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我爹娘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吗?”二丫急切的询问道。
“你爹娘的家里人据说都死于六几年的饥荒,当年若是有近一点的亲戚在,孩子也不会送人了。”
“我娘的坟墓在哪儿?”
“就在药王山下,那儿是孙家的祖坟地。”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二丫恳求道。
“明天我带你们去吧。”孙大叔爽快的答应了。
当晚有良和孙大叔睡在一屋,躺在炕上时向他打听有关药王墓的事情。
“孙思邈的原籍就在我们村,凡是孙姓人家都自称是他的后人,年代久远根本也无从分辨真假。据说河南济源王屋山下有座‘孙真人墓’,再就是药王山下有块孙家的祖坟地,有人相信那一大片坟包之中就有孙思邈的墓,不过并没有碑石能证明,一千三百年,即使有也都沉到地底下去了。”
“听说过药王的‘噬磕针’么?”有良试探着问道。
孙大叔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
“知道孙遗风这个人吗?”有良描述了孙教授的相貌。
“孙家是个大姓,在外面工作的人很多…你等等,孙怀远有个堂叔不就叫孙遗风么?”
有良闻言大吃了一惊。
“没错,好像他们孙家的那支就唯一剩下他了,不过听说前两年也已经死了。”
“死了!”有良更是愕然。
“明天去村里问下就清楚了。”孙大叔嘴里嘟囔着睡过去了。
有良彻夜难眠,这次到孙家源来收获还是有的,起码知道了孙遗风的来历,不过说他死了肯定是误传,因为其正在京城天桥胡同里好好的活着呢,还养了一大堆猫。
次日一清早,孙大叔就出去了,吃早饭的时候回来,告诉有良说孙遗风的事情打听清楚了,此人是铜川一家医院的中医师,几年前确实已经死了,也葬在药王山孙家祖坟地。
吃过饭后,孙大叔扛着锄头领着有良和二丫离开孙家源,往南走了大约有四五里路便来到了药王山下。
山谷里有一片平坝,蓬蒿丛生,大大小小的土丘散落其间,有的坟前矗立着石碑,大多数只是荒丘一座,甚为凄凉,与乱葬岗差不多。
在众多的坟墓中间找了半天,终于见到一座被青草覆盖着的坟丘,地上横倒着一块破败的花岗岩石碑,扫去浮土,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韩大丫之墓”几个字,落款日期是一九七五年八月。
二丫双膝跪倒,泪水夺眶而出,口中喃喃呜咽道:“娘,二丫看你来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孤独的在这儿…”
孙大叔在一旁看着也不禁有些黯然,不住的摇头叹息着。
有良拉开二丫带着的旅行袋,取出事先备好的烧纸冥币点燃,看着淡淡升起的青烟,心中想起自己惨死的父母,眼眶也红了。
孙大叔重新刨土将石碑立好,然后拽有良到一边让二丫和母亲说点悄悄话。
“孙遗风的墓就在那边,石碑还是挺新的呢。”孙大叔指着山脚下的一片坟丘说。
“他在铜川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有良问。
“听说老婆还在,孩子也都大了,有良,你俩在这儿慢慢祭奠着,我先回去了,记得回家来吃中饭。”
“把锄头留下吧,俺想给坟墓添点土。”
孙大叔留下铁锄后一个人回去了。
整个坟地就只有他和二丫两个人,有良于是扛起锄头直奔山脚下,很容易找到了孙遗风的坟墓,石碑上的名字还很新。他瞧着四下里无人,尽管双手不灵活,但还是咬紧牙关奋力的刨起土来,春天土丘湿润也较松软,不多时便掘了个大坑出来。
“你这是在干嘛?”身后传来二丫掩饰不住的惊呼声。
“这是孙遗风的坟,俺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尸体。”有良头也不回的答道。
“你是说到李家沟去的那个教授孙遗风?”二丫愕然道。
“就是他,孙大叔说他两年前就死了。”
“他明明活着呀?”
