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徐卫东伸手指了指,我赶紧回头望向沈芳华,只见她此刻正跪在洞壁跟前,神色异样,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我和徐卫东见状连忙跑了过去。我俯身问她道:“沈大夫,怎么了,是不是有发现?”

沈芳华抬头望着我们,吃惊地说道:“洞壁上刻着字,是鬼书。”

鬼书?!我和徐卫东闻言立刻把目光投向了眼前的石壁。

只见在岩体下方的隐蔽处,歪歪扭扭地刻着一行奇特的小字。从它的结构样貌上看,果然就是我们此前见过多次的水族鬼书。

“看样子是用刀锋划刻上去的。肯定在咱们之前还有其他人来过这里。”徐卫东迟疑了一下,道,“这个人还会写鬼书。难不成是…”

我脑子里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脱口道:“曲云天!曲凡的爸爸!”

“小点儿声。”徐卫东提醒道,“我心里想的也是他。”他顿了一下,又对我们低声道,“他应该是先到的这里,后来才到贵州去找那个九百老爹的。”

徐卫东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因为曲云天跟九百老爹合影时是三十多岁,而从泥沼沉箱里找到的照片上看,他和徐礼川、沈舆坤等人在一起时,才二十岁出头。从这一点上来判断,曲云天毫无疑问是先来的西藏。

“沈家小姐,上面的鬼书是‘白书’还是‘黑书’?”徐卫东紧接着问道。

“是‘白书’。”

“这就对了!”徐卫东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低声说道,“曲云天去贵州之前,肯定已经通晓‘白鬼书’了。他去找九百老爹,为的就是要学习那种鬼师秘不外传的‘黑书’。”

“徐连长,你先别琢磨这个。”我开口打断了他,匆忙问沈芳华道,“沈大夫,我记得你是能看懂‘白书’的。你快说说这行字写的是什么?”

沈芳华站起了身子,回答道:“这行字写得很简单:西一西、东三北、东二南、西二北。”

“这是什么意思?”我疑惑道,“指示方位?”

“应该是什么行动或者机关的顺序吧。”徐卫东想了想道,“看意思这是为了备忘,才有意刻在这里的。”

“机关的顺序?这里除了这个沸泥湖,什么也没有啊,难不成机关在湖里?”我不解道。

“不可能,这泥湖里人进不去…”徐卫东摇了摇头,抬眼向四下里张望了起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我望着他刚想说话,可不知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徐卫东的身上忽然像是有了一种气场,让我生生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不敢再贸然开口去打搅他。

这种气场很难用语言来描述,我只能说那是拥有丰富经验的人在面对自己熟悉问题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一种权威感。此时此刻的徐卫东就像是一位在分析野兽脚印的猎手,在揣摩病人症状的医生,容不得旁人的半点打扰。

半晌之后,就见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立刻转头对我们道:“沈家小姐,唐通讯,你们说机关会不会在隧道里的那些罗汉像上?”

我闻言犹如醍醐灌顶。沈芳华也是恍然大悟,道:“徐白鬼,你的名头还真不是白来的,地皮儿下头的本事果然了得啊。”

“沈家小姐你先别忙着夸,我说得准不准还不一定哪。”徐卫东笑道,“走,咱们进隧道打一眼看看。”

三个人随即走回岩壁内的隧道之中。

“西一西,先看看这个。”徐卫东说着便向通道右壁的第一尊罗汉像走去。

这条隧道是南北走向的,从我们面对的方向来说,西侧就是通道的右边。

“有门儿!罗汉像底下连着机括。”徐卫东兴奋道,“西一西,应该就是把它的朝向转到朝西的方位上。”他说着手里一使劲儿,便把孔洞里的罗汉像拧了一百八十度。

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沸泥湖的上方传来了隆隆的声响,就像打雷一般,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外面的石聚生和田教授这时也跑了进来,望着我们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干什么了?!”

徐卫东朝二人笑了笑,得意道:“找着‘门子’了。”

“门子?什么意思?”田教授不解。

“哦,老爷子,我是说发现机关了。”徐卫东换成了“普通话”,解释道,“这罗汉像下面藏着机关,刚才那响动就是启动机关的声音。”

“这么说能有路过去了?”田教授说着立马回头看了看。

“您别着急啊。机关还没完全启动哪。”徐卫东说着向对面的石壁走了过去。

很快,徐卫东就弄好了全部四个罗汉像的设置。就在他完成的一刹那,地下空洞的顶部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沸泥湖的上方响起了一连串“咔啦咔啦”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巨大的装置开始运作起来。

众人赶忙跑出隧道,站在泥湖岸边抬头向顶部望去。片刻之后,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缓缓地从上方降了下来,离湖面越来越近。

终于,沈芳华第一个喊了出来:“桥!那是一座桥!”


