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响,尽管很轻微也还是引起了媚娘的注意,“喵。”牠轻轻的叫了声。
有良听到了那是一粒小石子落在身旁的声音,他回过头去,发现“无碍林”中有一个熟悉的黑影正在向他招手。
他起身走了过去,待到近前一看,树下站着的人正是柳十三…
“师父?”有良惊讶道。
“哼,”柳十三抓住他的肩头嘿嘿道,“你这臭小子果然没死在‘鼍鼓十巫图’里,杜大姐说起你回去了京城学校,老夫还不太相信呢。”
“师父,你怎么会来到了衡山?”有良看到了柳十三干瘪的眼角渗出了热泪。
“老夫是跟着你们一同上的衡山,暗中盯着你都快半个月了。”柳十三详细的道明原委。
原来那天夜里在丰都鬼城出来,杜大姐就告诉了柳十三,说起前几天有良一个人到学校的事情。
“有良为了二丫一定会赶去丰都的,柳十三留在这里等他吧,关教授去暗中追踪老白同二丫,我必须要即刻返回京城,把出现新魇的事情报告老大。”杜大姐对他俩做了分工后匆匆离去,随后关教授也告辞走了。
柳十三在鬼城幽都山门外隐蔽起来,等待着不知道何时会赶来的有良,他想不通自己这个头脑不太灵光的小徒弟竟会脱困而出,去京城肯定是想要寻师父来了,还算是有情有义。正寻思之间,大约小半个时辰,随即瞧见那个穿着笔挺藏蓝色中山装的薛道禅带着有良和媚娘跃出了山墙,于是便悄悄的一路跟来了衡山。
由于摸不清状况,他始终没有露面,只是在暗中观察着,发现藏经阁老和尚在传授有良武功,于是便未加打扰,如今看似有良已经学成功夫,这才出来相见的。
“你是怎么从壁画里出来的?”他问。
有良把对薛道禅讲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柳十三听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接着询问:“老和尚教你的这是什么古怪功夫?”
“梦遗神功。”有良告诉他。
“梦遗?”柳十三嘿嘿一乐。
“师父,杜大姐竟然是你的头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良迷惑不解。
“此事儿…”柳十三面现尴尬,口中搪塞道,“不说也罢。”
“有尘道长,来到衡山日子也不短了,今晚终于肯露面啦。”突然林子外有人说道,月光下,薛道禅正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俩。
“薛先生?”有良吃了一惊。
两人走出无碍林来到跟前,“老夫姓柳,是有良的授业师父。”柳十三先自我介绍道。
“哼,”薛道禅不屑的说道,“青城山常道观有尘道长,天师道‘鬼门十三针’的传人,俗家姓名柳士散,多年前下山还俗后,从此杳无音讯,薛某说得不错吧?”
柳十三是老江湖了,晓得人家既然能够把自己老底都掀出来,此刻狡辩和抵赖都是没有用的,于是坦诚答道:“佩服,薛先生所言没错,老夫确实就是有尘,当年只是过不惯青城山那种清苦日子之所以才还俗的。”
“是么,可是你带走了‘鬼门十三针’绝学。”薛道禅嘿嘿道。
“老夫行走江湖,总得要有一技之长能聊以糊口。”
“历朝历代的‘禁针’,岂止‘聊以糊口’这么简单?人为的截断三世因果,打乱循回往生,实在是为祸人间啊。”薛道禅语气严厉。
“看似薛先生是想要替天行道,灭了老夫不成?”柳十三口里说着,心中暗自戒备。
薛道禅呵呵一笑,道:“薛某原先是这样打算的,不过现在事情有了变化。在奈何桥上,你也看到了妖道那边出现了一只幼魇,若待她发育成熟以后必将带来一场浩劫,这一点柳先生和你的上司黄魔玉尸杜大姐应该没有异议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柳十三谨慎的问道,他感觉这位薛先生绝不是个善茬。
“当然是盗取‘噬嗑针’了,薛某一直担心有良江湖经验太少难以独立担此重任,这回若是有柳先生在一旁暗中相助的话,那就一定会事半功倍。”
“你想让有良去找二丫盗针?难怪要教他武功呢。”柳十三此刻才恍然大悟。
“柳师父,”薛道禅要利用人家,连称呼的语气也都变了,“你看上去双目已盲,怎么还视物如常,莫非开了‘天目’不成?”