“所以才要挖出来看看。”
二丫一听上前抢过锄头忿忿道:“让我来,奶奶的,姓孙的刨了我爹的墓,今天就挖你的坟。”
她毕竟在乡村里农活干惯了的,性情也泼辣,掘进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嘭”的一声,铁锄刨在了棺材板上了。
当他俩撬开棺材板的时候,瞧见偌大的棺木中只盛放着一尊小骨灰坛,原来尸体也是火化的,启开坛口,里面是半下子白灰色的骨灰,两人面面相觑。
“难道京城的那个孙遗风是假的?”二丫疑惑道。
“单凭骨灰也说明不了啥。”有良似乎有点沮丧。
“那怎么办呢?”
“孙遗风死前是铜川市中医院的医生,老婆孩子都还在,走,带他们去京城与孙遗风见面。”有良断然道。
“可人家能相信我们吗?”
“会的。”有良语气坚决。
两人重新将坟墓填埋并恢复原状,然后一起返回到了孙大叔家里。
中饭过后,他俩向孙大叔辞行,离开孙家源来到铜川县城。
中医院的墙上挂着医院职工几年前的合影照片,有良发现前排中间有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医生正是孙遗风,模样一点都没有变,仍旧是一脸的严肃表情。
“果真是他。”有良指给二丫看。
“这是孙医生,院里最权威的中医师,已经去世两年多了。”身旁有位医生看见他俩手指照片,顺口说道。
“您知道他家住哪儿吗?”有良问。
“你们是他什么人?”
“我们是亲戚,孙家源的。”
“哦,那是孙医生的老家。”那名医生点点头,指点去孙遗风家的路径,原来就在医院的家属宿舍区内。
找到孙遗风的家,有良上前敲门,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婆开了门。
问清两人是孙家源来的,老太婆热情的请他们入内。
有良一眼瞥见墙上孙遗风的黑框遗照,于是看门见山的说道:“孙遗风还活着,怎么就挂上遗照了呢?”
老太婆闻言笑起来了:“老头都去世两年了。”
“俺确实在京城见到他了,现在是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的老师,俺就是孙教授的学生。”有良一本正经的说。
“不可能的,除非你见到了鬼。”老太婆正色道。
“俺是孙家源的人,怎么会认错呢?而且还经常在一起说话。”
老太婆疑惑的盯着有良,半晌缓缓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老太婆迟疑的抓起茶几上的电话,分别给儿子和女儿通了话,要他俩即刻赶来有要事商量。
不多时,儿子孙康和女儿孙梅便匆匆赶来了,两人都已经成家在外单过。
当他们听说父亲还活着都不相信,不住的盘问有良。
“不信就算了,京城反正又不远,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有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娘,当初在火葬场取爹骨灰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些反常的现象,排在咱们后面的都先拿到了骨灰,我还跟他们理论了,等领出骨灰差不多迟了一个来小时。”孙康回忆道。
“我也想起来了,是有些蹊跷。”孙梅也说。
老太婆沉思片刻,目光望着有良:“你愿意领我们去见见这个孙教授么?”
“可以啊,这样就知道俺没说谎。”有良一口答应。
“既然这样,咱们就乘夜车赶往京城。”孙康有点迫不及待的说道。
老太婆收拾一下,大家一起出门来到五一路火车站,乘晚班火车前去京城。

☆、第十二章 认亲

次日下午,孙遗风家人一行赶到了京城,有良领着他们直接来到天坛旁的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
“有良,这几天你旷课去哪儿了?”杜大姐正好从办公室出来碰见他,惊讶的问道。
有良没有回答,只是匆匆问道:“杜大姐,孙教授来了么?”
“他在授课,快要放学了。”杜大姐答道。
教室门口,隔着门上的小窗户,孙教授正在桌上一尊半人高的人体针灸模型前讲解着穴位进针要领,“嘭”的一声门被撞开,孙康率先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孙梅搀扶着老太婆。
“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孙康一头雾水,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老孙,你还活着!”老太婆泪流满面,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
孙教授瞬间呆楞住了,随即脸上现出迷茫的表情,嘴里支支吾吾的说:“你们是谁,认错人了吧?”
