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关教授坐在地上从衣袋里掏出针筒扎入臀部,迅速将药液推入肌肉中,一面问柳十三:“你要不要再补上一管蛇毒血清?”
柳十三摇了摇头,也从怀里摸出针筒给自己打针,嘴里回答说:“蛇毒血清已经预防注射了两管,现在需要的是这支狂犬疫苗。”
佘天庭和孙遗风面面相觑,此刻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毒涎不起所用了,原来他俩提前注射了抗蛇毒血清。
寥阳殿佛像后,薛道禅“噗哧”一声差点乐出声来,柳十三一伙儿的准备工作实在是太充分了。
有良此刻心中惦记着二丫,她怎么始终没露面呢?
奈何桥的一侧,孙遗风悄悄耳语:“老白,趁着他们现在有伤在身,何不一鼓作气干掉算了。”
佘天庭点点头,转过身来冷冷说道:“两位何必还要挨上一针呢,既然上了奈何桥就别想着回头,现在攞命来吧。”说罢双手一扑倒地翻了个滚,一条数米长比腿还粗的巨大白花蛇影逸出了他的身体,昂起脑袋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俩咬去,而孙遗风也重新拉开了架势直扑邢书记同可儿。
“咯咯咯…”一阵中年妇女特有的混沌不太清爽的笑声从天而降,一个敦实的女性身影自高高的黄桷树上飘然落于地上。
月光下,此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老板终于赶来丰都了。”关教授和柳十三都松了口气,脸上现出笑容。
“老板?”佘天庭收回蛇影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孙遗风也撤身回到他的身后,两人惊讶的望着这个不起眼的中年妇女。
此刻,最为愕然的要属在寥阳殿内的有良了。
“杜大姐…”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五十三章 杜大姐

淡淡的月光下,杜大姐穿着朴素的套装,肩上挎着皮包,在京城是极为普通的装束,与办公楼里的女职员毫无二致,不过深夜这般出现在阴风习习的鬼城里,则显得格外的诡异。
“孙教授,你已经旷课很久了。”她甜甜的一笑。
孙遗风瞠目结舌,磕磕巴巴的说道:“这怎么可能?杜大姐,你会是他们的老板?”
“孙遗风,你以为我们只是偶然在同一所学校上班的么?我已经盯着你有两年了。”杜大姐像大多数女性那样潇洒的一甩头发,尽显妩媚。
孙遗风叹了口气:“怪不得这个老瞎子总是跟在屁股后头,原来都是你通风报的信儿,怎么就没想到呢。”
杜大姐扭过头来,对着佘天庭莞尔一笑:“你就是老白?果然是老谋深算,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噬嗑针,不过还是赶紧交出来吧,难道还要老娘亲自动手不成么?”
佘天庭闻言嘿嘿两声,上下打量着她轻佻的说道:“啧啧,还真看不出你是个什么尸,模样嘛就是个家庭妇女,不会就是关教授那个死去的情人吧?”
