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木老司一听就急了,目光瞥向了仁波切。
老喇嘛刚要分辩,莫局长淡淡说道:“此图里面的人我认得。”
“什么,你认得?”老喇嘛和木老司闻言俱是一愣。
“不错,怪不得文司长说薛道禅一直都没有去国家宗教局报道呢,原来和那小子竟然跑进了画中,数月前他俩还在青城山上。”莫局长嘿嘿两声,迷惑不解的说道。
“莫局长,此画你不能带走,那边有一面镜子,你去照照自己的面孔就知道了。”仁波切示意他。
莫局长诧异的走到小殿一侧,在镜中见到自己脸上的七彩掌印不禁大吃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儿。
“就是那个穿清朝龙袍的假皇帝在你脸上留下的印记。”
“你怎么肯定他是假皇帝呢?”
“满人都是蓄长辫的,而他没有。”
“你错了,顺治皇帝晚年出家五台山遁入了空门,法号‘行痴’,自然不留辫子。”莫局长一句话把仁波切给怼回去了。
“莫局长,此人是一只魇,他的出现将会带来血光之灾。”白眉老喇嘛只有道出实情。
“什么魇?”莫局长不解。
“俗话说‘九魔一魇’,尘世间孕育九只魔都不一定会出一只魇,其凶残程度可以说是登峰造极。”白眉老喇嘛解释说。
“上师,藏传佛教确实有许多关于妖魔一类的传说,我作为一名国家宗教管理机关的资深工作人员对此不予置评。”莫局长义正言辞,不过说话时的底气略显不足,尤其是亲身经历了今晚的诡异事件之后,他的唯物主义认识论发生了动摇。但无论怎样,今天他一定要将画轴带走,这可是震惊全国的重大发现,画中的人物竟然能够走动,甚至还进行了多种姿势的性交,这种怪事简直是闻所未闻,自己单凭借这一发现成果,上调至京城任职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莫局长,那魇是手下留情才未要你的命,只是留下印记,但恐怕脸上再也无法清除掉了。”仁波切提醒道。
“没关系,京城里去做个激光换肤手术就OK了。”莫局长颇不以为然,还带出了句英语。
无论仁波切怎样劝说,莫局长都执意要带走画轴,最后不由分说的自行上前要将画轴摘下。
木老司见状准备出手,仁波切摇摇头叹息说道:“木老司,即是天意如此,便由得他去吧。”
“仁波切,此画绝对属于国宝,你们几位都是作出贡献之人,今年局里的预算款项还没有下拨,就全部给你们木里大寺吧。”
“仁波切,这…”木老司垂头丧气的说不出话来。
“是祸是福,顺其自然。”仁波切平静的说道。
黑鹰直升机轰鸣着在横断山区五千米的高空飞行,下面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峡谷和莽莽原始森林,远处皑皑雪峰反射着耀眼的金色阳光。
“楚大师,现在飞经宁蒗的泸沽湖,马上进入四川省境内,预计再有半小时便可以抵达木里。”驾驶员报告说,昨晚大家在迪庆的一个空军场站休息了一晚,拂晓登机出发,在雪域高原夜航是十分危险的。
“直接降落木里大寺。”楚大师吩咐道,据尼朵供述,东巴老司在木里寺庙中有自己的修行禅房,那天夜里她在丽江就是直接打电话给他的。
此刻的尼朵靠在杨林的肩膀上,那管“皮炎平”很好使,估计是楚大师在里面加了解药,面孔上布满的蓝色线条已经全部消褪了,但她仍就心惊肉跳的后怕。
大家从舷窗朝下望去,晨曦之中出现了一座高原湖泊,碧绿的湖水如同一块翡翠镶嵌在横断山中,安静而神秘。
“好美呀。”二丫痴痴的凝视着,突然感觉到下半身一麻,用手掐掐大腿发现已经失去了知觉。
小月发觉她面色有异忙问怎么回事儿,随即偷偷掀开衣角瞧了一眼,发现二丫的腰部以下的皮肤呈乳白色,和京城飞昆明航班上的病况一样,只是已经蔓延发展到了整个下半身。
“奇怪,为什么只在高空的时候出现呢?”小月十分不解。