“爹,你这是怎么了?连我们都不认识了吗?”孙康愕然道。
“你是老孙,是孩儿他爹。”老太婆嚎啕大哭起来。
走廊里,杜大姐诧异的问有良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是孙教授的老婆和孩子。”有良说。
“他的家人不是早都死了么?”杜大姐也是惊讶不已。
这时候,听到教室内孙遗风高声叫着:“你们这群疯子到我的课堂里捣什么乱?这课没法儿上了。”随即“咚”一声,孙遗风拽开门满脸怒容的出来,途经有良和二丫身边时,怨毒的目光瞪了他俩一眼然后径直的跑出学校。
“老孙…”老太婆凄凉的呼唤了一声,便晕倒在地。
片刻,她悠悠醒转恸哭不已。
有良走到他们身边,冷冷说道:“俺知道孙教授的家,你们要去找他么?”
“快带我们去。”孙康催促道。
天桥胡同最里面,院门大敞四开,有良带着他们走了进去,说道:“这就是孙教授在京城的住所。”
屋门也都开着,看来孙遗风已经匆忙离开,什么东西也都没带,唯有那些黑猫一只都不见了。
众人在房间内搜寻了一下,没有什么其他发现,老太婆唉声叹气道:“他就一个人在这儿生活?”
“爹一定是患了失忆症,”孙康思忖说,“可我们要去哪儿找他呢?”
孙梅对他说:“哥,我看应该到公安局去报案。”
“眼下也只有这么办了,”老太婆忧伤的目光望着有良,“孩子,你没说谎,他确实是死去的孙遗风,谢谢,若是没有你来通风报信,我们全家一辈子都还蒙在鼓里。”
孙康掏出几百块钱,说:“这是酬谢你的。”
有良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心想手头正紧呢,随即与他们告辞,和二丫匆匆离开了屋子。
“有良,你真厉害。”二丫心里由衷的佩服他。
是夜,京城一家公用电话前,孙遗风正在拨打长途电话,他的脚下撂着一个大大的旅行袋,里面是那一窝黑猫。
“我是孙遗风。”电话接通了。
“嗯。”
“身份已经暴露,老太婆一家人跑来了。”孙遗风压低声音说道。
“知道了,药王墓始终没有线索么?”
“是。”
“再加一把劲儿。”对方命令道。
“是,老白。”孙遗风神情毕恭毕敬。
听筒里传来“嘟嘟”忙音,对方挂断了电话。
孙遗风松了一口气,掏出手帕揩去额头上的汗珠,然后直奔火车站,搭乘夜车直奔汉中。
有良和二丫跑到街上小馆子里,美美的饱餐了一顿。二丫从没来过京城,想要去看天安门,于是两人先找了家小旅社住下,一连兴致勃勃的玩了好几天,直到孙家的两百块钱花得差不多了,才最后买火车票返回李家沟。
刚一进村,迎面遇见邻家大婶,急切的说道:“二丫,你跑去哪儿了,快回家你爷爷出事儿了。”
两人匆匆忙忙跑回家中,院子里聚集了不少的乡亲。
李老汉直挺挺的躺在炕上已经断气了,脸上满是血痕,其状惨不忍睹。
“爷爷…”二丫扑上去抱着李老汉号啕痛哭。
“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人群中的女人们都在拭着眼泪。
有良仔细查验了下伤口,那些抓痕深浅不一,不用说,肯定是孙遗风的那帮黑猫干的,就因为他俩带着孙家人上门认亲,孙遗风就这么残忍的报复么?他也忒狠了。
李老汉的尸体是今早在坟地被发现的,村里人将其抬回到家里,大家都不知道二丫去了哪里,急切的盼着她回家。
院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县公安局刑警队接到报案赶来了,大家都被请出了屋子,法医开始勘验尸体,其他知情人被一一问话做笔录。