第十八章 人生四苦

沈芳华没有看错,那黑影确实是一座桥。它缓缓地从洞顶降下,在距离湖面半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横亘在泥湖之上。

这是一座用汉白玉打造的石桥,桥身上刻着精美的莲花图案和流畅的云纹,显得素雅而古朴。石桥两侧的栏杆上均匀地拴着数根粗大的金属锁链,它们从洞顶长长地垂下,将整座玉桥稳稳地悬挂在了沸腾的泥湖上方。抬眼望去,就像是在褐色的泥浆上铺设了一条白色的丝带。

眼见如此奇妙的景象,众人都是唏嘘不已。就听沈芳华开口道:“没想到古人真的那么厉害,竟能设计出这么大型的机关来。”

“确实了得。”徐卫东应声道,“这样复杂的机关也不知得耗费多少人力才能完成。”

“人力?”田教授微微摇了摇头,“我看光有‘人的力量’可能还不够。”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奇怪道。

“我的意思是…”田教授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有些踌躇。

“各位。”石聚生这时忽然说话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过桥吧。”

徐卫东瞥了他一眼,回应道:“路都已经有了,用不着这么玩命,刚才东西还没吃哪。吃完再过去也不迟。”

这句话正合我意。通路已现,我的精神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这会儿还确实感觉有点儿饿了。

“就是的,那个须弥神宫也跑不了,这么着急干什么。一路走了那么长时间了,不先吃点儿东西休息一下怎么行?”沈芳华也跟着附和起来。

石聚生闻言显得很是无奈,尴尬地笑了笑,缓和道:“说的是说的是。我是心情太急迫了,两位别见怪。来,大家先吃东西再说。”

吃饭的时候,徐卫东对我和沈芳华低声道:“你们注意了吗,那个石聚生根本没问咱们是怎么发现机关的,一个字都没提。”

沈芳华瞟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徐卫东回头看了看坐在远处的石聚生,“我就是觉得这个人不太对劲儿,总感觉他身上还隐藏着一些东西。”

“目前也用不着想得太多。”沈芳华对他道,“只要他不对咱们下黑手,我看一时半会儿不用太在意他。”

“嗯,也是。湖对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现在还顾不上琢磨这小子。”徐卫东点头道。

休整了半个小时之后,大家决定继续出发,一行人直奔玉桥的桥头。

石聚生一马当先,一个箭步便跃到了桥面之上。没想到这吊着的玉桥还真是稳固,他落地的时候桥身纹丝不动,连一点儿异响都没有。众人见状全都把心放在了肚子里,相继也都跳了上去。

大家顺着桥一路前行,四下里都是翻腾不息的泥浆,“扑扑”地向外冒着大个的气泡,周围热浪滚滚气雾缭绕。我们穿行其间,就如同走在一个巨大的蒸笼之上,每个人都在忍受着高温炙烤的痛苦。

不久之后,我们感觉温度越发地高了起来,周围的雾气也是越来越浓,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天然的浴室里,能见度急剧下降。

此时就听石聚生喊道:“大家不用紧张。我估计咱们现在是走到沸泥湖的中心了,也就是说桥已经过了一半了。各位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到对岸了。”

石聚生走在最前面,而我是押尾殿后。由于雾气实在是太大了,他说这话时我只听其声,根本就看不见他。

然而等我走出这片雾区,就发现所有的人都站在我前面不远处,一个个呆呆地立在桥上,仿佛雕塑一般。

他们这是怎么了?我赶紧几个箭步冲了过去。“徐…”怎料我的话还没喊出来,自己却也一下子怔住了。

原来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泥湖的对岸了,正是那里的景象让所有人全都愣在了当场——是冰墙!胶卷上拍摄的那道冰冻“人墙”!

