同的手法来说明他们所针对的是同一件事而已。这恐怕就是断档记录的真意了。”
谜云一步步地散开,校园第一大恐怖传说的冤鬼路,果然有着极其深厚的根源,就连所向披靡的校园双雄也只能采取这种隐晦的方式来作出警告,可以想象当年在学校掀起了一股如何猛烈的惊涛骇浪。想到这里,何健飞的心情顿时十分沉重,他本来以为这条路最多不过是一个稍为厉害的冤鬼在作祟,无须花多大力气就能降伏镇压,为张传勋报报仇也就没事了,谁能料到它居然纵横牵连五十多年,当中曲折隐秘难言,恐怕不只是冤死那么简单。
何健飞又接过51年那份档案细看,田音榛道:“据我看来,这‘君’、‘婷’二人应该就是后来死的那个男生和被奸杀的女生了,两人猝死似乎也有隐衷,只是语句太过模糊,交代得甚少,很难破解谜团。”何健飞点点头道:“不过仍然可以看出真相果真和传说内容有很大出入,婷卒可能是由于别的缘故,如果是被奸杀,那怎么能成为‘意料中事’?君卒的事目前不好说。不过我最疑惑的不是这个,其中一个断档记录中提到,当以‘护石保座’为上,好像是什么克制冤鬼路的宝贝,那个‘石’和‘座’现在被藏在校园的什么地方了呢?”两人细细考究,却觉得头绪纷繁错乱,当中因由盘根错节,竟再也推不出什么结论来,反倒越来越乱。不过,有一个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冤鬼路起因于49年,变化于51年,一直到54年前学生会中的人仍然掌握着这个秘密,只是不知54年后是由于人为疏忽还是其它什么原因,秘密渐渐失传,甚至以讹传讹,歪曲了当时的真相。要探知其中真相,只有找到54年前的学生会干部来询问了。
54年前?田音榛心里暗暗捻着指头算了一算,那些干部现在起码有七十多岁了,经过五十多年的变迁,那些人现在在什么地方都很难说,就是找到了,半个世纪过去了,那些人还能记起当初的情形么?虽然觉得这条路并不可行,得知冤鬼路的真相遥遥无期,但素来知道何健飞的脾气,哪怕知道是死路都要走一回去确认,因此也默不做声,听何健飞道:“天色晚了,我先送你回去。我们明天去学生会走一趟,调出通讯录来看。只要找着一个知情的人,事情就好办多了。”
次日清晨七点,何健飞和田音榛便来到了学生会办公室。田音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办公室却不像档案室那般寒酸。明净的窗台、高挺的梁柱还有巨大的金匾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人们这里是这所学校学生的灵魂之地,门上悬挂着一个精致的学生会会徽象征由全校学生代表大会赐予的无上权力。田音榛笑,向何健飞道:“你们这办公室还蛮像样的,为什么不在门外也立一个铁牌,说‘凡文武百官都须下马解械,徒步进入紫禁城’呢?”何健飞刚要答话,门内突然大步行出一个人来,个头甚高,敞着格子衣,里面一件雪白的T恤,脸上的表情很是欢喜。何健飞见到此人,身子一缩,那人已快步赶上,一把攥住何健飞的手猛烈地摇动,像得知台湾统一一样:“健飞,我就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终于想通,肯加入我们学生会了?!”何健飞忙抽出手来,道:“何主席,你不要乱猜。我哪边脸上写着‘加入’了?我这次来是想借通讯录看看,顺便问你点东西。”原来是学生会主席,田音榛在一旁暗暗吃了一惊。何主席失望道:“你还是不肯加入吗?我那么看重你的能力,还打算叫你加入了把主席让给你做。你不如再考虑考虑吧,做主席虽然累了点,可是好处却不少,要金钱要美女我都给你……”何健飞急得忙扯住何主席的衣服叫他不要信口开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哎哟”何健飞痛得弯下腰去,怒容满面的田音榛刚刚毫不犹豫地狠狠踩了他一脚。何主席见奸计得逞,忙抑制住满腔的笑意道:“唷,健飞,你怎么了?没事吧?外面站着累,大家进里面坐吧。小张,把通讯录拿过来。”说着忙抽身进去,只听到后面何健飞口齿不清地在呢喃些什么“君子报仇”之类的话。
学生会干部通讯录和人事记录都已经拿过来了,田音榛只略略一翻,不出她所料,从60年开始那些干部的通讯地址和联系方式基本上是一片空白。何健飞凑过去瞄了一眼,对何主席道:“为什么你们这里60年之前的都没有住址了?你这个学生会主席是怎么当的?这么低的办事效率还想叫我加入呢!”何主席眼都没抬,一个刚刚看完的文件夹带着“呼呼”的风声就劈头打了过去:“我是学生会主席,不是街道居委会搞计划生育的,都经过那么多年了,你道那些人就呆在一个地方死都不肯出去,哪里查访得明白?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搞这些干什么?难道这里有你失散多年的亲……”话没讲完,何健飞已经眼明手快地把文件夹又飞了回去:“我身世有这么悲惨吗?”
