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睡在底铺,将媚娘撂在床上,她和有良苦惯了,倒是满不在乎。
黎明前,媚娘早早的醒了,从床上跳下来伸了伸懒腰,感觉到有些饿了,于是一瘸一拐的出了舱房出门找吃的,顺着飘过来的气味儿一路寻到了餐厅。此刻厨房内的几名厨师已经开始准备做早餐,工作台上摆着有几条洗好待烹调的鲜鱼,媚娘见状大喜,悄悄的窜上台面抱起一条四五斤重的胖头鱼扭头就跑。
“呜噜…”桌子下突然钻出一条凶恶的大狼狗,个头大过媚娘数倍,不由分说的张开血盆大口咬下。
媚娘勃然大怒,放下胖头鱼身子一弓嘴里发出警告的“嗤嗤”声,吐沫星子喷了狼狗一脸。
正在熬粥的厨师听见动静抬眼看到了偷鱼的媚娘,高声叫道:“幺娃,咬死牠!”
黑背大狼狗听见主人的吆喝,更加肆无忌惮了,狂吼两声扑下。媚娘身子灵活的躲过对方的一击,伸出锋利的爪子闪电般的在狼狗脖颈处急速划过,竟然切开厚厚的皮毛,瞬间割断了牠的颈动脉。
“嗷…”黑背大狼狗凄惨的哀嚎了一声摔倒在地,浑身抽搐了几下便死去了。
媚娘哼了一声,抱起大鱼一瘸一拐的扬长而去。
厨师们惊呆了,一只三条腿的老猫竟然举手之间便杀了狼狗“幺娃”,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他们手持棍棒悄悄的跟在了后面,看到牠抱着鱼悠闲自得的进了四等舱。
“起来!这是谁的猫竟然跑到厨房偷鱼,还杀了船上的狼狗。”一个满脸横肉的大厨叫喊道,声音传遍了整个四等船舱。
二丫被惊醒了,揉了揉眼睛说:“怎么啦?这是我的猫。”
“你看看,这个小偷,这回抓了现行,你要赔偿我们的损失。”厨师们嚷嚷道。
“小姑娘,你家大人呢?”那厨师叫道。
有良从上铺跳下来:“有话跟俺说。”
“怎么是个毛头小子?”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邢书记慢条斯理开口了,“我就是他们的长辈。”
“那好,就跟说事儿,你们的猫到餐厅厨房里不但偷鱼,还杀死了幺娃,这一定得赔偿才行。”大厨气急败坏的叫道。
舱房内的其他旅客也都醒了,闻言大惑不解。
“幺娃?出人命了么?”上铺有人抬头诧异的问道。
“一只猫怎可能杀人?简直是胡说八道。”下铺的人嗤之以鼻。
“不是人命,是狗命。”大厨涨红了脸分辨着。
这话一出引起哄堂大笑,连隔壁几间舱房的旅客都围过来看热闹了。
一名厨师拖来浑身血渍的黑背狼狗尸体“噗通”一声扔在了地上,说:“瞧,这就是幺娃。”
“开玩笑吧,狗可是猫的天敌,根本没可能的。”走廊里有人说道。
可儿嫣然一笑,嘤嘤说道:“相公,此人粗鲁之极,公然对你大呼小叫,依奴家看还不如报官,让衙门去处置。”
她的话惹毛了大厨,怒气冲冲说:“你们理亏不说,竟然还发嗲调侃人,现在跟我去见船上乘警。”
“怎么回事?我是江渝4号轮乘警。”这时一名穿警察制服的人闻讯赶来,目光眼里的扫视一周,严肃的问道。
可儿悄悄问道:“相公,他是官府的衙役么?”
