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门外传来了露易丝的叫喊声,打断了杰里的美梦。他很讨厌妻子在他需要安静的时候喋喋不休。

“干什么?”杰里没好气地问。

“你在里面干什么?”

“我在工作。”

“做什么工作?”

“听着,我工作时不想被打扰。”“但我想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叫我就是为了问我在干什么吗?”“当然不是,店里没乳酪了。”

“那就打电话让乳酪厂送货来。”“那你的工作什么时候能做完?”“我做完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那是什么时候?”

“我永远也做不完,我不出去了。”杰里气急败坏地吼叫着。

露易丝终于安静了,杰里又陷入了对约翰太太的思念中。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用笔在上面写了一段话:亲爱的约翰太太:

谢谢你对本店的光顾,我一直很尊敬你。当我得知约翰先生不幸辞世的消息后,万分惊讶,非常难过。特地书信一封表示安慰,望你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杰里夫妇字

杰里写完这段话后,掩纸长叹:“如果这信是真的该有多好,现在也只能写封假信来聊以自慰。”杰里越想越失落,他开始期待有朝一日这信能寄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约翰先生迟早有一天会去世的,可是那天是哪一天呢?鬼才知道!杰里想到这里,愈发恼火,关了店门,悻悻地回家去了。

当天晚上,杰里失眠了,满脑子都是约翰太太,根本无法入睡。他索性下床,倒杯酒在客厅沉思。如果那封信是真的多好,怎么能让它变成真的呢?

第二天,杰里闷声不响,也不理睬露易丝,就像丢了魂一样。露易丝在一旁一直追问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不回答,露易丝就一直问,直到他不耐烦。

“我想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露易丝!”杰里大吼一声。

“我只是关心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家做饭去吧!我想吃通心粉沙拉!”

吃过晚饭后,杰里说要回店里作账,便匆忙离开了家。临走时还嘱咐妻子,一定不要给他打电话,因为他必须集中精力,不然会算错账。妻子埋怨了几句,让他出门了。

杰里开车行驶在大路上,脑子里都是约翰太太甜美的笑容和温情的眼神,他愈发肯定她对自己有好感,不然不会轻易流露出温柔。如果她能放弃丈夫的财产,大胆去爱,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不用这么麻烦,约翰先生一死,约翰太太照样可以得到那些财产,根本不需要放弃什么。

“就这样干,只要干掉约翰先生,她就可以敞开怀抱接受我了,这是肯定的。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跟露易丝离婚,娶了约翰太太,我们幸福快乐地过完此生。”杰里一边想,一边驱车来到图书馆。他要查找一些跟汽车改装和维修有关的书,并详细记录下来,然后去火车站阅读列车时刻表,看约翰先生搭乘的火车每天在什么时候进站。

这些事情都办好后,杰里开车回到店里,拿出时刻表和从图书馆抄来的资料仔细研究。天黑之后,他关掉店里的灯,专注地看着窗外。没过一会儿,一个身着高档西服、手拿真皮公文包的瘦高男人走到这条街上。杰里看看时间,确定约翰先生每晚都坐8点6分的火车回家。

到了第二天,杰里跟露易丝说有事外出,独自开车到了半岛的一个小镇上,购买了一些工具,然后把这些工具都放在了家里的车库中。他开始在车库里研究汽车金属线、弯铁钩之类的东西。他还真是有点天赋,大概几小时后,他已经可以不用钥匙开自己的汽车门和发动引擎了。

他松了口气,藏好所有工具,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店里。

“你去哪儿了?”露易丝没好气地问。

杰里慌忙转移话题,看着货架说:“店里的凉菜快没有了,记得添货。”

整整一个星期,杰里每晚都会守在店里看约翰先生下班,然后偷偷跟踪他回家,熟悉他的行走路线。约翰先生是个墨守成规的家伙,每天都走同一条路,走马路的同一边。可他也是个幸福的家伙,每晚约翰太太都会准时出现在门口迎接他,两个人亲吻拥抱,十分甜蜜。杰里每次看到这个场景,都会把自己想象成约翰先生,想象着被约翰太太柔软的身体拥抱的感觉,以及被她的香唇亲吻的快感。

这天是星期一,杰里带走了车库里的所有工具,还有一双橡皮手套和一支小手电筒。在约翰先生所搭乘的火车还有半小时到站的时候,杰里驱车离开店里,来到一个街区停下。他的目的地当然不是这里,而是离这里两条街的一个住宅区。他每晚跟踪约翰先生,发现那个住宅区的外面总停着一辆蓝色轿车,而这个住宅区恰好距离约翰先生的住所很近。