见通讯录丝毫没有作用,何健飞思考着该拿些什么东西来看看才好,田音榛已在那边惊呼道:“呀!原来56年的宣传部部长这么帅的!”何主席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何健飞哀叹一声,真是事事不顺,处处打击。突然他想起了“护石保座”的事,忙神神秘秘地靠近何主席道:“上届师兄有没有传给你什么宝贝?比如说石头宝座之类的。”何主席叫道:“喂,健飞大哥,我这里是学生会,不是青龙帮。对了,他倒给我留下一张一千元的账单,你既然感兴趣,那就给你好了。”何健飞道:“那你这里有没有以前退学或死亡的学生名单……”何主席手一挥:“到殡仪馆去查。”
最后一点线索都断了,何健飞失望地正想退出办公室。何主席倒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道:“你今天怎么老爱问些奇怪的问题?说来奇怪,我记起那个柜子里似乎有一张发黄的不明记录,你如果这么有时间,就帮我研究研究好了。”何健飞精神一振,忙接过那张纸来看,只见上面记载着一些古怪的时间和事情:3日决定开展4日成功
5日未达所预效果,遂深入进行
6日失败
18日继续中
19日其去
23日见其,三人去
28日毕业
其中,“其去”被人圈了红圈,接着下面又不知是哪一届学生会主席的批注:“兹事重大,万勿轻视。”何主席道:“你看,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偏要说重大,弄得我不敢丢。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何健飞摇摇头,心中却暗暗疑惑,整张纸的关键都在那个“其”上,“其”指什么?又开展了什么?这张纸虽然古怪,但却未必与冤鬼路有关,因此何健飞也没打算继续深究下去,对何主席道:“你可有什么点子让我找到54年以前那些学生会干部?”何主席想了一会儿道:“法子倒是有一个,过一个月就是我们的一百年校庆,到时肯定到处发布广告宣传,广邀老校友参加,你可以去看看,不过我可担保不了他们一定会来。”何健飞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把校庆这回事给忘了?学生会人才鼎盛,你随便挑一个都绰绰有余了,还要我这个废物干什么?音子……”回头却看见田音榛还在为那张相片神魂颠倒,气道:“你跟他尽管含情脉脉相对下去吧,我可要走了。”霎时,办公室里爆发出一股巨大的笑声。

第五章真相

没有传勋的日子班里的人也渐渐习惯了,只有何健飞始终无法适应,撇开睹物思情不讲,假如“一定要死的,逃不掉的!”那句预言是正确的话,后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牺牲者。然后是下一年,然后这个令人恐惧的噩梦继续围绕在这个古老的校园上空。这几天,那些稀奇古怪的语句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可就是毫无头绪。也许,这里面的隐晦曲折太多了。
校庆的日子差不多到了。纵观全国上下,有一百年历史的学校并没有几所,因此对于这所自建校以来就享有至高声誉的学校来说,无疑是一大盛事,校方想着拉几个诺贝尔奖获得者和国家领导人来炫耀炫耀,再打响一点自己的名声,而学生会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看看能不能从国家五大企业巨头那里多榨取点经费,毕竟他们曾经是学生会的成员,顺便还可以借此机会重申学生会的权威,进一步压制学校。因此,大家都显得和平无比。因为这次校方要求一力承办,不用学生会花一分钱,学生会也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校园里老早就张灯结彩,到处粉刷一新,比较显眼的建筑物除了文物之外都重新铺设了琉璃顶,挂了特别定制的大红灯笼,买了几十箱进口烟花预备着一起放。请人把池塘里那些枯败的荷叶都拔了去,换上用透明荧光塑胶做的假荷花荷叶。把路面平整一番,隔三五步便拴起一个巨大的五彩充气球,所有的路灯都换成那种可遥控控制的霓虹灯,放几幅电子控制流动瀑布的屏风作指路牌。学校本来还想铺一条大概有500米长的新红地毯,从校门口到第一教学楼,但之前奢华无度的做法已经激怒了学生。大家联名签订抗议书上交学生会,由学生会出面干预,学校才打消了这念头。但整所学校已经显得光波流转,富丽堂皇程度甚至可媲美皇宫。