“不得胡言!”关教授胀红着脸怒斥道。
杜大姐根本不为所动,语气仍旧是不温不火:“佘教授,本心不忍毁了你千年的道行,所以才好言相劝,没想到你这般的不识抬举,那就休怪老娘不客气了。”
孙遗风和李林在华夏气功针灸学校当老师,杜大姐就近在咫尺的监视着他们,而自己却一直蒙在鼓里,这口怨气实在是憋得慌。
“喵呜。”孙遗风暴喝一声,挥舞着利爪猛扑上前,照着杜大姐的脸上便划,势要把她破相了才解恨。
杜大姐冷笑着从皮包里掏出一个毛线球甩向半空,同时双手各持一根毛线针,飞速的织了起来。
孙遗风凌空跃起的身子突然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似的,“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那只黄色的毛线球在他眼前飞速的旋转着,于是伸出利爪去抓,这是所有猫科动物的天性。
“唰唰唰”的两只前爪被无形的“线”给缠住了,越裹越紧,最后连两条腿也被羁绊,全都统统束缚住了,绑成了个大粽子。
“嘶嘶…”佘天庭见状不好,就地一滚现出蛇形快速游向杜大姐,同时昂起半截身子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她的脑袋咬去,既然他们都事先注射了血清,自己也无须使用毒涎制敌了。
杜大姐见蛇头袭到,手中光溜溜的毛衣针骤然暴出黄色的针芒,闪电般的刺向了佘天庭的双眼。白花蛇见事不妙“噗”的喷出一团粘稠的毒涎罩向对方,随即尾巴横扫过来。
杜大姐毕竟是女人,见不得污秽,连忙闪身躲避那团腥臭的口水,正好被蛇尾一下子缠了起来。佘天庭大喜随即耸动身体紧紧裹住她那丰满的躯体并奋力的勒紧,就如同饥渴难耐的嫖客一般。
柳十三和关教授一看不好,双双上前救援。
“咯咯咯咯…”一阵桀桀笑声过后,杜大姐站在了奈何桥上不屑的瞧着佘天庭。
佘天庭大惊失色,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缠住的不过是一尊砂人,身子一松随即便坍塌下去成为了一堆黄砂。
寥阳殿内的薛道禅亦是吃惊不小,口中轻轻说道:“竟然是只黄魔。”
“什么‘黄魔’?”有良紧张的盯着现场,此刻听薛道禅一说,这才回过神儿来。
“魔分七级,‘黄魔’属于第三级,这事儿可棘手了。”薛道禅神情沮丧的解释说道。
要不是今夜亲眼目睹,有良死也不会相信温文尔雅、热心助人的杜大姐,竟然会是一只魔。两三天前在学校见她的肤色蜡黄,原本以为是生病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那可能就是她的本来面目。可是以前为什么看上去是很正常呢?莫非是自己的阴眼视物能力提高了?
“黄魔”既然皮肤是黄色的,那么薛先生身上的血色红芒难道是红魔?
“红魔?”有良想入了迷,竟然脱口而出。
薛道禅冷峻的目光射向了有良,吓得他一哆嗦。
“不错,薛某正是‘赤魔’。”
尽管自己心里早有准备,知道他肯定是一只什么妖,但是如今薛道禅竟然是魔,一股寒气自心底里升起,有良不禁打了个冷战。
“你,你是第…几级?”他战战兢兢的问道。
“赤橙黄绿青蓝紫,第一级,算是最低等的了。”薛道禅苦笑道。
奈何桥上,杜大姐朝着半空里还在不停旋转的毛线球挥了下手,“嘭”的一声爆裂开来,变成了无数根黄色真气束铺天盖地的罩向了白花蛇。
佘天庭见事不妙急速游动着一头朝奈何桥下扎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后半截子蛇身转瞬间被真气束裹住硬生生的给拽了回来,落在地上的真气束又重新从土里钻出,将整个蛇身全部缠起随即固化,形成一个黄颜色的硬壳把佘天庭困在了里面动弹不得。
“老板,我们成功了。”关教授松了口气说道。
杜大姐“嗯”了声,走到佘天庭的面前柔声问道:“老白,现在可以告诉我噬嗑针在哪儿了吧?”
柳十三也捏着三棱银针过来,阴沉着脸耷拉眼皮随时准备下手。
佘天庭的脑袋已经恢复成人形,他把脖子一挺,嘴里嘿嘿冷笑着就是不说话。
“老娘可没那么多的耐心。”杜大姐拉下了脸示意柳十三动手,“就让他尝尝‘鬼门十三针’的滋味儿。”
柳十三摸出那个脏兮兮的小布包,插回三棱针取出一根毫针,现在是上刑的时候,要一步步的折磨他才能逼其吐口。
“嗖”的一下,银针准确无误的刺入佘天庭后颈正中凹槽处的督脉鬼枕穴上,并以手指逆时针捻动。
冷汗顺着佘天庭的脑门流下,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不吭声。
接着一针插在其面孔唇沟凹陷处的任脉鬼市穴上,然后手指不住的轻弹,此刻的佘天庭面孔肌肉扭曲,牙齿咯咯作响,显得异常的痛苦。
杜大姐见他依旧嘴硬,坚持不肯透露噬嗑针下落,于是使了个眼色。
柳十三明白,随即以长满老茧的脏手轻轻拽出那根粗大的三棱针,在佘天庭眼前晃动比划着,口中说道:“佘教授,鬼封这一针下去,你恐怕就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你就不可惜苦苦修来的道行么?”
