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板。”关教授放下电话。
西厢房内,柳十三正在盘问有良和二丫。
“壁画上只有山水以及小船和几个僧人。”有良回答。
“能看出是哪里吗?比如有没有独特的地标或者文字等等。”柳十三不舍的追问着。
“没有。”有良断然说道。
柳十三脑袋转向了二丫,干瘪眼皮内的那只阴眼死死的盯着她:“你当真记不得那壁画么?”
二丫怀抱着媚娘点点头,表示没印象。
整个一天里,大家都待在家中,关教授独自关门运功疗伤,邢书记和可儿在屋里说着悄悄话。
“师父,什么是‘斗尸’?”有良问。
柳十三答道:“当人处于中阴身的时候,也就是在死后四十九天之内,若是机遇巧合就会产生尸变。据史书记载,自古中原总共出现过十八种,其中‘斗尸’因为死者怨力超强因此誉为‘尸变之首’。”
“可还是打不过孙遗风。”有良说。
“哼,老夫在暗处都瞧见了,关教授若不是为情所困,早就将孙遗风干掉了。”
“斗尸也会为情所困?”
“老夫猜想他定是经历过一次异常惨绝的生死之恋,因此才情诗不离口而中了道儿。”柳十三瞥了一眼媚娘。
“外面好热闹啊,让我们出去玩玩吧。”二丫恳求说。
“不行。”柳十三断然拒绝了,起身到卧室与关教授商量事情。
二丫找来纱布绷带和红药水,小心翼翼的替媚娘消毒尾巴根的创口,然后包扎起来,此刻的老母猫显得格外的温顺,不时的用嘴巴摩挲着她,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喵”声。
有良也赞同柳十三除掉媚娘,虽然未渡是死于孙遗风的偷袭,但牠也是帮凶,不过瞅着二丫喜爱的样子,也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脑海中反复回忆着浓雾中的壁画,他数过那上面总共有十二座山峰,分别位于江水的两岸。其中最高的那座山巅云雾缭绕,山洞口上面的题刻按理说应该是洞的名字,就像西游记小人书里“火云洞”或“盘丝洞”之类的,“祝迎尸”这个名字真是太奇怪了,根本就不像是山洞名。
“有良哥,你在想什么呢?”二丫抱着媚娘坐在了他的身旁。
“没想什么,在听院外面的吵闹声像是有座庙。”他回答说。
“我们可以偷偷去庙里逛一下。”二丫小声说。
有良看见卧室内柳十三正和关教授商量事儿没有注意到他俩,于是点点头:“别出声。”
两人蹑手蹑脚打开了院门,有良在前,二丫抱着媚娘在后悄悄溜了出去。
八仙庵是西安城最有名气的道教观院,位于东关长乐坊内,相传为唐时吕洞宾早期遇到汉钟离“一枕黄粱”点破千秋迷梦而感悟成道之所,供奉着八仙,自古以来香火鼎盛。
两人溜达着走进了山门,八仙庵内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原来今天是农历十五的庙会,怪不得这么热闹。
吕祖殿前,沿墙根坐着一溜儿测字算命的先生,地上铺着白布,上面写着“铁板神算”以及“梅花易数”之类的字句,大都是自吹自擂,上前问津的人并不多。
有良一路走过,最后在测字摊前止住了脚步,摊主是一个面色蜡黄的干瘪老头,眯着眼睛在打着瞌睡,布摊上写着“诸葛神算,吕祖测字”十分的打眼。
“先生,测字要写几个字?”有良问道。
老者蓦地睁开了眼睛,打量着了有良和二丫一下,然后捻了捻颌下胡须,说道:“一字即可。”
“三个字能测么?”
“无妨。”
有良四下里望了望,见无人注意,拾起地上的铅笔在簿上迅速写了几个字。
黄脸老者一眼瞥去,纸上写的是“祝迎尸”三个字。

☆、第二十七章 八仙庵

老者目光盯着有良问:“你是要测求学求财求工作呢,还是婚姻?”