杰里拿出工具,戴上橡皮手套,撬开蓝色轿车的门。几分钟后,他发动引擎,开着车来到约翰先生的住所附近。这个地方是他早就挑好的,方便办事。他有些紧张,呼吸变得沉重,手也在不停地发抖。他不断看手表,掐算着约翰先生出现的时间。

五分钟过去了,约翰先生终于出现了。杰里发动引擎,汽车发出低沉的轰鸣声,然后“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正在过马路的约翰先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杰里撞飞了。杰里开着车一路狂飙,直到开出三条街才停下来。

他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回到家里后,他又藏起了所有作案工具,然后平复心情,平静地回到屋里。露易丝从他一进门就开始埋怨上了,说他每晚都出去,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杰里像往常一样没有理睬妻子,径直回到卧室,躺在床上,静静等待日出。

这一夜,他没有睡着。第二天早上,他迫不及待回到店里,路上顺便买了份报纸。约翰先生不幸遇到意外的消息刊登在首页。杰里夹着报纸走进办公室,锁上门,开始阅读新闻内容:本镇著名律师约翰先生在回家途中被一辆蓝色轿车撞倒,当场死亡。肇事者尚未找到。经警方证实,蓝色车辆是被盗窃,不是车主所为…

杰里脸上露出一丝放心的微笑,一切都办妥了,没什么可害怕的,也没什么可担忧的,是时候考虑一下美好的将来了,他要主动出击,跟约翰太太共度美好人生。于是他打开抽屉,想找那封早就写好的慰问信。

但是它不见了!

杰里惊呆了,他坐在那里,脑袋一片空白,一颗心就要跳出胸膛。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走出办公室,冲着妻子大声嚷道:“你是不是动过我的抽屉?”

露易丝结结巴巴地说:“呃…我…”

“快说!你有没有动过?”

“你最近每晚都出去,回家理都不理我。我很恼火,怀疑你在外面有了女人,所以我打开你的抽屉,想从里面找出些蛛丝马迹,比如定情信物、她的名字什么的。我知道家里有你抽屉的备用钥匙,所以三天前我把你的抽屉打开了。我看到里面有一封信,还没来得及看写了些什么,你就进来了。我急忙把信藏了起来,可一直没时间看。直到我们回家吃完饭,你出门后,我才打开看的。我真是太震惊,也太难过了,杰里。我不知道约翰先生去世了,这对约翰太太一定是个致命打击,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对人谦和有礼。她是我们这儿的老顾客了,写封慰问信是应该的。你想得可真周到,亲爱的。我想你一定是因为太忙,所以忘了把信寄出去。我特地查了约翰太太家里的地址,把信寄给她了。我本来想早点儿告诉你,可是又怕你埋怨我随便开你的抽屉。”

这时,店里的电话响了。杰里强忍着怒火和恐惧,走过去接电话。他几乎说不出话来,里面传来了约翰太太的声音。

“是杰里先生吗?”

“是的。”杰里放低了声音。

“今早我收到你的慰问信,可我看日期是两天前寄出的。”约翰太太冷静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厉,“你怎么知道约翰会死?”

杰里全身瘫软,再也无力站着,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露易丝吓坏了,不停问他怎么了。杰里死死盯着妻子,眼睛里冒着火,愤怒而又绝望。

Part03

终极悬念

一个疯狂的男人将自己藏进一把椅子里,之后又会发生怎样的疯狂之事?断崖上,一个男人伸出双手猛推向女人。女人瞬间闪到一边,男人收不住脚,摔下了深渊。“这算是正当防卫吧…不知道多少人会被我的正当防卫给杀死…”霰石川有一座恐怖桥,据说每到深夜,这座大桥上就会出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漂亮女人,自从一位对这个传闻颇为好奇的旅客莫名死亡之后,命案接二连三发生。谁能想到,这些都是精心策划的杀人案…恐怖小说家要告诉你,黑暗的尽头有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

非人之恋

〔日本〕江户川乱步

对于门野这个名字,你们应该不陌生。他是我的丈夫,10年前已经去世。这么长的时间,也没能让我忘记那件事。不过那件事给我带来的震撼和恐惧已经所剩无几,如同一个虚幻的梦,而门野也像梦中人一样令我感到陌生。

我是怎么嫁给门野的?说来也没什么特别,无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我嫁给他之前,我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媒人来向我母亲提亲,然后我母亲答应了。作为一个只有19岁的小女孩,我只能同意。

