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因为要拿点东西,妻子陪我一起到地窖里。忘了说,我们之前的房子烧毁后,我就带着妻子搬到一栋老房子里住。我们一无所有,只能住在这样破败的地方。走在地窖湿滑陡峭的台阶上,我差点绊倒,原来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我们一起下了地窖。我再也忍不住了,内心的邪恶瞬间爆发,怒火中烧。我拿起地窖里的一柄斧头,发疯般往黑猫身上砍去。妻子立即拦住了我,我怒不可遏,对她的拦阻痛恨无比,当即一斧头砍在了她的脑袋上。她当场毙命,连一句话都没说。我竟然如释重负般轻松,没有一点儿内疚感。

杀了妻子,我也无心去理会那只畜生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处理妻子尸体的问题上。我想了很多种方法,比如将尸体切成碎块,然后一把火烧掉;或者把尸体扔到后院的井里;又或者可以将其放在箱子里,就像搬家一样搬走它。可这些主意都有可能败露行迹,被邻居或者什么人发现。突然间,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将尸体砌进地窖的墙里。那些中世纪的传教士都是这么对待殉道者的。

地窖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里的墙壁刚刚粉刷过,由于环境潮湿,所以石灰一直没干,而且结构疏松,很容易被撬开。更让我欣喜的是墙壁上原本有个假壁炉,前不久刚刚拆了,弄得跟其他墙壁一样平坦。我可以很轻松地把尸体藏进去,不会有任何新挖的痕迹。

我真是个邪恶的天才,这个主意太棒了。我找来一根撬棍,将墙砖一块块撬下来,然后把尸体藏在里面,最后用找来的石灰、水泥把它重新砌好。我特地调制了一种陈旧的颜色,好让它看上去跟其他墙壁的颜色别无二致。

一切都处理好了,那堵藏尸的墙壁跟原先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有人动过的痕迹。我把周围都打扫了一遍,跟之前没什么区别。此时我得意极了,一定不会有人想到这里藏着尸体。

处理好妻子的尸体,我又想起了那只黑猫。我四处找它,可怎么都找不到,它一定是在我砍死妻子的时候吓跑了。无论如何,它不在了,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那种久违的平静又回归了我的生活。

等了两三天,黑猫都没有出现,那只该死的畜生终于远离了我的视线。这几天,我心里常常涌出一种莫名的喜悦,那是我一直期待的感觉。连着几晚我都睡得很香,几乎都忘了我还背着命案。

也许你们不相信,黑猫不见后,我有多么畅快,就连呼吸都自由了。我终于可以轻松生活了,没有任何思想负担,甚至警察三番五次来我家搜查,我都不以为然。我不知道警察是怎么知道我家发生命案的,又怎么会认定我的房子有问题。不过警察没有那么难对付,我几句话就可以打发走他们。就算他们来我家搜查了每个角落,我都没有半点担忧,我认为从此以后,我都可以安静生活了。

这天是我藏尸的第四天,警察突然又来搜查屋子。我也弄不明白他们怎么总是纠缠着这个屋子不放。这次警察搜查得更加仔细,房间里每个角落都找遍了,而且搜了好几遍。我一直很镇定,因为我坚信没人能识破我的计划。不过警察还是要求到地窖里搜一搜,我陪他们走了下去。警察搜遍了地窖,没有任何发现,这才放弃了,打算离开。

我开心极了,大概是开心过头,竟然疯了般口不择言:“先生们,很感谢你们帮我洗脱了嫌疑,无以为报,还希望以后能多多照顾。忘了说一句,这房子可是很牢固的。”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似乎这些话是别人说出来的,我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这房子牢固得很,先生们,特别是这几堵墙,你们看。”我一边说,一边拿起一根撬棍狠狠敲击藏尸的墙壁。我真是昏头了,简直是发疯了,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我一下一下敲着藏尸的墙壁,心里痛苦到了极点。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些声音,不是拆墙的声音,是从墙壁里发出的哭泣声。起初像小孩子在哭,声音很闷,后来变成了一声尖厉的惨叫,就像地狱里受难的灵魂一样,让我不寒而栗。没过一会儿,那声音又变成了打胜仗般的喜悦和得意。就这样,一会儿凄苦、惊恐,一会儿得意、张狂,那声音就像在演绎一场魔鬼和天使的战争,魔鬼最终受到处罚。