各大媒体争相报道这一盛事,记者从校庆前三天就络绎不绝地来采访,警察局的也过来准备校庆当天如何负责各要人的安全问题,还有不少市民也有事没事经常跑来凑热闹。虽然学校打扮得焕然一新,但人们对它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趣。舆论关注的焦点几乎全部集中于久未露面的校园神话——校园双雄会不会出现?校园双雄自毕业以来,就神秘地失去了踪迹,除了在74年传出两人联手抵制了一出劫持火车的悲剧,救出六百人的消息,但当时也并没有人看见这两位传奇人物。对于校友们和在校的学生们来说,亲眼得见自己的偶像也是参加校庆的最主要目的。学校和学生会不约而同把大部分人手都分配在了校门口的姓名登记处,只要校园双雄一露面,就会有大批的欢迎人群过来迎接。一切似乎都准备得非常妥当。令何主席万分高兴的是,向来对活动不感兴趣的何健飞这次主动报名要求加入迎接先锋队,虽然觉得他这次积极来得有点奇怪,但总算是有了一个进步。
校园双雄的名头在别的高校也如雷贯耳,素来仰慕的田音榛这次不惜逃课也要来参加校庆典礼。何健飞拗不过她,对她道:“既然这样,你别到处乱跑,跟着我站在门口看就行了。要是给学校纠察队认出你不是本校学生就有得受了。”田音榛奇道:“看?你不是要迎接的吗?”何健飞笑骂道:“去,我只不过是做个幌子,那么多人挤在门口,谁看得见谁没迎接,我才不去瞎操这份心。我们只需要把校园双雄找出来就是了。”田音榛道:“我看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校园双雄都那么久没露面了,这次也未必肯出来,说不定他们年事已高或者是有难言之隐而来不了呢。”何健飞凝神往冤鬼路的方向望了望,摇摇头道:“他们一定会来的。无论是不是他们的过错,冤鬼路毕竟是在他们的手中弄成这种无法完结的局面和成为校园噩梦的,内疚对于他们这两位责任感如此强的人来说无异于一种折磨,所以我敢肯定他们一定放不下这个心,一定会再回来瞧瞧。”
校庆的日子终于到了,震天的炮竹和鼎沸的人声把田音榛的耳朵都快给弄聋了,此刻她正躲在何健飞怀里用手塞住耳朵避难。不知道又有什么大人物来,一大批鞭炮又运了出来,田音榛咋舌道:“你们学校不用那么夸张吧?搞得比国庆还隆重,那钱他们当纸一样烧。”何健飞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登记本上的名字,随口道:“理他呢,反正又不是用我们的钱,学校爱摆阔,你能有什么办法?”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学校的人越来越多,摩肩擦踵是平常事,老校友的比例开始增加,45届几位90多岁老人的出现,掀起了校庆迎接人群的一次小高潮。何健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校庆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意味着要来的人已经都来了,难道校园双雄真的忍心抛下冤鬼路一去不顾?田音榛见他快要生气的样子,忙劝道:“他们可能迟点到。其实今天他们不来也是正常,他们从来不喜欢凑热闹,想必都是平时悄悄来学校看一下。你以后注意点就是了。”何健飞出了一会儿神,猛然醒悟,失声道:“不,校园双雄已经来了。”田音榛又惊又喜,颤声道:“你确定?那他们现在在哪里?”何健飞断然道:“音子,你在这里等我,我到一个地方去去就来。”说完,不等田音榛有任何反应,就转身跑掉了。
那栋熟悉的建筑在眼前变得愈来愈清晰,何健飞喘着气停住了脚步,看了看上方残旧的“电教楼”三个大字,旁边一处的杂草有明显倾伏的痕迹。何健飞屏住声息,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轻轻拨开了两边的野草,在那块生锈的路牌后面,一位老人静静地站着,仰头看天,口里喃喃有声,雪白的头发下双眼隐隐泛有泪光。何健飞悄悄走到他身后,等他呓语完了,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道:“校园双雄是吗?师弟何健飞恭候多时了。”老人冷不防被吓了一大跳,回过头来细细打量了何健飞几眼道:“什么校园双雄?我听人家说,他们早就过世了。你不要看见老人就乱认。”何健飞笑道:“是,不过我知道,老校友不一定是校园双雄,但对这条冤鬼路感兴趣的就只有校园双雄。