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如果迟若兰是自杀,她也完全没必要在临死前将这张照片从相机里删除。
一切的疑点,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那就是迟若兰并非自杀,而系他杀。
案发时现场至少还有另一个人存在,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杀害迟若兰的凶手。
但是夏剑锋的推理,很快就遭到年轻侦察员小李的驳斥。
小李追问,如果是他杀,就算凶手临走前可以删掉相机里的照片,抹掉自己留在刀柄上的指纹,那房门被反锁的密室是如何造成的呢?
难道凶手能在杀人之后站在门外将房门背后的门链拴上不成?事实证明,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面对小李连珠炮似的发问,夏剑锋竟怔在那里,一时难以回答。
“哎,等一下,这里是什么?”细心的文丽似乎发现了什么,指着电脑中照片的眼睛部位说,“快把这里放大看看。”
刑侦技术员轻点鼠标,将照片逐渐放大。那照片的像素极高,无论怎么放大,竟都十分清晰。
随着鼠标的点击,渐渐的,照片上的一只眼睛竟占满了整个显示屏。
眼睛中间,定格着一个人影,那个人正拿着一台照相机,微弓着背,给前面的人拍照。
人的眼睛,其实就像一面镜子,可以将站在自己跟前不远的人影映照出来。
如果遇上高清照相机,自然可以将人眼底的映像也一同拍下来。
虽然已将照片尽量放大,但那只眼睛里映照出的人影,仍然显得很模糊,只能大概看出是一名男子,中等身材,平头,身形偏瘦。但相貌如何,却完全看不清楚。
夏剑锋皱起了眉头,这个模糊的人影,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文丽却忽然叫起来:“这不是常非亮吗?”
夏剑锋再一瞧,从那人影的外形轮廓上看,确实非常像死者的丈夫常非亮。
他一拍大腿:“咱们怎么把他给忘了呢!丈夫不堪妻子出轨,怒而杀之,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文丽说:“可是我已经调查过,昨天下午,案发时他正在邻市出差。据说前一天晚上忙了一个通宵,所以他昨天一整天都在宾馆房间睡觉休息,直到下午5点多,才自己开车回到绣林市。”
夏剑锋说:“他出差的城市,距离咱们绣林市也就不到一个小时车程。他完全可以假装在酒店宾馆休息,避开服务员的注意悄悄溜出开车回来,杀死妻子之后再返回原来住宿的宾馆。”
小李说:“就算他是凶手,可是密室之谜仍然没有解开。”
夏剑锋说:“不,如果凶手是他,困扰咱们已久的密室之谜,就可以解开了。因为现在我已经知道,1209房间的门链并不是凶手拴上的,而是死者迟若兰在中刀之后临死之前,在房间里自己动手拴上的。”
小李和文丽都愣住了:“是她自己拴上的?为什么?”
夏剑锋的推理其实很简单。常非亮在侦知妻子的出轨举动之后,精心策划了这场谋杀,借在邻市出差自己有不在现场的证明的机会,悄悄回到绣林市,潜入绣林宾馆,将妻子残忍杀害。
但意欲与情人私奔的迟若兰在临死之前,忽然良心发现自己最爱的人其实还是自己的丈夫。
常非亮虽然对她下毒手,但临死之时,她还是一心为丈夫作想,她不想丈夫因为自己的死而去坐牢枪毙,更不想儿子在失去母亲之后再失去父亲,所以在丈夫行凶离去之后,她拼尽自己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将门链拴上,然后又抹掉丈夫留在刀柄上的指纹,印上自己的指纹,造成自己身处密室自杀身亡的假象。
她起身拴门链时,为了防止鲜血一路滴下被人识破,随手用身边的沙发垫捂住胸口。
这就是警方最后看到的,为什么那只米白色棉布沙发垫距离迟若兰的尸体有一尺余远,而上面却沾染了大团血迹的原因。
小李问:“那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呢?”