邢书记点点头小声道:“是最小的衙役,原来我手下有几百号这样的人呢。”
听完了大厨的叙述,乘警说道:“虽然是猫作案,但宠物主人负有监管责任,赔偿是理所应当的。”
此刻媚娘躲在床铺底下,兀自抱着胖头鱼啃食着,根本不予理会。
“要赔偿鱼和狼狗,合计一千元人民币。”这是厨师们最终商定的价格。
“小同志,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偷了一条鱼该算多少钱我们认了,但赔偿狼狗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大家都知道,柔弱的猫怎么会杀死凶狠的狼狗呢?毛主席反复告诫我们凡事要‘应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方法,对周围环境做系统的周密的调查和研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邢书记摇头晃脑的侃侃而谈,脖颈处“咯咯”响了两声,差点伸出了儒头蛮的长脖子。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就这么处理了,赶紧赔钱了事儿。”乘警不耐烦的说道。
邢书记脖子一挺:“我们没有这么多钱。”
“是啊,明摆着敲竹杠嘛?”旁边看热闹的人起哄了。
这时,一个身穿奶白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挤进来,目光望着邢书记惊讶的说道:“你们不是昨晚在朝天门码头火锅店的几位么?我还记得有一只挺通人性的大猫呢。”
邢书记也认出来了:“是啊,这么巧啊。”
“不就是一千块钱么?小意思,我付了。”包先生随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点出十张刚发行不久的崭新百元大钞交给大厨。
厨师们欣喜的拎着幺娃尸体回厨房剥皮开膛炖狗肉去了。
“没事都散了吧。”乘警驱散了人群。
“同志,素不相识让您破费真是不好意思,请问贵姓啊?”邢书记客气的问道。
“敝姓包,中国儒家功传承人,与青城山常道观葛道长前去巫山考察。”包先生答道。
“我是邢书记,这是可儿,还有二丫和有良。”
“书记?您是…”包先生一愣。
“哦,曾经的县委书记,一个产粮大县。”邢书记自豪的说道。
“邢书记,你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旅游么?”包先生目光扫过几个人。
“不错,我们打算游览一下巫山。”
“太好了,”包先生热情的说道,“我们正好可以一路同行,邢书记,您是领导,包某愿意为您做一次义务导游。”
俗话说:“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面对刚刚为自己付了千元巨款的包先生,邢书记真的还不好意思拒绝。
“你认识京城的乔老爷么?”有良在一旁突然问道。
包先生诧异的盯着有良:“你知道乔老爷?”
“儒家功的乔老爷,以前曾经见过。”
“他是我们中华儒家功法的创始人,德高望重,功力高深莫测,可惜据说死在了国外。”包先生惋惜的说道。
有良脑海里回忆起乔老爷在缅甸大金塔福禄宫内发疯吃起自己肠子的情景,后来听说被客家嬷嬷一掌给拍死了。
不过自己没必要说这些,初次相识就肯替人付这么一大笔钱,他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对,要是师父柳十三在,他江湖经验老道会看出问题的。
此刻媚娘已经基本吃光了那条胖头鱼,把整根鱼刺踢到角落里,打了个饱嗝从铺底下钻出爬上床,闭目养起神儿来。
有良不明白二丫为什么要收留这只参与杀害未渡住持和她爷爷的老母猫,要是自己的话,绝不会让媚娘多活一天,他曾经力劝二丫,但她总是不忍心。唉,女人的心思,男人永远琢磨不透,就像妮子。
这时候,一身灰布道袍的葛道长走进了舱房,包先生为邢书记作了介绍。
“巫山与大巴山相连,整座山脉如同一个‘巫’字,故而得名。长江穿山而过形成三峡,风景秀丽,是应该去游览一番。”葛道长介绍说。
“‘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主席诗词气势何等的豪迈,岂能不令人无限向往。”邢书记说道。
葛道长微微一笑:“战国宋玉《高唐赋》序写道,‘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其实此地自古以来最有名就是这句‘巫山云雨’了,以至于后世用来形容男女幽会。”