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老人听他讲出“冤鬼路”三字,不由身子猛地一颤,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道:“既然知道这里是冤鬼路,你还不快退出去,想送命吗?”何健飞见他突遭大变依然镇定如恒,刚才那番话对他的问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倒盘问起他来了,果然是不愧是校园双雄,暗自佩服,道:“那麻烦先请出另外一位校园双雄出来。我仰慕已久,今日终于有缘得见。”老人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复杂落寞的神情,淡淡道:“威胁我么?你不出就不出,我不过是好心提醒而已。”何健飞见所有的招数都对老人不起效用,心下叹道:只好用杀手锏了,接口道:“我今天来是有一首诗不明白,想请教一下校园双雄前辈。”说完,也不管老人同不同意,自顾自对着四周的森森草木大声念起那首诗来:樱花漫舞,路草屏障,宝塔折顶,未免有心,
情系基督,悯我此生,
洛神西湖,襄王情深。
老人听到这首诗,蓦地脸色大变,指着何健飞颤声道:“你……你是谁?”刚说完,两脚一软,竟然“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何健飞没料到这首诗会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刺激,惊惶之下也顾不上问什么问题,忙着扶他起来。恰在此时,一阵狂风刮来,草枝乱摆,灰尘泥土悉被卷起,掀起漫天沙雾,铺天盖地向两个人冲去,两边的树像是要倒下一般,不断地向地面倾斜,地面开始震动,越来越厉害。敏感的何健飞在风刮起的瞬间就闻出了鬼界的气息,令他大惊失色。他没有料到,真的没有料到这里的冤气重到连白天鬼都可以作乱。大意的他今天并没有带舍利项链来防身,连招魂铃也留在了宿舍,实力对比悬殊,难道今天注定命丧当场?就在此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老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厉声吼道:“冬蕗!太阳在上,铜像在前,你也敢乱动吗?我这把年纪也快要作古的了,你要就尽管拿去,不可伤了这位年轻人的命!”铜像?护石保座?原来真的有这两样东西存在,难道就在这条小路上?何健飞浑然忘了身边的危险,正想开口询问。从草丛中突然传来一声女子轻轻的“哼”声,顿时把何健飞吓得毛骨悚然,路的出口已被弥漫得无法辨认,正紧张思考着该如何逃出去。太阳光透过沙雾照射进来,在腕上的佛珠上折映出柔和的晕色。何健飞急中生智,快速解下那串佛珠,往草丛中丢去,口里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赦!”佛珠借助太阳的光芒焕发出夺目的光泽,只听得草丛中发出一声女子的呻吟后,风势稍微有些减弱,出口处依稀可辨。何健飞一把搀起老人道:“快!铜像在哪里?快跑去那里!”何健飞带着老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赤岗顶,老人心跳急速,只说了句:“这里她不敢动。”之后就靠着一棵树休息。
“好险。”何健飞心中明白,若非今天阳光猛烈,他又突然出手,打她个措手不及,是绝对无法跑出来的。他有些愧疚地对老人道:“对不起,我没想到她这么厉害,校园……”老人打断他的话道:“我姓李,你叫我李老伯就行了,别校园双雄校园双雄地乱叫,难听死了。”何健飞道:“是,李老伯,你刚才提到铜像,是不是就是指护石保座里面的石和座?”李老伯点点头道:“石和座其实是连在一起的,石是指孙中山铜像,座就是铜像下面的石座了。”何健飞被这个事实一下子弄糊涂了:“孙中山先生的铜像?他跟冤鬼路……”李老伯道:“孙中山乃一代伟人,据说这座打造于三十年代的铜像受到孙中山精魄的感应,因此周围有浩然正气守护,因此那些肮脏的东西都怕它。护石保座就是指孙中山铜像了。”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座铜像除了是学校的象征之外还有这么不平凡的含义,何健飞又道:“冒昧问一下,另外一位前辈怎么没来?他有事么?”