关于门野,我虽然不了解,对他却也有耳闻。该怎么说呢?他的家族是我们镇子上的名门望族。我见过他,但是一直没敢仔细看他,所以对他的长相也是一片模糊。听别人说他是个美男子,但性格怪僻,很难侍奉。我必须得说一下门野的美貌,大概是因为他身体不好的缘故,他看起来总是显得十分忧郁。他面无血色,看起来苍白柔弱,两只眼睛如泉水般透彻,这让他比寻常人美丽许多。请允许我用“美丽”这个词,因为这是我能想到的形容他长相的最贴切的词汇。

这样一个俊朗的男子,一定有很多女人爱他。这样说来,我算是个幸运的女人,能够成为他的妻子。但是他能否专注爱我,我一直不能肯定。我整天想着这件事情,甚至还特地从朋友和用人那里打听他的事情。

就这样,我听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怎么说呢?他不是我想象中那么风流的男人,虽然美貌,却不浪荡。人们说他几乎没有朋友,常常一个人在家。还有就是,他不喜欢女人,这点对我来说很重要。他不是不喜欢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而是不喜欢所有女人。他跟我成亲,也是他父母的命令。媒人能说服他,实在是费了不少力气。

这些传闻可能是假的,可对于我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而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我倒是很自信,认为嫁过去以后,一定能让他爱上我。我尽量把事情往好的一面想,起码能安慰我不安的心。不过我的自信最后可能也毫无用处。

现在想起来,我还觉得可笑。那时的我满怀少女的期待,心里又有些不安。无论如何,我还是盼望着能嫁过去。所以对于婚礼,我一直很重视。我自己去挑选做礼服的布料,然后回家一针一线自己缝制。家里的所有日常用品,也都是我准备的。朋友们有的祝福我,有的笑话我。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开心的。家里到处喜气洋洋,让我对未来多了几分憧憬。

我紧张又忙碌地操办着婚礼,这个过程的很多细节我都不记得了,比如我睡没睡觉,公公婆婆长什么样子,门野家有多少个用人,自己有没有失礼的地方,完全不记得了,就像喝醉酒一样。我想任何一个出嫁的女孩子,都会像我这样。

婚礼结束后就是回娘家,我坐在车上,看着新婚丈夫的背影,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现实。真是不好意思,我说了很多废话,接下来我要说到故事的重点。

琐碎的婚礼仪式全部完成后,我才有时间慢慢观察我的丈夫。他完全不像传言里说得那么古怪,他对人谦和有礼,对我也体贴备至。

我不安的心总算是平静了,婚前的所有焦虑也随之消失。我不禁沉浸在眼前的幸福里。

在接下来的半年里,我都生活得十分幸福快乐。门野所给予我的爱,是任何丈夫都无法给予自己妻子的,他简直太宠爱我了。我对他也自然是爱护有加,同时心怀感激,根本不会去想他的爱是否是真诚的。

那为什么我们最后没能一直走下去?自然不是因为他太爱我。他一直努力爱着我,没有一点虚假。我也越来越爱他,越来越依赖他,把自己全部交给他。

问题来了,他为什么那么努力爱我?后来我才发现,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可怕的原因。

我对他一直未曾有过怀疑,直到半年后,我发现他对我的爱没有那么浓烈了。现在想来,大概是他之前倾尽全力爱我,所以很快就消耗完所有热情了。

在此之前,我一直坚信门野是这个世界上最疼妻子的男人。可当他开始表现出敷衍的态度时,我才发现,原来他的爱并不纯粹,有很多虚假的成分在里面。

我是怎么发现的?每晚他跟我缠绵的时候,我都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神里的麻木和空虚。我用充满爱意的眼睛凝望着他,可他却丝毫不理会,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嘴里说着些不过大脑的情话。女人是很敏感的,特别是在爱情方面。他的态度和眼神让我感到他内心的冰冷,似乎爱我只是在演戏一样,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我心里敲响警钟,难道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嫉妒和猜疑瞬间填满了我的心,我觉得他平时说的话都是话里有话,平时不在家的时候一定是去了别的女人那里。一旦开始猜疑,就无法停止。有句老话说得很好,猜疑让我们脚下的大地变成了黑洞,瞬间就会被吸进去,永世不得解脱。

可我想了想,门野大多数时间是在家里看书,很少外出。不过他看书不在书房,而是在后院一个老仓库的二楼,那里面堆放着门野家族代代相传的书籍和古物。他说书房看书不安静,没法专心,仓库二楼是个不错的读书之地。他还说,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习惯在那里读书了,特别是夜晚,万籁俱寂,点着灯在昏暗的房间里看书,是一种享受。不过从我嫁进来的半年内,他几乎没有去过仓库,好像完全陷入了跟我的浓情蜜意里一样。可就是最近,他又开始到仓库读书,几乎是每晚都去,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经不那么爱我了?