夏剑锋分析说:“那张照片自然是常非亮为迟若兰拍摄的。常非亮为了不让妻子起疑心,骗她说自己出差提前回来,并且因为工作原因来到绣林宾馆,碰巧与她相遇。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还说窗外的风景不错,主动提出给妻子拍一张照片。等到他动手杀妻之后,为了不留下痕迹,自然要删掉这张照片。”
小李跳起来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抓人去啊。”
夏剑锋摇头说:“不行,咱们所有的推理,都是建立在照片眼睛里一个模糊得看不清相貌的人影的基础之上的。咱们不能光凭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去抓人啊。”
文丽说:“那怎么办?”
夏剑锋皱起眉头想了一下,目光忽然落在电脑中那张照片的背景上。
在那照片窗外作背景的山林中,隐隐有一个光点闪动。他忽然一拍脑袋:“我倒有一个引蛇出洞的计策,可以用来试探那姓常的一下。”
——4——
下午,夏剑锋把那张照片放大一倍后冲洗出来,然后拿着这张照片,敲开了常非亮的家门。
常非亮和儿子常乐都在家。常乐双眼红肿,目光呆滞,看来母亲遭遇不测,对这孩子的打击真的很大。常非亮则脸色苍白,沉默无语。
夏剑锋坐下之后说我这次来,主要是向你们通报一下迟若兰被杀案的侦查进展情况。
常非亮一怔,说不是说是自杀么,怎么……
夏剑锋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本来想以「自杀」结案,但现在案情有了新的变化。
我们在你妻子的相机里恢复了一张被删除的照片,这张照片是你妻子被杀前不久在宾馆房间里拍摄的。他说着从一个大信封里拿出那张照片放在桌子上。
常非亮父子一齐凑过来看。看了一阵,常非亮疑惑地问,这张照片有什么不妥么?
夏剑锋说:“经过我们刑侦技术人员分析后认定,这张照片不是自动拍摄的,是有第二个人在场为你妻子拍摄的。警方现已基本认定,拍摄这张照片的人,就是杀死你妻子的凶手。”
常非亮浑身一震:“这、这张照片到底是谁拍摄的呢?”
夏剑锋说:“目前还不清楚。不过警方已经掌握可靠线索,相信很快就能查出这个人是谁。”
常非亮问:“是么?你们有什么线索?”
夏剑锋指着照片背景上的一个亮点说:“你仔细看看,这里是什么东西在闪光?”
常非亮拿起照片一瞧,只见照片中窗户外面不远的山林中果然有一个闪光点,再一看,那竟是一台照相机的变焦镜头在太阳下的反射光,再睁大眼睛仔细一瞧,竟隐约可见那山林中隐藏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台长枪似的长焦相机,正对着这边在偷偷拍摄什么。
常非亮不由一呆。夏剑锋说:“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这个躲在山上向宾馆房间里偷拍的家伙叫朱荣,是个臭名昭著的偷拍狂人,常常躲在别人窗户下拍摄别人的隐私镜头,然后拿着照片去勒索别人。
从他摆出的这个拍摄姿势和他镜头对准的方位来看,应该是正在偷拍你妻子所住的绣林宾馆1209房。
所以我们只要找到他,查看他当时偷拍到的镜头,就能确认当时在1209房间里为你妻子拍照的人是谁,也就能找到杀死你太太的凶手了。
还有,说不定这小子还正好拍到了你妻子被杀的情景呢,这样一来咱们的证据就更充分了。”
“是、是么?”常非亮手一抖,照片从他手里掉落下来,“那、那真是太好了!”