那些警察显然被我的行为吓坏了,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我敲击的那面墙壁后面竟然藏着一具女尸。尸体已经腐烂了,到处是血迹,而尸体的头顶上盘坐着一只黑猫。

是那只畜生!它正张着大嘴,独眼里不断喷出“烈火”。是它,是它将我迷惑,让我杀了妻子,然后又用叫唤声引来了警察,最后让我失去理智,当着警察的面凿开了墙壁,把我送到了死囚牢里。原来那只畜生不是逃走了,而是被我砌进了墙里。

一桶白葡萄酒

〔美国〕爱伦·坡

平常不管福吐纳托对我的态度如何恶劣,我都隐忍不发。可那次他却羞辱我,这让我无法忍受,我要想办法报复他。知道我脾气的人都不会觉得我只是说说而已,我一定会报复,不管是否会遭遇危险。这次不单是让他吃点苦头,而是要永绝后患,让他再也没办法欺侮我。不仅如此,我还不能因为实施报复而受到惩罚。还有,我必须让他知道是谁在报复他,不然我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自从我打定主意以后,就很小心地实施计划。我不能让福吐纳托看出我的叵测居心,所以一言一行都必须跟从前一样,见到他还是笑容灿烂,尽管这笑容背后暗藏杀机。

福吐纳托有个弱点,就是自以为是品酒的高手,尽管他在很多方面都令人尊敬。在我看来,意大利能称得上品酒高手的人没几个,他们所表现出的专业气质多半是伪装的,目的是让那些不识货的英国、奥地利富豪上当。不过福吐纳托跟他那些同胞有点儿不同,或许在珠宝和字画方面他的专业是用来骗人的,可在品酒方面的确有点儿见识。我跟他在这方面有个相同点,就是对意大利葡萄酒十分热爱,而且乐于钻研。如果遇到上等葡萄酒,我一定毫不犹豫购入。

这一天是狂欢节的庆祝日之一,傍晚时分,我碰到了福吐纳托。因为醉酒的缘故,他突然间对我热情起来。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一身小丑的打扮,帽子上还系着铃铛,醉眼蒙眬。这真是个绝佳的机会。

“伙计,今天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看样子你今天过得不错。我得跟你说件正事,我弄到了一大桶白葡萄酒,你知道的,就是西班牙蒙蒂利亚产的甜酒,可我担心是假的。”我对福吐纳托说。

“什么?白葡萄酒?还一大桶?怎么可能?狂欢节哪弄得到这么多白葡萄酒?”他说。

“所以我才有所怀疑,”我继续说,“我真蠢,应该先跟你商量一下,可我又怕错过这笔买卖,就急急忙忙地付了钱。”

“蒙蒂利亚!”

“我不敢肯定。”

“蒙蒂利亚!”

“我想弄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

“蒙蒂利亚!”

“觉得你忙,所以我正打算去找卢克雷西,让他帮我鉴定一下。”

“卢克雷西可分不出蒙蒂利亚酒和雪利酒。”

“但很多傻瓜说他跟你不相上下呢。”

“我们快走。”

“去哪儿?”

“你的地窖。”

“那可不行,伙计,我不能因为你好心就心安理得占用你的时间,我知道你很忙。卢克雷西他…”

“快走吧,我不忙。”

“还是不行,伙计。你忙不忙是其次,主要是地窖太冷,太潮湿,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了,而且四面都是硝石。”

“那点儿冷不算什么,咱们还是快走吧。”

福吐纳托迫不及待地挽起了我的胳膊,催促我快点带他回家。我戴上黑丝面具,将风衣紧了紧,带着他朝家走去。

家里所有用人都溜出去过节了,这是我预先想到的。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告诉他们第二天早上才会回家,还千叮万嘱让他们看好门,不要出去。我知道只要我前脚走,他们后脚就会溜出去玩耍。