佘天庭双目仰望着夜空,眼角缓缓渗出几滴泪水。
柳十三见其仍不说话,于是一只手捏住他的嘴巴,作势就要刺向他的舌根。
“且慢!”佘天庭终于开口了。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终于肯说了。”杜大姐冷笑道。
“现在几点钟了?”佘天庭突然问。
“几点又如何?你今日不交出噬嗑针是绝对捱不过去的。”杜大姐不屑的说道。
“亥时末了,子时不到我是不会说的。”他毅然决然道。
“那好,柳十三,就再等十五分钟,子时一到若是还不肯开口的话,你就随意动手吧。”杜大姐吩咐道。
“是,老板。”柳十三冷酷的微笑着。
夜色朦胧,天边飘来几片乌云,月亮若隐若现,鬼城内静谧至极,众人都默不作声,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佛像后面,有良悄悄的问道:“佘组长在等什么呢?”
薛道禅的目光默默的盯着殿外,没有吱声。
“相公,这个佘组长死有余辜,但他家里没有亲人么?应该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也好,当年嘉庆皇上处死和珅的时候,还准奴家入天牢见了一面呢。”可儿毕竟女儿家心软,口中叹息着幽幽说道。
“可儿,你这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毫不留情’,不可以妇人之仁。想当年,国民党反动派杀害革命志士的时候,又何尝让与家人见面了?有很多好同志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直到解放后,家里亲属才得到消息呢。”邢书记批评说道。
“可是相公说过的,有个周文雍公子和陈铁军小姐不是还举行了刑场上的婚礼么?”可儿迷惑不解的问。
“是啊,”邢书记皱了皱眉头,辩解说道,“但是并没有允许他俩同房呀。”
“子时已到,佘天庭,可以说了吧?”杜大姐抬腕瞥了一眼手表。
“哈哈哈…”佘天庭仰天长笑,“想要得到‘噬嗑针’,做梦去吧,一个属于妖的新时代就要来临了,等着瞧,你们这些尸鬼在尘世中的噩运即将出现。我佘天庭一人死不足惜,但我们妖的事业后继有人,我将含笑九泉。”
“好悲壮啊。”可儿紧张的拽着邢书记的手说。
“嗯,视死如归,颇有我们共产党员的革命气概。”邢书记也不得不赞叹道。
“你玩儿我呐?”杜大姐气得面色绯红,恼怒的一挥手。
柳十三再次捏开佘天庭的口腔,明晃晃的三棱银针缓缓刺向他的舌根…
“住手!”一个极阴冷的声音蓦地回响在夜空中。

第二卷 九魔一魇
☆、第五十四章 幼魇

淡淡的月光下,奈何桥上出现了一个穿花袄的女孩儿,扎着两根小辫,面无表情,冷峻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二丫!”寥阳殿内佛像后,有良禁不住的小声惊叫起来,被薛道禅一把捂住了嘴。
在场的杜大姐等人也都大吃了一惊,柳十三的阴眼反复打量着她,关教授也是呆怔在了那儿,唯有可儿高兴的奔上前去说道:“二丫,你还好吧,我们都可惦念着你呢。”
“可儿,快回来,有点不大对劲儿。”邢书记紧忙冲上两步拽住了她。
此刻,杜大姐面色遽变,吃惊的望着二丫,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哈哈哈,子时到,二丫终于恢复了真身,”佘天庭得意的大笑起来,“快,先来解除我身上的桎梏。”
二丫瞥了可儿和邢书记一眼,目光平淡,她默默的走下奈何桥至佘天庭身边,伸出手在黄色的真气硬壳上轻拍一掌,“哗啦”一声响,硬壳顿时碎成杂乱的破毛线头子散落了一地,佘天庭跃身而起,蛇形已然恢复人身。
“还有我呢。”孙遗风在一旁高声叫道。
二丫没有理睬他,阴沉着脸转向杜大姐,手指着佘天庭说道:“这个人我要带走,可以么?”
