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陈老伯就要重重跌到地上,旁边快速闪过一人,稳稳地扶住了陈老伯——正是刚才一直在发呆的何健飞。何健飞随手拿出一张黄符喝声:“佛元天道!”轻轻松松封住了施婷的攻势,随后气定神闲道:“施婷前辈,不用再演戏了,什么诅咒什么日记全是你一手导演的把戏,你根本不想杀人,张君行的死也跟你没有关系。”侏儒惊道:“你说什么?”施婷变色道:“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否则休怪我无情!”
何健飞叹道:“你又何苦为了张君行连自己轮回的幸福都搭上了?你自己比我更清楚,他不值得你那样做。从刚才沈放前辈说日记上的死灵是你开始,我就觉得整件事都不对劲。但是我一直没能想明白过来,直到刚才你反复地说诅咒,我才想起,所有疑点的关键就在那个诅咒上!”他激昂的语音反倒震住了施婷,施婷勉强笑道:“你不是说我无意中给了你提示吧?”
“正是。‘谁要是保留了那本日记,血和火的洗礼就会降临到谁的头上。’现在想起来,不觉得这个诅咒很古怪吗?如果你真的恨张君行,你的目的真的只是杀他的话,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这个毒誓对于他再没有任何的害处。而这本日记本是张君行为调查冬蕗事件而留下来的记录,想保留它的除了调查案情的警察之外,只有,也只会有张君行的好友。假如你恨屋及乌的话,大可不必费这么多周章,直接以冤魂形式杀掉他们算了。”
侏儒不耐烦地打断道:“喂,你这小子罗里罗嗦干什么?让开!让我来收拾这个臭女人!”何健飞像是丝毫没听见一样,只是静静地望着眼里凝聚着越来越多恐惧的施婷。李老伯大惑不解地对田音榛悄悄道:“何健飞干嘛老盯着人家不放?莫非是看上她了?”田音榛狠狠瞪他一眼:“胡说!”半晌,却听何健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所以,你立这个毒誓,不过是给一个人看的吧?可惜他最后还是没能如你所料般回头,仍然像当日在小竹林般扬长而去。”到了这个时候,任是再驽钝的人也听出了一丝端倪,陈老伯更是失声惊呼:“你是说她……她对张君行……”唯一对这句话一头雾水的侏儒听见陈老伯的话语更是大为紧张:“她对张君行怎么了?”
何健飞缓缓转过身来,对着侏儒道:“前辈难道还不明白吗?施婷由始至终都没有恨,有的只是对张君行的爱啊!只不过那是一种被扭曲的爱,一种因无法得到而畸形的爱。”侏儒惊道:“怎……怎么可能?那本诅咒日记就是她对张君行恨的产物啊!”何健飞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个诅咒对张君行没有任何作用。施婷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张君行死了,施婷也死了。她是想通过迫害张君行身边的人来逼使已经成为鬼的他回心转意,生不能连理,死也要同枝,不料张君行还是抛下她毅然投胎转世去了,她的苦心全部白费了。留下她孤苦伶仃地在这世上挣扎。沈放前辈,说句不好听的话,凭她的法力,你的束缚是根本对付不了她,她之所以甘心情愿呆在这里,完全是她已经没有了杀人之心。”何健飞一番话刚刚说完,施婷终于忍不住掩面大哭,五十年了,整整五十年了,第一次有人能洞察她的全部心迹——张君行,被赞为“如许聪明”的你,为什么却始终不能领略我的心意呢?