我取了两个火把,和福吐纳托一人一个。在穿过几个房间、一条回廊后,我们下到了地窖里。我告诉他这里的楼梯很长,很湿滑,要小心,最好能紧紧跟着我。我们一路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站在蒙特利索公馆的酒窖里。这里是酒窖,也是蒙特利索家族的墓窖,有许多先人的尸骨。

福吐纳托每走一步,帽子上的铃铛就丁零作响,显然走不稳。

“酒在哪儿?”他问。

“在前面,”我说,“你要小心墙上的白色网状物。”

他面朝我,醉眼蒙眬地盯着我问:“是硝石?”

“是的,硝石,”我听他不住咳嗽,便问他,“你这样咳嗽有多久了?”

他根本没法回答问题,不停地咳嗽。过了一阵儿,他稍微好了些,说:“没什么的。”

“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你的身体比酒重要。像你这样一位有地位、有人缘的富翁,如果因为一桶酒而弄垮身体可不太好,我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我还是请卢克雷西…”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咳嗽算什么?又不会咳死人。”

“这倒是,”我说,“不过也必须要预防才是,不如喝一口美道克酒去去湿气。”

我从身边众多酒瓶里挑出一瓶,撬掉瓶嘴,递给福吐纳托。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表示感谢,帽子上的铃铛又响了一阵。

“我为周围这些死者干杯,愿他们安息。”他说。

“我为你的长命百岁干杯。”

喝了几口,他又搀着我继续前行。

“这地窖可真是大。”他说。

“蒙特利索是个大家族,子孙繁多。”我说。

“你们家族族徽的图纹是什么,我不记得了。”

“是一只金色的大脚踩着一条巨大的蟒蛇,蓝色背景,蟒蛇的毒牙紧咬着那只大脚。”

“上面的文字呢?”他接着问。

“伤我族者,必受惩罚。”

“精妙!”他赞叹道。

喝了酒后的福吐纳托异常兴奋,眼睛闪闪发亮,帽子上的铃铛欢快地响着。我也因为美道克酒而变得激动,脑子里想的东西也更多了。我们沿着尸骨和酒桶堆成的廊道一直往酒窖深处走,走了一会儿我又劝福吐纳托:“这里的硝石越来越多了,你看,它们挂在墙壁和拱顶上,就像青苔。我们的头上可是河流呢,都有水珠往下滴,环境越来越潮湿,为了你的身体,我们还是回去吧,瞧你咳嗽的。”

“没事,我们继续走吧,我再喝口美道克酒。”

这次,我打开一瓶格拉夫酒递给他,他喝了个精光。他喝完后,突然露出凶恶的眼神,一边冲着我不怀好意地笑着,一边还用一个奇怪的手势扔掉了酒瓶。我不明白那个手势意味着什么。他又在我面前做了一次,然后盯着我问:“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我茫然回答。

“那你就不是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

“你不是mason(mason译为泥瓦匠、石工,这里隐喻Freemason共济会成员)。”

“我是,我是。”我急着辩解道。

“你是?”

“我是。”

“那么暗号呢?”他问。

“这个。”说着,我从衣服下面取出一把泥刀。

他吃惊地退后几步,大声喊道:“你在开玩笑吧?算了,我们还是去看白葡萄酒吧。”

我把泥刀放回衣服里,顺手搀着他,说:“走吧。”

福吐纳托几乎把全身重量都放在了我的胳膊上。我们继续往下走,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潮湿,这里是蒙特利索家族墓窖的最深处,四周充斥着难闻、混浊的空气,手里火把的火光也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一点儿光亮。

墓窖的尽头是个更窄小的墓穴,四面都是尸骨,都堆到了墓窖顶端。最里面的墓穴没有封口,有三面墙,也是堆满了尸骨,连走过去都很困难。我搬掉了挡着去路的尸骨,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洞,大约有1.2米深,1米宽,2米高。这应该不是墓穴,只是支撑墓窖的两根大柱子之间形成的空间而已,后面是一堵坚硬的花岗岩墙壁。