有良和二丫都没学过文言文,听了个稀里糊涂。
只有可儿会意的咯咯笑道:“这位道长说得太好了,相公好比那楚襄王,奴家自然就是神女瑶姬,你我在巫山之上行‘巫山云雨’是何等的应景啊。你说的那个什么鬼诗词‘截断巫山云雨’,半途而废,大煞风景不说,还容易得‘回马疯’呢。”

☆、第三十章 巫山县

“哈哈哈,”包先生大笑起来,“这位姑娘坦荡直白,当今社会实属少见,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神女赋》中说,‘欢情未接,将辞而去’,楚襄王在梦中的求爱遭到了神女的拒绝,以至于他‘惆怅垂涕,求之至曙’,伤感失意泪流不止,苦苦等待到天明。所以楚襄王充其量也只是梦中相会空欢喜一场而已。”
可儿嫣然一笑,含情脉脉的望着邢书记,嘤嘤说道:“奴家与相公可并非是在梦中,此番‘巫山云雨’是断然少不了的。”
葛道长在一旁只是微微冷笑。
“果真有巫山神女么?”二丫自言自语道。
“相传炎帝的女儿瑶姬,未嫁而卒,葬于巫山南坡,魂魄化作瑶草,花色嫩黄叶子双生,果实似菟丝,女人服食瑶草果会变得明艳漂亮。她在巫山之巅昼吸日精,夜纳月华,千年后终修炼成巫山神女。据说巫山之上,有丁香筇竹和老猿处便是瑶姬的居所。”包先生解释道。
“老猿…”二丫若有所思。
“这只是传说,从未有人见过,”包先生又转脸试探的问道,“邢书记,你们前来巫山游览,可有事先的路线安排和打算?”
“目前还没有。”邢书记回答。
“你们休息吧,多有打扰。”包先生客气的说道,与葛道长起身离去。
“那个叫可儿的姑娘言谈举止甚是怪异,邪气外露,好象是被附体了。”包先生站在客轮船尾,望着江面翻滚的水花沉思说道。
一群白色的水鸟追逐着江中倾泻的厨余垃圾等杂物,寻找可吃的东西,不时的发出惊喜的鸣叫声。
葛道长眉头紧锁:“这伙人来历不明,尤其是那只三条腿的老猫竟然杀死了体型庞大的狼狗,处处透着诡异,包先生,我们行事不可操之过急,以逸待劳为好。”
“是啊,目前还不清楚他们在巫山是否还有什么同伙儿呢。”包先生点头称是。
他俩面朝着浩瀚的江水交谈着,并没有留意到身后甲板角落阴影里,媚娘正躲在那里竖起耳朵偷听。
江面风大,两人说完话便回房去了,媚娘也沿着甲板溜回到到自己的舱房,跳上床铺躺在二丫身旁打起了瞌睡。
有良在上铺心神不宁,二丫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儿,从她不计前嫌的收留媚娘就知道心有多软了。邢书记更是满嘴的大道理,江湖经验比起柳十三和孙遗风差了不是一点点,可儿就知道儿女情长,还活在两百年前的清朝。
寻找药王墓取到噬嗑针,医好自己的双手经络事关紧要,必须要自己拿主意了,他们几个虽是好人,但指望不上。此次又突然冒出来个包先生和葛道长,他俩也都是江湖中人,不可不防,看来八仙庵测字老先生说得不错,此行必然不顺利,危机重重。
江渝4号轮徐徐停泊在了巫山码头,邢书记一行人下了船,包先生殷勤的替大家叫了车,直接来到县城“朝云大酒店”。
这家酒店是巫山县最高档的,大堂正中悬挂着一幅李白的七绝《巫山枕障》,邢书记立足吟道:“巫山枕障画高丘,白帝城边树色秋。朝云夜入无行处,巴水横天更不流。”
“这家酒店就是取名诗中‘朝云’二字,也是巫山十二峰之一。”包先生介绍说。
“嗯,包先生对此地很熟悉嘛。”邢书记说道。
“我经常来这里研究巫文化,与儒家功法相互融汇贯通提升功力,这次是特意请葛道长下山一同揣摩的。”包先生一面说着来到前台付钱开了三个标间。
他似乎非常善解人意,将邢书记和可儿安排在了一个房间,有良与二丫住一间,并要设晚宴招待他们。
屋里有卫生间而且还能洗热水澡,雪白的床单一尘不染,二丫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屋子,很是开心。
不过有良的心中越来越觉得这两人可疑,人家不但出钱赔偿狼狗,而且还替他们订酒店,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呢?大家只不过是旅途中偶遇,萍水相逢而已呀。
房间里,有良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二丫。
二丫也猜不透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遇上好人了?