杜大姐面色极为难看,忽红忽黄,怨毒的眼光盯着二丫,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二丫,我可是孙家长辈,你的叔叔啊,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孙遗风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走吧,”见杜大姐不言语,二丫转身对佘天庭示意着离去,在经过孙遗风面前时怒斥道,“你作恶多端,杀了我爹和爷爷不说,还害死了有良哥,我不亲手宰了你就是因为你是孙家的长辈,好自为之去吧。”然后径自下山而去,佘天庭低着脑袋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瞧都没瞧孙遗风一眼。
寥阳殿内的有良急了,“腾”的站起身来就要追出去。
正当他张开嘴巴准备喊叫时,被薛道禅一指点中腰间穴道,身子定在了那里,喉咙咕噜两下却发不出声来,急得脸红脖子上青筋直暴。媚娘吓得身子发抖,眼睛望着薛道禅不敢动弹。
有良耳边依稀听到薛道禅冷冰冰的话语:“你的女朋友是一只魇。”
望着二丫旁若无人的离开,关教授和柳十三都大惑不解,邢书记拽着可儿也是纳闷至极,这二丫是怎么啦?如同中了邪一般。
只有杜大姐呆愣的站在那儿,许久都没有说话。
“唉,想不到又有新的魇重现尘世…”杜大姐茫然的眺望着夜空,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关教授和柳十三闻言大吃一惊,两人面面相觑,问杜大姐道:“老板,你说二丫是‘魇’?”
“不错,”杜大姐点点头,沉吟道,“这女孩身上现出七色光晕,你俩道行不够看不见,她现在还刚刚出道,日后光晕会逐渐消褪,到时候就与寻常人一样了。”
“相公,‘魇’是什么?”可儿悄声问道。
“什么‘魇’?都是民间的封建思想余毒,在当今的科学社会里,只有‘梦魇’是为医学界证实了的。”邢书记嗤之以鼻。
“相公,‘梦魇’武功很厉害么?”
“这要看病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有的人很轻,有的人则较重。”邢书记耐心的解释给她听。
“‘梦魇’是病呀?”可儿听罢瞠目结舌。
“当然是病喽,就是做噩梦,一会儿半会儿醒不过来。”
可儿“噗哧”一声乐了:“相公,你可真趣致。”
这时候,杜大姐突然高声说道:“寥阳殿里的朋友,戏瞧够可以出来了。”
薛道禅笑呵呵的从大殿内走出,月光下依旧是中山装笔挺,一尘不染,派头十足。
杜大姐端详着他,鼻子哼了声,说道:“你是和老白他们一伙儿的么?请教尊姓大名?”
薛道禅拱拱手,言语不卑不亢:“在下衡山薛道禅,与方才的蛇妖及小女孩儿素不相识,只是白天在城中游览未能尽兴,于是夜宿寥阳殿而已。未曾想撞上一出大戏,呵呵,算是眼福不浅啊。”
“这么说,你只是一名看客,不想参与到其中了?”
“此事与薛某无关。”
杜大姐点点头,转身走到手脚被缚的孙遗风面前,说道:“孙遗风,你已经被老白抛弃了,若是想活命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回老娘的话,不然的话…”
“我说,我说,只要知道的都告诉你。”孙遗风连连点头,他知道大势已去小命难保。
“说吧,二丫究竟是何来历?”杜大姐脸若冰霜,负手而立。
“她是河南驻马店人士…”孙遗风开始招认。
“胡说,”柳十三诧异的打断他的话,“二丫不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人么?又是你的侄女儿,怎么会是河南人?”