夏剑锋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地道:“我们已经查出来了,这家伙就住在东方大道怡雅苑A幢603房。可惜他现在正在外地,估计要今晚很晚才能赶回家,所以我们决定明天一早去找他。只要警方找到他,你妻子的案子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常非亮脸色一变,额头上冒出冷汗,半晌说不出话来。
夏剑锋离开之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怡雅苑小区位于东方大道南端,小区门口有两个保安亭,但因为小区业委会正跟物管闹矛盾,保安早已撤走,保安亭里空荡荡的。
小区里的路灯也被砸坏,入夜之后,小区里更是显得黑黢黢的。
约莫到了午夜零点的时候,一个头上反扣着鸭舌帽、身上挎着相机的男人,吹着口哨走进小区,径直往A幢大楼走去。
上楼的时候,这家伙也不管邻居正在睡梦之中,故意把楼梯踏得噔噔直响。
上到六楼,他在603房门口停住脚步,掏出钥匙熟练地开了门,正要推门进去,忽然从黑暗中蹿出一个蒙面人,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住他的脖子,把他推进屋后,用脚将门踢关。
鸭舌帽吓得浑身发抖,说话都不大利索了:“大、大哥,你想干什么?”
蒙面人压低声音喝问道:“你就是偷拍狂人朱荣?”
鸭舌帽说:“小弟正是朱荣。大哥是哪条道上的?”
蒙面人恶声道:“少废话!我问你,星期六下午,你是不是在绣林宾馆外面搞偷拍?”
鸭舌帽浑身抖得像筛糠似的:“是、是。”
蒙面人问:“是不是偷拍到了1209房里的情景?”
鸭舌帽说:“我、我不知道,反正12楼的窗帘都拉开着,我只看见一个房间里住得有人。”
蒙面人问:“你偷拍到了什么?”
鸭舌帽说:“其实也、也没什么,我偷拍到那间房里有两个人,一个女的,还有一个男的……”
蒙面人问:“你偷拍的照片在哪里?”
鸭舌帽拍拍身上的相机说:“都还保存在相机里,没来得及整理。”
蒙面人眼中杀机陡现,咬牙说:“你拍到了不该拍的镜头,是你自己找死,这可怨不得我!”匕首一挥,就往他咽喉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鸭舌帽忽然将头一低,灵巧地从他手臂下闪过,反手擒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扣,蒙面人只觉手臂一麻,匕首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就在这时,房间里灯光大作,夏剑锋带着几名警察从里面房间跳了出来。
鸭舌帽扯掉蒙面人脸上的蒙面黑布,露出一张苍白的国字脸,正是常非亮。
夏剑锋拍拍鸭舌帽的肩膀,赞许地说:“小李,身手不错,辛苦了!”
常非亮吃惊地看着他们:“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夏剑锋哈哈一笑,说:“不错,你看到的那张照片是咱们PS的,照片的背景上根本没有什么偷拍者,偷拍狂人朱荣是咱们为了试探你而虚构出来的,想不到你还真沉不住气……”
常非亮脸如死灰,神情绝望地低下了头,半晌才叹口气道:“好吧,你们赢了,我承认迟若兰是我杀的……”
夏剑锋挥一挥手:“带下去,连夜审问。”
小李道声:“是!”飞快地给常非亮上了铐子,推着他往楼下走去。
——5——
楼下停了两辆警车,小李正要把常非亮往警车上推,忽然从黑暗中冲出一个少年,拖住常非亮叫道:“别抓我爸爸,别抓我爸爸!”
夏剑锋一看,正是常非亮的儿子常乐,就缓和了语气说:“常亮,别胡闹,你爸爸犯了罪,警察当然要抓他。”
常乐嚷道:“不,我爸爸没有犯罪,杀死我妈妈的人不是他……”
“常乐,别胡说!”常非亮喝断了他的话。
夏剑锋听出了端倪,就问:“常乐,你刚才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你妈妈不是你爸爸杀死的?”