“喵呜。”媚娘恶狠狠的叫了一下,警告二丫。
包先生和葛道长对当地很熟悉,下午主动带着大家去县城景点游览,二丫推说身子不适留在了房间内。
“你生病了么?”有良关切的问她。
二丫脸一红,扭捏道:“人家女孩子的事儿,别问了。”
有良迷惑不解,不知二丫到底哪里不舒服。
可儿在旁边捅了有良一下,附耳悄声说:“你这个傻小子,真的啥都不知道,人家‘来事儿’啦。”
“什么事儿?”有良更是疑窦重重。
可儿“咯咯”笑了起来,拽过他一边压低声音解释说:“女孩子每个月都要来红的,明白了吧?”
有良仍是懵懵懂懂,反正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就是了。
大家出了旅社,在巫山县城各景点转悠了一下午才疲惫的返回到了酒店。
有良关切的询问身体情况,二丫脸一红没吱声。
巫山多雾霭,水汽充足,黄昏时,天空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夜未停歇。次日清晨乌云密布雨势渐大,大家只好待在酒店里,这样的天气是根本无法攀山的。
汉中紫柏山张良庙,孙遗风与李林登上石阶,两人顾不上欣赏风景古迹,嗅着媚娘的气味儿径直来到了大殿后面的峰顶。
“媚娘去了下面那片林子。”孙遗风的鼻子翕动着,手一指后山树林。
李林疑惑道:“他们看似来游玩的,怎么竟往偏僻的地方钻呢?”
“还是跟上去瞧瞧。”孙遗风说着,两人蹑手蹑脚的摸进了树林里。
此刻躲在山崖背后的柳十三暗暗叫苦,这孙遗风的嗅觉竟然如此灵敏,能够追踪到二丫等人的去向,自己上次是在黑暗中偷袭得手,这回大白天里可就难了,无奈只有跟在他俩后面伺机行事了。
孙遗风没费多少时间便找到了那个隐秘的山洞口,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和李林钻了进去。两人都是猫妖,夜视能力极佳,因此穿行在漆黑的溶洞内如履平地,没想到地下曲折似迷宫,直到数个时辰后才走出了另一洞口,此刻天色已晚,夜幕降临了。
媚娘的气味儿在公路上失去了踪迹,估计一定是乘车走了。
“他们不太可能向北返回李家沟,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隐秘的道路潜逃,必然有所图谋,我们向南追。”孙遗风分析道。
“大哥说的有理,这次真的有可能要去药王墓了。”李林表示赞同。
两人站在路边挥手拦车,最后终于有辆卡车停了下来,载着他俩一路南下到了勉县。孙遗风先去车站搜寻,在火车站前又重新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儿,原来二丫他们是乘坐火车离开的。
查了下列车时刻表,勉县是个小站,一般的旅客列车都不停,只有半个多小时前,有辆驶往重庆的慢车曾经停靠过。
“他们会直接去重庆还是中途下车呢?”李林疑问道。
孙遗风去售票处打听,女售票员回忆不久前确实有四个人买了去重庆的硬座火车票。
“你怎会记得这么清楚?”孙遗风问。
女售票员笑了:“那女孩带着一只大黑猫,真的好胖啊。”
“下一趟开往重庆的客车什么时间?”孙遗风问。
“今天没有了。”
孙遗风一听着急了,看样子是追不上他们了。
他到车站内的电话亭,拨打了省城的电话。
“他们乘火车去了重庆,我们没能赶得上。”孙遗风沮丧的说道。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吩咐道:“你们也赶去重庆吧,在那儿等我的消息。”
“是,老白。”孙遗风放下听筒,买了两张次日去重庆的卧铺车票,然后到站前旅社开了房间住下。
他俩离开后不久,一个邋遢的老瞎子也走进了电话亭,拨通了京城的电话。
“老板,二丫等人不知何故去了重庆,孙遗风和李林追踪到了汉中,现在勉县站前旅社,等候着明日的火车也要赶过去。”
“关教授怎么样了?”