“寻人。”有良想了想说道。
老者沉吟半晌,缓缓开口了:“‘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归’,这是《资治通鉴》中的解释,你要寻的是死人,对么?”
有良心下大骇,原本以为这测字算命老头能说出“祝迎尸”是什么意思就不错了,没想到竟如此厉害,单凭三个字就猜出自己的目的了。
他点点头,没有吭气儿。
“此人远在千里之外。”老者说。
“那是什么地方?”
“上古祭祀时,需要找人代替死者受祭,称作‘尸’,‘迎尸’就是迎接象征死者神灵而受祭的人。‘祝’则是祝由巫师,由祝由巫师迎接受祭祀之人,就叫‘祝迎尸’,你听明白了么?”老者解释说。
有良点点头,大致懂了。
“看看你写的这个错别字‘迎’,中间多了一撇,变成了‘卯’。”老者嘿嘿两声。
“俺重写。”有良尴尬说道。
“不,这正是天意,‘辶’说明寻人要走很多的路。《说文》中对‘卯’的解释,‘冒也,二月万物冒地而出,象开门之形,故二月为天门,凡卯之属皆从卯。’所以,必须是属兔之人二月出生或者是名字里含有‘二”才行,别人则是找寻不到的。”
“可俺是属鼠,72年的。”有良一听心里凉了半截。
二丫这时在一旁插话道:“我属兔,名字是二丫。”
可不是么,二丫完全符合要求,又是孙思邈的直系后人,自己只要同她在一起就可以寻找到药王墓了,有良心中顿时释然。
“千里之外,那究竟是哪儿?”他急迫的问道。
“那就再写个字吧。”老者说。
有良心中想着壁画中的山峰,随手写了个数字“12”。
“‘十二’为正午时分,地支午为离火,一加二等于三,先天八卦三数亦为离,方向南,此去正南方千里之外可寻。‘祝’为男巫,期间必多诡异之事,‘屍’者,尸下有死,恐怕还要出人命的,实在太过凶险啊。”老者摇了摇头叹息道。
“你说还要死人么?”有良心下一惊,默默的掏出五元钱撂在布摊上。
“别听他胡说八道,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封建迷信残渣泛起,故意耸人听闻骗取钱财,西安市的领导怎么也不管管,纯属工作失职啊。”身后突然有人说道。
有良回头一望,原来是邢书记同可儿,他俩也溜出来逛庙会了。
测字的老者赶紧收起钱,眯起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走,那边热闹。”可儿指着吵杂的人群说道,在关中地脐生活了多年,现在看到这么多各色各样的人显得格外兴奋。
“哼,要是在我们农安县,早就将这些糟粕一锅端的取缔了。”邢书记忿忿不平的嘟囔着。
孙遗风和李林天亮后狼狈的回到了城内的小旅社,虽然银针已经拔掉了,但经络还是受了些伤。
“有人竟然暗中使用鬼门十三针偷袭,功力看似不浅,咱们反正已经有了线索,没有必要与他们拼命而破坏了老白的长远大计。”孙遗风一屁股坐在床上恨恨说道。
“可是我们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啊。”李林提醒道。
孙遗风警觉的望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老白的深谋远虑岂是你我能想到的。”
“孙大哥,老白究竟是谁,可以透露一点么?”
孙遗风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李林再没敢多吭气,麝香猫比起秦岭黑狸猫功力自然差了不止一个层次,只有唯命是从。
孙遗风匆匆下楼,到旅社前台挂了个电话。
“我是孙遗风。”
“说。”
孙遗风压低声音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
“暗中有高人相助?”老白疑问道。
“不错,此人用鬼门十三针偷袭了我们,为了不影响您的长远大计,所以就先撤了回来,没有与他们硬拼。”
“做得好,”老白淡淡说道,“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你说那个斗尸是美院的教授?”