常乐看了爸爸一眼,下定决心似地说:“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妈妈……是我亲手杀死的……”
原来常乐是个敏感的孩子,他早就看到了妈妈的微博,也偷听到了妈妈打给苏牧的电话,知道他们要在星期六下午相约在机场旁的绣林宾馆见面,然后一起私奔。
作为一个孩子,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爸爸妈妈相亲相爱,一家人和和睦睦过幸福日子。
他不想失去妈妈,更不想失去这个完成幸福的家。于是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阻止妈妈私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卫这个三口之家。
首先,他出钱请了几个「社会青年」捆绑抢劫苏牧,使他无法准时赴约。
同时,他赶到宾馆去劝阻妈妈。刚一开始,妈妈见到他并未觉得奇怪,以为他是约了同学到宾馆玩,碰巧碰见自己,还高兴地说宾馆窗外风景不错,叫他帮自己拍一张照片。
待他说明来意,妈妈忽然变了脸色,叫他一个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他见妈妈主意已定不听自己的劝阻,就冲动地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抵住自己的脖子,威胁妈妈说如果她执意要离开这个家跟别人私奔,自己现在就死给她看。
妈妈吓坏了,急忙上来抢他手里的水果刀。而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在母子俩激烈地抢夺之中,不知怎么的,就刺进了妈妈的胸膛。
常亮吓坏了,要立即送妈妈去医院。但妈妈却躺在沙发上向他摆手,说自己没事,伤得并不严重,叫他先离开,自己再打电话叫救护车。
还说你不是一心想考警校吗?如果被人知道你曾经持刀伤人,政审肯定过不了关。
常乐惊慌之中毫无主见地相信了妈妈的话,打开房门,见走廊里空无一人,就悄悄溜出了宾馆。
他却不知道,他这一刀刺得太深,早已刺穿妈妈的心脏,做过医生的妈妈一看水果刀只有刀柄露在外面,就知道自己伤势严重,已无法抢救。
但为了不暴露儿子,为了不让儿子沦为「杀人犯」,为了不给儿子的前途抹黑,她在临死之前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拴上了门链,抹掉了刀柄上的指纹,并且删掉了儿子给自己拍的照片,伪造了自杀的假象。
直到接到警方通知,在宾馆房间见到母亲的尸体,常乐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当天晚上,他哭着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
爸爸狠狠将他骂了一顿,但事已至此,为了不让儿子成为杀人犯,他也不敢声张。
直到夏剑锋拿着那张照片找上门,告诉他们还有一个躲在背后的偷拍狂人存在,父子俩才慌了神。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最后常非亮为了儿子,决心铤而走险,趁警方还未接触那个偷拍狂人之前,偷偷将他「做掉」,顺便抢走他偷拍的照片。
谁知却掉进了警方陷阱。最后,还是为了保护儿子,他不得不承认妻子是自己杀害的……
常乐刚说到这里,常非亮神情激动,跳起来叫道:“你们别相信他的话,他还只是个孩子……迟若兰是我杀死的,不关孩子的事……”
夏剑锋想起了照片上迟若兰眼中那个模糊的人影,从身影上看,那人有可能是常非亮。
当然,也有可能是身形、身材都长得与父亲极为相似的常乐。
他对常非亮冷冷地说:“你儿子的话是否可信,警方自有判断。请让他把话说完。”
常乐哭道:“够了,爸爸,妈妈根本不爱你,她背叛了你,背叛了这个家,你又何必把一切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为了一个不再爱你的女人去坐牢。”
“住口!”常非亮喝止了儿子的话,忽然流下泪来,叹口气说,“傻孩子,你妈妈最爱的人,就是你和我。她跟人家微博私奔,只不过是她们公司公关部的一个策划,其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媒体关注,为她的美容店向全省全国扩张造势……”
常乐不由一呆,仰天叫一声「妈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已然泣不成声。
小李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夏剑锋。
夏剑挥挥手说,把他们两个都带回去吧!


第3章 凶宅——
一天上班,同事告诉我说咱们绣林市的宣传部长林国栋被抓了。
因为工作关系,我跟这位林部长多有接触。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林国栋贪污腐败了?
被纪委「双规」了?同事说好像是因为林国栋被牵扯进了一桩命案。
我一听,命案啊?这不是归夏剑锋管吗?