李老伯的眼中掠过一丝伤痛,道:“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从哪里得知那些诗句。”何健飞现下已完全肯定李老伯是校园双雄之一,也无意再隐瞒,当下从张传勋之死说起,一直讲到查阅旧档。谈到那首诗时,李老伯脸上又是一阵悲哀的神情,何健飞知道有异,忙住口不讲。李老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既然找得出这些断档记录,就是有缘人,我也不想再瞒你了。不过你也不要仗着自己有法力到处乱闯。有法力又能怎么样?阿强还不是死了?”何健飞莫名其妙道:“阿强是谁?”李老伯万般感慨道:“就是当时的学生会主席,这首诗是他临死之前写的,我冒着被革职的危险遵从他的遗愿偷偷夹在学生会记录中,为的是能最终找出一个解谜的人,来了断冤鬼路这桩奇案。校园双雄的名字在他死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不存在了,你以后也不用提起这个称呼了。”
校园双雄死了一个?怪不得在那段时期内只有副主席的批注留了下来。原来校园双雄早在他们最辉煌的时代就已经散了,留下的是为世人不知的虚伪荣光和那一直延续的神话。这些信息对于何健飞来说不啻于第二个重大打击。最了解真相的人原来早就死了!何健飞张口结舌半天,才问道:“那……李老伯你知道这件事的内幕吗?”李老伯沉重地摇了摇头:“完全猜不出来。我揣摩这件事50多年了,越想越乱,它的复杂程度超出了我能思考的范围。”何健飞听他讲述下去,却是越来越心惊。
“1949年6月19日,阿强班的一名女生上吊自杀了。这是我们这所自誉清高的学校第一次自杀事件。这件事自然轰动了整个校园。面对夹杂着好奇和恐惧的学生们,我有点慌乱,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处理,想来既然是阿强的班出事,虽然这些不是他管,也该征询一下,或许有什么注意事项。于是我急急忙忙地跑去找阿强去商量该怎么办。到办公室,却看见昔日活泼的阿强痴痴呆呆地站在桌边,两眼无神的样子。我吃了一惊,赶紧问他怎么了。阿强定了定神,勉强笑道:‘正好,小李,有件事必须跟你交代一下。如果一个月内我在这桌上留下什么东西,你要是猜得透就罢了,猜不透,就想法夹在记录中留给后人看。总会有人猜得出来的。’我笑道:‘阿强,你设谜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饶这么多圈子干什么?’阿强的脸色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毫无血色,苍白无比,声音也沙哑得很。他不理我的调笑,自顾自地说道:‘我也许会有什么嘱咐留下来,小李,我自觉平日对你不怎么样,今天你却万分要记住按嘱咐行事,不但可以保住你,还可以造福一方。
“我终于感到有点不对劲了,他简直是在交代后事。我惊异万分,一把抓住他的手,惊惶地问:‘阿强,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要害你?’面对我连珠炮般的发问,阿强只是轻轻推开我的手,冷静道:‘不用问了,我拼一拼,可能也许还是一样的。’接着他挥手叫我走开。我问他冬蕗的消息怎么处理,要不要发表出去。阿强的身子似乎震了一震,半晌答道:‘你去问学生科吧。’学生科那时除了管发放教材,已经没有其它权力了,我觉得这样的做法不妥,但见他失魂落魄的,只好退出来。
“后来那几天,我都相当注意阿强,唯恐他有什么不测。时间一天天过去,阿强那个班已莫名死了四个人,当时全级大乱,唯独他们自己班镇定如恒。那时侯猜测纷起,都说和冬蕗自杀有关。据说冬蕗是被误诊为癌症绝望而自杀的,至于跟这个班级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来索命,却没有人能够说得出一个所以然来。冬蕗自杀的消息我自作主张轻描淡写处理过去,那时的学生会天天应付外面的流言,压力很大。阿强的脸色越发苍白,成天自言自语,在办公室里摆弄着一堆小石头。我担心得不得了,好几次强行冲进去问他先前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却很奇怪地反问我他有讲过这些话吗,看我张口结舌不知所撮的样子,便粗暴地把我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