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时辰已到,奴家要吮吸月华了。”但见那个矮个光头男人仰面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凌空吞噬起来。
此人说话的声音阴柔至极,入耳十分中听,可是竟然出自一男人之口,令人顿觉无比的怪异。
身旁那位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长叹一声:“唉,只有每月十五才能出来呼吸一下人间的空气,实在是千金一刻啊。”
“相公,你又想家了?”
“如今已隐匿地下数年,虽然身在桃源,却不知有汉,何论魏晋,恍若隔世啊。”
“相公,你这一说,到勾起了奴家往日伤心事儿,想当年和珅临终绝命诗中写道‘五十年来梦幻真,今朝撒手谢红尘。他日水泛含龙日,认取香烟是后身’,也不知他如今魂归何处?”光头男人幽幽说道,流露出无尽的相思之意。
“可儿,那和珅长得真就那么英俊么?”
“当然,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绰号岂是浪得虚名来的。”
高大男人闻言沉默不语。
“相公吃醋了,”光头咯咯的笑了起来,柔情似水的嘤嘤说道,“‘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现在可儿有了相公已是心满意足,别再胡思乱想了。”
“唉,和珅的小妾身份是何等高贵,如今委身于我这个蠕头蛮,邢某实在是受宠若惊呢。”高大男人调笑说道。
躲在大殿门后的有良闻言大吃一惊,“蠕头蛮?”这两个人竟然也是蠕头蛮,与地脐之中的郭儒昌老爷子一样?
二丫心中恐惧,禁不住的伸手拽了下有良示意还是远离这两个怪人。
“是谁?”光头男人警觉的回头望向了大殿内。
有良见已经被发觉,于是便索性走了出来,二丫紧紧的躲在他的身后瑟瑟发抖。
“原来是两个孩子,你们躲在这里干嘛?”高大男人疑惑的问道。
“呦,瞧瞧,这女娃儿细皮嫩肉的,还是个处子呢,相公,你若是喜欢的话,奴家换过这个皮囊可好?”光头淫邪的目光上下端详着二丫,咂了咂嘴巴咽下口涎。

☆、第十四章 重返地脐

“可儿,不要滥杀无辜,他们还小,正是祖国的花朵,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高大男人义正言辞的喝止道。
“相公,他俩偷听了我们的说话,不能再留活口。”光头男人辩解说。
“你俩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偷窥?”高大男人表情严肃的问道。
有良坦然的告诉他:“俺叫有良,她是二丫,我们是逃避坏人追杀才躲到这风陵寺里来的。”
“哦,现在社会治安这么差,当地公安机关还未开展严打么?”高大男人皱了皱眉头,不满意的说道。
“什么‘严打’?”光头问。
“1983年7月19日,我们国家开始了‘对各种严重刑事犯罪从重从快的严厉打击、判决和执行,加强党的专政力量’的运动,在我们那儿,连通奸犯都统统给枪毙了。”
“咯咯…”光头男人闻言笑个不停,面色绯红的问道,“《大清律》中通奸犯只是杖九十而已,奸妇可由丈夫转卖,但不准卖与奸夫,而你们都把奸夫淫妇杀了?”
“当然,通奸败坏民风,腐蚀无产阶级专政肌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高大男人掷地有声的朗声道。
“何事要追杀你们?”光头问。
“是追杀二丫。”有良更正道。
“岂有此理,什么人敢置党纪国法于不顾,竟然追杀一个小姑娘?”高大男人义愤填膺。
“他叫孙遗风,是个退休的教授。”
“啊,社会上还有这样的学者老流氓,看看,不严打如何得了,祖国花朵岂能容忍这般摧残?”
有良听着觉得好笑,这个男人虽然生得高大威猛,但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缺少社会经验。
此刻二丫的胆子也似乎大起来了,小声的问他们:“你们又是谁呀?”
