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徐卫东一见脱口便骂了出来,“唐通讯,这一劫咱恐怕扛不过去了。这些虫子实在他娘的太多了,它们要是全都爬到船上来,你我有天大的本事也得交代在这里了!”

我望着这些难以计数的红色软甲虫,立刻想到了那种连大象都要退避三舍的非洲行军蚁,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心说我们真是命里该绝。因为无论你的战斗力有多强,面对铺天盖地的这些虫子,也只能是坐以待毙。而且眼下置身在这沸腾的碱海之中,一行人也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和周旋的余地。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神宫里佛祖的保佑。

“老子宁可跳海当下锅的饺子,也不愿被这些虫子活活咬死。”徐卫东这时发狠道,“唐通讯,待会儿要是这些红虫真爬了上来,那我就跳船,你不用拦着我,咱们来世再见!”

“徐连长,你先别忙着说遗言。”田教授忽然开口道,“你低头仔细看看,这些虫子只是围在船身周围,好像没有要往上爬的意思。”

难不成我的祈祷生效了?!闻听此言,我赶紧弯腰向水里望去。果然!那些软甲虫只是贴在船身边缘,随着海水来回翻滚,确实没有沿着船身继续向上攀爬。

徐卫东见此情形,心态略微放松了一点,开口道:“这些红虫还挺给咱面子,看起来还真是没打算往上爬。不过还是得小心点儿。”

又过了半晌,那些红虫仍然只是包裹在船身的边缘,依旧没有爬到船上来攻击我们。不过,此时海面上所有的软甲虫都已经聚拢了过来,它们就像是以这两条乌木船为核心,在我们的周围铺设了一张宽大的红色地毯。这时如果能从上方往下鸟瞰的话,当时那种景象就好似在一大片白色的牛奶上有一滴红色的鲜血,而在血滴之上又放着两粒黑色的芝麻。

徐卫东奇怪道:“这些虫子是什么意思?‘围而不歼’,难不成它们还懂兵法,想让咱们自乱阵脚?”

“你快得了吧。这是低等的虫子,不是猴子,它们哪有这种智商。”我接口道,“还什么‘围而不歼’,你这不是找乐吗?这话你要是用来形容当初的那些山精猿人,我看还勉强凑合。”

我不待他答话,转而问田教授道:“田教授,这碱海里的水都开锅了,这么高的温度下怎么还会有生物存在,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吧?”

“这个问题我还真答不上来。”田教授对我说道,“不过我相信大自然这个造物主的神奇,有时候我们所谓的‘常识’并不一定都是正确的。”

田教授的这句话表现了他作为一个学者的高瞻远瞩。

因为在一年以后,也就是1977年,科学家在戈拉帕戈岛东面首次发现了海底热液出口,也就是深海火山口。自此以后,科学家们又陆陆续续地发现了几十个,并对它们进行了探索和研究。由于这些热液出口会喷出大量滚烫的、富含矿物质的热液,所以其附近的海水被火山活动加热到接近沸腾的程度。然而,就是在这种最不适宜生命存在的场所中,竟然存在着高级的生命形式,像一些发生变异的管状虫虾及蟹类等动物,它们通过某种特殊的进化,仍然可以在这种环境下繁衍生息。

所以说,我们遇到的这些红色蠕虫并不是这自然界的孤例,确实有生物可以在高温的水域中生存下来。况且这碱海位于高海拔地区,水沸腾时的温度尚达不到一百摄氏度,因此这些红虫能出现在这里也绝非神迹。

当然,这些知识是在很多年以后,我在查阅资料的过程中了解到的,从那一刻起我才真正相信了田教授的话——有时候我们所谓的“常识”并不一定都是正确的。

这时就听徐卫东对曲凡喊道:“曲凡!这些虫子把咱都给围住了!现在咱是掉头回去还是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曲凡说着就把船桨插进了满是虫子的水里,继续朝着前方划去。

我不用猜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曲凡那小子是个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的主儿,徐卫东的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必问。

“徐连长,走吧。”我开口对徐卫东道,“人家都起航了,咱也就别磨叽了。”

伴随着乌木船的移动,周围的那些红虫也同时“开拔”了,不管船只划向哪里,它们仍然聚集在船体的四周,把我们围在当中,跟着我们这些人一起前行。虽说看着还是十分让人恶心,不过只要它们不爬上船来发起攻击,那大家也就无所谓了。再说你想赶也赶不走,只能由它们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这两条船离碱海中央的圆形岛屿也越来越近,它在我们的视野里也越发的清晰。