“你……你……”侏儒骇然指着何健飞,她“你”了几个字就再也说不出来了。陈老伯长叹一声,昔日风云人物皆沦落,不禁悲从心来,在一旁暗暗拭泪不语。一时间,众人都没有话说,寂静逐渐在身边的空气里凝结,只有风吹草动的响声还一贯地飘到人们的耳边。良久,还是侏儒打破了沉默:“小子,告诉我,张君行他到底做了什么?”何健飞万料不出他会这样问自己,正在踌躇要不要告诉他间,施婷已经一个长袖挥了过来:“不必多说,我们来决一死战。”田音榛惊叫一声:“施婷不要动手啊!”施婷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田音榛的话是什么意思,长袖已到何健飞身边,霎时,何健飞所戴的舍利项链发出万道金光,齐齐射向施婷,施婷惨叫一声,便往后倒。“般若波罗密,封!”何健飞紧急间使出了最高级别的封禁术,可是由于施婷的血气太重,舍利项链说什么也不肯停手。事变突然,眼见金光将到,施婷魂消魄散已在所难免,何健飞暗暗叫苦:这下子自己闯下弥天大祸了!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个人影横空扑了上去,大嚎一声,替施婷接下了这道金光,何健飞惊乍间回头一瞥,恰好看见李老伯死死扯住想冲上去的陈老伯。不是陈老伯?那这个人是谁呢?只听施婷悲叫一声:“沈放!”是沈放?沈放扑上去了!金光因为禁符的作用逐渐散开,果然,前面躺着一个人,身材矮小,面目可憎,不是沈放是谁?施婷正伏在他身边放声大哭。“沈放——”陈老伯痛入心髓,死命摆脱了李老伯的牵扯,冲向沈放,抱起他猛烈摇晃他的身体喊道:“沈放,醒醒啊!沈放,你不要死啊!”何健飞等人也围了上去,眼见沈放已经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显然是活不成的了,都垂泪不语。沈放胸口闷响一声,慢慢睁开眼,陈老伯忙叫道:“沈放,沈放,你觉得怎么样?”沈放先是用迷茫的眼神望了望陈老伯,又艰难地扭头看了看哭得泣不成声的施婷,突然哈哈大笑三声道:“好!好!张君行。施婷,不愧是我一直以来那么喜欢的女子。既然没有冤屈,那我这个半人半鬼的……”说到这里,他的喉咙发出“咯噔”一声,身子往旁边一软,等何健飞上前探视时,早断气了。陈老伯忍不住伏地大哭:“沈放,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去死?我还想接你去享享福。别人嫌你,我不嫌你!沈放……”头一歪,竟然晕厥过去。李老伯大惊,忙扶住他唤道:“小陈!”田音榛上来按了一下人中道:“李老伯放心,他只是急痛攻心,休息一下就会没事的。”
李老伯放下心来,对何健飞道:“你的舍利项链不是只可以镇鬼的么?为什么连沈放也给克死了?他是人啊。”田音榛低声道:“沈放早就应该死了,李老伯难道看不出么?”李老伯一愣:“你说什么?”田音榛道:“他全身长满了这些毒瘤,毒性早就入了他的骨髓。”说着,割开沈放腿上的皮肉,露出了青黑色的骨头:“他已经命不久长,只不过凭着要将张君行冤屈雪去的一口气还强自硬撑着,刚才虽然没来得及告诉他真相,可是他必定已经猜到了施婷才是受害者,再加上能在临死前向自己所爱的女子表白心声,他还有什么遗憾呢?死,对于沈放前辈来说,恰恰是解脱啊!因果轮回,他一定可以转生福道的。”田音榛掉下了两滴泪,这个她第一眼看见就吓得逃的丑陋男人,竟然有着如此大义宽容的胸怀,从这个角度来说,施婷也算是幸福的了。
那边,何健飞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怜悯地看着因遭受巨大变故而有点手足无措的施婷。施婷慢慢抬起头来,原先那股在眼里的忧郁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带点惊恐的迷茫。何健飞叹道:“你现在永远不必担心他会知道张君行卑鄙无耻的真相了。张君行利用朋友来实现他的计划,照我说,猪狗不如,天地不容,他能投胎都算天慈悲了。你就为这种人甘心受这么多的苦吗?你还有维护他名誉的必要吗?”施婷默然,半晌,在她脸上忽然浮起了寂寞的笑容:“施婷也不算得是个好女子,纵然是为了等自己心爱的人,但是手上仍沾满了血腥,害人无数,沈放也没有必要替我挡下这一击。”何健飞一愣,田音榛已忍不住拍手叫道:“答得好!”何健飞朝田音榛白了一眼,施婷已在那边款款跪下了。何健飞大惊道:“你要做什么?”施婷平静地道:“我求你镇压我,既然你能猜透我的心意,想必对我这个决定也不会感到惊讶。”
“什么?!”除了何健飞,田音榛和李老伯都大吃了一惊,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主动要求镇压的冤魂。何健飞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道:“镇压的后果是魂消魄散,没有轮回,没有修行,你考虑清楚了吗?”