“就算是吧。”柳十三含糊着未置可否,他可不愿意透露自己独创的‘阴眼’绝技。
薛道禅点点头,也没多问,江湖之人大都有些隐秘在身,旁人不好深究。
“师父,什么是‘玉尸’?”有良诧异道。
柳十三表情有点不自然,解释说:“‘玉尸’和关教授的‘斗尸’同属民间十八种尸变之一。”
“师父,你也是什么‘尸变’么?”
柳十三摇摇头,说:“老夫不是。”
“那怎么和那些尸是一伙的?”有良仍是有些不解。
薛道禅在一旁呵呵笑道:“柳师父大概也是为情所困吧?要知道,那‘玉尸’可是贪得无厌啊。”
柳十三面色尴尬,赶紧岔过话题:“不知薛先生又是哪一条道上的?”
薛道禅正色道:“薛某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只不过是希望妖尸两道能够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天下苍生安居乐业,值此而已。”
柳十三点点头,看来衡山上的老和尚以及面前的这位薛先生不是敌人,既然主动提出合作,自己当然何乐而不为。
“老夫愿意与有良一同去盗取‘噬嗑针’。”他表态道,心中暗想至于拿到噬嗑针以后嘛,嘿嘿,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好,那我们就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了,”薛道禅欣然道,“你们可有二丫的消息?”
“关教授正在追踪,应该找得到他们的落脚处。”柳十三回答。
“好,一有确切消息,你俩就可以即刻出发,我先去给你安排个住处。”薛道禅拱手告辞,回藏经阁的路上,他心里盘算着有尘,也就是柳士散那家伙绝对是个滑头,盗针可不能光指望这师徒俩,自己可要偷偷的盯住了,关键时刻再暗地里出手,总之噬嗑针决不能落入他人囊中。
从无碍林中出来,有良和柳十三来到“灵田”之上。
“奇怪,这里聚拢了好多的萤火虫,竟然驱之不散。”柳十三面现讶异的说道。
“有时地面上也有磷火。”有良故意引导其往地上看。
“什么也没有啊。”柳十三瞥了两眼答道。
此刻,有良可以清晰的瞧见地表上丝丝的灵气,而柳十三竟然一点都看不见,难道自己的阴眼视物能力已经超过师父了么?想起杜大姐蜡黄的面色,薛道禅周身的红芒,难道因为吸入了“噬嗑阴针”的至寒之气,使得阴眼提升了一个层次,可以瞧见灵气和魔了?
既然师父柳十三瞧不见,就没有必要告诉他。
“据古空老禅师说,这些萤火虫在灵田上飞舞是因为这地下埋藏着一具千年古尸,而且还不一定是人的尸首。”有良想师父柳十三的江湖经验老道,兴许能猜出地下之物。
“哦,竟有此事儿?”柳十三闻言大感兴趣,那只阴眼使劲儿的盯着地皮瞧,但也没看出任何端倪出来。
想当初,这个柳十三刚刚毁掉自己左眼的时候,心里怨恨至极,一心想等恢复“中阴吸尸大法”以后报这个仇,不过现在这种戾气已经逐渐消散了。一方面见到他为自己的安危担心以及重逢时的热泪盈眶,另外同时也感觉到有了一只阴眼倒还蛮不错,可以看见妖和尸,而且现在提升到魔一级,已经完全超过了师父,心里反倒涌现出了一种优越感。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境遇而改变。

☆、第六十一章 身世

有良默默的望着柳十三,心中五味杂陈。
“一定有能够吸引这些萤火虫的东西在这地底下,会是什么呢?”柳十三摇了摇头也不知道。
既然连师父这种老江湖都瞧不出门道,还是算了吧,有良沮丧的想,反正对自己体内的寒气有帮助就好。
“师父,原来你是青城山常道观的道长啊,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呢?”有良想起薛道禅的话,遂问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那你不认得那个常道观的葛道长么?”