福吐纳托拿着火把往里照了照,可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火把的光亮太微弱了。

“白葡萄酒就在这里面,往前走就好了。”我急忙说。

他看看我,抢先一步走到小洞里,我则紧紧跟在他的后面。这个洞没多大,很快就走到了头。当他发现前路被一大块花岗岩挡住,正感到疑惑的时候,我已经把他锁在了花岗岩墙壁上。墙壁上有两个铁环,相隔大概0.6米。一个铁环上拴着一根锁链,另一个铁环上挂着一把大锁。我没费什么力气,就用锁链缠住了他的身体。可怜的福吐纳托惊呆了,连反抗都忘记了。我麻利地拔出钥匙,退到小洞外面。

“你可以去摸摸墙壁,上面到处是硝石,潮湿得要命。我最后一次劝你回去,你还是不走,那我自然是要留下你了。”我说。

“白葡萄酒!”他吃惊地叫着。

“是的,白葡萄酒。”我回答。

说完,我把成堆的尸骨搬开,露出许多我提前准备好的石块和水泥,用来砌墙。我掏出泥刀,把石块一块块堆砌起来,砌成一堵墙。当第一堵墙快砌完的时候,福吐纳托差不多酒醒了。我能听到他在里面的哼叫声,明显是一个清醒的人发出的。随后是长长的沉默,完全听不到任何动静。第一堵墙砌完,我接着砌第二堵、第三堵、第四堵墙,我要把他牢牢困在里面。他终于又发出了些声音,是想挣脱铁链的声音。我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声音消失,才又开始砌第五堵、第六堵、第七堵墙。墙差不多要砌到胸口了,我想透过留下的豁口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我拿起火把,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

突然,他高声喊叫着,声音尖锐刺耳,像鬼魅一般。他是想用声音吓退我。我当时十分惊恐,不知道如何是好,下意识拔出随身携带的长剑,从豁口伸进去乱戳一通。戳了几下我才安心,如此坚固的墓穴怎么会不安全?我站在墙壁前冲着他大声吼叫,他叫一声,我也叫一声,叫得比他响亮。慢慢地,他声音嘶哑了,不再发出怪吼声。

时间飞快过去,已经是后半夜。墙快砌完了,第八堵、第九堵、第十堵都已经砌好了。我正在砌的第十一堵,也是最后一堵,也快砌好了,只要把最后一块石头砌上去就大功告成。就在这个时候,里面又传来一阵沉闷的笑声,还伴随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这真是个不错的笑话,亏你能想到如此绝妙的玩笑。一会儿我们回到屋里,可以一边笑,一边喝酒。”

“喝白葡萄酒吗?”我问。

“当然是白葡萄酒,可是现在会不会晚了些?福吐纳托夫人和其他人不是还在屋里等咱们吗?咱们还是快离开这儿吧!”

“对,离开这儿!”我说。

“看在上帝的分上,蒙特利索,我们快走吧!”

“好的,看在上帝的分上。”

随即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里面再也没有传出任何话语。我心里十分忐忑,不自觉大声喊着:“福吐纳托!”里面没有应答声,我又喊了一遍,还是没有应答声。我将火把从豁口扔了进去,没有任何反应,只有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我突然有些恶心,应该是太潮湿的缘故。无论如何,我要快点完工,早点离开这里。我急忙砌好最后一块石头,挡住了豁口,然后把那些尸骨挨着墙壁重新堆好。半个世纪以来,没人动过这些尸骨,愿他们能够安息。

跳蛙

〔美国〕爱伦·坡

世界上没有比国王更喜欢笑话的人了,他当上统治者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几个玩笑。如果有人能讲个古怪又有趣的故事,一定会成为国王身边的红人。我绝没有夸大其词,现在得宠的七位大臣,都是靠讲笑话得到国王青睐的,他们跟国王一样体态臃肿,一副小丑的样子。真不知道是因为玩笑开多了才长胖,还是肥胖的身体本身就是个玩笑。这个问题难找答案,但有一点我敢肯定,就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丑肯定比较罕见。