在仓库二楼读书,不是什么大事,虽然说这个习惯有点古怪,可到底跟我们的婚姻生活没有直接冲突。我想他一定是借口去仓库而去了别的什么地方,于是我查遍了他所有的东西,没有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痕迹。可他最近愈发敷衍我了,经常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我说话他都没听进去。我想除了那个二楼仓库以外,实在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了。

他还是会深夜去仓库,有时趁我睡着的时候,悄声出去,然后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我在正房里朝后院看去,能看到从仓库里透出的微弱的光亮。不知怎的,一种莫名的恐惧向我袭来,让我浑身难受。

那里我曾经去过一两次,里面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一些不常用的东西而已。我实在想不出那里有什么可吸引门野的,所以也没有多在意。但是现在,我必须多注意那里。

逐渐到了秋末,距离我嫁给他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我实在想知道仓库里到底有什么,能让门野那么流连忘返。某一晚,我决定去察看一番。

我等到公公婆婆和所有用人都就寝的时候,披上衣服向后院走去。这里的庭院很开阔,周围长着密集的野草,这让才10点的夜晚变得像午夜一样寂静。要去仓库,必须通过野草丛,让我有点害怕。更何况,那草丛即便是在大晴天都满是泥泞,更别说秋深露重了。里面还时不时传出两声青蛙叫,让人不寒而栗。

为了弄明白真相,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到了仓库跟前,一股股恶臭扑鼻而来,还混杂着一些樟脑味,令人作呕。

要不是猜忌和嫉妒作祟,我怎么会在夜晚到这种地方来?爱情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在漆黑的环境里摸到通往二楼的楼梯。我抬头一看,还是一片漆黑,而且上面的门应该是锁着的。我踮起脚尖,轻轻踩在楼梯上,小心翼翼到了二楼门口。我轻轻推了推门,没错,是锁着的。哼,看书还需要锁门吗?门野这种行为更让我疑心。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大声敲门,哭着喊着让他开门,然后把自己的嫉妒和猜疑都毫无保留展现在他面前?当然不行,这样只会把他推向离我更远的地方。但如果让我继续忍受现在这种生活,也不可能。我想豁出去算了,让他开门,我们开诚布公谈一谈,把我所有的疑惑都告诉他,问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我听到里面传出了人声,是一男一女。

男人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我的丈夫门野,那女人到底是谁呢?尽管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无法接受。巨大的悲伤向我袭来,压得我喘不过气。真想蹲在门口号啕大哭,可理智告诉我要冷静。我一边压制住即将爆发的情绪,一边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我们这么约会,对你夫人很不公平。”那女人的声音温柔细嫩,让我可以想到她美丽的外表。她一定比我年轻,比我苗条,是那种书里才会出现的美妙女子。

“我也觉得对不起她。”这是门野的声音,“可就像我跟你常说的,我一直在很努力地去爱京子,但我真的做不到,我无法割舍对你的爱,我们毕竟相爱十几年了。每天晚上看不到你,我就心乱如麻,根本无法生活,请你谅解我。”

门野的话就像石头一样砸在我的心上,让我难以呼吸。

“我真的很开心,像你这般俊美的男子,能倾心于我,甚至连妻子都不管,我真是幸福。有你爱我,我真的很高兴。”

听到这里,我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里面的画面,那女人轻偎在门野的膝盖上,他们接吻、脱衣服…你应该可以想象出我当时的心情,一个不满20岁的小姑娘,痛苦至极,却连敲开门闯进去的勇气都没有。我只能拽着衣角捂着嘴抽泣,还得尽量小声一点,不让里面的人听到。即使伤心难过,我都不想离开,那滋味真是痛苦不堪。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有人朝门的方向走来了。我不能让门野见到我,这也太丢人了。我慌忙跑下楼梯,出了仓库,躲在附近的草丛里。我一定要认清那个女人的模样。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二楼的门开了,一缕柔和的灯光投射出来,紧接着出现一个瘦长的身影,手里拿着蜡灯。不是别人,正是门野。我屏住呼吸,等着那个女人出来。可是等了很久,都不见有人跟出来。门野回身关上仓库的大门,然后越走越远。我又等了一会儿,可还是没见到女人的影子。仓库只有一个门,窗户又都被铁丝缠绕着,她不可能从别的地方出去。但我的确没有看到有女人走出来,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门野不可能把他口口声声说爱的女人一个人留在那里。难道他们为了方便长期幽会,特地开了个密洞?