有良在一旁安慰着二丫,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说出真相,最后还是决定闭口不提,他们根本不会相信的。
黄昏时,民警们都走了,此案基本认定是事故,李老汉一个人在山上死于某种野兽的利爪之下,他们在伤口里发现了几根黑色毛发,至于究竟是什么动物有待于进一步的分析化验。
村里人帮忙将李老汉抬到摆放在院里的那具空棺中,盖上棺盖,这是原先给廖神婆预备的,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
乡亲们陆陆续续回家做晚饭,邻家大婶让二丫去他们家,二丫摇摇头哪儿都不想去,只顾低声啜泣着。
有良见人们都走光了,低声对二丫说道:“俺知道是谁杀了你爷爷。”
“谁?”二丫抬起头来,泪水盈盈的望着他。
“孙遗风,爷爷脸上的抓痕就是他的那些黑猫干的。”
“那我们赶紧去告诉警察。”二丫急切的说道。
“他们不会相信猫会杀人。”
“真是猫么?”二丫也是半信半疑。
“那些不是普通的猫,牠们是猫妖,你还记得廖神婆的事儿么?”
“是啊,棺材里有一只黑猫尸体。”二丫想起来了。
“那就是孙遗风猫群中的一只。”
当晚二丫又哭了好一会儿,她是爷爷一手带大的,感情极深,后半夜终于支持不住打起了盹儿。有良则在炕梢合衣躺下,睁着眼睛盯着屋顶盘算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孙遗风病死是真,可在铜川殡仪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呢?骨灰晚取了一个多小时,这期间他复活后悄悄潜入京城,家中老婆孩子都一直蒙在鼓里。好像他重生后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寻找药王墓,为此不惜杀了李老汉父子以及未渡住持。前几天他很冲动的带着孙家人上京城认亲,导致孙遗风气急败坏的前来李家沟报复,自己和二丫都已经暴露了,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有良想起了柳十三,他虽然也是奔着药王墓而来,但毕竟和孙遗风不是一路的,甚至还是对头,自己应该站在他那一边么?可柳十三诱骗自己废了左眼,这是绝不能够原谅的。
“奶奶…”二丫突然由梦中惊醒失声叫了起来。
“二丫你做噩梦了?”有良问道。
“我梦见奶奶了。”她幽幽叹息着。
“睡吧,明天还要给你爷爷下葬。”有良安慰她。
“我看见玉琀了。”
“不是已经丢失好多年了么?”有良提醒说。
“在奶奶的嘴里,是我塞进去的。”
“你?”
“小时候听说嘴里含着玉琀,就永远像睡觉一样。”
“人会烂到只剩下骨头的。”有良告诉她。
天明以后,邻家大嫂送来些吃的,又安慰了二丫几句。
送殡的乡亲们都来了,为二丫和有良头上缠着白色的孝巾,大家都以为他俩是对象。
送葬的人们抬着棺材一路来到了祖坟地,李继祖夫妇的后面是二丫奶奶的墓,不多时合葬坟已经挖好,众人小心翼翼的将棺木贴着原来的棺材放了进去。
二丫哭着往墓穴中撒着纸钱,人们开始填土堆起了个坟包,请来的石匠在石碑上加刻了李老汉的名字,葬礼结束了。
“我们一起回去吧。”邻家大婶劝她道。
二丫坚持要在坟前呆一会儿,乡亲们叹息着陆续离去了。
“那只玉琀是你娘唯一留给你的遗物么?”有良思索道。
“嗯,是爷爷说的。”
“玉琀可能就是孙遗风要找的东西。”
“他要玉琀干什么?”