“这位姑娘是郭可儿,”高大男人介绍说,“我呢,直接叫邢书记就可以了。”
这时,可儿爱怜的对邢书记莞尔一笑道,“相公,世事无常,可别气坏了身子。”
邢书记点点头:“说的也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你们两个孩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们想在郭儒昌老爷子那儿避避风头。”有良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知道我爹?”可儿问。
“俺数年前进去过地脐,认识郭老爷子。”
可儿与邢书记面面相觑,两人都惊讶不已。
“既然是你爹的旧相识,我们就带他俩去地脐吧。”邢书记欣然道。
有良与二丫赶紧回房收拾好行装。
白果树上的入口很高,邢书记和可儿一人背起一个,毫不费力的攀上去钻进了树洞。
地底下漆黑一片,二丫伏在可儿的后背上,但觉耳边呼呼风声,吓得她紧紧的闭着双眼,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可儿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二丫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地脐内是有光线的,现在置身于一个小岛上,四周围绕着地下湖泊,高高如天穹般的石壁顶上镶嵌着星罗棋布的大块绿色萤石,就像夜幕中明亮的星星,向下散射着幽幽的绿光,湖水倒映为一种淡淡的青色,地底无风,因此水面如同镜子一般,波纹不兴。
岛上长满了高大的石笋,像一片白色的森林,一个满面褶皱长发及腰的老头盘腿坐在一块青石上。
“爹,可儿给您带回来两个孩子。”郭可儿放下二丫说道。
“爷爷,这个孩子说认得您老人家。”邢书记示意有良走上前去,他是李地火种下的蠕头蛮,自然要称呼郭儒昌为爷爷。
“郭老爷子,俺是有良啊,上次同虚风道长一同来的,还送您一瓶古龙水呢。”有良近前才发现郭儒昌的双眼已盲。
“嗯,老夫听出来了,你是郭妮的朋友,当时和小主人一同坠入风后冢里了。身旁的少女又是谁?”郭儒昌鼻子嗅嗅,闻出来是个女孩儿。
二丫战战兢兢的上前两步,开口说:“老爷爷,我叫二丫。”
郭儒昌点点头,埋怨道:“有良啊,老夫那可爱的重好多代的小孙女妮子现在可好啊?唉,一直也不来看我。”
“唉,”有良叹息道,“她和沈才华去了蓝月亮谷。”
“哦,妮子和小主人在一起,那样老夫就放心了,有良,你这次重返地脐是有什么事儿吧?”
“爷爷,他是被人追杀才躲到这儿来的,现在上面的治安实在太乱了。”邢书记忿忿道。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追杀妮子的朋友?”郭老爷子怒道。
“是一个名叫孙遗风的退休中医教授,他带着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黑猫,二丫的爹和爷爷都已经被害了。”有良告诉他。
“黑猫?”
“那些可不是普通的猫,牠们是猫妖。”
郭儒昌嘬起口唇唿哨一声,号称“白虎”的地脐大灵猫从高台上一跃而下,不过没有尾巴了,是当年沈才华用祝由十八式截断的。
“牠们与大灵猫一样的么?”郭儒昌问道。
“不是,那些只有普通家猫一般大小,但是会附体,令人丧失神智,甚至可以令死人复活。”有良想起了廖神婆,于是解释说。
“哦,牠们竟与可儿有同样本事,白天不避阳光么?”郭可儿好奇的问。
“不怕阳光的。”有良回答。
“不错,牠们确实是猫妖,有良啊,你可惹麻烦了。中原自古以来,世间除了人以外,还有鬼和妖存在,但凡怨气极大的魂魄凝聚不散挺过七七四十九日不去轮回投胎,便成了孤魂野鬼游荡在阴阳两界,如同可儿一般。而妖就不同了,世上所有的动物只要恰逢机缘巧合,就可以修炼成妖,你没读过前朝冯梦龙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么?那个化作人形的白素贞就是个蛇妖,去勾引卖药的许仙行房事吸取阳气,简直就是一个刁奸淫妇,不知廉耻的东西…”郭儒昌越说越气愤,最后竟然破口大骂起来。
“老爷爷,现在叫《白蛇传》,白娘子和许仙忠贞的爱情我们青年人都非常敬佩。”二丫忍不住反驳道。
“是啊,爷爷,您这是受封建思想余毒的影响,白素贞与许仙是自由恋爱,在新中国是鼓励破除旧的传统观念,当然政府的正确导向是不提倡婚前性行为,如果是恶意通奸则是属于严打对象。”邢书记也秉持正义据理力争。
有良见他们越说越离题,赶紧插话道:“郭老爷子,猫妖也是修炼多年然后出来害人的吗?”
