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卫东二话不说,走上前去用力推了推,随即道:“不行,没戏。石同志,你是不是带炸药了?”

“你要炸门?”我惊道,“徐连长,你别那么着急啊,先琢磨琢磨再说不好吗?”

沈芳华也道:“是啊,既然都找到门了,还是先想想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你要是一用炸药,我估计这些猿人就得和咱拼命了。”

这时石聚生几步走到了门前,把手搭在了那些繁复的雕花纹饰上。片刻之后,他开口道:“你们注意门上的这些天珠了吗?它们都是活动的,好像可以按下去。”

“巧簧机关?”徐卫东自语道,说着他便随意找了一颗珠子按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那天珠立刻陷入了石壁之内,岩体里随即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作动之声。然而片刻之后,这枚天珠又重新弹了上来,石门没有任何变化。

“有门儿,各位还不快点儿帮忙!”徐卫东转头对我们道,他说着又按下了旁边的另外一颗天珠。

我们立刻会意,几个人马上都走了过去,七手八脚地一通忙活。可是等我们把门上所有的天珠都按了个遍,这道石门依旧纹丝没动。

“算啦,还是用炸药吧。”徐卫东摇头道,“这应该是个组合开关,需要同时按下特定的几个才能起作用。”

我闻言一下子就傻眼了。这门上的天珠多达几十枚,要是根据数量的不同进行组合,那简直就有无数种可能性,根本不可能一一尝试。

这可怎么办?就算用炸药,能不能炸开厚重的石门也很难说。一时间几个人一筹莫展。


第十六章 第八十一颗天珠

面对无法开启的石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奈。

半晌之后,站在我旁边的沈芳华忽然发出了“咦”的一声,像是对什么问题产生了疑惑。

“沈大夫,怎么了,你有什么发现?”我问她道。

“唐增,你数数这门上到底有多少颗天珠?仔细点儿,别眼花数错了。”

我虽然不知她是何用意,但还是认真地数起了门上天珠的数量。

“八十颗。”我对她说道。

“嗯,跟我的数字一样。”沈芳华点头道,“看来我确实没有数错。”

“八十颗怎么了,这个数字有什么问题吗?”我奇怪道。

“佛家讲究的圆满是九九归一,完数就是八十一,这道门明显是佛教的艺术风格,怎么会只镶嵌八十枚天珠呢?不太合仪轨啊。”

沈芳华此言一出,田教授像是瞬间被点醒了,立刻接口道:“沈同志说得太对了,我怎么就没想起来数一下珠子的个数呢,不过——这门上好像也没有多余的孔洞去放咱的那颗…”

他话音未落,那只一直跪在地上的白毛怪忽然站了起来,转身便向后方的那个积水深潭跑了过去。

“快追!咱的珠子还在它手里哪!”徐卫东大喊一声,人紧接着就蹿了出去。我们见状也赶忙返身,跟着他一道追了过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刚跑到水潭边,就听“扑通”一声,那只白毛怪纵身一跃,便潜入深潭之中,很快便消失在水下不见了踪影。

大家站在潭边眼见此景,不由得面面相觑。

“完了,东西没了,看来只剩炸药这一招了。”徐卫东摇头苦笑道。

田教授也很疑惑,奇怪道:“按照三色书上的说法,这些猿人应该是给咱们引路的使者,怎么会阻止咱们继续深入呢?”

“都先别急,那颗天珠也许不是放在门上的。”石聚生接口道,“我一开始就仔细观察了那石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缺失的部件。可是那上面完好无缺,并没有多余的空洞来放置另外一颗天珠作为机括。”

“那咱们现在到底怎么办?”我问道。

石聚生愁眉紧锁,没有答话。其余的人眼下也没有什么主意,一时间几个人呆立在水潭边,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徐卫东忽然打破沉默道:“那只白毛怪怎么不见上来?就算是为了躲咱们,可都这么半天了也不出来露个头,难不成是淹死在里面了?”

没想到他这句话刚一说完,只见青黑色的水潭里忽然汩汩地冒出了大量的气泡,水面也随之翻腾起来,浪花四溅,就像是要开锅一样。紧接着,水潭的深处传来了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机器在底下开始运作。与此同时,距离我们不远的那些白毛怪全都手舞足蹈起来,嘴里还发出了稀奇古怪的喊声,看样子显得十分兴奋。

然而我们几个此刻可是相当紧张,因为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水面上白影一闪,那只带着天珠的白毛怪猛地从潭中跃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岸边。我们吓了一跳,几个人慌忙向后退了几步。

“你们快看潭里!”沈芳华惊道,“水位在下降!”