这座圆形的岛屿确切地说是一个陀螺形态的孤岛,四周岩壁是呈弧形的,底部略细,上面略粗,就像一只实心的大圆碗立在了碱海的中央。远远望去,岛上似乎还有各种闪烁着奇异光芒的树木花草,它们点缀在气势惊人的神宫周围,显得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我们之所以能在黑暗中看得如此清晰,便是有赖于岛屿边缘的那一圈红色火光。然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我们这时才看清,那些火光根本不是在岛上面燃烧的,而是从海里生出来的一圈火墙,将整座岛屿环绕在了当中。

这可怎么办?即便乌木船不怕火烧,可坐在船上的我们就没有这个能耐了。

“唐通讯,看清楚了吧?”徐卫东停下了手里的船桨,对我说道,“岛周围是一道火墙,咱怎么穿过去?”

“不知道。”我应声道,“兴许咱划得快点儿,能一下子闯过去,也就是被火稍微燎一下子。”

“稍微燎一下?你又不知道这火墙有多厚,要是一下子没闯过去那人不就完了?”徐卫东摇头道,“我说唐通讯,咱可不是修炼过的金刚罗汉,没有那水火不侵的本事。”

“我就是这么一说,你有什么主意?”我问道。

“我也没主意,不过那条船上不是还有高人吗?”徐卫东随即向旁边大声喊道,“曲凡!前面那火墙咱们怎么过去?你给指条道儿——!”

曲凡闻言把头转向我们,高声道:“直接闯过去!没有问题的!”

他这话一说,我立刻就乐了,笑着对徐卫东道:“徐连长,听见了吧?这回你应该知道,我唐增也是位高人。哈哈。”

“还真要直接闯过去?”徐卫东皱着眉头道,“难道曲凡这小子今天要拼命不成?!”


第二十三章 金色栈道

我刚才当然是在跟徐卫东打哈哈,直接穿过火墙确实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就像他说的那样,那道火墙的厚度目前根本不清楚,我们又都是肉眼凡胎的血肉之躯,冒冒失失地就往里闯,真的可以算是一种拼命的行为。

可是曲凡却不是在开玩笑,只见他和沈芳华已经开始继续挥桨向前划去,看起来还真要准备直接穿越岛外的火墙。

我见状刚要喊话阻止他们,话还没出口就被田教授拦住了。他随即对我和徐卫东说道:“徐连长,唐同志,我觉得直接划过去确实问题不大。因为我们周围有这些大片的红色虫子在,我想它们应该可以帮助我们阻挡住海面上的火焰。”

哦?我像是明白过来了,立刻道:“您的意思是那道火墙会先接触并燃烧到那些软甲虫,它们的尸体会暂时阻挡住海里冒出的火焰,从而为我们打开一个缺口?”

“不错。”田教授回答道,“就算无法完全阻挡火舌冒出,起码也可以降低火焰的高度,我们从那里穿越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嗯。”我闻言点了点头。看来我只是一个“伪高人”,曲凡才是真正的高人。他应该有着和田教授同样的想法和判断,才作出了直接闯过火墙的决定。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冒险一试了。”徐卫东开口道,“刚才我问话的时候沈家小姐也没开腔,估计她也是同意曲凡这么干的。既然人家一个女孩子都有如此胆识,那咱们也拼拼命吧。”

沈芳华有胆识不假,但她同意曲凡的做法真的只是出于“胆识”吗?还是因为要这么做的人是“曲凡”?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此刻忽然涌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徐连长,走!咱们赶紧划过去,和他们并在一起闯。这样可以在更小的范围内聚集数量更多的虫子,大家的成功率会更高。”说完我便抄起船桨,开始奋力地划起水来。

“好!”徐卫东答应了一声,立马加快了划水的频率。我们随即向着曲凡他们飞速地靠了过去。

很快,两条船就已经近在咫尺,而那道高大的火墙也离我们不远了。众人此刻都是心意已决,大家没有多做什么交流,便齐齐地向着那道火墙冲了过去。

不久之后,由那些虫子会聚而成的“红毯”边缘已经开始触碰到了火舌。我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它们能够“坚持到底”,可别一下子四散奔逃而去,否则我们的计划就要完全落空了。

也许是生长在佛国净土的原因吧,那些红色的软甲虫还真有“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精神。面对喷薄而出的火焰,竟然没有一只虫子临阵退缩,它们依旧前赴后继,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随着我们的乌木船向前冲去。

转瞬间,一连串“噼啪噼啪”的爆裂之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软甲虫被烧焦烤糊的气味也随之扑鼻而来。众人顾不上掩鼻屏息,大家的眼睛都一直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火墙。终于,在数以百万计的软甲虫尸体的遮蔽下,它们献身之处的火焰逐渐低了下来,火墙上现出了一方缺口。