虽然我此前已经在相片上见过这道墙,但当那四排恐怖诡异的人体真的出现在前方时,我仍旧看得是心惊肉跳,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背后嗖嗖地往外冒凉气。照片的效果真的无法跟实际的景象同日而语。

“是那个…人体冰墙。”沈芳华终于说话了。

“不是冰墙,是水晶墙。”徐卫东道,“这里温度这么高,如果是冰早就融化了。”

“走,咱们过去仔细看看吧。”石聚生说着便迈步向前走去。

很快,众人走下了玉桥,抵达了沸泥湖的对岸,那道水晶墙更加真切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实事求是地说,这是一面相当壮观的展示墙,高度和宽度均在十米上下,四排诡异的人体遗骸被整齐地包裹在墙体之内,如同标本一般。很意外的是,我现在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心里非但没有觉得更加不适,反倒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庄严肃穆之感,原因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抬手小心地摸了摸。果然,就像徐卫东说的那样,虽然照片上看起来像冰,而实际上这面“人墙”完全是由水晶制成的。

田教授和石聚生是第一次见到这面墙,两个人对着它端详了好久,脸上的震惊之色久久不能消退。半天之后,就听田教授开口道:“你们发现了吗?墙里面的人体标本不是随意摆放的,好像有什么规律。”

这一点我在照片洗出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可一直没想出来这规律到底是什么。此刻听到田教授说起,马上转头问他道:“田教授,是什么规律?您看出来了?”

田教授闻言又仰头观察了一阵,随后道:“你们看,最下面一排是人类尚未成形的胎儿,这代表‘生’;上面一排是身体机能退化的老人,这代表‘老’;再上面是一排得了各种恶疾的病人,这代表‘病’;这三排表现的是人生的各个阶段,末尾是一具骷髅,说明人终究是逃不脱死亡这个最终的结局,这应该代表‘死’。这面墙从下到上,说的就是四个字:生、老、病、死。”

“您是说‘人生四苦’?!”沈芳华惊讶道。

“不错。”田教授点头道,“我估计这面墙想要展示的就是‘生老病死’,即佛家所谓的‘人生四苦’。”

闻听此言,我的心里一下子生出了很多感慨。出生、衰老、疾病、死亡,这确实是任何人都逃不掉、躲不开的必受之苦。虽然我们也经常把“生老病死”这四个字挂在嘴边,可大家往往就是顺口一说,并没有人去仔细斟酌过在其中蕴涵的悲凉深意。

而眼前的这面水晶“人墙”则用最鲜活的展示向我们传达出了最真实的“四苦”,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来点化众生,真可谓苦心孤诣,登峰造极。

这时石聚生开口道:“各位,大家接着往前走吧。咱们的目的地是须弥神宫,这面墙回头再仔细研究吧。”

“对。先别为了这‘人墙’耽误时间。”田教授一听“须弥神宫”四个字,立刻就像换了一个人,马上催促我们道,“你们三位,快走吧,这里咱回来再看。”

“行,老爷子,您别着急,我们走就是了。”徐卫东微笑着朝他说道。

这面水晶“人墙”其实就像是一个单独立在湖岸上的影壁或者屏风。众人随即从边上绕了过去,继续向前方进发。走了没多久,就见领头的石聚生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上,身后的徐卫东见状便要伸手拉他起来。然而他刚一弯腰,就喊了起来:“这里还有死人!”

死人?!众人一听,赶紧凑上前去。

地上躺着一具早已朽烂的尸骸,已经无法辨认出他的容貌。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土黄色的探险服,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牛皮带,上面别着一把小巧的手枪,身后还背着一个用防水布制成的背包,脚下则穿着一双登山靴,看装扮此人生前应该是一位探险家。

然而让我们几个惊讶的是,他的衣服和背包上都绣着英文,皮带的金属带扣上甚至还刻着一面星条旗!这些都说明死者竟然是一个外国人,而且很有可能是美国人。

“星条旗?怎么到哪儿都有美国人?”徐卫东说着向我和沈芳华使了个眼色。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提醒我们在贵州的天坑里,也曾经发现了美国人的遗骸。不过,我觉得虽然都是美国人,但二者应该不是一回事。龙缸里死的那些美国人,从衣着和武器上一看就知道是士兵身份,而眼前的这位可绝对不像是从军队里出来的。我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很有可能跟沉箱照片上出现的那个外国老头有着某种关系。

这时石聚生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打眼看了看地上的尸骸,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徐卫东倒是心有不甘,问他道:“石同志,你懂英语吗?帮咱看看他衣服和背包上写的是什么?”