“老夫下山时,他还没来呢。”
有良想了想,突然说道:“师父,你和杜大姐是情人吧?”
柳十三蓦地脸色一红,面现尴尬之色。
“俺知道了,你一定是为了她才还俗的。”有良咯咯笑道。
柳十三长叹一声,过了许久才幽幽说道:“有良,师父给你讲一个发生在明朝万历年间的故事吧,距今已有400年了…”他目光凝视着夜空,好像穿越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
浙江绍兴府布政使之子李甲,在京城做监生,一日于秦淮河畔遇到金陵名妓杜薇,其在教坊发司院中排行第十,人称“杜十娘”。这杜薇生得:浑身雅艳遍体娇香,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樱桃,何减白家樊素。可怜一片无瑕玉,误落风尘花柳中。
她十三岁破瓜,现年十九岁,七年来多少公子王孙为她情迷意乱,破家荡产而不惜,有道是“座中若有杜十娘,斗筲之量饮千觞。院中若识杜老薇,千家粉面都如鬼”。
李公子风流年少,两人一见钟情,意气相投,朝欢暮乐,终日相守,如夫妇一般,海誓山盟,别无它志。
杜十娘有心从良,想嫁与李甲,唯李公子惧怕老爷不敢应承。初时李甲撒漫用钱,大差大使,老鸨胁肩谄笑,奉承不暇,别的富家巨室闻名上门,求一见而不可得。日来月往不觉年余,李公子囊中日渐羞涩,老鸨也就处处给白眼儿看。老布政在家听闻儿子嫖院,多次来信催其回去,李公子迷恋十娘终日延捱,后来得知老爷在家中发怒,就更是不敢回家。此时已经身无分文,衣衫都典当光了,老鸨要赶他走,唯杜十娘不允,气得老鸨说:“如果他十日内拿三百两银子来,就可以赎身,否则杜十娘就得另外接客。”
这李公子在京城到处借钱也借不到,期限临近急得团团转,杜十娘于心不忍,悄悄拿出私房钱给他。十日到,老鸨见他真拿出三百两银子立马反悔,杜十娘以死相逼,才迫使老鸨放行,两人即刻乘船逃离京城返乡。夜宿瓜州渡时,被一徽州盐商巨贾子弟孙富看上,其贪图十娘美色,使计诳出李甲一同去酒楼饮酒,席间极尽挑唆之能事,以李父身居布政使要职怎容家中长子娶青楼女子为妻戳中李甲的要害,并愿意出一千两银子交换杜十娘。
李甲借着酒力说要和十娘商量,不料杜十娘竟然爽快的答应了,次日交割的时候,岸上聚拢了好多看客为一睹秦淮名妓的风采。
十娘当着众人之面取钥开锁打开自己的描金文具箱,唤李公子抽第一层小箱,内有翠羽瑶簪宝珥价值黄金数百两,被十娘尽数抛入江中,岸上之人都不知所为何事,李甲与孙富并两船之人也无不万分惊诧。
十娘命李公子再抽一箱,乃玉箫金管,再抽尽是古玉紫金玩器,价值数千两黄金,十娘尽投于大江之中,此刻江边观者如堵,齐叫:“可惜!可惜!”再抽最后一箱,里面除夜明珠盈把外,还有祖母绿、猫儿眼以及诸般异宝,目所未睹,价值连城,众人齐声喝彩,喧声如雷。李甲不觉大悔,抱住十娘恸哭,杜十娘斥道:“妾风尘数年,私有所积,本为终身之计。自遇郎君,山盟海誓,白首不渝。箱中百宝不下黄金万两,赠你父母,或许怜妾有心而接纳入门,也好终身有托,生死无憾。谁知郎君中道见弃,负妾一片真心,今日当众开箱出示,使郎君知区区千金未为难事。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今众人作证,妾不负郎君,是郎君自负妾耳!”说罢抱宝匣纵身跃入滚滚长江之中…
讲到这里,柳十三已是黯然泪下。
“杜十娘…”有良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玉尸…那杜大姐莫非就是杜十娘?”