孙遗风赶紧解释说:“原先我也不知道,是这次老白告诉才明白的。”
“让他说下去,别插嘴。”杜大姐皱了皱眉头。
接下来,孙遗风讲述了发生在十四年前的往事…
一九七五年八月,河南驻马店连降三天暴雨,板桥水库溃坝,接连六十多个水库相继垮塌,洪水一夜之间便溺死周边数县24万人和百万头牲畜,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尸体。烈日炎炎,黑压压的苍蝇铺天盖地,空气中充满了腐尸的恶臭,一个五十多岁的学者在废墟和尸体中寻觅着什么,最后终于听见了垮塌的屋子下传来了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学者面露喜色,急忙推开压在上面的残垣断壁,发现了一具大肚子农妇的尸体,那哭声正是从女尸高高隆起的肚子里面传出来的。他急忙掏出水果刀,轻轻的划破已有些肿胀腐败的肚皮,从腹腔中拽出子宫,然后割开内膜放出羊水,从中轻轻捧出一个足月即将出生的女婴。他在切断脐带时保留了一截连在婴儿的身上,创口涂上消毒粉包扎好,然后将其裹在怀里匆匆离去。这个孩子就是二丫,而那个学者不是别人,正是佘天庭。
孙遗风讲到这里,众人都愕然了,四周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可是这和孙家婆娘的女婴有什么关系?”关教授提出了疑问。
“老白火速的前往陕西耀县孙家源,因为探子得到的情报消息说孙大丫正好是这几天就要临盆。当其赶到孙家后已经是夜里亥时了,他迷倒了屋内的孕妇,将怀中女婴的脐带连接在孙大丫的肚脐神阙穴上,然后催动内力。子时末,婴儿的元气便一分不少的全都注入到了孙家胎儿的体内,老白将死婴带走弃之荒郊。第二天清晨,孙家婆娘便提前分娩了,新出生的孩子就是二丫。”
这一段讲述真是骇人听闻,可儿紧张的死死拽着邢书记的胳膊,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杜大姐听罢沉吟良久,关教授和柳十三也都默不作声。
孙遗风述说的二丫身世,都被寥阳殿内的有良听得真切,脑子里顿时一片混乱,怎么会这样,那她到底还是不是二丫了?
“荒唐,实在是荒唐,一个溺死的孕妇胎儿尚未分娩,也未接触到空气压力,肺叶根本就没有开合,怎么可能在母亲肚子里哭闹呢?再说,一个婴儿通过脐带连接就能输送元气,随后自身就死亡了,这完全是不负责任的天方夜谭,这要是让政府和有关专家们知道,岂不笑掉大牙么?”邢书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愤怒的反驳说。
“我讲的可都是实话啊。”孙遗风急切的申辩道。
“薛某倒是相信,”薛道禅清了清喉咙,向众人解释说,“肚脐,又名神阙,是人体最神秘的任脉穴位,与督脉的命门穴前后相连,阴阳和合,是生命的能源之所在。古时候的修行者称此二穴为‘水火之宫’,神阙穴是先天真息在人体内的唯一隐藏之地,而脐带则是其通道。尽管成年人的肚脐已经封闭,但若用手指还是能扒开的,所以通过内力撞击理论上完全可以打通。佘天庭在女婴的督脉命门穴催动内力,迫使其先天真元循任脉神阙穴沿脐带涌入孕妇体内,替换胎儿的真息,这种操作方法完全可行,是能够进行转换的民间自古以来就有‘过胎’之说,这并非迷信,而是客观真实存在。”
“你说得神乎其神,在现代解剖学中,根本找不到什么任啊督啊的什么脉…”邢书记准备用当代西医学知识来反击。
杜大姐一摆手阻止了他俩继续斗嘴,转过来继续追问孙遗风:“你们一直在监视着孙家?”
“是老白他们,我不过是前几年才加入的,铜川医院孙遗风突然病故,因此便作为了宿主。老白给我的任务是监视孙二丫在李家沟养父家里的情况,同时摸清孙家祖上遗留下来的药王墓线索,但对她的真实来历却一直蒙在鼓里而不知情,直到这次老白来才晓得。”
“二丫本人是什么时候得知自己身世的?”