“在李家沟疗伤。”
“你自己去吧,跟住孙遗风找到二丫。”老板挂断了电话。
老瞎子柳十三也去买了张重庆的硬座车票,然后走出了售票厅。
次日,他们都登上了开往重庆的列车。
重庆菜园坝火车站,老瞎子尾随着孙遗风二人走出了月台。
孙遗风鼻子费劲儿的嗅了老半天,时间久了,媚娘的气味消散殆尽,他们在这座数百万人口的山城已然失去了踪迹。
无奈只有按照老白的指示先住下,然后给其挂了电话,安心守在旅社里等候进一步的指示。
而老瞎子在暗中不离不弃的监视着。
两日后的黄昏,孙遗风终于等到了老白的电话。
“他们现在巫山县,住在县城里的‘朝云大酒店’,这回可不要跟丢了,我会即刻赶来。”老白吩咐道。
孙遗风和李林赶紧结帐,走出旅社匆匆赶往朝天门码头。
老瞎子不紧不慢的尾随在后面。

☆、第三十一章 神女峰

一连数日阴雨连绵,酒店大堂经理告诉说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前去巫山景区游览,山陡路滑很容易出事儿。
包先生和葛道长每天都过来聊天喝茶,天南地北的胡吹一气儿,邢书记毕竟当过领导,阶级斗争那根弦儿绷得很紧,无论他俩怎么试探,始终没有透露出来巫山的真实目的。
房间里,二丫和有良心急如焚,巴不得早点找到那座名叫“祝迎尸”的山洞,不过心中依旧忐忑,测字先生的话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此行危机重重,而且还会死人,到底这话有没有谱儿呢。
“喵呜。”媚娘突然间警觉起来。
“怎么啦?媚娘。”二丫诧异的问道。
媚娘纵身跃上窗台,透过窗帘缝隙向外瞄了一眼,嘴里“呜噜呜噜”的直叫。
有良走过去往楼下望去,心中猛然一凛,嘴里轻声说:“孙遗风来了!”
街上,孙遗风和李林站在酒店对面的马路上,正在向楼上张望着…
怎么还是没甩掉他们?有良隐身在窗帘后注意观察,最后终于看见了大街的拐角处,地上坐着一个不起眼儿的老乞丐,没错,那人正是柳十三。
“二丫,我们已经被盯上了。”有良沮丧的说。
“嗯,那今晚就偷偷上山,”二丫咬咬牙道,“你悄悄通知一下邢书记就行了。”
是夜,雨停了,天空仍旧阴沉沉的,不过云层淡薄了不少,时而依稀透出些许微弱的月光。
房内,邢书记在便笺纸上匆匆写下几行字。
“相公,你在做什么?”可儿收拾停当,今晚要偷偷溜出酒店夜探巫山。
“包先生对咱们礼遇有加,总不能不辞而别啊,给他们写张便条。”邢书记面现愧意的说道,将纸条压在茶几上。
子时到了,两人轻轻推开房门,恰巧碰上二丫背着竹篓和有良,大家蹑手蹑脚的下楼走出了酒店。
街上不见行人,空气湿润清新,沁人肺腑,有良根据游览图上的标识,带领众人出城直奔神女峰而去。
巫山山脉是由亿万年前海底礁石和第四纪冰川演化而来的,奇峰怪岩比比皆是,在黝黑的夜里显得狰狞可怖。大家手拉着手,沿着崎岖泥泞的山路攀行,就快要揭开药王墓之谜了,心情都很是兴奋。
朝云大酒店对面的小旅社,孙遗风和李林轮流坐在窗前监视,老白说了,现在已到紧要关头绝不可有半点松懈,况且他本人都要亲自赶来。此刻轮到李林的班,他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强打起精神盯着酒店大门。
“大哥,他们出来了。”李林突然叫道。