“是的。”
“去监视他的家,这次切记不要被发现。”
“是,老白。”孙遗风恭敬的答道。
“嗡…”那边电话挂断了。
孙遗风回到房间后,吩咐李林即刻去陕西美院调查关教授的家庭住址情况。
傍晚时分,李林回来了。
“关教授是鳏居,无儿无女,家住八仙庵旁一个单独的小院,据说此人性情古怪,从不与人交往,所以连个朋友都没有。”李林介绍说。
“这个好理解,一名斗尸自然要竭力隐藏自己的身份以防被认出,今晚我们就去他家那儿监视。”孙遗风吩咐道。
当晚,月色皎洁,两人来到了长乐坊八仙庵,此刻庙会早已散去,唯有几位道士还在连夜清理打扫着场地上丢弃的垃圾。
两人按照李林了解到的门牌号找到了关教授家的小院,里面都已熄灯睡觉了,月色清凉如水,四周静悄悄鸦雀无声。
孙遗风察看了下地形,没有合适的监视地点,于是指了下院墙外面的一株高大茂密的老槐树,两人相继灵活的攀援而上,坐在粗壮的树杈上居高临下的观望。
清风袭来,孙遗风的鼻子嗅了嗅,悄声说道:“原来媚娘也在这里。”
李林诧异道:“媚娘怎么会和他们搞到了一起?”
“可能是因为打伤了牠和杀了孩子们吧,这老娘们脾气酸的很,一定是对我恨之入骨。”孙遗风皱着眉头。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他们肯收留媚娘,就可以追踪牠的气味儿,不管到哪儿都甩不掉我们了。”
“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此刻屋内,有良静静的躺在床上,身边的柳十三和邢书记都已经睡熟,发出均匀的鼾声。
白天,八仙庵庙会里测字先生的话始终萦绕在耳边,说得神乎其神的,不过所讲须属兔和名字里有“二”的人却与二丫相符,绝对不应该只是巧合,看来有些术数还是挺准的,不像是柳十三信口胡诌。他在庙会上买了本地图册,私下里翻查了一下,向南千里也就是五百公里,便已经来到长江边上了。地图册上介绍说,这一带叫做巫山山脉,长江横穿期间,形成着名的三峡。其中北段河道曲折,两岸峭壁高耸谷深狭长,日照时短,湿气蒸郁不散成云致雾,古人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便是闻名于世的“巫山十二峰”了。
壁画中不也正是有十二座山峰的么?
有良心中断定,画中的地点应该就是巫山,有山洞的就是最高的那座神女峰。
迄今为止,邢书记与可儿都是值得信赖的人,关键是如何甩掉柳十三和关教授,他俩绝非是善良之辈,有良辗转反侧,始终想不出适当的理由来。
次日清晨,大家围在厨房端着饭碗吃早饭。
“我想回李家沟了。”二丫抱着媚娘突然说道。
“好呀,相公,我们一起去汉中瞧瞧吧。”可儿高兴的望着邢书记。
“嗯,可儿愿意去哪儿玩儿,我都陪着。”邢书记含情脉脉的答道。
有良心想,这样也好,到了汉中再转道去巫山也近了许多。
“不行,这样做太危险了,随时可能遇到孙遗风的。”关教授断然道。
“我就是想家。”二丫眼圈红红的坚持要走,每天闷在这个小院子里腻都腻死了。
“二丫,俺陪你回去。”有良坚决的说道。
柳十三的目光瞥向了关教授。
关教授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卧室,拨通了京城电话,说明了情况。
“你们一路同行去汉中,记住,孙二丫是寻找药王墓的唯一线索,千万别出纰漏。”听筒里传来严厉的话语。