“是啊,在地面就好好的。”二丫亦是迷惑不解。
直升机钻出云层缓缓下降,下面出现一座很大的寺庙,主殿黄色的屋顶,银白的仰月托着金色的宝珠,看上去气势恢弘,庄严肃穆。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寺区,看得见僧舍门前站着很多的红衣喇嘛在仰视天空,木里大寺的僧侣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直升飞机,纷纷中断了早课跑出来观看,感到既兴奋又好奇。
直升机降落在大殿前的广场上,旋翼停止了转动,舱门打开,费叔牵着“猪坚强”笑眯眯的走了下来,引起众喇嘛们的一阵惊讶声。
仁波切和白眉老喇嘛迎上前来,乘坐军机而来定是政府方面的人,莫局长站立在大殿前诧异不已,军方向来对宗教敬而远之,怎么会突然来造访呢。
“请问施主来到木里大寺有何公干?”仁波切双手合什。
“您是?”楚大师上前欠身还礼问道。
“木里大寺甲措仁波切。”
“原来是活佛,失敬了,可否入内面谈?”楚大师彬彬有礼道。
“请入殿。”仁波切答道,同时不无惊讶的瞥了一眼“猪坚强”。
费叔牵着猪坚强,楚大师一行人来到了大殿内的会客室,有小喇嘛为大家端来了酥油茶。
“施主,有话请讲。”仁波切客气的说道。
“我是凉山州宗教事务管理局的莫局长,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没有事先打招呼啊?”这时,坐在老喇嘛身旁的莫局长疑惑的打量着楚大师抢先开口问道。
这群不速之客中不但有女军官、平民以及一头怪模怪样的大肥猪,而且还有尼姑和道士,看似与宗教有关,自己作为康巴藏区的宗教事务主管,必须要出面问个明白。
楚大师望过去心下暗自吃惊,此人面现一道淡淡的七彩掌印,难道是黄老魇…
“仁波切,”楚大师见此人说话口气傲慢,于是不予理睬转脸问活佛道,“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不知施主要打听的是什么人?”
“木里大寺中有位东巴祭司木老司。”
“不错,木老司是在本寺挂单。”
“可否请其出来一见?”楚大师心道尼朵所言非虚,东巴老司确实就在这里。
“请问施主找他什么事儿?”仁波切心中惴惴不安,隐约感到是与那幅画轴有关。
“是为了一幅画。”楚大师开门见山不想兜圈子。
果然,仁波切心里咯噔一下,木老司恐怕是惹祸了。
“是为了那幅《敦煌夜魇图》么?”莫局长自作聪明的说道,“此图乃是国宝,目前属于国家宗教局所有,你们想要做什么?”
楚大师冷冷一笑:“莫局长,你面上的印记是怎么回事儿?花里胡哨的,是洗脸没洗干净么?”
“你,”莫局长摸了下脸,愠怒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仁波切一看两人话不投机,连忙出来打圆场:“施主请稍候,这就去请东巴木老司出来。”说罢吩咐小喇嘛去小殿请他来会客室。
小喇嘛应声而去,但随后告知说木老司不在。
“也许回禅房了,去那儿找他吧。”仁波切说,一面请大家品尝酥油茶。
须臾,小喇嘛回来禀告说:“木老司也不在禅房内。”
莫局长突然感觉不对,于是紧忙起身直奔小殿跑去。
“坏了,木老司带着画轴跑啦…”小殿内传来莫局长愤怒的声音。

第143章 追画

楚大师闻言面色一凛,冷冷道:“仁波切,此画轴为东巴木老司所盗取而来,请问他是何时离开的木里大寺?”
老活佛淡淡的反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是谁无关紧要,仁波切,木老司会去哪里?”楚大师咄咄逼人。
“老僧不知。”仁波切没好气儿的答道。
“尼朵,”楚大师犀利的目光望向了她,“你知道东巴老司其他的落脚点么?”