“快!就是现在!”曲凡大喝一声。

随着这声暴喝,众人使出全力挥舞起手里的桨片,向那道火墙猛地冲了过去!伴随着船桨激起的浪花,两条船一时间有如离弦之箭,向着前方飞速疾驰。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之间我们已经来到了那方缺口的跟前,那一刻我都闻到了自己头发被烤焦的气味。

“快!!必须冲过去!!”徐卫东高喊着,手里的船桨此时已经被他发挥到了极限。我一咬牙,猛地把头一低,用尽自己的所有力量拼命划水!成败在此一举!…

终于,等我筋疲力尽抬起头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燃烧的火焰。我赶忙回头望去,只见那道火墙已经在我们身后四五米远的地方了。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一松,手里的船桨差点儿掉到了水里。可就在此时,只听“啊!”的一声,旁边船上的沈芳华发出了一声惊叫。

“怎么啦?!”我的心猛然一紧,连忙转头向她望去。

“我的身上怎么都是虫子!真是太恶心啦!”沈芳华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拨来拨去。

闻听此言,我再一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她道:“我说姐姐啊,不就是那些红虫嘛,至于这么一惊一乍的吗?您这是吓死人不偿命啊。”

原来我们在奋力划水的时候,激起的浪花把每个人的身上都溅湿了,而那些水里的软甲虫也都跟着一起落到了我们身上。不过它们此刻也失去了活力,只是软啪啪地挂在了衣服上而已。所以不单单是沈芳华,其实我们几个人现在都是一身的红虫子。

“唐通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徐卫东喘着气笑道,“人家是沈家的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别说虫子了,身上落根别人的头发丝儿都得给摘下去。哪像你我这样的大老粗,蟑螂掉进汤碗里,捞出来还能接着喝剩下的呢。”

“你快歇了吧。”我白了他一眼,道,“我们家厨房没蟑螂。可比不了你们徐家那么有口福。”

我此言一出,旁边的沈芳华“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唐增,你还真是个说相声的好苗子…不对,头发?!啊!”她又是一声“惨叫”,跟着忙不迭地把手插进了头发里,摇晃着脑袋抖落上面附着的软甲虫。

我望着她那副慌乱的样子,不由得对女孩子的心性发出了难以捉摸的感慨。沈芳华穿越火墙时都能毫无惧色、镇定如常,可眼下面对身上一些毫无攻击力的小虫却会乱了阵脚。这种反差对于当时我这样的年轻小伙子来说,还真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们男同志也不能带着一身的虫子到处跑。大家随即也都往下抖落了一番,把脑袋上挂着的虫子甩了甩,几个人都做了一番清理。

收拾好之后,我回头看了看,火墙上的那个缺口已经不见了。我见此不由得焦虑道:“那些虫子都已经牺牲得差不多了,待会儿咱们怎么回去呢?”

“不用担心。古人应该也设计出了返程的方法,现在不用过多地考虑这个问题。”曲凡开口道,“岛就在前面了,咱们最好一鼓作气划过去,一切等上岛以后再说。”

众人闻言均无异议。毕竟在这沸腾的碱海之上,除了乌木船上这么一点儿小小的空间之外,再无任何辗转腾挪的余地。而在上岛之后,进退避让的空间就会富余很多,我们的安全系数也会随之大大提高。

于是大家便再次起航,继续向着那座岛屿进发了。终于,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航行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岛屿的边缘。

谁知此时徐卫东抬眼一望,开口便道:“不会吧?!还要来一次?!”

还要来一次?什么还要来一次?众人闻言赶忙抬眼望去,只见在碗状圆岛的黑色岩壁上环绕着一圈圈的金色栈道。这条栈道从与碱海相接的底部一处为起点,呈螺旋状向上盘曲延伸,一直通到了岛屿的“碗口”处。

“又要爬楼梯了。唉!”徐卫东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神山之门后面是楼梯,现在上岛又得爬栈道。古人那么厉害,怎么就不在这岛上安一部升降机呢?”