“师兄!”田音榛惊讶之下不觉把在五台山上的称呼也叫出了口,看何健飞的样子,似乎早就有了镇压施婷的准备。李老伯也忙出声道:“小子,冬蕗如此作恶多端,你还一心想着超度她,施婷跟她比起来更加情有可原,你难道会不放过她?”
何健飞偏头向两人看了一下,一个苦笑出现在他的脸上,只听他用清晰的声音低声说道:“师父说过,六道轮回是天之常理,违反天道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因此冤魂们往往是靠着一口怨气来抵对痛苦的。施婷已经无法达成她的目的了——去逼使自己心爱的人回心转意,所以当张君行抛下她走进奈何桥的那一天,她已经在等着解脱的一天。长达五十多年的折磨足以令一个本来就没有怨恨的女孩万念俱灰,这也是她最终放过沈放的原因。以她的能力,沈放设下的禁咒是不堪一击的。她已经无法忍受这种痛苦,所以才选择了解脱。毕竟依附的后果是不能从自身得到解脱。这就是施婷的心意啊,因为……”何健飞悄悄叹了一声,把后半句话掩住不说。施婷要远比冬蕗悲惨得多,因为她已没有了选择轮回的机会。
泪水不知何时从施婷瘦削的脸上慢慢划过,施婷朝李老伯和田音榛叩了一个头,道:“施婷谢谢各位的好意,正如他所说,施婷不仅生无可恋,而且也死无可恋了。不错,镇压的后果作为一个冤魂我比谁都要清楚,没有轮回,没有修行,可是对施婷来说,同时还意味着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我已经厌倦了在这个世界继续存在下去,如果上天怜悯我,肯再给我一次投胎转世的机会的话,我要跟他说,我再也不想做人了!”这个弱女子的血泪控诉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田音榛含泪对何健飞道:“师兄,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吗?我……我们可以去求师兄啊,求他跟冥界谈谈,叫他们放过她。”何健飞低声道:“就算是师父还在,也无能为力啊。”施婷毅然道:“我心意已决,请你下手吧。”何健飞仰天长叹一声,掏出了一张黄符:“准备好了吗?”施婷微微点了点头。
风轻轻吹过,草叶慢慢飘起,一切像是被定格了似的,身为佛界弟子,第一次镇压自己不情愿镇压的鬼魂,田音榛瞬间想起了还未被合法化的安乐死,她缓缓转过头去,只听见何健飞柔柔地说了一句:“忍着点痛,很快就过去了。”一声划破空气的悲声从耳边飞过,李老伯绝望地大叫一声:“不要——”田音榛回过头来,却看见那堆草上有一缕薄如淡雾的轻烟袅袅盘旋而起,在他们身边绕了几圈,似乎恋恋不舍地消散了。何健飞还站在原地,手保留着在空中挥符的姿势,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田音榛紧紧闭上双眼,任泪珠流泻而下。
何健飞缓缓走到刚才血光产生之处,挖出一个黄铜小匣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牵扯几百条人命的诅咒日记。何健飞轻轻地揭开封面,只见扉页上一片雪白,血与火的洗礼已经永远过去了。他匆匆浏览了几页,跟警察局中看到的没什么两样,的确是原本。何健飞合上日记,忍不住长叹一声:当年若是张君行没有杂念,一心一意解决冤鬼路,他一定能超度冬蕗的冤魂,让她得到解脱,事情又何至今天如此棘手?