“康巴藏区很大,哪儿都是有可能的。”尼朵小声回答说。
莫局长气冲冲的从小殿里走出来,厉声问道:“仁波切,你要给我把画轴追回来。”
“木老司向来行踪不定,请恕老僧无能为力。”仁波切淡淡答道。
莫局长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于是掉头冲着楚大师吼了起来:“你们到底是何来头?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把一头大肥猪牵来想干嘛?”
楚大师冷笑道:“你一个小小的宗教局长竟然如此猖狂,回京城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你免了。”
莫局长闻言心中一惊,是啊,这些人能够乘着军用直升机前来,肯定是大有来头,自己可不能因一时冲动而犯了官场大忌,想到此,随即换上了一副笑脸。
“哦,对不起,莫某方才是一时激动出言不逊,实在不好意思,诸位远道而来,若是方便的话请移尊西昌,让我们宗教局一尽地主之谊如何?”他的变脸之快令人大跌眼镜。
楚大师鄙夷的望着他,口中问道:“莫局长,你脸上的印记是黄老魇干的?”
“什么黄老魇?”莫局长迷惑不解。
“这么说吧,从画轴里总共出来几个人?”楚大师逼视着他。
“一个,”莫局长惊讶道,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是清朝的顺治皇帝。”
果然是黄老魇跑出来了,楚大师倒吸一口冷气,感到有些棘手。
“他人去哪儿了?”
莫局长摇了摇头:“冲出大殿后就不见了踪影。”
楚大师见仁波切态度冷淡,于是便想从莫局长的口中套出实情,口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莫局长,可否请你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
“好的,”莫局长咽了口吐沫说道,“我来到小殿的时候,正好看见画中的顺治皇帝和董鄂妃正在行房,总共变换了七种姿势,这在相对封建保守的清代初期来说,是极难能可贵的,对研究中国古代房中术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哟,不过区区七种而已,还学术研究呢,笑死个人了。”峨嵋老尼在一旁吃吃的笑了起来。
“就是嘛,老尼就懂得七八十种呢。”茅大接茬道。
“何止是七八十种,我看起码也有百来种。”茅二更正道。
“住口!”卫道长大声训斥。
“莫局长请讲重点。”楚大师阴沉着脸说。
“好的,最令人吃惊的是画中之人我竟然认识,前几个月还在青城山上碰面并与之交谈过。”
“哦,是谁?”楚大师惊讶道。
“薛道禅,此人是一名自由撰稿人,国家宗教局的文司长正准备借调他到京城工作,还有一名小伙子跟其在一起,有只眼睛好像不太好。”
“是有良!”二丫惊呼道。
“后来呢?”楚大师催促着说。
莫局长将当时的情况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最后无限感慨的说道:“我们在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还能够亲眼目睹三百多年前活生生的清代顺治皇帝和董鄂妃,那是何等的荣幸啊。”
楚大师鼻子“哼”了声,心想这种脑残的人竟然还能当上局长,可见当下官场之荒唐。
首长自从得知了去大师竟然就是六年前的有良时,心中暗自窃喜,看来费叔和楚大师并不了解他的过去,而且也不知道“中阴吸尸大法”,自己暂时没有必要揭破此事。这小子肯定隐瞒了不少事儿,一定是暗中有什么图谋,或许有朝一日能为己所用,毕竟费叔和楚大师都非善类,眼下双方只是互相利用而已,一切静观其变。当时了去大师为小建治病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有认出他来呢?
“这位施主,如今你们要找的东巴木老司已经不在本寺,若是不上香的话,那么就请回吧。”仁波切站起身来发出逐客令。
这时,费叔开腔了:“仁波切,可否领我们去东巴木老司的禅房瞧一眼?”