“是,老板,”关教授撂下电话出来对大家说道,“那好吧,我们一同随二丫前往汉中。”
众人收拾下行装,媚娘肥胖的身躯足有几十斤重,二丫找了个小竹篓背在身上,然后一起出门前往长途汽车站。
潜伏在老槐树上的孙遗风和李林默默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对方终于要有所行动了,反正可以追踪媚娘的气味儿,因此可以不必跟得太紧。
长途汽车一路颠簸着南行,望着窗外一望无际金黄色的油菜花,二丫急切盼望着回到自己的家,可惜爷爷已经不在了,只剩下自己孤苦伶仃,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
关教授胸前的创口虽然已经愈合,但元气损伤过大,说起话来有些接不上气儿:“二丫,回到李家沟后,我还要为你催眠,看看能否再回忆出一些壁画上的东西。”
二丫没吭声,目光默默的望着窗外无垠的田野。
黄昏时,李家沟终于到了,一行人走进了小山村。
邻家大婶首先看见了二丫,急忙上前嘘寒问暖,责怪她没打招呼就出门了,又瞧见来了这么多客人,感到十分的惊讶,忙着张罗起做饭来。左邻右舍闻讯也都过来见面,这里毕竟是个偏僻的小山村,信息闭塞,人们也朴实好客。
孩子们跑来看热闹,身后跟着一帮大大小小的杂色土狗,当牠们遇见懒洋洋坐在门槛上的媚娘时,只是远远的围观而不敢上前,这里从来没见过如此肥胖和大脑袋的猫。

☆、第二十八章 张良洞

晚饭后,乡亲们陆陆续续的散去,山里人早睡早起,已经快要到收割油菜籽的农忙季节了。
“我要去看爷爷。”二丫翻出来以前剩下的香烛纸钱准备上山。
“你跟着他们。”关教授吩咐柳十三,自己则留在屋里继续运功疗伤。
夜空中明月高悬,山风习习,一行人趁着月色直奔李家坟地而去。
来到李老汉的新坟前,二丫一面焚烧着纸钱,独自流泪悲伤,有良在一旁劝慰着。
可儿长叹一声感慨道:“相公,人生来世上走一遭,到头来还是归于尘土,日子久了渐渐为后人遗忘,以至于坟冢荒凉如斯。想当年和珅是何等的权势,最终还不是了结于一丈白绫么?”
“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将来我带你去京城见识一下毛泽东主席纪念堂,人虽然死了,但受到亿万革命群众的缅怀,感激他推翻了三座大山的压迫,让人民翻身做了国家的主人。”邢书记动情的说。
“他的功力很高么?能推翻掉三座大山。”可儿不解的问道。
邢书记苦笑了,可儿真的是不学无术,连这粗浅的革命道理都不懂,于是苦口婆心的解释说:“三座大山就是指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
“可儿不懂,相公说的‘纪念堂’是皇帝陵寝么?”
“陵寝?”邢书记摇摇头,“那是保存主席遗体的地方,好让广大人民群众参观。”
“难道不‘入土为安’?”
“不用,遗体躺在水晶棺里不会腐烂的。”
可儿想了想,还是觉得有问题:“尸体不下葬很容易产生尸变的。”
“喵…”此刻伏在坟头上的媚娘突然惊恐的叫了一声,两耳竖起,目光死死盯着那条上山的小路。
柳十三随即警觉了起来,悄声说道:“你们别出声,老夫前去瞧瞧。”说罢,纵身跃起几个起伏不见了踪影。
“有良哥,我们找机会溜走吧。”二丫压低声音匆匆说道。
“为啥?”有良一愣。
“去找药王墓。”
“你看懂壁画了?”