柳十三幽幽道:“明代冯梦龙《警世通言。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并非虚构,秦淮名妓杜薇为李甲公子所累,愤而投江自尽。后来尸体顺江而下,因机缘巧合发生尸变而成为了一具‘玉尸’。而那李公子追悔莫及,沿江寻找,不吃不喝,最后殉情而死,此人师父不说,你也应该猜到是谁了吧?”
有良更加惊讶了:“你是说…关教授!”
“正是,时至今日400百年也已过去,尽管当年的李公子已经变成了一具斗尸,却仍旧不肯原谅自己,日夜为当年所作之事忏悔不已。”柳十三叹息道。
有良被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深深的震撼了。
过了许久,有良回想起杜大姐的容貌,不由得疑问道:“可是杜大姐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看啊。”
“这是近年来修炼所导致的,当年十娘上青城山游览与为师初遇时,那天恰逢烟雨朦胧,恍若仙境,她撑着一把油纸伞就像仙子一般出现在山间小道上…”柳十三回忆起当初的情景,嘴角边仍抑制不住流淌下来一缕晶莹的口涎。
此刻,有良终于明白了,柳十三之所以下山还俗并非是受不了青城山中清苦的日子,而是为情所私奔的。
“妖只知交配,尸却重情,而人则介乎于二者之间。”柳十三长叹道。
看来情感这东西力量好大啊,怪不得师父尽管身怀“鬼门十三针”绝技,也心甘情愿的为杜大姐所驱使。有良想到了自己,能否为妮子、为二丫付出全部的身心么?他不知道。
“师父,那你为什么不和杜大姐结婚呢?”
“为师何尝不想,只是她不会同意的,唯有当年钟情过李公子一人,结果还是误托终身。这几百年来,她已经不再是属于任何一个男人了。”
“杜十娘乃千古女侠,尚且不能觅一佳侣共跨秦楼之凤,竟错认李公子。唉,真是造化弄人,明珠美玉投与盲人,以至于恩变为仇,万种柔情化为流水,深可惜也。”薛道禅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由衷的感叹道。
“薛先生,你也知道杜十娘?”有良问。
“呵呵,”薛道禅笑道,“冯梦龙的《三言》你没读过么?”
有良摇摇头,在家时听说过狼牙山五壮士和刘胡兰以及王二小放牛郎的故事,进入寺庙后就是学些佛经,看来知识还是懂的太少了。
“柳师父,你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我带你过去歇息吧。”薛道禅领着柳十三去寺中客房,有良仍留在灵田这儿打坐,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喵。”媚娘指着柳十三的背影直摆手。
“你是要俺别同他一起去找二丫么?”
媚娘点点头。
有良陷入了沉思,媚娘别看牠只是一只猫,但有时候直觉还挺准的,不管怎么说,正像古空师父所说的,自己先要学好神功,有保命的手段才行。
天空中有一群鸟儿归巢从头顶上飞过,有良心念到处经脉逆转,食指伸出“嗤”的破空声响起,老阴气束直射半空,一只飞鸟应声坠落,媚娘跑过去将其叼了过来,有良定睛细看,那鸟儿已经冻得梆梆硬像块冰坨。
“有良,众生平等,切记不要伤及无辜。”古空大师正巧出来看见这一幕,近前托起僵鸟在掌心,双掌间隐约见红光一闪热气四射,顿时那鸟儿扑腾两下翅膀便重新飞走了。
“是,师父。”有良应道,心想古空禅师功夫煞是古怪,简直深不可测。

☆、第六十二章 赶尸人

清晨,柳十三好不容易才挂通了京城的电话,向杜大姐报告了在衡山上的情况。
“京城出事了,昨夜枪声不断,据说死伤不少,时局动荡,情况暂时尚不明朗。”杜大姐在电话里忧心忡忡的说道。
“李公子,不,关教授还未发现二丫的踪迹么?”