郭儒昌想了想,说:“按理说,除了妖孽,一般的小妖不轻易害人,不知你们怎么得罪了牠们?”
话到此处,有良不得不讲出二丫的身世,以及孙遗风的目的是要找到药王墓。
“哦,原来小姑娘是唐代大名鼎鼎的药王孙思邈后人,老夫失敬了,”郭儒昌恍然大悟道,“据说孙思邈活了168岁,他的《千金方》可是每一个郎中的必修之课,至于他死后归葬何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药王墓里有什么秘密么?连猫妖都急于寻找。”郭儒昌疑惑不解。
“说是墓中藏有源自上古巫咸的‘鬼门十三针’,叫做‘噬磕针’。”
“那可是禁针啊,大清曾经明令禁止郎中使用‘鬼门十三针’,以免阻断因果循环触怒鬼神,而且施术者本人也会折寿绝后。”
有良闻言吓了一跳:“您是说学了‘鬼门十三针’会短寿和不能生育么?”
“正是。”
有良沉默良久未作声。
二丫悄悄问可儿:“你们在这地底下吃什么呢?”
“鱼虾,湖里多的是,有时会去抓些老鼠来吃。”
“都是吃生的?”
“当然,很鲜美的。”
二丫吐了下舌头,心想那不和野人一样么?自己可受不了。
“郭老爷子,您看守风后冢的事儿不是已经完了么,为什么还要呆在这地底下呢?”有良问。
“唉,”郭儒昌怅然说道,“老夫寿数将至,双眼已盲,就在地脐里等候大限到来,只是苦了可儿和邢书记。”
“是啊,您老在风陵渡不是还有祖屋么,完全可以让邢书记和可儿去那儿住,时常来地脐看望一下不就行了?”有良心想若是有邢书记两人在身边,应该能对付得了孙遗风。
郭儒昌闻言大惊失色,紧忙摆手道:“不可,侵占郭家祖宅的那对男女武功极高,不晓得在江湖上是什么来头,连老夫都栽在他们手里,你们哪儿会是对手。”
有良闻言诧异不已,郭镇长夫妇只是普通人啊,于是说道:“那人名叫郭有财,是个镇长,他们夫妇都不识武功的。”
“不可能,”郭儒昌一口咬定,“那天晚上这对狗男女正在屋里行苟且之事儿,恰巧被老夫撞破,但见那白肉女子手臂一挥,瞬间房内耀眼金光四射,不知是何暗器如此厉害,竟生生毁去了老夫的双眼。”
有良愣了半晌,突然“噗哧”一乐,说道:“郭老爷子,您上当了,那不是什么暗器而是电灯,在地底下待了两百多年当然受不了电灯光的刺激啦。”
邢书记也接话道:“没错,白肉女人挥动手臂应该是在拉灯线开关。”

☆、第十五章 老宅

郭儒昌将信将疑,不过仍有些顾虑:“如果真的如此,也得加倍小心才是,爹也不想你们一辈子窝在这暗无天日的地脐里,那就上去吧。”
“爹,那剩你一个人在这儿多寂寞啊。”可儿担心道。
“有癞头鼋、鬼蝙蝠和大灵猫陪着爹就行了。”郭儒昌坦然道。
邢书记原本是东北吉林省农安县的县委书记,作为蠕头蛮能够升迁到这一级别算是很不错的了,若不是客家嬷嬷来搅局,他也不会亡命天涯躲到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他早就待腻了,何尝不想回到充满激情的改革开放洪流中去,但一直羞于启齿,今日见郭儒昌如此说,便接下话头道:“爷爷,现在上面的社会治安虽然很不好,但是您放心,我以共产党员的党性担保,一定会照顾好可儿的。”
郭儒昌点点头:“有邢书记在可儿身边,爹就放心了。”
这时,有良突然问道:“郭老爷子,您知道玉琀么?”