大家闻言立刻把注意力从白毛怪的身上转移到了它身后的积水潭。果然,就见青黑色的潭水正在快速向下退去,如同接上了一部强力的抽水机一般。

“水潭底下有引流洞。”徐卫东道,“看样子这是一个人工修建的水潭,里面还有机关消息。”

徐卫东说得一点儿都不错。水退尽之后,这池潭的本来面貌呈现出来,完全证明了他的判断。

这水潭其实就是一个标准的圆形人工蓄水池,通体均为青砖砌成,接缝处全部施以灰浆,严密而光滑。由于长期被水浸泡,四壁和池底全都积满了厚厚的一层水生苔藓,看上去极为滑腻。池壁的一侧有一道阶梯直达池底,下方是一圈引水的沟渠,如同一条环状的下水槽,潺潺的溪水顺着流进之后,很快便没了踪影,显然在这沟渠之下,还有可以散水的通道。然而最让人吃惊的是,池底的中央处此时凸出来一个一米多高的方形平台,上面竟然立着一朵金灿灿的缠枝莲花,造型雍容华贵,抬眼望去真可谓熠熠生辉。

“咦?别的地方都是青苔,怎么那朵金莲花上一点儿锈迹都没有?”田教授奇怪道。

“老爷子,那朵莲花应该是刚从池子底下升起来的。您看那个凸起的平台上不也是干干净净的吗?”徐卫东回应他道,“我猜这是一个水力的联动机关,在池底开闸放水的同时,那方平台也随之被托了起来。”

“嗯,徐白鬼说得有道理。”沈芳华接口道,“我估计那个白毛怪刚才下水是用咱们那颗珠子去启动机关了,这才是第八十一颗天珠的真正用途。”

“哦,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些猿人还真是不可或缺的领路人。”田教授道,“它们在水下闭气的时间相当长,咱们现代人要是没有呼吸设备,肯定坚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沈大夫,按你的意思,这水池里的机关应该是和那石门有关了?”我说着回头看了看,但岩壁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关键看来是那朵莲花。”石聚生此时开口道,“走,咱们下去看看吧。”

和水池里的其他地方一样,通向池底的阶梯上也长满了黄绿相间的水藻苔藓,人踩上去相当湿滑。为了避免失足摔跤,我们只能降低步频,全力稳住重心,一步一停地往下走。

这时那些白毛怪全都跑了过来,围着池边站成了一排。它们就像是在欣赏演员表演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们这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

“各位,你们瞧这些猿人,它们也会看热闹。”徐卫东打趣道。

“看热闹倒没事,只要别过来凑热闹就行。”我接口道。

“呵呵,还是唐通讯会说话。”徐卫东笑道,“你别说,它们还真是帮了不少忙,回头咱临走的时候再给它们留几盒罐头。”

“应该应该。”田教授忽然认真道,“它们也算是我们的祖宗,大家的祖宗。应该留点吃的,多留点儿。”

田教授此言一出,连我都笑出声了,心说这位老爷子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不久之后,一行人终于下到了池底,来到了那朵金色莲花的跟前。近看之下,这朵赤金打造的缠枝莲花越发让人觉得巧夺天工。不论是花瓣花心还是花枝花蕊,无一不是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制作工艺之高超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不过除了感叹古代匠人的能力水平之外,我们并没有在这朵金莲上有什么特殊的发现,它似乎就是一件单纯的艺术品,并没有附带什么特殊的信息。

我刚想问问石聚生是否看出了些门道,可还没说出来,就听他开口道:“你们看看莲花下的这石台,四面好像都刻着同样的文字。”

门道在石台上?我赶忙围着台子绕了一圈,发现正如石聚生说的那样,四个面上全都刻着一行完全相同的奇异文字。

“沈家小姐,你给掌掌眼,看看那是什么字?”徐卫东开口道。

沈芳华凑近仔细看了看,道:“这应该是古梵文。”

“那写的是什么?”石聚生显得有些着急,立刻追问道。

“古梵文我认识得不多,不过这几个字我倒是恰好认识,因为它们在梵文的经书里经常用到。”沈芳华像是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在白了一眼石聚生之后,才说出了答案,“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五个字:步步生莲花,或者简单一点四个字:步步生莲。”

“步步生莲?”田教授闻言自语道,“《无量寿经》里是写过‘佛入世行七步,步步生莲’的话,可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暗语!”石聚生此刻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兴奋道,“岩壁的那道石门上刻的图案是‘佛八宝’,也就是‘八吉祥’:法轮、法螺、法伞、白盖、莲花、宝罐、双鱼、盘肠。不知你们注意了没有,两扇门上一共刻了十套‘佛八宝’,只是每一套的大小都不一样。”

“怪不得。我还一直纳闷那门上的‘佛八宝’怎么会雕得忽大忽小的,一点儿也不统一,我还以为是乱了形制呢。”徐卫东回应他道,“原来是交错刻了十套规格不一样的。石同志,你真的看清了?”