“一定是与药王墓的秘密有关。”
二丫想了一会儿,最后说道:“昨晚在梦中,我那时还小,趴在死去的奶奶身上哭,把自己最喜欢的玩物,就是那只玉琀塞进了她的嘴里…”
“恐怕孙遗风最终还是会回来找到玉琀的,上次你神智恍惚来到坟地,因不记得玉琀的事儿,所以他并未得手,不过下次就难说了。”
“你是说他还要…”二丫惊恐道。
“你爷爷不知道玉琀丢哪去了,结果被逼死,他也会对你这样做的。”
“那可怎么办?”二丫身子微微颤抖。
“我们先取出玉琀,然后咱俩远走高飞,让他永远也找不到。”
“你是说要掘墓?”
“对。”有良坚决的说道。
二丫难过的点点头。
有良拾起留下的一柄铁锄,二话不说开始刨坟,只要能找到药王墓的线索,取得“噬磕针”接通双手经络,那时再遇到孙遗风,哼,让他好好尝尝“中阴吸尸大法”。

☆、第十三章 蝉形玉琀

当有良奋力撬开二丫奶奶的棺材盖板时,两人都大吃了一惊,一个头发斑白面容慈祥的老太婆像睡熟了一样,安详的躺在棺木中,十多年过去了,竟然丝毫没有腐烂。
“奶奶…”二丫一下子哭出声来,想上前亲近却也不敢,只是泪流满面的呆呆望着她。
有良扔下锄头跳入墓穴中,背过身子挡住二丫的视线,伸手进老太婆的嘴里硬生生的抠出来一块核桃大小的寒凉玉蝉。
“就是这个吗?”有良跳上来拿给二丫看。
二丫点点头,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玉琀,突然口中惊叫了一声。
有良回头望去,方才还面色丰满的老太婆骤然间皮肉塌陷了下去,全身萎缩皮肤起皱变成了一具干尸…
“奶奶,对不起…”二丫痛苦的喃喃道。
有良重新盖好棺材,迅速的填土,将坟丘重新恢复好了。
“我们走吧,要赶紧离开李家沟,孙遗风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回来。”
“那家不要了?”
“还是要命吧。”有良拽着二丫匆匆返回家中,开始收拾行装,然后也没同别人打招呼便悄悄的离开了李家沟。
“我们能去哪儿呢?”二丫无助的说道。
“有一个地方,孙遗风绝对找不到我们。”有良信心十足。
两人乘上长途汽车一直向北直奔河东而去。
未渡老僧临死前说的话,有良只听到了两个字“地脐”,他一下便明白了,“关中地脐”内当然是最安全的,数年前自己跟随虚风道长曾经潜进去过,那里有座湖心岛,还有蠕头蛮郭儒昌老爷子等人,后来自己与沈才华一同坠入地脐内,最后通过秘道从永济普救寺爬出来的。
进入关中地脐的入口在河东风陵寺老白果树洞内,他决定带二丫先进入地脐躲上些日子,仔细琢磨一下玉琀的秘密,然后设法找到药王墓。
长途汽车上,有良要过蝉形玉琀仔细的端详起来,玉质很洁净,刀工粗旷线条简练,蝉的双翅合拢,活灵活现。他翻过来掉过去也没发现上面有字迹,上面没有任何与药王墓相关的线索,有良也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推测了,或许孙遗风要找的是其他的东西。
他把玉琀交给二丫收起,悄悄的给她讲起了关东地脐的秘密。
“可我们在地底下吃什么呢?”二丫到底是女孩子心细,首先考虑到生存问题。
“湖水里有鱼虾,粮食就只有带进去了。”
“有锅碗瓢盆么,能生火煮饭吗?”