“没有本人在场,实在有所不便。”仁波切冷淡的拒绝道。
楚大师目光瞥向了莫局长。
“仁波切,木老司既然是盗画出逃,就理应去禅房搜查一下,否则寺院便有包庇罪犯的嫌疑。”莫局长领会了楚大师的意思,于是强压仁波切。
老喇嘛无奈,只得让人带他们去木老司的禅房看上一眼。
东巴祭司修行的禅房就在大殿的后面,屋里的陈设极其简陋,除了一张床和蒲团外几乎没什么东西。
楚大师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费叔抓过床上的枕头让猪坚强嗅了嗅,然后解开钢链拍拍牠的脑袋吩咐说道:“你去追他吧。”
猪坚强二话不说掉头就冲出了禅房,硕大的鼻子“吭哧吭哧”的嗅着地面一路追踪到了西边围墙下,抬头望着丈许多高的石墙轻蔑的纵身一跃,那肥大的身躯竟然如猫科动物般灵敏的窜过了墙头,引来人们的一阵惊叹声。
猪坚强沿着一条崎岖的山间小道向云雾缭绕的雪峰深处追去,颈后竖起的猎猎鬃毛如同雄狮一般,转瞬便失去了踪影。
“这方向是去哪儿?”楚大师问道。
“太阳峡谷。”尼朵战战兢兢的答道。
楚大师一行回到了机舱内,命令驾驶员迅速跟上,马达轰鸣,黑鹰直升机拔地而起追踪着猪坚强而去。
望着远去的直升机,仁波切丢了个眼色给白眉老喇嘛,轻声道:“扎西。”
白眉老喇嘛扎西明白了仁波切的意思,转身去了。
此地位于横断山脉中段,海拔四五千米,高山峰峦之间气流湍急多变,直升机犹如一片树叶般在空中随波逐流,异常起伏颠簸。
“楚大师,横切风太猛烈,继续飞行会有危险。”驾驶员警告道。
“费叔,要么您先随机返航,我带人从陆路追踪。”楚大师说道。
“不必,一起下去好了。”费叔摆了下手。
“降落。”楚大师随即吩咐道。
黑鹰直升机缓缓悬停在一处山坡上,大家接二连三的跳下,二丫艰难的移动着下肢,小月干脆背着她从舱门一跃而出。
“她怎么了?”楚大师疑惑的问道。
“不知是什么病,在高空里下肢无知觉,落地就恢复正常了,有必要去医院全面检查一下。”小月回答。
“哦。”楚大师瞥了二丫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一行人向着云雾深处走去,黑鹰直升机则直接返回成都空军基地。
当天空传来飞机的轰鸣声大家都出殿观看之际,木老司趁机收起画轴溜出后殿门,见四周无人便纵身跃出了院墙直奔太阳峡谷而去。
东巴在纳西语中意为“智者”,也就是巫师和祭司,东巴教是在唐初纳西巫教的基础上,吸收了藏族苯教而形成的教派。以崇拜多神以及山水风火等自然现象为神灵,东巴教没有寺庙,祭司大都居于山寨,且多才多艺,集写、画、唱、舞于一身,是纳西古老东巴文化的创造和传播继承者。木老司是东巴最大的祭司,多年来隐居在太阳峡谷,逢夏秋之际便来到木里大寺挂单修行,每日与甲措仁波切以及白眉扎西上师切磋佛经和法术。
此次意外得到了《敦煌夜魇图》令其大喜过望,东巴人寻觅了数百年的“蓝月亮谷”终于有了一丝线索,本想集思广益来一道破解画轴,可是仁波切和扎西也都无法勘破其中的隐秘,还差点被宗教局的莫局长巧取豪夺去了。
木老司知道仁波切为木里大寺之故不敢得罪政府,自己既无寺庙又隐居在荒凉偏僻的太阳峡谷,则根本用不着买莫局长的账,所以他干脆来个不辞而别。
当翻越一座雪峰之后,面前出现了岔路口,右边是前往太阳峡谷的小路,左面则通向滇西北的中甸。连续奔走了几个时辰,他停下脚步喝了点冰川融化的雪水,坐在岔路口歇息一会儿。
这幅画轴十分的怪异,白眉扎西老喇嘛说里面跑出来的那个“清朝皇帝”竟然是只魇,据闻是汉地民间传说中的魔头,在康巴藏区则极少听说。莫局长说他还认识画中的两个人,这就更令人费解了,看来图中隐藏了不少的秘密。虽说太阳、宁郎和贡嘎三条峡谷中有不少的隐士修行,但有谁能比得上甲措仁波切和白眉扎西老喇嘛的智慧与见识呢?自己即便带着画轴回到峡谷,恐怕也还是空欢喜一场,根本就破解不了图中的隐秘。据尼朵说,这两个女军人是携图前往塔巴林寺准备寻找“蓝月亮谷”的,或许解开谜底的钥匙就在那座尼姑庵中。