熟睡之中的孙遗风猛地一个激灵儿,连忙翻身下床俯身至窗前,果然看到有良他们四个人正悄悄的溜出大门,朝着巫山方向去了。
“赶紧跟上。”孙遗风说道,行装早都准备好拎着便出门了,反正小旅社住宿费一日一付也不必耽误时间去结帐。
他俩匆匆走出旅社,朝着巫山的方向跟了过去。
街角旮旯里,蜷缩在门廊下面的老乞丐缓缓站起身来,跨上破旧的背囊,也蹒跚着尾随其后。
黎明时分,东方地平线上现出了鱼肚白,风淡云清,天气终于转晴了。由于连续多日的阴雨,此刻青翠的山峦间雾气蒸腾,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一般。
“瞧,那大概就是神女峰了。”有良手里拿着游览图,指向云雾之中的一座奇俏的山峰。
遥望峰顶有少女人形石柱亭亭玉立于青峰云霞之中,烟霭缭绕,如披一层薄薄的轻纱,尤显脉脉含情,妩媚动人。
“好美啊,”可儿由衷的赞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可儿常闻此千古名句,今人得见真容别有一番感慨啊。”
“真是小资产阶级情调。”邢书记颇不以为然。
几个人兴致勃勃的继续朝峰顶进发,裤腿都被野草上的露水打湿了,谁都没有留意到身后远远尾随着的孙遗风等人,只有二丫身后背篓里的媚娘显得焦躁不安。
前面荒草丛中露出一大片残垣断壁,游览图上注明的是唐代古庙的遗址,几只小松鼠在其间觅食,见到生人也不惧怕,仍旧自顾翻捡着枯枝树叶。
大家走了大半夜都已经累了,于是坐下来歇息。
“二丫,药王墓就在神女峰上面么?”邢书记喘息着问道。
“那些僧人…”二丫精神恍惚目光迷离的陷入沉思之中,所问非所答。
“那些僧人怎么了?”有良问。
“死了。”
“死了?”
“嗯,我看见他们身上燃起熊熊火焰,微笑着化为了灰烬。”二丫嘴里喃喃说。
“还微笑着?”有良疑惑道。
“1300年了,他们终于完成了使命…”二丫打了个哈欠,突然清醒了,诧异道,“刚才好像做了个梦,我睡着了么?”
“可能吧。”有良回答。
“我们走吧。”她站起身来,率先朝着神女峰顶攀去。
不多时,前面出现一尊巨大的怪石,如同老猿的头一般,甚至看得出来五官,上面稀疏的生长着几簇杂草,像头发似的。
“天地造化,鬼斧神工,祖国的山河真的是壮美啊。”邢书记大声赞叹着。
转过“老猿头”,荒草丛中蓦地出现了一个破败的山洞,四周长满了清脆的筇竹,岩石崩塌脱落,已经淹埋住了一半的入口,像是一处被废弃的采矿坑洞。
二丫紧跑几步,口中惊喜的叫喊道:“就是这里了。”
有良的目光停留在洞口的上方,尽管年代久远,但仔细辨认下,心中不免一阵激动,他看出岩石上雕刻着的三个隶书字正是“祝迎尸”。
大家站在洞口往里看,里面漆黑一片不知有多深,阴风阵阵,连皮肤都感觉到麻酥酥的。
“我们进去吧。”二丫带头走入了山洞。
洞内是一条狭长的巷道,伸手不见五指,凉风习习,大家小心翼翼的跟着二丫前行。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前面豁然开朗,又是一宽敞的石厅,比起辋川的那个大了数倍不止,一缕暗淡的光线透过石厅顶上的岩石裂隙散射下来,朦朦胧胧勉强可以视物。
地面上矗立着九尊高大的石人,分别站立在石厅不同的角落,造型古朴,衣着与巫盼相似,看来也是远古时期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