二丫点点头,悄声道:“明天我们去张良庙。”
不久,柳十三回来对大伙儿说:“看情形是孙遗风追踪到了李家沟,我们要时刻小心提防,现在还是先回去吧。”
次日,二丫提出要带可儿几个人游览紫柏山有名的张良庙,关教授没法拒绝,只好仍旧让柳十三陪同前去。
张良为“汉初三杰”之首,被刘邦敕封为“晋侯”,晚年隐身修行于紫柏山中,后人称此地为“辟谷”。
张良庙又称“留侯祠”,背倚紫关岭,庙前两溪交汇入紫柏河,山清水秀,香火绵延千年。
山门系青砖砌成,上方横刻有“汉张留侯祠”字样,左右一幅对联:“博浪一声震天地,圮桥三进生云霞。”
邢书记负手立于山门前,禁不住的心生感慨道:“上联说他在搏浪堆派人刺杀秦始皇,下联指其圮桥遇到黄石公,成就了一代军师辅佐刘邦建立西汉王朝。不过要说‘运筹策帷幄之中,决胜千里外”,比起毛主席那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呵呵。”
“相公,你懂得真多。”可儿仰慕的说道。
“哼,越是大巫杀人越多。”柳十三鼻子里不屑的哼了声。
入山门,踏上一座木桥,名曰“进履桥”,取张良在圮桥下为黄石公拾履穿鞋的典故。桥下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可见有小鱼在游动。祠中灵霄殿,左右钟鼓楼,但见八角飞檐,彩绘斗拱,琉璃瓦饰顶,颇为壮观。
大殿悬挂另一幅对联:“毕生彪炳功勋启自授书始,历代崇丰烟祀端从辟谷开。”
“这里怎么还留有封建军阀的题字?”邢书记指着冯玉祥的石碑不满的说道。
石碑上书:“豪杰今安在,看青山不老,紫柏长存,想那志士名臣,千载空余凭吊处;神仙古来稀,设黄石重逢,赤松再遇,得此洞天福地,一声愿作逍遥游。”
殿后层层石阶向上,两侧摩崖石刻留有明代赵文渊、清朝林则徐以及冯玉祥以及杨虎城等人的诗文。
“喵呜…”二丫背篓里的媚娘突然不安起来,引起了柳十三的警觉。
“你们先往上走。”柳十三匆匆说道,他押后一同攀上了庙后的山峰。
紫柏山区是喀斯特溶岩地貌,峰后树林中便有一个溶洞,入口隐秘,外人极少知道,本地百姓称之为“张良洞”。
柳十三站在高处,那只阴眼隔着薄薄的眼皮,已经看到了山门口混杂在人群中的孙遗风和李林二人,他俩正朝着这边过来。
“你们先躲进树林去。”他匆匆吩咐道,自己则掩身山崖后监视。
二丫招招手,领着有良以及邢书记和可儿钻进了密林里,然后自山崖下面的一个溶洞口鱼贯而入。
洞内很黑,二丫揿亮了手电筒,原来她早有准备。
“噗噗噗…”生人入洞惊起了一群褐色的蝙蝠从头顶上掠过。
“大家跟着我,这溶洞还有另外一个出口,我们这次要甩掉他们。”二丫说着率先朝洞深处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大凡喀斯特溶岩地貌,由于亿万年的水流冲刷,腐蚀成连环的地下溶洞,一个套一个往往绵延十余公里,当他们数个时辰后到达另一出口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
这里已经进入勉县境内,在乡村公路上,他们拦了一辆运送蔬菜的卡车一路南下,黄昏时分终于抵达勉县县城。
吃了晚饭后,四个人匆匆登上了前往重庆的夜行列车,直到此刻,二丫和有良才松了口气,终于甩掉了柳十三和孙遗风等人。
“二丫,俺看到了壁画上你跟着僧人钻进了刻着‘祝迎尸’的那个山洞。”有良实话实说。
“我记得,可是刚入洞没多久就被烟熏醒了。”二丫答道。
“洞里有什么?”
“里面浓雾缭绕,好像隐约也看到了壁画。”二丫回忆说。
“还有壁画?”有良吃惊道。
二丫点点头,问:“有良哥,我们找得到那个山洞吧?”
“根据测字先生的推算和查阅地图,壁画上指的就是巫山十二峰,‘祝迎尸’山洞应该就在神女峰上。”有良掏出地图册,翻到四川省的一页给她看。
“神女峰?”可儿坐在对面兴奋的捅了邢书记一下说道:“太好了,相公,你我二人行了无数次‘巫山云雨’,可还如同诗人说的‘不识巫山真面目’呢,这次去看看吧。”
“是‘不识庐山真面目’。”邢书记纠正道。
“反正都一样,这回要好好的玩玩了,相公可愿意在巫山顶上和奴家来一次真正的‘巫山云雨’?”