不错,塔巴林寺肯定隐藏有关于“蓝月亮谷”的秘密,木老司想到这里遂站起身来,决定先不回太阳峡谷,而是走左边的小路前去中甸。
但是他并不知道,一头名叫“猪坚强”的凶恶大猪已经在后面快速追赶上来了。

第144章 猪妖

木老司踏上了前去塔巴林寺的道路,翻过前面的一座山垭口,面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初冬时节,北风彻骨,枯草飘零,显得无比的苍凉,若是在初夏的五月里,漫山遍野都是各种颜色的杜鹃花,那是雪域高原最宜人的时候。据说在虚无缥缈的“蓝月亮谷”中,一年四季永远都是鲜花盛开,里面的居民长生不老,是东巴人祖祖辈辈梦寐以求的仙境,可惜从来没有人到过那里。
木老司穿过低矮的高山杜鹃灌木丛,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群野猪,弯曲的獠牙,直立的鬃毛,瞪着血红的眼睛缓缓的包围过来。寒冬将至,牠们正在狩猎,想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多补充一些食物,除了植物根茎之外,什么野兔地鼠之类的也都照吃不误,热血的人类也是其攻击的目标。
领头的公猪长着红褐色的鬃毛,两根长长的獠牙,口中低声咆哮着,其余的几十只野猪就等着一声令下便群起攻之,别说是人,即便是牦牛和快马都难以逃脱被撕碎的命运。
木老司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只展啷(铜板铃),“当…”清脆的铃音骤然响起,他随即唱起了东巴巫咒。
野猪们听到铃音巫咒一愣,随即目光收敛口中发出驯服的哼唧声,顺从的让开了一条通路。
木老司一面摇铃唱着咒语,潇洒的走过了野猪群,东巴祭司的巫咒对毒蛇猛兽甚至昆虫都有控制作用。
“嗷…”蓦地平地里一声长嚎,木老司回头急视之,一头黑色巨猪正从远处小路上急速的朝这边奔来。
此猪脑袋硕大,眼如铜铃,血盆大口褐色獠牙,两个鼻孔向外喷着粗气,身形极为肥胖,怎么看都像是一头家猪,但未至近前,木老司便已经感觉到了牠身上散发出来的隐隐杀气。
“当当当…”展啷声急促响起,木老司催动着巫咒,野猪们闻风而动上前拦截不速之客,其中七八头身强体壮凶猛的公猪率先迎头冲向了猪坚强。
“桀桀桀…”猪坚强蓦地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似人非人、似猪非猪,入耳异常的恐怖,胆小的母猪以及小猪崽儿们吓得后腿战栗当即屎尿俱下。
“啪啪啪”接连数下,前面的野猪接二连三的被猪坚强庞大的身躯撞飞,顿时皮破骨折,半空里传来一阵惨叫声。
木老司心中大为诧异,一头家猪即便养得再肥也不至于斗得过野猪吧,他急忙取出一面绿锈斑驳的青铜照妖镜来,这是东巴教的圣物,可令一切邪祟现形。
当他将青铜镜对准那头巨猪时,镜中的映像令他大吃一惊,竟然是一个人,赤身裸体的中年男人,胯下阳具超出寻常的巨大…
“原来是猪妖!”木老司大骇,康巴藏区怎么出现了这种妖孽?他不敢怠慢赶紧取出一面达古,这是东巴最重要的法器之一,俗称“头盖骨双面人皮法鼓”,自然界中的妖鬼邪祟见到都会敬而远之。
“咚咚…”沉闷的鼓点响起,整个野猪群全都爬伏于地瑟瑟发抖。
猪坚强已经冲至跟前遂止住脚步,两只猪眼慢慢变得血红,盯在了“达古”上面。这只流传数百年的东巴法器,是以当时一位老祭司的头盖骨和人皮所制成,发出的声音极具震慑法力。
猪坚强晃了下脑袋,两只如蒲扇般的肥厚猪耳朵摺叠合拢起来,塞住耳道屏蔽了达古声,随即咆哮着凌空纵起一丈多高,如小山丘般的压向了木老司。
木老司不由得大惊失色,这猪妖竟然不惧达古,他来不及多想就地躺倒滚出了数丈开外,只见“咚”的一声尘土飞扬,若是砸在自己的身上还不压扁了。