赶紧打电话给老夏问是怎么回事。老夏告诉我说,林国栋是市委常委,所以这个案子一直没有对外公布,只能私下里向我透露一二。
——1——
这天早上,绣林市市委宣传部部长兼绣林日报社社长林国栋上班来得特别迟。
已经上午九点半了,他才开着自己那辆奥迪轿车缓缓地驶进市委宣传部的大门。
他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办公室的玻璃门就被人「梆梆梆」地敲了几下,抬头一看,两个身着绿色警服的警察已经大步走进来。
林国栋心里微微一惊,这两个警察他认识,前面的黑大个叫夏剑锋,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后面的小伙子叫罗哲,是刑侦大队一名刑警。
林国栋知道他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还是伸出手与两人握了一下,打了个哈哈说:“哎哟,今天是什么风把两位大神探给吹来了?请坐请坐。不知两位到我宣传部这清水衙门有何贵干?”
夏剑锋坐下来笑了笑说:“我们到这里来,是想打听一下昨天晚上林部长在哪里过夜?”
林国栋脸色一沉,盯着他道:“夏队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剑锋身后的罗哲有些沉不住气,看着他说:“我们是想知道你昨天夜里去了哪里?”
“你……”林国栋脸都气白了,想要发作,但见夏剑锋那锐利的目光正向自己射来,只得忍住心中火气,坐下来不快地说,“昨晚我哪儿也没去,一直呆在家里。两位该不是怀疑我昨晚出去做了什么惊天大案吧?”
罗哲盯着他冷冷一笑说:“可是据我们调查,昨天夜里你根本没有回家。”
林国栋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放肆!我没回家?那你说我去了哪里?简直岂有此理!你们居然敢暗中调查我?是谁给了你们这个权力?你们局长呢?我要给你们局长打电话。”
夏剑锋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林部长不必动怒,我们已经跟咱们局长请示过了,要不然也不敢到宣传部来打扰您。昨晚市里出了一桩案子,我们此行只是例行调查,并无他意,请您配合一下。”
说完,他拿出两张照片摆在林国栋的办公桌上,然后指着第一张照片说,“林部长,您看一下,您去过这个地方吗?”
林国栋极不情愿地低头看了一眼,照片上是一幢三层高的别墅小洋楼,红墙绿顶,从外面看去,显得漂亮而豪华。
门前贴着一块门牌,仔细辨认,只见上面写着:玫瑰庄园别墅小区18号。他眉头微皱,摇摇头说:“我不认识这个地方,也从来没去过这里。”
“你撒谎。”罗哲忽然提高声音说,“小区里的人说,昨晚明明看见你的奥迪轿车停在这里。”
“那一定是他们看错了。”林国栋扭头冷笑着说,“再说全市开奥迪轿车的大有人在,又不止我一个人。”
夏剑锋鹰隼般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脸上,又指了指第二张照片问:“那这个人您认识吗?”
林国栋一看,照片上是一位妙龄女子,二十多岁年纪,玉石般洁白的鹅蛋脸透着妩媚的笑意,披肩长发在末端烫成了波浪的形状,弯弯的柳叶眉,水汪汪的大眼睛,长裙下露出洁白修长性感迷人的大腿……
他眼里掠过一丝惊异之色,眉头皱得更紧了,摇头说:“我不认识她。她是谁?她怎么了?”