“玉琀?”郭儒昌想了想,说,“玉琀是亡人口中之物,亦称‘葬玉’,古人多以玉蝉做琀,盖因蝉乃是地下洞出得生,希望死者在土中‘蝉蜕’复生之意。”
“孙家祖上遗传下来一只蝉形玉琀,那个孙遗风可能就在追寻此物。”有良说。
“哦,玉琀在哪儿?”
二丫从怀里掏出玉琀递给了郭儒昌。
郭老爷子在手中抚摸了一会儿,面色渐渐凝重起来,缓缓说道:“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玉琀,老夫在地下生活了两百五十年,能够感觉到内里凝聚着某种怪异的老阴之气,实在是蹊跷之极。此物亡者若含于口中,当可尸身不朽。”
“我奶奶死了十几年,含在嘴里真的像是睡着了似的,可是一取出玉琀,尸体马上就萎缩了。”二丫脸露懊悔之色。
“这只玉琀上面无字无图,不知道和药王墓有没有关系。”有良接着询问。
“远古祝由术可以凝聚巫术到器物之中,就如同‘鬼壶’一样,若真是如此,这只玉琀内蕴藏着某种巫术,也必然有特定的开启方法,要是先祖郭璞在世的话,则一定能够破解。至于和药王墓是否有关,老夫也不好定论。”郭儒昌沉吟道。
接下来的两天里,有良和二丫就在岛上待着,好在还带来一些干粮可以充饥,那些活蹦乱跳的生鱼虾则实在无法下咽。
数日后,有良和二丫所带的干粮已经全部吃光,到了该出地脐的时间,他们一行辞别了郭老爷子由原路返回到了风陵寺,出树洞口一看正是子夜时分。
月色融融,黄河故道上,四个人匆匆直奔风陵渡而去。
郭家老宅内漆黑一片,郭镇长一家人已经睡熟,自从去年有富结婚搬去了县城以后,整个院落就只剩下有财一家人居住。
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郭有财和妻子如花正在行房事至水乳交融关键之际,被老蠕头蛮惊吓而得了“回马疯”后,被接到县医院救治。在岳父县委秦书记的关照和医务人员的精心护理下,病情慢慢好转,自前年开始又可以勃起行房了,不过举而不坚,昔日雄风已然不在。
半夜时分,郭有财突然来了劲儿,于是翻身骑在了如花的身上,两人正在云雨兴头上的时候,有良一行赶到了。
“你俩在外面等着,我和可儿去吓吓他们。”邢书记的策略是装神弄鬼,迫使郭镇长一家人搬走。
“嗖嗖”两人衣袂飘逸的轻松跳跃院墙,轻手轻脚的来到卧房外面,此刻听到里面有轻微的“嘿咻”之声,可儿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如花正沉浸在肉欲之中,迷离的眼神儿忽然呆滞了…
有财伏在她的身上察觉到了异样,顺着如花的目光扭头朝着窗户望去,窗外一个隐约反射着月光的秃头正在窥视着,他认得,那是已经死去好几年的郭二喜…
郭有财闷哼一声,神经再次受到惊吓导致第二次“回马疯”,立时休克了过去。
如花惊厥之中耳边赫然听到了两个儿子凄厉的尖叫声,出于母性的本能,一使劲儿推开郭有财跳下床,顾不得光着身子便冲出房门直奔东厢房,那是大乖二乖俩孩子的房间。
屋门敞开着,两个儿子惊恐万状的蜷缩在炕梢角落里瑟瑟发抖,嘴里含糊不清的喃喃念叨着:“鬼呀,长脖子吊死鬼…”
老宅外面,邢书记和郭可儿拽着有良二丫一直跑到树林里,忍不住开怀大笑。