“徐连长,古人是不会把自动升降装置安放在这里的。”田教授应声道,“去往须弥神宫,等同于去朝拜佛祖。对于信众来说,这是一种极为神圣的行为,只有怀着无上的虔诚崇敬之心,通过艰苦的修行,才有资格真正感受到佛祖的教诲。真佛可不是那么容易见的,这些阶梯栈道都是对朝圣者的一种磨炼和考验,是古人刻意这样设计的。”

田教授的一番话让我想起在来时的路上,曾经见到的那些磕着长头的朝圣者。他们从遥远的故乡开始出发,手戴护具,腿绑护膝,满面尘土,每走一步便五体投地匍匐,双手前伸,以手划地为号,起身后再前行到记号处重复同样的动作,如此周而复始。他们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凭借着坚强的信念,不惧千辛万苦,矢志不渝地前往圣城拉萨朝佛。

跟这些虔诚无比的朝圣者比起来,我们经受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快划吧,我们先上栈道再说。”曲凡说着便向金色栈道的起点划了过去。

不久之后,一行人终于结束了“海”上的旅程,大家踏上了金色栈道的起点。为了确保不出意外,我们把两条乌木船也全都拖到了栈道上。

“咱们先在这栈道上休息休息吧。”沈芳华开口道。

“嗯。”曲凡点了点头。众人随即都坐了下来,一边吃东西,一边放松自己疲惫的身体。

我嘴里嚼着饼干,低头看了看,开口对徐卫东道:“徐连长,你看这条栈道是用什么修的,怎么还金光闪闪的?难不成都是一块块的巨型金条?”

“唐通讯,你还真是个棒槌,什么话都敢说啊。怪不得沈家小姐不待见你呢。”徐卫东应声道,“咱脚底下要是纯金条的话,那全中国的金矿估计就都用在这栈道上了。这是石头制成的,只不过外面包着一层金铜混合液的鎏金。”

“徐白鬼!别胡说八道!”沈芳华忽然接口道。

徐卫东一愣,不解道:“怎么了,沈家小姐?我说得不对吗?咱脚下确实只是包金啊。”

“我不是说这个。”沈芳华白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待见唐增?”

“噢,对对对,这我哪里知道。我是胡说的,呵呵。”徐卫东一边笑一边还冲着我挤眉弄眼。

这时田教授对众人道:“各位,大家已经折腾快两天了。岩壁上的这条栈道可不短,估计还需要步行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上岛。咱们吃完东西以后要不要先轮流睡一会儿,养养精神之后再上路?”

这个建议正中我的下怀。说实话,这一番马不停蹄地奔波下来,每个人到现在几乎都有五十个小时不曾合眼,确实已经是相当疲乏了。既然现在距离须弥神宫只剩下这最后一条盘道,我也觉得应该可以稍作休整了。

我本来还担心曲凡可能不会同意,没想到他这次随即就表示了赞成,开口道:“行。那我先值第一班岗,你们都睡吧。”

见他答应得如此痛快,我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忙对他道:“曲凡,你可别把大家撇在这里,趁我们都睡着了自己偷偷跑上去。那可就没意思了。”

“唐增说得没错。”沈芳华立刻接口道,“曲凡你要是真那么做,我可就不理…不客气了。”

曲凡闻言看了我们俩一眼,随即把背包往边上一扔,竟然立刻就躺在了地上,闭着眼睛说道:“那我先睡了,拜托你们动身的时候叫我一声,谢谢。”说完把身子一偏,面朝着岩壁故意打起了呼噜来。

得,面对我们的置疑,人家还玩了一个讽刺性极强的冷幽默。我和沈芳华互相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子还是不会说话啊。行了,就先别管他了。”徐卫东瞥了一眼曲凡,转而对我们道,“还是我来值第一班岗吧,唐通讯你第二个,沈家小姐第三,田教授岁数大,值最后一班吧,让老爷子睡个囫囵觉。”

安排已毕,大家便纷纷开始休息了。

在沈芳华接替我值班之后,我躺在地上很快又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人猛地推了我一把,我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看,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起身站在了我的身边。

“要出发了吗?”我一边起身一边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开口问他们道。

“田教授不见了。”曲凡沉声道。

“什么?!”我赶紧站了起来,向四下望去。果然,周围的栈道上只剩下了我们四个,田教授已经不见了踪影。

曲凡又开口道:“我包里的那根翡翠权杖也被他拿走了。”

我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明显,田教授是独自一人奔着须弥神宫去了。当初我只想到曲凡可能会这么做,没想到是看错人了。老爷子到底是要干什么呢?难道是想成为进入神宫的第一人不成?可这种事对我们来说压根儿就是无所谓的,我相信没人会跟他争这个虚名,他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地行事。田教授的这种举动让我一时间很难理解。

“这老爷子好好的怎么突然来这么一手?”徐卫东显然和我有着同样的疑惑。

“这个问题回头直接问他本人吧。”曲凡抬眼望了望前方的栈道,“走,咱们也上路。”

这条金色的栈道有四米多宽,这个数字听上去可能不算很大,但是对于栈道这种修筑难度极大的建构形式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可观了。