“绝对错不了。在门前的时候我在心里默数了半天,十轮十螺、十伞十盖、十花十罐、十鱼十肠,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而且——”石聚生望了我们一眼,神秘地说道,“虽然它们大小不一,排列无序,但门上的八十颗天珠却恰好就分布在这八十个佛宝的雕饰上。既无重复,也无遗漏,每一宝上都镶有唯一的一枚天珠。”他说着又转头看了看石台上的金莲花,“再加上这莲花像,还有那句‘步步生莲’的暗语,你们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你是说开启石门的机关组合是十朵莲花?!”

石聚生微笑着点了点头,神情之间难掩得意之色。

“石同志,这次你观察得确实细致,兄弟佩服。”徐卫东向他拱了拱手,接着道,“不过到底成不成,还得上去试试才知道。走吧,各位,咱们这就回去检验一下石同志的判断。”

从池底上来之后,按照田教授的吩咐,我们又掏出了几盒罐头和一些干粮丢给了那些站在池边的白毛怪。它们好像是一直在等着这种奖赏,在拿到食品之后,这些白毛怪立刻转身返回了茂密的林木之中,不一会儿它们的身影便全部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好了,这回没有围观的群众了。”徐卫东对我们道,“来吧,一起去试试石同志那十朵莲花的组合吧。”

有了之前石聚生的提示,我们很容易就看出来,这石门上繁复无序的纹饰确实就是十套大小不同的“佛八宝”图案。几个人随即一通搜寻,很快便找到了那十朵莲花的位置。

“咱们一共五个人,正好每人负责两朵。各位都找好各自的位置。”徐卫东道,“一会儿听我喊‘一二三’的口令,大家一起把莲花上的天珠按下去。”

我心说幸好有五个人,这要是少来一位,估计就得脱鞋上脚了。

“都准备好!一——二——三!”伴随着徐卫东“三”字的脱口而出,那十朵莲花上的十枚天珠被我们齐齐按下。

一行人同时将十颗天珠按了下去,岩壁内立刻传出了一阵巨大的声响,石门也随之微微颤动起来。片刻之后,就听“轰”的一声,整个石门猛地向岩体内部凹陷了进去。紧接着,石门的中央处裂开了一道缝隙,两扇厚重的门板分别向左右缓缓移动,退入了岩体之内。一条笔直的通道立时展露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条人工开凿在岩壁之内的方形隧道,看宽度可以容三五人并排而行。通道的内部漆黑一团,无法得知里面的具体情形。虽然我们还无法判断它具体的长度,但直觉告诉我们,这条幽深的隧道绝对短不了。

“从这里就能通往须弥神宫?”徐卫东向里面望了望,开口道,“这隧道修得不宽不窄,一点儿也不大气,还不如皇陵的神道哪。看这意思那个神宫也不见得就能怎么样。”

田教授闻言摇了摇头,道:“徐连长,此话说得为时尚早。这条隧道挖在坚硬的岩体里,修建的难度非比寻常。而且,如果它真能通往冈仁波齐里的须弥神宫,那这条通道的长度差不多得有二十公里,普通的神道也就一两千米,二者的工程量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说到这里他忽然转头看了徐卫东一眼,奇怪道:“徐连长,你曾经进过皇陵见过神道?”

徐卫东自知失言,但他可不想到处宣扬自己从前的“光荣历史”,赶忙掩饰道:“咳,南京的战友带我去明孝陵参观,在那儿看见的。”

“哦,是这样啊,怪不得呢。”田教授点头道。

我心说徐卫东你是真行啊,顺嘴就能说出一个旅游景点来糊弄老爷子,我算是服了你了。

这时石聚生对众人道:“各位,咱们进去看看吧。”

“还往里走?”徐卫东疑惑道,“这不都找到路了吗?我看可以给扎西顿珠发信号了,让他把大队人马都叫过来,到时大家再一块儿进去吧。”

“这条隧道是不是通向须弥神宫还不能完全确定。”石聚生回应道,“一切还都是我们的推测。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咱们应该在亲自确认之后再通知宋主任他们。”