事不宜迟,木老司站起身的同时自怀中抽出一把古老的东巴法刀。此刀也是锈迹斑斑,上面隐约透出一串象形文字,那是句极厉害的巫咒。千百年来,历代东巴老司曾用其斩杀过数不清的妖鬼恶尸,为木老司的第一法器,不到紧急关头是绝不会使用的。
他口中诵起了巫咒,法刀上面隐藏的咒语渐渐显现出来,发出鲜红的血芒。
猪坚强转过身来见到木老司正在做法,手中的噬血法刀闪射出红光,于是不敢怠慢迅即肥臀往地上一蹾,两条后腿盘起打起了坐。只见牠黑色的鬃毛一根根乍立,鼻子里“吭吭唧唧”的叨咕起来,眼瞅着毛色发生了改变,并散发出强烈的猪臊味儿,转眼功夫,猪脸以及周身便笼罩在紫色的光晕之中。
木老司手臂挥动,东巴法刀血芒迅即暴涨抹向了猪头。
当法刀红色的血芒砍在了猪坚强紫色的光晕上时,只见一阵“哔哔啵啵”的静电闪过,红色血芒竟然被阻隔在了紫色光晕外,无论木老司如何催动巫咒,也不能进得半分,他想抽回法刀亦纹丝不动,就像是粘住了似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法刀上面的血芒一点点的在消褪,最后连上面的巫咒都变得黯淡无光了。
此刻的木老司已经是招数用尽,想不到堂堂的东巴老司竟然输给了一头大肥猪,顿时心如死灰,缓缓的松开了手。
“啪啪啪”的几声脆响,流传千年的东巴法刀竟然寸断散落于地,木老司嗓子一咸“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你,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木老司喃喃说道。
猪坚强一抖屁股收回紫光站起身来,轻蔑的瞄了一眼木老司,鼻子里“呼噜”两声,猛然间张开血盆大口冲着木老司的脑袋咬下。
“我命休矣。”木老司眼睛一闭,万念俱灰。
就在此刻,忽闻破空声而至,一道白森森的寒气束射在了猪坚强的腮帮子上。
猪坚强毫无防备,但觉嘴巴一凉随即僵硬而无法闭合,一股极寒之气令牙床瞬间麻木失去了知觉,顿时骇然不已。
“好一个猪妖。”有人冷冷说道,木老司身后出现了个黄衣老僧和一位着西装领带的瘦高扁头中年人,手中拎着小皮箱,随风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儿。
此二人正是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抄近道由塔巴林寺赶来木里,不曾想途中遇到猪妖与东巴老司,古空禅师见情况危急,便发出了一记梦遗指。
猪坚强后退两步,两眼滴溜溜转动,诧异的打量着他俩。
木老司惊魂甫定,赶紧拱手施礼:“多谢二位相救。”
“阿弥陀佛,人妖之斗,自然要施以援手。”古空禅师双手合什道。
虚风道长打量着木老司的衣着装束,开口问:“这位可是东巴祭司?”
“在下正是东巴木老司。”
“不知因何与这猪妖相斗?”虚风隐约感觉到此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位盗画的木里东巴老司。
“我也不知道,康巴藏区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这类怪物了,”木老司答道,同时问虚风,“二位像是远道而来,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京城白云观虚风,这位是衡山古空禅师。”
“此地荒凉偏僻,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木里。”
“呼噜呼噜…”猪坚强喉咙里一阵怪响,腮帮上“哔哔啵啵”紫芒闪过,被冻僵了的嘴巴恢复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