穿白大褂的大夫终于出来了,李老伯焦急地迎上去,两人低声谈了几句,何健飞见李老伯露出欣慰的表情,对田音榛道:“既然陈老伯没事,我们也该离去了。”田音榛惊讶道:“为什么?他惊吓到这种程度,我们却悄悄走开,连问候也没有一句,这样做太冷酷无情了吧?”何健飞忽然苦笑了一下:“音子,他们已经来了。我们法术界的事还是自己去解决吧,少牵涉一个外人就少点影响。我希望能解决完它之后安心对付冬蕗。”看着田音榛愣住的样子,何健飞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苦涩道:“音子,当初你说过会站在我这边的,千万不要反悔啊。”田音榛呆呆地看了他半晌,终于缓慢地点了点头。
“什么?他们两个居然一声不响就这样溜掉了?”李老伯怒不可竭“我看何健飞那小子人品不错,但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怜了小陈,我去找他们回来!”忿忿不平的李老伯刚拉开门,顿觉一股大力传来,门又自动地关上了。李老伯愣道:“阿强,你干嘛?”阿强悠闲地坐在窗台上,惬意地道:“你看外面的风光多好啊。你既然能看得见那阳光,又何必管它是从哪里来的。”
“阿强?!”李老伯莫名其妙,他想用力去拉开门,却发现那门关得更紧了。

第二十四章道可道

何健飞举目四望,这里已经是学校旁边一个比较冷僻的小土丘了,站在土丘顶部远眺,甚至还隐约看得到孙中山的铜像,看得到他那博爱的微笑和襟怀,正气的氤氲盖住了它后面那团巨大的黑气。田音榛怀疑地道:“你确定是这里吗?我怎么觉得跟在学校里一样?”何健飞把法力指示罗盘拿给她看,只见罗盘的指针像疯了一样地乱转,何健飞指指自己身上佩带的舍利项链道:“这里有法力场互相冲撞,能抵挡得了舍利项链的人我想天下也没有几个。”
何健飞又慢慢踱了几步,突然微微一颤,停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朝峭壁处行了一个礼道:“弟子何健飞谨谢师伯援手之恩,特来拜谢。”峭壁的后面传来一阵深长的叹息:“不愧是智能之徒,我藏得这么隐秘,到底还是让你给找了出来。”一个鹤麾道袍的人影一晃,赫然便是那时在破庙危急时刻出现的神秘道士。田音榛也赶忙上来敛衽行了一礼。何健飞无声地笑了笑道:“师父慈训,滴水之恩,尚不敢忘,涌泉之德,焉能背负。”那道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此乃我之孽缘,与任何人无关,你抛下冤鬼路不顾特地来见我不是只为了说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吧?”何健飞静静地望着他,良久,道:“关于阿强厉鬼的事,我已做了宣判,不知老前辈意见如何?”
那道士拂尘一甩,冷哼道:“我就知道你们会擅作主张,你们的师父也是这般,算了,五台山毕竟是佛教圣地,我也不好说什么。你们可要看好了他,要是再给我抓到什么错处,我可饶不了它。”何健飞道:“对阿强厉鬼的宣判我自认公平,符合佛家精神,但是我佛训示:惩恶除奸。这法术界的事情我还没有宣判,总觉得内心有愧。”那道士一愣道:“什么法术界的事情?”何健飞冷冷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老前辈虽然德高望重,但是冤鬼路毕竟是由你一手促成的,一过掩万功,请恕弟子不再以后辈之礼相见。”那道士微微一愕,随即哈哈大笑道:“好,的确机智过人,我做得如此隐秘,还是给你瞧了出来。不知道是我哪里露了马脚?”何健飞道:“前辈轻车熟路,天衣无缝,倒是前辈的手下露出了马脚。”
那道士惊讶万分地听罢对真阿强的问话,怒道:“这畜生,竟然没去轮回,我给他骗了几十年,还这般诋毁我。罢了罢了,纸终究包不住火,既然做了就要想着以后给人家知道。现在你们清楚了事实的真相,又想怎么样呢?”何健飞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我刚说过了的,要对法术界的事情进行宣判!”