“不懂。”石聚生回答得很干脆。

“老爷子,那您呢,您懂英语吗?”徐卫东又转头问田教授。

“我也没这个本事。”田教授对他道,“藏语没问题,英语我是不行的。”

徐卫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蹲下身子开始翻检尸身上的背包和衣服口袋。不过除了一些已经锈蚀的探险装备之外,再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或者信息。鼓捣了半天,他把遗骸腰间别着的那把手枪给拽了下来。

“弄把好枪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像是在自我解嘲。

石聚生看了他一眼,转而对众人道:“那咱们接着走吧。”说着便返身继续向前方走去。

徐卫东见石聚生往前走了,立刻凑到我的身边,偷偷地把那支手枪塞到了我的手里,悄声道:“唐通讯,你来瞅瞅这把枪的型号。”

我低头往手里一看,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是一支柯尔特M1911A1,而最初风水镇里的那个黄明携带的也正是这个型号的美制手枪!

“就是他用的那个型号吧?”徐卫东低声道。

这个“他”当然指的就是黄明。原来徐卫东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才故意将这把枪取下来的。

“你觉得他们之间有关系?”我问他道。

“嗯。”徐卫东点了点头,“这枪在外国也许很平常,可是在国内这样的原装货绝对算是稀罕玩意儿,别说普通人了,就是部队里的一些将领都不一定弄得来。那小子有这样的枪肯定是别人提供给他的,而且极有可能是外国人。你应该知道,这样的近程武器一个团队里只会配备一种,你说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

徐卫东的推测虽然不甚严密,但我却认为很有道理。因为从目前的情况看,风水镇、天坑龙缸,还有我们尚未得见的须弥神宫,这三地之间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今这三个地方竟然都出现了外国势力的踪迹,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些现身的外国势力都隶属于同一个团体,而且它所要追寻的目标是和“122”完全一致的——它就是徐卫东之前所谓的“第二股势力”。

“枪就先放你那儿吧。这些事咱回头再细琢磨。”徐卫东对我道,“眼下还得先去访访那个须弥神宫。”

众人继续一路前行,差不多又走了二十分钟。一道巨门赫然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内。

那是一道两扇的朱漆铜门,上面彩绘着难以计数的金刚罗汉合十像,一个个排列整齐,神态庄重。门上还密布着十几排巨大的金色门钉,全部为荷花造型,远远望去犹如在铜门之上生出了朵朵金莲。巨门的四边与周围的岩壁紧紧接合,深深地嵌入了山体之中,其宽度差不多有二十米,高度更是接近二十五米,几乎有十层楼那么高,气势之宏伟是我平生仅见。这道巨大的铜门犹如山体内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将世间万物都阻挡在了神山之外,不容许任何人去窥探它背后的世界。

此情此景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那一刻大家连呼吸都变得异常急促,心“嗵嗵”地跳个不停,谁也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之后,沈芳华才颤声道:“这道门…真是太…太雄伟了。”

“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巨大的门。”徐卫东也是难掩震惊,“跟它比起来,故宫的午门简直没法儿看了。”

田教授这时也缓过神来,激动地说道:“同志们,这应该就是神山之门了,须弥神宫就在它的后面!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亲眼看到…”他说着竟然哽咽起来,看上去像是动了真情了。

“咱们走到门前看看吧。”石聚生开口道。

“好。”田教授立刻向前方快步走去。我估计要不是还有我们这些年轻人在旁边,老爷子肯定就是一路飞奔了。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巨门跟前的空地上,我却亲眼见证了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第十九章 知交故旧

门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遗骸。从身上的衣着以及尸体的腐朽程度判断,它们和之前的那个外国探险家应该是在同一时间殒命于此的。

我拿眼扫了一下,发现地上一共是八具遗骸。从打扮和装备上看,里面有三具是和那个探险家一路的外国人。另外的五具遗体全部都是中国人,其中三个人穿着长袍马甲,另外两个人穿的则是老式的中山装,看样子还像是分成了两拨儿。不过这八具遗骸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每个人的手里都还紧紧地抓着武器枪械。

我正准备说点儿什么,可谁知站在我身边的沈芳华此时竟突然一下子冲到了前方的一具尸身旁,紧接着双腿一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难道是…”一个不祥的念头瞬间闪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连忙也跑了过去。