是啊,还有一大堆事儿要解决,有良也感觉到问题不小,而且地下还有大甲虫、尸磷虫和狼蛛等可怕的昆虫,上次有虚风道长顶着自己才安然无恙,若是和二丫两个人贸然进去,恐怕活着出不来了。
未渡老僧让自己到地脐里避难,是因为他也从未下去地底下,不知道其中充满了危险,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有良越想越沮丧。
“只有先暂避到风陵寺去吧。”他说,毕竟在那儿当了几年小沙弥,环境相对熟悉一些,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像当年躲开费道长那样溜过黄河去,回到自己的老家凹里村。
两人辗转两日后终于摆渡过了黄河,来到了风陵渡,在渡船上二丫始终紧闭双眼身上微微颤栗,不敢看汹涌的黄河水,到底是女孩子胆小,有良心下想。
他俩在镇上一家小饭馆里匆匆吃了碗汤面,然后买了一些馒头之类的干粮随身带上。黄河故道的河滩小道上,一个赶着羊群的羊倌,诧异的望着他俩往风陵寺方向去,不由得摇摇头嘴里叨咕着:“真是的,这两孩子不知道那庙里闹鬼么?”
黄昏时分,有良终于遥遥望见了暮色中破败的风陵寺。
孙遗风并没有离开李家沟,他就躲在山上观察着村里的动静,当他远远的望见有良同李二丫行色匆匆的赶回家中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个李老汉口风甚紧,无论怎么威逼利诱,始终不肯透漏孙家的秘密,最后不得已放出媚娘杀死了他,附身后才得知当年孙怀远死后,韩大丫托孤时遗物中有一只祖传的玉琀,但是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上次他跟着二丫曾经去过坟地,李继祖的墓穴里也无任何发现,孙遗风坚信玉琀肯定还在李家沟,那也许是与药王墓有关的唯一线索了,因此他耐着性子等二丫回来奔丧,然后再寻找机会下手。这两个毛孩子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竟然在铜川找老太婆来认亲,知道得太多了,就是自寻死路。
当他看到乡亲们抬着棺材送葬前往坟地时,怕人多眼杂因此并未跟着去,等最后二丫和有良两人回到家中,他决定在夜里下手,免得惊动左邻右舍。
不料这俩孩子竟然随即离家出走,孙遗风不由得心中犯了寻思,大白天又不好动手,于是便尾随着他们看看究竟是要去哪儿。
有良他俩乘坐的汽车驶离车站后,于是便雇了辆农用车跟在后面一直到了西安,再辗转来到了黄河渡口。由于不能乘坐同一渡船,因此耽误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河对岸的风陵渡,已经不见了他俩的踪影,反正天色已晚,谅他们也走不远。
风陵寺山门紧闭,上面贴着陈旧的封条,看来已经关很久了。
有良带着二丫绕到寺后,院墙角落里有个小门,当年他和妮子为躲避费道长等人就是从这里逃走的。
木门已经破损,有良用力的撞开,两人进到了大殿中,此刻天已完全黑下来了,龛台上的佛像也朦胧不清,僧房内更是漆黑一片。有良拉了下门后的灯绳,还好有电,灯泡发出微弱的光亮。
破旧的桌椅床铺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墙角布满了蛛网,有良默默的望着,触景生情,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和一渡法师在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还有后来的妮子。
二丫立刻动起手来清扫,有良翻开柜子找到被褥,不过都已经受潮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儿,只有等明天太阳出来后晾晒了。
“孙遗风能找到这里来吗?”二丫仍是不放心。
“应该不会,这里离你家有一千多里地,很少有人知道这座废弃的寺庙,况且山门被封闭,谁也想不到会有人住在里面。”有良安慰她。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关灯分床而睡。
“她要是妮子就好了。”有良暗想,虽然说二丫生的也很俊,但内心深处就是放不下妮子,虽然她背叛了自己跟了那个坏蛋沈才华跑了,可还是念念不忘,只要妮子改邪归正重回自己的身边,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
半夜时分,有良猛然警醒,耳边听到大殿外面有窃窃私语的说话声,此刻二丫也睁开了眼睛,紧张的小声问道:“外面怎么会有人说话?”
“嘘。”有良悄悄起身,二丫害怕一个人在房内,便跟在他身后,蹑手蹑脚的摸进大殿想要看个究竟。
一轮明月高高的悬挂在夜空中,淡淡的月色下,有一高一矮两个人负手立于殿前空地上,卿卿我我的说着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