“前不久,二丫和老白在湘西沅陵失去了踪迹,眼下他正在那一带查访,有点人单力薄,你马上赶过去与其会合,务必查清他们的下落。嗯,暂时先不要带有良同行,等找到二丫藏身之处再通知他赶过去,免得过早被发现你们在一起,有良是我们最后的杀手锏,不到最后切勿轻易使用。”
“是,十娘,不,老板。”
“柳十三,你今天怎么了?”杜大姐厉声道。
“对不起,我…”
“算了,衡山薛道禅,此人能言善辩嘴上说得好听,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要留意多加防范,他毕竟是只妖,非我们同道。”
“你说他是只妖?”柳十三暗自惊讶。
“是赤魔,不过竟然识别不出来究竟是何种妖,令人费解,所以才在鬼城幽都放了他一马。”
“哦,怪不得呢,我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了。”
“胡说,”杜大姐莞尔一笑,叮嘱说道,“总之,此次一定要夺回‘噬嗑针’,这是老大的亲口指示。”她说完随即挂断了电话。
老大的亲口指示?柳十三也不清楚这位幕后老大究竟为何人,只知道其位高权重,隐蔽的极深,这是绝对不敢瞎打听的,否则随时都会招来杀身之祸。他摸着干瘪的眼眶,当年在青城山上的时候,自己的相貌就很一般,与关教授有着天壤之别,当然心中也明白,杜大姐相中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可以斩妖除魔的天师道绝学“鬼门十三针”。尽管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还俗下山,拜倒在石榴裙下,毕竟同床共寝了一段日子,比起当年那些公子王孙还幸运的多了,如今回想起来,那种销魂简直是毕生难忘啊。
“有良,老夫要下山追寻老白二丫的下落,据说是在湘西苗疆的沅陵一带,你在山上继续练功,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就打电话来衡山,再赶过去不迟。”柳十三找到有良私下对他说。
“师父,你放心去吧,俺会好好练功的。”
“师父想了一夜,殿前那块灵田夜晚萤火虫聚舞,飞光如烛,此绝非普通自然现象,而是古人称作“秉烛朝圣”的稀有灵异现象,那地下埋藏之物肯定大有来头。”柳十三悄声说。
“会是什么呢?”
柳十三摇摇头:“为师想破脑袋也没猜出来。”
向古空禅师和薛道禅辞行以后,柳十三便匆匆下山去了,有良站在祥光峰下,望着师父的背影,心中暗自寻思着,看他和关教授对一个女人用情如此痴迷的样子,人应该不会怎么坏吧?
此刻的有良还只知道把人简单的分为好人坏人两种,却不晓得尘世间绝没有单纯的好坏人之别,所有的人其实都是有好有坏于一身的矛盾集合体,随着时间环境诸种条件的改变,相应的表现出某一面,这就是真实的人性。
最近他已经习惯了一只眼视物,也感觉不到有什么不方便,但发现左眼皮开始下垂,眼眶也逐渐干瘪塌陷,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同师父一个样了。有良苦笑了一下,以前自己担心吓了一只眼,变成残疾人,将来有何面目再见妮子。不过现在想通了,剩下一只阴眼也挺好,能视常人所不能见之物,起码有趣优越的多了,总比窝在潼关佛崖寺里当一辈子烧柴的伙夫要强。
他想到了二丫,她现在和老白躲在湘西的某座大山里修炼,自己始终不相信善良的二丫会变成一只杀人不眨眼的大魇。如今柳十三和关教授正在到处寻找她,说不定杜大姐或是更厉害的人物得到消息都会去追杀夺针,连薛道禅也不会放过她的,那时的处境可就危险了。而且万一噬嗑针被别人夺走,想再抢回来难上加难,没有了阳针,自己的寒气就无法彻底驱除,说不定那天冻硬后就永远醒不过来。
不行,得去找二丫,带她躲开那帮追杀的人,有良决心要设法尽快的离开衡山。
“师父,”有良对古空禅师说道,“来衡山这么久,还没有好好的玩过,俺想出去走走转转。”