由于是围绕着岛屿的边缘盘曲而上,所以这条栈道的整体长度确实不小。不过俗话说得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要是拿它跟上次天坑龙缸中的栈道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因此在我们几个人心中,眼前的这条金色道路还真是不足为惧。

我们踏着螺旋状的栈道一路前行,它右侧紧挨着黑色的岛屿岩壁,左侧的下方就是沸腾的碱海。随着高度的不断提升,大家的视野变得越来越开阔。低头向下望去,就看见碱海里的白色海水翻腾滚滚,水气氤氲,那景象可谓蔚为壮观。

栈道右侧的黑色岩壁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藏文佛经,几乎覆盖住了岩壁上的每一个角落,文字数量之多真是难以估量。

徐卫东望着边上眼花缭乱的佛经开口道:“藏民手里的‘玛尼轮(即转经筒——逍遥于津注)’是‘经转人不动’,咱们几个现在则是‘人转经不动’。我觉得咱这应该也算是礼佛了吧?”

听徐卫东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这座岛屿确实有点儿类似于一个巨大无比的转经筒。当初的设计者安排后来人行走在这栈道之上,无疑是想让他们再次接受佛法的感召。

“礼佛得有虔敬之心。”沈芳华接口道,“咱这只是赶路,跟人家那些朝圣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这倒是。”徐卫东点了点头,然后忽然话锋一转,对曲凡正色道,“曲凡,我知道有些事儿就算拿枪逼着你,你也不会说。不过你也很清楚,我们徐、沈两家的前辈和你的父亲曲云天是有过瓜葛的,很多事不是只关系到你一个人的问题。眼下咱们已然离那座神宫不远了,前途未卜,有些话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说,所以我现在必须得问问你关于…”

“你不用问。”曲凡接口道,“有些东西是时候可以告诉你们了。”


第二十四章 瑶枕鬼帛

曲凡望着我们,缓缓开口道:“我父亲是一位从事历史考古的工作者,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当时的研究院考古学组。”

虽然曲凡说得很平淡,但我们都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因为那可是高级别的考古机构,曲云天年纪轻轻就能加入其中,其学识和能力可见一斑。如此看来,曲凡现在也算是子承父业,续接家学了。

“在长期的考古探索工作中,他时常会惊异于那些古人所创造出的灿烂文明,被那些难以置信的古代成就所折服。而且令人奇怪的是,那些曾经高度发达过的文明通常又都会在某一个时间突然神秘地消失,从此便彻底在历史中不见了踪迹。面对这些疑问,父亲总是感到困惑不解。由此,他便下决心要利用生命中所有的时间,来找到这些历史谜团的真正答案。”曲凡继续道,“不过那些古老的文明在史料里的资料少得可怜,可以说是无迹可循,父亲的研究工作一时间没有什么进展。而且那个时候,国家还处在抗日战争时期,客观环境也不允许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作大范围的实地考察,所以很难有大的突破。

然而不久,一个美国人忽然找上门来,说是带来了古文明的遗物,因为我父亲精通英语又是考古家,所以请他帮忙参详一下。父亲自然是求之不得,很爽快地把这个美国人迎进了屋里。那人随即便拿出了两块奇异的石头圆盘。”

“石头圆盘?!”我们三个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难不成也是那种土林古庙里的石头唱盘?

曲凡似乎知道我们想的是什么,随即道:“没错,就是那种你们在古庙里发现的石头唱盘。”

“这么说当时你也跟着我们一起进庙了?”徐卫东应声道,“那你小子是怎么避开外面的扎西顿珠的?”

“我不用避。”曲凡回答道,“早在‘122’找到扎西顿珠之前,我就已经认识他了。而且唐增收到的那份电报也是我让他发的,目的就是让你们对胶卷盒里的东西重视起来,以免天珠和骨笛被人偷走。”

大家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曲凡能够一直牢牢地跟踪着我们,原来人家早就把自己的人安插在了我们的队伍里。

“徐白鬼,让人家先说。”沈芳华白了徐卫东一眼,转头对曲凡道,“曲凡,接着说啊。”

“这两片石头唱盘上的纹路并不相同,一片上面刻的是单螺旋的弧线,另一片上面刻的则是双螺旋的曲线。按照田教授在古庙里的说法,这两张石头唱盘应该是分别记录着文字信息和声音信息。不过我父亲当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根本无法在一时之间发现这些唱盘上的奥妙,所以端详半天之后,他告诉那个美国人自己对这两块圆盘并不了解,让对方另请高明。然而那个人闻言非但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告诉我父亲说,其中有一张是来自藏区古格王国的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