徐卫东刚要接话,就听田教授发表意见道:“我同意石同志的意见,咱们还是先进去看一看。如果这条隧道真能通往神宫的话,二十多公里的距离,也就四五个小时的脚程,下午咱们就能走到。”

“这…”徐卫东还是有些犹豫。他可不想先去替“122”的人趟雷。

“徐连长。”石聚生走到徐卫东近前,低声道,“兴许里面还能发现你大伯的线索呢,他既然拿到过金身手里的宝函,说不定也来过这里。”

徐卫东闻言脸色一变。半晌之后,就听他朗声说道:“好!咱们就先给宋主任打个前站,帮他们验验路。沈家小姐,唐通讯,你们意下如何?”

我和沈芳华见他已经下了决心,自然也不再有其他异议。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大家随即简单休整了一下,吃了些东西。四十分钟之后,我们全副武装,拧亮了系在头上的探灯,走进了黝黑的隧道之中。

这条隧道确实没有皇陵神道精美,不过倒也算不上简陋,可以说是修得中规中矩。隧道两侧的岩壁上没有什么复杂的纹饰,只是每隔三五米就在墙上掏了一个小方洞,里面放有一尊石刻的罗汉像。这些小型的罗汉像雕工质朴,造型古拙,形态样貌也是迥然有异,各不相同。

“你们看墙上的那些罗汉。”田教授高兴道,“这条隧道咱们算是走对了,它应该就是通往须弥神宫的正路。”

“何以见得?”我不解道。

“唐同志,你可能不了解。在佛教中,罗汉的数量众多,担负的职责也不相同。由于他们只修自己的金身而不能普度众生,所以地位要远远低于佛和菩萨。”田教授回答道,“墙上的这些都是专职为佛祖菩萨沿途护法的金身罗汉。它们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佛祖一定就在前方。”

“但愿如此。”我点头道。

我们一路前行,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个人的心中渐渐地都生出了一个念头:这条隧道不会没有尽头吧?


第十七章 岩壁鬼书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错觉,而产生这种错觉的原因就是——这条隧道实在是太长了。说实话,别看同样是长途跋涉,在岩壁里钻隧道和野外行走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在野外走路,有景物有视野,不说移步换景吧,起码环境会有变化,人的精神也会随之提振。而在眼下的这条通道里,空间有限,四周又全是青黑色的岩体,除了间隔出现的那些小罗汉像之外别无一物,感觉走五百米跟走五米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在这种情况下,时间一长,人的精神真的很容易恍惚倦怠。

我不清楚别人是什么感受,反正我到后来脑子都有点儿木了,只是机械地跟着前面的人迈步往前走,保证自己不掉队而已。好在这条通道里并没有什么害人的陷阱机关,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打头的徐卫东停下了脚步,问他身旁的石聚生道:“石同志,你戴表了吗?咱们走多长时间了?”

石聚生抬起胳膊,把手腕放到灯光下看了看,道:“差不多五个小时了。”

“五个小时了?咱们的速度不会低于四公里每小时,按理说应该走得差不多了啊。”徐卫东回头对田教授道,“老爷子,您头前儿说得不错,这条隧道确实和皇陵神道不在一个量级上。我看这种工程量可以称为奇迹了。”

“须弥神宫才是真正的奇迹。”田教授应声道,“大家加把劲儿,我估计咱们快要走出隧道了。”

“老爷子,您不累吧?”徐卫东问道。

“我没问题啊。”田教授看了看我们,“你们走不动了?要不大家先歇会儿?”

“您老都没事,我们年轻的就更能坚持了,呵呵。”徐卫东笑着说道,“走,咱们接着开路。”

谁知向前走了没有多久,徐卫东忽然再次停了下来,开口对我们道:“你们觉不觉得有些热?隧道里的温度好像升高了。”

我本来还没有注意,经他这么一提醒,还真是感觉周围要比之前暖和了。

“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沈芳华担心道。

“不好说。”徐卫东皱了皱眉头,“往前再走走看吧。”

然而随着我们的继续深入,隧道里的温度也变得越来越高。到后来只感觉有一股一股的热浪从对面不住地传来,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既然有暖风能吹进来,说明这隧道很快就要到头了。”田教授大声道,“各位加油,胜利的曙光在向我们招手了!”

“老爷子,没想到您老还挺具有革命情怀的。”徐卫东打趣道,“您这词背得就很有激情嘛。”

玩笑归玩笑。我们立刻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前方奔去。终于,在一番急行之后,两侧的石壁不见了,周围的空间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一行人抵达了这条漫长隧道的尽头。

“都别乱动!”徐卫东这时突然高声喊了起来,“小心脚下!”