“沈大夫,这位难道是你的…”我没敢把话说完。

“嗯,他就是我的爷爷…”沈芳华一开口,泪水便夺眶而出。

“沈大夫,这尸体已经看不出容貌了,兴许不是他老人家。”我对她道。

“不会错的。这遗体的手上戴着我们沈家的戒指。”沈芳华哽咽道,“它是我们沈家家传的定盘戒,只有每一代的掌门人才有资格佩戴。”

我此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亲人逝去之痛也许根本无法用任何语言来抚慰。

“唐增,你放心吧,我没事的。”沈芳华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我道,“其实爷爷失踪那么多年了,我在心理上早已经有了准备。我只是没想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会来得这么突然,所以一时控制不住…”

“我明白。”我对她点头道。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和沈芳华爷爷一起“唱武戏”的徐礼川,赶忙回头寻找徐卫东,心中暗自祈祷可别再上演悲剧了。没想到刚一转身,我就看到徐卫东正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见他的面色还算正常,我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

“徐连长,没什么事吧?”我问他道。

“没大事。”徐卫东开口道,“那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的确是我们徐家的人,但里面没有我大伯。他们应该是当年一起来陪我大伯‘唱武戏’的手下。”他语气一转,道,“沈家小姐她没事吧?真没想到沈老爷子一代江湖枭雄,竟会在这里…唉!”

徐卫东叹息着俯身拍了拍沈芳华的肩膀:“沈家小姐,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现在就不必太过伤心了。回头我帮你把老爷子的遗体请回家去也就是了。”

沈芳华闻言缓缓站了起来,望着徐卫东道:“谢谢你,徐前辈。”语气中透出了真挚的感激之情。

徐卫东也是一愣,他已经习惯了平日里沈芳华对他的揶揄和那招牌性的白眼,此时听到这话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慌忙道:“哪里哪里,这都是应该的。沈家小姐您可千万别再客气了,这样说话我还真受不了。”

“你个徐白鬼呀,给你好脸都接不住,我看你天生就是受气的命。”沈芳华说着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我见沈芳华的情绪已经基本平复,便开口问徐卫东道:“徐连长,你们两家的人是怎么遭遇不幸的?”

“是中枪而死的。”徐卫东黯然道,“刚才我仔细检查了一下他们的遗骸,发现尸身上有很多弹孔。很明显他们是被人开枪打死的,绝不是栽在了什么机关消息上,这一点毫无疑问。”

“那是谁下的毒手?”我立刻追问道。

徐卫东闻言恶狠狠地回头扫了一眼,愤然道:“还能有谁?!就是躺在他们对面的那些外国人!”

“你能肯定?”

“当然能肯定。尸身上的弹孔就是明证!”徐卫东道,“唐通讯,你看看他们用的武器。我们徐、沈两家的人拿的都是匣子炮,而那些外国人手里可全是一水儿的美制轻机枪。这种火力的玩意儿打在身上谁会看不出来?”说到这里他又回头瞥了一眼,随即冷哼一声道,“不过我们徐、沈两家的人可不是白给的垫背,这些外国鬼子到最后也没讨了什么便宜走。”

我望着散落在地上的弹壳,不由得点了点头。然而,我的脑海中突然又生出了另外一个疑问。

徐、沈两家联手“唱武戏”,自然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如今这些外国人在此处和他们激烈交火,最终同归于尽,那这种局面究竟是如何造成的呢?换句话说,两方之间究竟是一场意料之外的遭遇战,还是一次团体内部的火并呢?

沈舆坤、徐礼川二人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头面人物,财大气粗,按理说他们有能力不受外国势力的左右,即使受到胁迫,这两家人也应该不会完全从属于那“第二股势力”。不过既然在泥沼沉箱里发现了他们和外国人的合影,那就说明这两人和外国势力确实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因此双方出于某种原因而组成一个临时团体结伴进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可果真如此的话,他们为什么在这巨门之前就已经开始火并了呢?那个须弥神宫根本还没见着嘛。这实在是有点儿说不通。

这时就听徐卫东开口喊道:“石同志!田教授!既然找到了神山之门,想必那座须弥神宫一定就在它的后面,说明咱们走的路线也完全正确。我看这前站打得也差不多了,大家收拾收拾往回返吧,出去后给扎西顿珠发信号,让他通知宋主任就行了!”

我听见这话才突然想起来这里还有“122”的人,赶忙抬头向前方望去。只见石聚生和田教授此时都站在距离铜门近在咫尺的地方,正在不停地来回逡巡,仔细观察着门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