国王比较特殊,不爱听那些文雅的笑话,他认为附庸风雅是小聪明。他只爱听那些不入流的笑话,而且越长越好。除了笑话之外,他还喜爱恶作剧,如果能够亲自搞一场恶作剧,准能高兴好几天。

国王身边最得宠的小丑名叫“跳蛙”,没错,这就是他的名字,因为他又矮又瘸又瘦小,还傻乎乎的。这样的人物,不用做任何动作和表情就足以令人捧腹,自然会得到国王的宠爱。在那个时代,宫廷里的达官贵人们都喜欢嘲弄小丑,即使没有小丑,也要拿那些矮个子来取笑一番,不然漫长的时日该如何度过?我在之前说过,大多数小丑都是体态肥硕,像跳蛙这样的小丑十分难得,必然会让国王另眼相看。

跳蛙走起路来一蹦一蹦的,单是这点就能让国王哈哈大笑。国王也乐得跟这种模样丑陋的人在一起,好显得自己英武不凡,尽管他本人长得是肥头大耳、不堪入目,但七位近身大臣总说他相貌俊朗。人总是喜欢跟不如自己的人在一起,这样会变得自信,国王也不例外。

跳蛙双腿有问题,走起路来当然吃力,可是他的双臂却力大无穷,大概是上帝关了他双腿的门,才刻意打开他双臂的窗户。跳蛙仅凭双臂就可以爬上爬下,还能在树上表演节目,身手十分利索。有这样的本领,跳蛙应该叫猴子、松鼠之类的名字,而不是跳蛙。

跳蛙来自何处,没人知道。他只告诉别人自己出生在一个离王宫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没什么人,十分荒凉。他当初是被一个将军掳进王宫的,就因为他长相奇怪。跟他一起被掳进王宫的还有一个叫屈丽佩泰的女孩子,也是个矮子,但身材匀称,还会跳许多优美的舞蹈。据说她的家跟跳蛙的家很近,算是半个老乡。也正因为如此,两个人走得很近,关系密切,进宫后不久便结成兄妹。

屈丽佩泰在王宫的地位要比跳蛙高许多,她的舞技出神入化,长得又倾国倾城,几乎是人见人爱,因此在王宫有些许特权。只要力所能及,屈丽佩泰都会向跳蛙伸出援手。跳蛙也同样如此,只要能帮助屈丽佩泰,他都义不容辞。

眼看就要过一个很盛大的节日了,具体是什么节日不记得了。国王决定举行一个盛大的化装舞会。每次有这种舞会,国王都会命跳蛙和屈丽佩泰精心准备几个节目。跳蛙精灵古怪,主意非常多,总是能想到很多新奇的节目,而且做事麻利,所以一直是舞会的整体策划者,离开他什么都做不成。

到了舞会开始的这晚,整座大殿焕然一新,每个角落都被各种各样的装饰物包裹着,完全衬托出了舞会的氛围。大臣和贵族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舞会上痛快一把了,他们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开始为这次舞会做准备,从服装到扮演的角色,一切早就有了主意。只有国王和七位大臣还在犹豫自己到底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想清楚这个问题竟然比处理国家大事还要费心。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恶作剧的乐趣远远胜于枯燥的政事吧。国王一干人等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头绪,只好找来跳蛙和屈丽佩泰。

跳蛙和屈丽佩泰奉旨来到大殿,发现国王正在和七位大臣喝酒,国王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国王一看到跳蛙,心情好了许多,因为戏弄这个矮子可是乐趣无穷。

跳蛙不喝酒,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因为他一喝醉就会发酒疯,丑态毕露。可国王就喜欢看他发酒疯的样子,所以强迫他喝了一杯,然后说:“你可得为我们好好想想,我们该扮演什么角色,要新奇的、独一无二的。那些老把戏我可玩腻了。你多喝几杯,喝了酒,主意自然就多了。”