“哼,明晚再来,不信他们不搬走。”可儿忿忿的说道。
这下半夜可忙坏了秦如花,丈夫已经口吐黏涎奄奄一息,两个孩子惊魂未定,她急忙给镇卫生所打电话,要值班医生护士赶紧来抢救郭镇长,然后紧接着电话直接挂到芮城县秦书记家中,哭诉闹鬼之事。
秦书记要她稳定情绪,立即命县医院派救护车到风陵渡,自己则乘坐吉普车急匆匆的赶来。
120救护车载着郭有财驶离风陵渡送往县医院抢救,秦书记不住的安慰女儿,搞清了事情的缘由,不由得心里暗自纳闷。上次闹鬼距现在已经好几年了,以前笃信唯物主义无神论,自从当年首长被女鬼郭可儿附身以后,他的信仰动摇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未知的东西,单凭马列主义是解释不了的。
“如花,你和孩子暂时跟我一起回县城去住吧,将来等有财病好了把他调到县里工作,大乖二乖也在城里念书。”秦书记安慰她道。
秦如花收拾了一些细软,然后同孩子一道乘坐吉普车去县城了。
有良等人在树林里看到他们离开了风陵渡,邢书记的计谋奏效了,谁让他们强占郭家祖宅呢。
老宅的大门上了锁,他们几个从后面翻墙而过,先是四处查探了一番,然后开始分配住房。可儿和邢书记睡正房,东厢房给二丫,有良住西厢房,那正是当年妮子的房间。
二丫来到厨房一瞧顿时喜出望外,墙上挂满了腊肉香肠,米缸里盛满了大米,鸡蛋以及油都还有不少,足够他们在这里享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咦,这是什么?”二丫指着个方形的电器问道。
“这个郭镇长还挺现代化的嘛,竟然用上了电饭煲和电炒锅,”邢书记说,“今后我们就用它们来煮饭炒菜,不要烧柴灶,免得冒烟咕咚的被外面的人察觉。”
在邢书记的示范下,二丫煮了一电饭煲大米饭,蒸了腊肉并炒鸡蛋,厨房里充满了诱人的香气,大伙儿美餐了一顿,然后各自分头去睡了。
县医院的急救室里,医护人员正在竭尽全力抢救郭镇长,“回马疯”这种病近年来少有发生,好在上次曾经治愈过他一次,积攒了一些经验,天亮时,郭有财便幽幽醒转。
“是他,我看清了。”他睁开眼睛便激动的嚷了起来。
“你说是谁?”秦书记和郭有富围拢在他的病床前,如花已经带着孩子回父亲的家中了。
“郭二喜。”有财神情异常紧张。
“莫要乱讲,”秦书记赶紧制止他说下去,郭二喜被杀一事儿是按照失踪人口处理的,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有富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为之一震,当年在风陵渡后山林中,为了将所谓的郭可儿鬼魂从首长体内驱除,那个可恶的侏儒宋地翁竟然残忍的杀害了村民郭二喜。在秦书记的指示下,作为镇公安特派员的他只有按照失踪人口上报,每次遇见郭二喜的遗孀时自己都内心自责,感到无比的愧疚。
那天夜里,自己在现场亲眼目睹郭二喜的尸体埋葬在了石棺之内,可是哥哥竟然说又看见了他,这怎么可能?
“有财啊,”秦书记见病房内无外人,悄声说道,“村民郭二喜已经失踪多年,你肯定是看走了眼,明白么?”