“大胆!”道士须发倒立,大喝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就算你那死去的师父亲临,也不敢对我这么无礼!法术界中最忌讳的就是以下欺上,不分尊卑,你们这样做简直是在给五台山抹黑!”噌地一声,田音榛拔剑出鞘,横在胸前道:“我们五台山侍佛至忠,法术界的所有规矩还不是根据佛道大义定出来的,既然有违我佛正大光明之意,那么什么规矩什么忌讳都顾不得了。我倒觉得五台山为圣地之所为,只不知道老前辈是怎么想的?三清也不见得就是暗中害人的宵小之辈吧?”田音榛一张伶牙俐齿逼得那道士气塞胸膛,连连叫道:“气死我了!佛道大义是你们这些人够资格阐述的吗?我倒要请出个你们心服的人来骂醒你们。”
何健飞脱下脖子上的舍利项链,拿持在手道:“除了我佛,现在没人能让我们心服。大师兄,你躲了那么久也该出来了。”
“阿弥托佛。”一声响亮的佛号念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后面一晃,众人只觉眼花,他已经到了大家面前,果然便是禅月大师。“大师兄。”田音榛怯怯地叫了声,何健飞犹豫半晌,“大师兄”这三个字终究没能叫得出口。他料得没错,五台山果然与这件事情有关联啊。那道士见禅月大师来了,气得胡子一抖一抖地道:“你也来了,那是最好。你看你门下这两个逆徒,这样跟长辈说话,当真是败坏法术界规矩。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收拾他们的。”禅月大师向那道士施礼过毕,面无表情地道:“前辈请听弟子一言,这何健飞和田音榛是师父在世时收的最后两个入室弟子,师父对他们疼爱之极,虽名为师徒,实为父子。师父坐化前曾亲口对弟子言道:‘要弟子多加扶持,不得丢弃!’因此弟子现在尽管暂居方丈之位,实在不便对他们两个进行任何处罚。”那道士没想到他居然搬了这么一大套理论对付自己,眼看禅月大师分明是不忍动手,于是拂尘一甩道:“那好,我来替你清理门户!”田音榛赶紧指剑在地,拉开阵势,何健飞也缓缓拿出了紫金钵,将舍利项链套在它的外围,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那道士冷笑道:“你们自认为能斗得过我吗?自找死路,智能,怨不得我。”何健飞反唇相讥道:“那是,我们不是前辈那种贪生怕死的人物。”那道士气塞胸腔,大叫一声:“接招!”拂尘化为漫天柳絮向田音榛卷来,田音榛顿觉一股大力传到,带得自己不自主就往后倒,何健飞喊道:“音子,小心!”手持紫金钵攻了上去。那道士岂容得何健飞冲到前来,手腕一转,立即变招,柳絮又化为蛛丝状将田音榛全身团团围住,往上用力一甩,眼见田音榛就要摔个鼻清脸肿,一股相反的浓厚力量忽然从道士的背后传来,那道士心神一震,逼得他赶紧收招,护住后背,同时马上跃开战斗的中央地带,可是已经来不及,胸口还是受了一点震荡。
那道士捂住胸口,又惊又怒道:“禅月你……”刚才出手的正是禅月大师。何健飞也退了开去检查田音榛的伤势,禅月大师不紧不慢地道:“刚才弟子说了,师父有遗训,叫弟子善加护持他们两个,前辈没听见吗?”田音榛喜极道:“大师兄!”那道士吼道:“禅月,你不要忘了,当年你们五台山也有参与,我和你师公是共襄大计的!要论这个计划卑鄙,其实是你师公提出来的!你敢违背他的意思,就不配做五台山弟子!”禅月大师神色不变,慢慢脱下身上的袈裟,道:“弟子受师父训诲,谨奉慈悲为我佛本意。五台山当年参加这个围剿计划实在是错误至极,可惜师公不听我师父劝诫,执意要行,”讲到这里,禅月大师的眼睛突然睁大,声音也提高了几倍,大声道:“最终毁了五台山百年清誉!”那道士全身一凛,却见禅月大师目光炯炯接道:“师父在世,为这件事日夜不安,曾亲口对弟子言道:‘他日有机会一定要补此罪过。’前辈说得没错,违背先祖遗训,我无颜再做这五台山的弟子,我禅月,今天在这里,自废方丈之位,从此跟五台山划清界限。不做五台山弟子,仍为佛门正宗。禅月自认无愧于佛,无愧于天!”