跳蛙被逼无奈,只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国王见他喝得如此痛快,无比高兴,放声大笑:“瞧这美酒的威力有多大,你的眼睛都发亮了。”

真是一个可怜人,跳蛙一喝酒,浑身难受,眼睛发亮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有眼泪在打转。七位大臣见跳蛙这副模样,也跟着国王大笑起来。他们不知道,这个矮子正极力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失态。

“好了,说回正题吧!”首相说。

“对,”国王说道,“跳蛙,你快给我们想个绝妙的角色。”国王一边说,一边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跳蛙身为小丑,逗国王开心是职责。不管自己受多大的侮辱,也必须呈现最滑稽的一面。他无力地附和着国王的笑声,显得那么不知所措。

国王有些不耐烦,连声催促道:“快点想,难道你脑袋里没有好主意吗?”

“我正在努力想呢,陛下。”跳蛙脑袋里空空一片,酒劲慢慢上来。

“努力!”国王忽然发怒,大吼道,“努力是什么意思?哦,我明白了,你有心事,想不出东西来,还得喝杯酒。来,再喝一杯。”国王又递给跳蛙一杯酒。跳蛙望着这杯酒呼吸变得急促,迟迟不肯喝掉。

国王勃然大怒,大声叫道:“快喝,不喝就给我下地狱。”

国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七位大臣则暗自偷笑。站在一旁的屈丽佩泰实在不忍看下去,缓缓走到国王面前,跪了下来,请求国王能够饶恕跳蛙,不要再为难他。

听到屈丽佩泰的求情,国王更加生气,一个地位卑贱的舞女,竟然也敢向他提要求。他越想越恼怒,一把推倒屈丽佩泰,还把一整杯酒泼在了她的脸上。可怜的姑娘挣扎着站起来,不敢露出一点委屈的神色。

大殿瞬间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里,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突然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嘎嘎”声,不停地在大殿里回响,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你为什么要发出这种怪声?”国王用冒火的眼睛盯着跳蛙。

“我?不,不是我。”跳蛙的醉意消退了许多,不安地应对国王。

“听声音好像是从外面传来的,”一位大臣说,“可能是窗口的鹦鹉在铁笼子上磨嘴呢。”

国王听了这话,心里的怒火慢慢熄灭了:“有可能,但我还是觉得像从这小丑嘴里发出的,一定是他在咬牙,发泄不满。”

跳蛙听了这话后哈哈大笑,露出了一嘴白白的牙齿。国王看着跳蛙大笑的模样真是滑稽到了极点,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跳蛙为了彻底平息国王的怒火,答应国王让他喝多少酒,他就喝多少。国王心里舒服了许多,不停地给跳蛙灌酒。说来也奇怪,跳蛙一杯接一杯地喝,不但没有醉,反而更加清醒了,并且想出了一个关于舞会的绝妙主意:“尊敬的国王陛下,我突然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说话有条不紊,根本不像喝过酒,“刚刚陛下推了那舞女,又把酒泼在她脸上,紧接着有鹦鹉在窗外接连发出怪声,我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玩意儿。在我的老家,人们经常会在化装舞会上玩,但这里的人们绝对没有见过。不过,这个玩意儿一定要八个人一起玩才可以。可惜,可惜…”

“这不是正好八个人吗?”国王在七位大臣和自己身上指了一圈,急着说道,“我和他们不正好八个吗?快说吧,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我家乡人管这种玩法叫‘八个戴锁链的猩猩’。如果能把猩猩扮好了,一定是独树一帜,压倒在场所有人。”

国王想了想,说:“好吧,就扮猩猩吧。”

跳蛙看国王有些怀疑,便又说:“猩猩如果扮得足够惟妙惟肖的话,胆小的女人看到都会被吓昏过去。”

国王听跳蛙这么说,兴趣大增。七位大臣也拍手叫绝,跃跃欲试。

“我一定尽全力把陛下和各位大臣打扮得跟真猩猩一样,就全都交给我吧。只要扮得像,管保吓住在场的所有人。谁会想到有真猩猩闯入会场呢?还不大吃一惊吗?”跳蛙兴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