邢书记正色道:“一次是不够的。”
黄昏时分,列车徐徐驶进了重庆菜园坝火车站,他们随着人流出来,然后乘缆车上了两路口,直奔朝天门码头而去,买到了晚上九点的下水船票,预计后天中午便可抵达巫山县城。
码头石阶上有一家火锅店,老远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麻辣香气,邢书记饥肠辘辘,大家也都饿了,于是准备品尝一下重庆有名的毛肚火锅。
进得店来,热辣之气迎面扑来,特制的高大桌凳,铜质的火锅下面炭火熊熊,桌旁的食客们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的盯着锅中翻滚的菜品,炉火熏烤下一个个赤膊汗流浃背,举杯挥箸气吞山河,甚是豪放。
“四位请坐,我们店里的毛肚火锅是重庆最有名的了,今早刚到货的新鲜‘水八块’,要不要尝尝?”服务员看出他们是外地人,于是介绍说道。
邢书记点点头,大家坐下来。
红汤毛肚火锅最初是江边码头船工下力之人吃的,所谓‘水八块’全是牛的下杂(毛肚、肝腰以及牛血旺等),物美价廉,现在已经成为市民百姓喜闻乐见的食物了。
火锅上来以后,邢书记吃的最来劲儿了,嘴里嚼着爽脆的毛肚赞不绝口:“在东北这么多年,光知道酸菜血肠汆白肉和猪肉炖粉条子,哪懂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的美味,哈哈,多吃点。”一面给可儿夹着菜。
“多谢相公。”可儿矜持的答道,在外面用餐她很注意自己大家闺秀的风度,轻轻的蘸着芝麻酱蒜泥碟小口的抿着。
旁边桌上两人在闷头吃饭,一个道士装扮,面色苍白,约有五十余岁,另一中年人则着一身奶白色中山装,两侧太阳穴鼓起,身形健硕发福。
二丫身旁的高凳上端坐着媚娘,前爪麻利的抓起一片毛肚竟然也薰蘸料碟来吃,跑堂的伙计惊讶的不得了。
“小女娃儿,你这只猫很通人性嘛。”隔壁桌上的中年人好奇的转过身来说道。
二丫冲他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哼,包先生,你没看这黑猫一身的邪气么?”那老道表情淡漠,颇为不屑。
“葛道长,小弟怎会看不出来?此猫牙龈萎缩齿凸,双眉稀疏体态龙钟,看上去百岁不止,而猫的寿命一般不会超过二十年,不但是牠,这几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子邪气。”中年男子淡淡一笑,举起了酒杯。
“贫道多年未曾下青城山,想不到改革开放以来,妖魔鬼怪都现世了。”葛道长手捻胡须冷笑道。
邢书记等人江湖经验极少,不知提防隔墙有耳,几杯酒落肚,借着麻辣烫的热力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二丫,能肯定药王墓就在巫山么?”邢书记的嗓门不低。
旁边桌上的葛道长和包先生闻言心中一动,遂竖耳聆听。

☆、第二十九章 邂逅

邢书记一行酒足饭饱结帐离开了火锅店,浑身热辣辣的充满了活力,一路说笑着走下朝天门的百级石阶,登上了停泊在岸边的江渝4号客轮。
葛道长和包先生也随即走出,到码头匆匆买了两张前往巫山的船票,尾随着上了船。
晚上九点,一声汽笛长鸣,江船驶离了码头沿长江顺流而下。
四等舱的房间里共有上下两层十六张铺,汗酸和烟味儿充斥着船舱,手头的钱不多,根本买不起二等舱,否则上面的空气会好很多。
可儿嗅嗅毛毯,几乎没将毛肚吐出来,那上面满是咸滋滋的臭脚丫子味儿。
“相公,这实在太脏了。”可儿皱了皱眉头。
“不要怕,可儿,鲁迅曾经说过,‘弱不禁风的小姐出的是香汗,蠢笨如牛的工人出的是臭汗’,这些都是工农大众的体味儿,虽臭尤香。”邢书记振振有辞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