脚下?我赶忙低头望去。只见在探灯的照耀下,前方竟然是一大片冒着蒸汽的褐色泥沼,里面的泥浆正在不停地翻涌跳荡,还不时汩汩地冒出大量的气泡。整片泥沼就像是被烧开了一般,向外散发着一股股的热量。

这个景象让我惊讶得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开口道:“这是什么?难道是褐色的火山岩浆?”

“不是岩浆,这应该是沸泥泉。”田教授答道。

“沸泥泉?”沈芳华也很好奇,追问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田教授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水雾,解释道:“这是一种特殊的自然现象。简单地说,就是高热度的流体将其通道周围的岩体蚀变成了黏土,从而产生的一种地质奇观。”

田教授的话虽然拗口,但绝对正确。事后我去查阅过一些资料,才知道西藏原来是我国地热活动最强烈的地区,地热资源的蕴藏量也位居全国首位,有着很多罕见的地热现象,沸泥泉便是其中之一。

“老爷子,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这个地质奇观,但有一点你肯定是说错了。”徐卫东接口道,“您老抬头往远处看看,这个‘奇观’的面积这么大,怎么能叫‘沸泥泉’呢?我看叫‘沸泥湖’还差不多。”

他这话虽然有点儿半开玩笑的意思,但事实的确如此。前方这片沸腾的泥沼面积相当大,就算够不上湖的资格,起码也可以说是一个大型的池塘。

这可怎么过去?我把目光投向了周围,仔细观察起了眼前所处的环境。很快,我发现这里竟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地下空洞,抬头望去灯光都照不到顶,可见容积相当大。而来时的隧道出口就开在这空洞的洞壁上,恰好在“沸泥湖”的岸边,人一出来就能看见湖里泥浆翻腾的奇景。

这时田教授忽然转身朝洞壁走了过去,对着光秃秃的岩体端详了半天,又抬手上下摸了摸。片刻之后,就听他兴奋地对我们喊道:“各位!岩体的材质说明此处已经属于冈底斯山脉了,而冈仁波齐就是冈底斯山脉的主峰,根据来时隧道的走向判断,可以说我们现在已经来到神山的山脚下了!如此一来,这沸泥泉的对面应该就算是进入神山的山体之内了!”这番话老爷子是一口气说出来的,一点儿停顿都没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半晌之后,徐卫东开口道:“老爷子,不是我想故意破坏您的兴致。不过眼前有个问题明摆在这儿,‘沸泥湖的对面’您说着简单,可咱究竟怎么才能过去呢?”

“噢,这个问题嘛…”田教授一时语塞。

的确,这个事并不像听上去那么容易解决。如果是水,游过去或者弄条船划过去都不是问题;如果是坑,大不了费点儿力气,先下到底再从另一侧爬上去。可眼前这“湖”,它里面都是黏稠的沸腾泥浆,比流沙沼泽还有杀伤力,人根本无从着力下不去脚,更别提还有高温烫伤的危险了。

“徐连长,咱们先别想得太多。”石聚生此时开口道,“要我说咱们就先在这边围着湖岸转一圈看看,保不齐可以发现什么通路直达对岸。”

“行,那咱们就遛遛。”徐卫东这回倒是很爽快地同意了他的建议。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众人沿着湖岸来回走了一趟之后,非但没有发现什么通路,反而倒是确认了另外一个事实:眼前的沸泥湖其实就是一条幅面宽阔的泥浆河流,它完全贯穿了这个地下空洞,想在岸上找路绕到对面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每个人都变得愁眉紧锁。因为之前费了那么大的劲儿,谁也不愿意在此时接受功败垂成的结局。

片刻之后我打破沉默道:“大家先吃点儿东西吧。说不定休息休息,脑子一放松,反倒能想出办法来。”

“唐通讯说得有理,各位也都歇会儿再琢磨吧。”徐卫东附和道,“大不了回头让宋主任自己来想办法。”

“没有道理嘛。这隧道既然把出口设在这里,就肯定应该有办法让人过去…”石聚生此时在岸边踱来踱去,自言自语地说道。看起来他的心思还依然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一时半会儿是放松不了了。

徐卫东一见也懒得管他,随即打开自己的背包招呼其他人道:“老爷子,唐通讯,都来垫垫肚子吧。沈家小姐,你吃什么,罐头还是饼干?我这包儿里有牛肉…”他的话突然不再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