“也好,不过别走远,晚上一定要赶回来,不然会让薛施主担心的。”古空禅师答应了。
有良只是揣上曾静的那两千块钱,衣物都没带,抱着媚娘走下了祥光峰,看上去似乎是漫无目的的浏览,当他确认身后无人跟踪时,便一路沿偏僻小道西行。出门之前,他仔细的查过那本地图册,衡山向西不过五百多公里就可以到达湘西苗疆了。尽管苗疆地域广阔,到处都是崇山峻岭,人烟稀少毒蛇猛兽出没,但这些难不倒他,兜里有钱,而且又学成了“梦遗神功”,即便遇上几个劫道的土匪蟊贼或是野兽,相信也能对付得了。
有良一路穿行在东南丘陵之中,越往西走山势逐渐高耸,这些天来都是夜伏昼行,晚上借宿在山民家,饿了啃点干粮,渴了饮些山泉水,不一日终于进入了偏僻的苗疆。
日暮时分,四下里望去都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和莽莽林海,见不到一户人家。
“媚娘,看来咱们只有露宿了。”有良放下背篓,媚娘弓着懒腰打着哈欠从篓子里爬出,行走山路背竹篓最为方便实用,里面存放有干粮、精盐以及途经集市时买的刀和火柴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喵。”媚娘见有良拿出了干巴巴的馒头,厌恶的想吐。
“好吧,其实俺也想吃肉了,”有良拿起手电筒说道,“走,去瞧瞧有什么小动物。”然后率先向附近的树林里走去,媚娘欢快的跑在前面,尽管一条腿残疾了,但仍还是非常灵活。
黑夜中,山鸡与鸟类一样都是是雀盲症,手电照着动也不动直接逮就是了,如遇野兔则始终在光柱里跑也好抓,要看运气如何能碰到什么了。没多久,媚娘冲着一株大树轻轻的“喵”了声,手电照过去,果然在高高的树桠上蹲着几只山鸡,见到光亮傻乎乎的愣在那儿纹丝不动,媚娘兴奋的冲到树下准备爬上去捕捉。
“不用麻烦了。”有良说着一抬胳膊“嗤嗤”连续射出几股老阴气束,那几只山鸡瞬间被寒气冻僵一股脑儿的摔了下来,媚娘嘴里叼了两只,有良手里拎着两只,今晚终于有肉吃了。
有良不能像古空禅师那样用手掌发功解冻,所以只能燃起了一堆篝火等着慢烘融化,等山鸡变软了之后立刻剥皮开膛破肚串在木棍上烧烤,一面不时的撒上些精盐。
随着肌肉脂肪“滋滋”的融化,没过多久,那浓郁的香气便弥散在了夜空中。
媚娘流淌着口涎,目不转睛的盯着篝火木架上焦黄的烤鸡。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锣响,山道上走来了三个长袍人,前后二人为黑颜色,中间的则是一袭白袍,在清冷的月光下一言不发的匆匆赶路,令人感到无比的诡异。
这三人走到数丈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前面的黑袍老者鼻子嗅了嗅,烤山鸡的香味儿实在太诱人了,他迟疑的开口问道:“小兄弟,你的山鸡卖不?”
“都是旅途中人,过来随便吃就是了。”有良自从离开佛崖寺以后,性情已经开朗了不少,尤其是和柳十三以及薛道禅相处的日子里,也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世的江湖礼节。
“那就多谢小哥了。”黑袍老者连声道谢,招呼后面的黑袍人前来篝火旁,唯独将白袍人孤零零的甩在那儿,老老实实的站立着一动不动。
“那位老兄不过来一起吃么?”有良诧异的问道。
“只是个死人,无需管他。”黑袍老者说道。
“死人?”有良吃了一惊,抬眼望去,白袍人果然身材细瘦像是女人,头上的大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孔。
“小哥原来不是本地人,我们父子俩是走脚老司。”
“走脚老司?”有良头一回听说。
“说得俗点,就是赶尸匠。”老者一面撕扯咀嚼着喷香的山鸡,一面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