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场景:一个艳丽的女人在黑暗潮湿的密洞里爬行,就为了能跟心爱的男人幽会,甚至连黑暗都不怕。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门野回去看不到我,一定会起疑心的。至于仓库里的秘密,我只能改日再探了。

从那以后,几乎每晚我都会去仓库,听门野和那个女人谈话,每次都如同遭到重击。可奇怪的是,我躲在暗处很久,始终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就像第一次那样,每次从仓库出来的都只有门野一个人。

有一次,门野离开后,我悄悄上了仓库二楼,点亮事先准备好的火柴,查看那女人到底从哪里溜走。我自认为我的速度很快,那女人应该没有时间溜走,但我上去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那女人不知去向。

又有一次中午,我趁门野外出的时候,溜进仓库。那次我找遍了每个角落,连个老鼠洞都没有发现,窗户上的铁丝也都是好好的,没有被剪破的痕迹。这也太奇怪了,我顿时感到一阵恐惧。

第二天晚上,我照例去偷听,再一次听到他们甜蜜的情话。可等门野离开后,里面依旧是没有半个人影。

门野是不是被什么非人的东西给迷住了?这并不是全无可能,门野那样的相貌和忧郁的气质,是很容易吸引女人的,我就是被他吸引了,那些非人的东西恐怕也难逃他的魅力吧?一想到此,我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觉得门野身上似乎真有什么古怪的魔力。从那以后,我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到底是找个理由回娘家,还是把我知道的所有事实告诉公公婆婆?我做不出决定,如果把事实说出来,有多少人会相信呢?毕竟灵异事件只出现在传说和故事里,说出来恐怕会变成笑话。还是算了,我再忍忍吧,再观察一两天再说。

这两天,我依旧在跟踪门野。这一晚,我终于有所发现。当时门野和那个女人约会完,正往仓库门口走。我还是躲在暗中,静下心来观察。突然,我听到一声盖东西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就像是盖箱子什么的,然后是上锁的声音。

我想了想,二楼仓库里大多是些衣箱,外面上着锁,我从没有打开看过,我从前以为里面放着的是一些古董,可现在看来,里面可能还藏着个女人。当时我认定这个事实,现在想来还真是愚蠢,一个大活人藏在衣箱里,怎么呼吸?怎么吃饭?

无论如何,我认定里面藏着女人,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把箱子打开看看,看看那个让门野神魂颠倒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子。我要把她揪出来,就算牺牲形象跟她打一架,我也要赢回门野。当时我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忐忑地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第二天,我从门野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串钥匙,而后我不顾一切冲向仓库二楼。还好这段时间我掩饰得很好,尽管日渐消瘦,但也没有流露出怀疑的态度,所以门野完全没有发现我在干什么。我的公公婆婆也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否则这件事一定会闹大,反而会阻碍我调查真相。

即使在白天,仓库也一样昏暗潮湿,这绝对不是一个女孩子独自敢来的地方。我拿着钥匙走到二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难以置信,那时的我怎么会有如此勇气?

在这里我想插叙一件事情,是我之前到仓库二楼时所想到的一个问题。这一切会不会只是门野一个人演的独角戏,里面的女人声音也是门野装出来的?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许他在写小说,或者他迷上了演戏,所以找个没人的地方来排练台词。那衣箱里面可能根本没藏什么女人,只是门野演出的戏服而已。

可后来一想,那些情话如此逼真,怎么会是门野在自说自话呢?我找了各种理由帮门野开脱,其实也是让自己逃避。可没用,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我不胡思乱想。

我之前说过,门野家是名门望族,仓库二楼放置的大多是祖上传下来的古董和旧物。在墙根处摆放着一排红色的衣箱,角落里还堆着五六个古老的大书箱,书箱上满是没有装订完的书,很多都已经被蠹虫咬得不成样子。旁边的书架上还有许多古老的画轴箱,挨着古色古香的大衣架。随便看一看,就能看到一些有年头的陶器和漆器。在门口还有两尊骇人的铠甲,就像真人一样坐在那里。如果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一定会被吓一跳。不过仔细看看,两尊铠甲已经有多处断线,但威风凛凛的样子还在。由于仓库光线过于暗淡,导致那两尊铠甲的样子就像活了一般,仿佛就要站起来去取上面的长矛。我看得浑身发冷,一声尖叫,差点待不下去。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而且是一个脑袋里想着灵异场面的女人来说,这样的环境足够让我崩溃。内心的恐惧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驱赶我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我要弄明白真相,抢回丈夫,就必须要强忍恐惧。这就是爱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