何健飞热泪盈眶,喊道:“说得好!”站起来,走到禅月大师旁边,对那道士道:“大师兄都这么放得下,我还有什么好担忧的?我何健飞也在这里请求退出五台山门派,以求秉承佛门宗旨,降妖除魔!”田音榛也走前道:“五台山本来不收女弟子,师父疼爱弟子,故此破例,现在我自动断绝,对维护前辈的法术界规矩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推动。”师兄弟相视一笑,彼此都明了对方心意,均感温馨无限。那道士怎么知道事情的局势会急转直下到此地步,更没想到一直被他认为最可靠的智能其实早已叛变。同门齐心,其力断金。他最害怕的事果然发生了。他忍住胸口的疼痛,挣扎着道:“不识时务,你们师父是误了你们。也罢,既然已经说到了这地步上,那也没什么好劝的了。五台山毕竟是佛教圣地,手下的人还有那么一点点功夫,我逼不得已要请出本门之宝,你们自己小心点吧。”何健飞凝目相望,只见那道士从背囊中抽出一把烁烁生辉的宝剑来,眩目的光芒刺得紫金钵也黯然失色。禅月大师喃喃道:“引电呼雷剑?”那道士道:“不错,当年家师不惜毁他道家名誉,用这把剑劈开了这收服厉鬼的伟大计划,现在就让我也用这把剑来做一个完结。”
禅月大师低声对何健飞和田音榛道:“你们等会儿要小心了,他这把剑据说能呼和天上的雷电,威力十分惊人,恐怕紫金钵都未必震得住,实在不行你们就退下,由我来对付它。”何健飞微微笑道:“大师兄放心,他这把剑已经不是原来那把剑了。”
“什么?”禅月大师以为自己没听明白,正要再问时,那道士已经攻了过来,只得暂时按下。三人斗在一处,霎时黄烟滚滚,黑尘漫漫,何健飞这边因为加上了禅月大师,勉强可以跟那道士斗个旗鼓相当,佛道两家因为何者为法术界的真义在冤鬼路旁边的空地里展开了一场生死的较量。
那道士拂尘和剑共用,威力增加了好几倍,纵然有禅月大师的方丈禅杖和何健飞的紫金钵加入,仍然渐渐处于下风。田音榛因为没带师父给她的护命法器,早就不堪抵挡,只能用灵巧的轻功避开攻击。这正是老道要达到的目的。少了田音榛一人助力,禅月大师和何健飞节节败退,只听得法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而且那声音越来越大,法器之间的直接相对也越来越激烈。五台山本来不擅于武道,历代方丈也比较注重佛经的修养,所以师兄弟三人纵管曾上少林几年,对老道那老当益壮矫健的身手无可奈何。眼见何健飞那边已经被老道逼退了几十步,禅月大师毕竟有与人打斗过的经验,立时发现不妙,百忙中回头对何健飞道:“把舍利项链脱下来拿给师妹,我们摆佛陀婆娑阵。”何健飞忙把舍利项链脱下来,丢往田音榛那边,田音榛眼疾手快立刻套在剑柄上,顿时她那边的威力又加强了几分。
三人跳出与老道的激斗,排出了一个古怪的阵势。老道知道有古怪,也赶忙停手跳后几米对峙着,见禅月大师在前,何健飞和田音榛在后,三人之间形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老道心下怪异,他虽属道教,可是佛教的经义法术全都清楚,没听说过有什么佛陀婆娑阵。三角形乃稳固之势,特别适合用于防守,但是禅月大师他们排出的又不是一个最稳固的正边三角形,最左上边还有一个缺口。大敌当前居然摆出这种幼稚的阵法,老道不由仰天大笑:“我纵横天下数十年,难道还怕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阵法?这次是你们自寻死路!”说完仗剑立刻攻了上去。等到进入阵法,老道才发现这个看起来破败的阵法里面竟蕴涵着强大的威力,将他死死困在里面。他睁大双眼,想看清何健飞他们踩的是不是八卦方位,却只觉眼前花花的,三条人影如风随走,团团围住了他,到处只见剑光衣影,仿佛四面是一道不透风的墙,把他逼到喘不过气来,剑无论指到哪里都刺空了,而且还有一股围着圆心转的大力令他的剑反过来对着他,若不是他经验老到,每次都抢先一步避开,恐怕剑伤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忙乱中只听禅月大师洪亮的声音传来:“你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阵法么?师父早在十年前就捻指算出我们会和你起争执,师父怕我们斗不过你才殚精竭虑想出了这个阵法,取盈亏相生之理,有缺才能补漏,体斜方可变通,佛陀坐化,西方婆娑。你虽然法力高强,只是太过霸气,用我佛慈悲之气对付你是最恰当不过了的。”老道一怔,背上已中了禅月大师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