“没错,就是他,从小玩到大的还能看错?二喜光着脑袋,两只眼睛在窗外怨毒的盯着我和如花,好象是死不瞑目似的。”有财争辩道。
“胡说!”秦书记把脸一板,怒斥道,“有财,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把嘴闭上,再乱说就把你送去精神病院。”
郭有财吓得一缩脖儿,赶紧低头默不作声了。
秦书记转过头对有富严肃的说道:“你哥哥神智不清,你需要在这里一直陪伴着,公安局那边我去打个招呼放你的假,记住千万不要让他再胡说八道,你应该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有富点点头:“我知道。”
几年前,组织上为了照顾他残疾将其调到县城工作,在公安局管资料,他本人也知道这是秦书记说了话。不久,组织上又给有富介绍了个女工,两人见面都还满意于是便结婚成家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女儿。
秦书记离开了,有富望着哥哥那副落魄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人生不能做亏心事儿,否则真是会遭到报应的。
与此同时,在风陵渡转悠查访了几天的孙遗风最终得到了有用的线索,一个羊倌说几天前黄昏的时候,他在黄河故道沙滩上遇见过两个孩子,他们当时正在急匆匆赶路,而那条小道只通到风陵寺。
没错,正是有良和二丫,孙遗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十六章 猫妖

风陵寺山门紧闭,上面贴有封条,由于风吹日晒上面的日期已经模糊不清,看样子这座寺庙已经关了很久,他俩到这儿来干什么呢?孙遗风心中意识到二丫身上一定知道孙家的秘密,否则不会急着到这座废弃的破庙来。
孙遗风绕到寺后,见有一个小门虚掩着,于是拉开走了进去,大殿地上积了一层尘土,佛像上面布满蛛网。他注意到了地面上凌乱的脚印,是两个人的,想必是有良和二丫他们。僧房内已经铺好了床铺,被褥凌乱,很明显的有人睡过,但他寻遍了寺庙所有角落,并未发现他俩的踪影。
孙遗风在风陵寺内守了一夜一天,也没见两人回来,难道他们已经离开了?眼瞅着天就要黑了,腹中饥饿难忍,媚娘和牠的黑猫们也都无精打采的,他决定先返回镇上填饱肚子再说。
孙遗风饥肠辘辘的嗅觉变得特别敏感,在镇东头那家挂着门锁的老宅旁经过时,忽然闻到空气中飘来一丝蒸腊肉的香味儿,不由得肚子里“咕噜”一声,他警觉了起来。
这户人家上锁分明没有人住,怎么会有厨房的香气逸出呢?孙遗风疑惑的伸手拉开旅行袋的拉链,拎出一只小黑猫轻轻的放在地上,示意牠进院去瞧瞧。
黑猫抖了下毛皮,随即一头钻进院墙下面的流水洞里,不多时嘴里叼着一块腊肉拱了出来。
孙遗风接过那块香喷喷仍有余温的腊肉嗅了嗅塞进嘴里,这是刚刚蒸熟出锅的,看来屋里有人偷偷地隐藏在里面。他冷笑了一声,绕到后墙黑暗处纵身跃过墙头,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然后朝着厨房摸去。
厨房内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有良与二丫正和另外两个男人在一同吃饭。
哼,果然藏匿在这里,害得自己饿着肚子白白的空守在破庙里,他咽了口吐沫,考虑如何出手。有良和二丫不会任何武功可以手到擒来,不过身旁的这两个男人却不一般,孙遗风感觉到了他们身上诡异的气场。尤其是那个光头男人,体内散发出死亡的气息,像是某些器官早已停止了运作,他是具死尸。另一个男人高大魁梧,身体内似乎寄生有某种不知名的生物,发出的磁场有别于人类,他们与有良和二丫怎么纠集在了一起呢?
孙遗风悄悄的将一窝猫崽统统放了出来,由媚娘带领着潜入厨房,而自己仍隐藏在黑暗中悄悄观察。
最先发现牠们的是可儿,她听到了轻微的踏地声,扭头惊讶的看见一只肥胖的三条腿老母猫带着一群黑猫崽溜进了厨房,不由得“噗哧”一笑,随手夹了片腊肉扔了过去。
有良视线望过去顿时惊呼起来:“小心,孙遗风来了!”
“喵…”媚娘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黑猫们纷纷窜起呲着獠牙挥舞着利爪凌空扑向了可儿同邢书记,吓得可儿面色惨白手足无措。
郭可儿本是附身的普通魂魄,而黑猫正是其克星,所以民间严禁黑猫跨越新鲜尸体,否则会引起诈尸。邢书记并不知道猫妖的厉害,以为只是普通的家猫,于是伸手想要挡住牠们。哪知刚刚探出一只胳膊“嗤嗤”数声,衣袖裂成碎片手臂上鲜血四溅,几乎被抓烂了,疼的他怪叫一声,“咯咯咯”颈部一连串响动,脖子瞬间暴涨了两米多长,张开血盆大口“喀嚓”咬住了一只黑猫,由于用力过大竟然将猫脑袋活生生的给切下来了。
媚娘见状大惊,知道他是屋内最强的对手,于是连续“喵喵”的怒吼着,快速的眨动眼皮定向发出阵阵生物电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