“从神女峰下来后。”
“老白的上司是谁?”杜大姐刨根问底。
孙遗风摇摇头:“他从来都没透露过,我们也不敢打听。”
“最后问你一次,噬嗑针在哪儿?”
“已经交到了二丫手里。”
“秦岭黑狸猫妖,留着你也是个祸害,柳十三,结果了牠。”杜大姐听完这所有的一切,随即冷酷的吩咐说。
柳十三嘿嘿应道,手持三棱针上前。
“你不是承诺坦白了就放我一马么?怎么说话不算数?”孙遗风愤怒的叫道。
“笑话,跟妖之间还讲什么诚信,动手吧。”杜大姐不屑的摆下手。
“且慢。”薛道禅微微一笑道。

☆、第五十五章 复仇

“怎么,你不想当旁观的看客了?”杜大姐面色冷峻的盯着他。
“薛某自然还是看客,但旁观者也是可以发表自己的见解吧?”
“哼,你到底想说什么?”杜大姐冷冰冰的说道。
薛道禅清了清喉咙:“薛某自从出道以来只对中国历史文化感兴趣,并无意卷入江湖恩怨,这些年来熟读四库全书,钻研了释儒道家所有的典籍,有颇深的感触。如今只想阐述两点,一是尸妖之间的争斗已经延续了几千年,自79年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以来,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尘世够大,其实完全可以容纳下人、妖、尸三者的生存和繁衍,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而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到头来的结果则必然是两败俱伤。如今妖道中又出现了二丫这只新魇,一场血腥杀戮迫在眉睫,何不抛弃冷战思维而设法握手言和呢?搁置争议,和平共处,共同发展,这才是双方共赢的必由之路,这是总结诸多历史上的经验教训才得出来的结论。”
“你书读得太多脑子进水了吧?”杜大姐嗤之以鼻讥讽道。
薛道禅没有理会,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孙遗风,这只被遗弃的秦岭猫妖,牠向你坦诚交代了二丫的身世之谜,等于是其背叛了妖道。此刻,你们即便杀了牠,妖道反而会感谢为其除掉了一个叛徒,省得他们亲自动手,这样一来,便起到了警示变节者的最后悲催下场,以后还会有妖愿意前来投诚么?以薛某的看法,索性干脆不如释放牠,既显示了尸道的仁慈与既往不咎,又可以起到分化瓦解对方的效果,孰重孰轻,我相信杜大姐自会权衡。”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无懈可击,杜大姐闻言亦是沉默不语,反复思量之下,最后开口说道:“薛道友此话有理,姑且就放他一马,孙遗风,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老板,不可纵虎归山,此人性情反复多变实属奸诈之徒,还是趁早除掉的好。”柳十三赶紧说道。
“不必多说了,”杜大姐摆了下手,转身对薛道禅告辞,“薛先生有张仪苏秦之才,但愿以后我们不要成为对手才好,孙遗风就算是个人情,交由你处置好了。”
望着杜大姐、关教授和柳十三的背影,薛道禅松了口气,仰望星空,踌躇满志。
此时,可儿拉着邢书记的手,难过的说道:“二丫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若是有良泉下有知,该有多悲伤啊。”
“泉下怎么会有知?这都是封建迷信的蛊惑宣传,人死就是死了,然后腐烂分解肥沃田地土壤重新回归自然,这就是辩证唯物主义。”邢书记安慰她道。
“可是爹爹的尸体被官衙拿走了,还要制成什么标本供人参观,他老人家死后不能入土为安,可儿心何以堪?”
“其实受到万人瞻仰也是不错的嘛,就像伟人毛主席一样,还不是已经躺在纪念堂里十多年了。”邢书记自语道。
“不行,可儿要去京城盗回爹爹的遗体,然后送回老家入土为安。”可儿坚决的说道。
“也好,我身为县委书记,好歹也算是国家干部,怎能让岳父赤裸着身子被人指指点点呢?简直颜面无光,走,咱们这就去京城。”
“奴家多谢相公成全,今生今世都感激不尽。”可儿热泪盈眶的呜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