夏剑锋收起照片说:“她叫罗嫣红,四川绵阳人,今年二十三岁,来绣林市打工已有四年时间,先是在绣林宾馆做服务员,后来辞了工,在全市最豪华的玫瑰庄园别墅小区买了一幢别墅楼,一直居住至今……今天早上八点钟,每天早上定时给她送早餐的那家早餐店老板娘从窗户里瞧见她一动不动地横躺在床上,鲜血染得满床皆是,她急忙拨打110报了警。
我们赶到时,发现罗嫣红早已死去多时,身上并无明显伤痕,但鲜血却流了一床,房间里并无打斗痕迹,桌上有一听喝完了的饮料……死亡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林国栋的脸刷地一下白了:“难、难道你们怀疑我……”
夏剑锋看着他说:“我们在罗嫣红的手机里找到了她储存下来的唯一一个电话号码,经过我们调查,那正是你的手机号码。如果你无法准确地说明你昨晚去了哪里,那你的处境就不太妙了。”
林国栋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咬咬牙说:“好吧,我说!我昨晚的确没有回家,我告诉你们我昨晚去了哪里,但你们千万要替我保密。
星期四市委就要召开常委会讨论提升我为市委副书记的事,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那我的前途就完了。”
夏剑锋和罗哲对视了一眼,点头说:“你放心吧,我们只关心与这件案子有关的线索,其他的事一概不理,也没有功夫去理。”
林国栋看看他俩,压低声音说:“实话对你们说吧,我昨晚一晚没回家,我被人绑架了,今天凌晨六点多钟我爱人才向绑匪交了赎金将我救出来。
我的手提包也被绑匪拿走了,我的手机就放在手提包里。我说的千真万确,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人民医院问我爱人。”
——2——
夏剑锋、罗哲和林国栋三人走出宣传部的大门时,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四十分了,初夏的太阳已经渐渐炎热起来。
在开车去人民医院的路上,夏剑锋的手机响了,是刑侦大队的女警文丽打来的。
他今天早上曾吩咐她尽快与死者罗嫣红的老家绵阳警方取得联系,看能否从她家人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文丽在电话中报告说,绵阳警方已经回电:罗嫣红家住绵阳市郊,家里还有父母亲和弟弟妹妹共四口人,家庭情况原本不太好,但由于近年罗嫣红在外省绣林市打工时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不但她自己在外面花几十万买了一幢别墅,而且还寄了十来万回家,让她的家人一夜之间都奔上了小康……”
夏剑锋不由浓眉微皱:“罗嫣红还有男朋友?”
文丽说:“据她的家人说,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男朋友。但是据她的邻居私下里议论说,罗嫣红根本就没有男朋友,她是在外面被一个大款包了,所以才会如此阔绰。”
夏剑锋挂了手机说:“这倒与我的推测相吻合。”
十来分钟后,警车在市人民医院门口停了下来。林国栋领着夏剑锋和罗哲很快就找到了他那做护士的老婆姚玉兰,为避嫌,他很快又离开了人民医院,回宣传部上班去了。
姚玉兰四十多岁年纪,由于保养得好,皮肤很白,一点也不显老,穿着洁白的护士服,十分惹眼。
看见两个警察来找自己,她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放下手里边的工作,把夏剑锋和罗哲领到一个没有人的空病房里,说:“两位是为我们家老林昨晚被绑架的事来的吧?”
夏剑锋点点头说:“对不起,姚护士,打扰您了。你能说说当时的情况么?”
姚玉兰说:“好吧。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十一点多钟,我们家老林仍然没有回家,我以为他在外面有应酬,又回不了家了。
谁知半夜十二点钟,我正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电话响了,我一看来电显示,是我老公的手机号码,我一接听,打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
他在电话里问我是不是林国栋的老婆,我说是。他就恶狠狠地说你老公林国栋现在被我们绑架了,你赶快拿二十万块现金放到环南路第二个拐弯处的垃圾筒里,我们收到钱后马上就放人。如果你不肯给钱或者敢报警,那就等着替你老公收尸吧。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夏剑锋看着她问:“当时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姚玉兰点点头说:“就我一个人,我儿子到北京念大学去了,家里除了我老公,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接到绑匪打来的电话,当时就吓傻了,颤颤抖抖地打开家里的保险柜,可里面只有十几万块现金,距绑匪要求的二十万块还差着几万呢。三更半夜的,银行的门又关了,有存折也取不到钱,我束手无策,急得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