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月明如洗,湖水如镜,三千沉睡,万籁无声。师法驾端坐,合十诵经。宣法既毕,遂吹笛作法,山精雪怪,接踵现形。僧俗诸众无不顶礼膜拜,共叹佛法无边,神灵常在。

德木嘉措记述说,当时围观的数百人都亲眼见证了“山精雪怪”现身的景象。也正是由于多吉活佛有如此神奇的法力,追随他的信徒数量迅速增加,后来集众人之力,才建成了这座曲林寺。

然而多年以后,就在多吉活佛行将圆寂之时,他却亲自把那支可以召唤山精雪怪的法笛封印了起来,并告诫后人千万不可擅自使用,尤其不能在夜里吹响法笛。因为若是自身修为不够就妄自拘传精灵,佛祖便会降罪,后果不堪设想。他的继任者谨遵法谕,待后来多吉活佛化为金身灵骨之后,就将此物作为佛法的象征供奉在了法像的手中。

其后数百年间,曲林寺历经多次翻修装饰,期间也更替了十几代的活佛,但再也没有人使用过这支法笛。随着时间的推移,多吉活佛当年召唤山精的情景在很多人心中变成了一种传说,后世的古格民众也渐渐不再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了。

德木嘉措接着便写到了曲林寺被封印的经过。他说自己继任曲林寺活佛的时候,古格王国正处于红教和黄教剧烈的争权斗争时期,其中支持黄教的一些厄鲁特人散布谣言,称当年多吉活佛召唤的山精雪怪都是妖魔邪祟,并诬蔑曲林寺是妖邪避难之所,后来甚至还有人试图毁坏供奉在寺里的金身法像。

在混乱的局势下,为了保证前辈灵骨的安全,德木嘉措命令弟子在降魔天尊的莲花座下挖了一座密室,将多吉活佛的金身转移到里面。事实证明,这是一个相当正确而及时的决定。不久之后,在那些厄鲁特人的蛊惑下,古格王朝当时的统治者便下令驱逐曲林寺内的所有僧众,将这座百年古刹用金刚墙彻底封印起来。曲林寺能够借此逃过一劫,免遭焚毁的厄运,也算是佛祖庇佑,不幸中的万幸了。

德木嘉措最后说,在他接到驱逐命令的那一刻起,便决定要以身证佛。但是为了历代活佛的清誉,为了给曲林寺正名,证佛之前他用最高的规格写下了这份羊皮三色书,藏在了开山祖师多吉活佛的金身之下,希望通过这份记录能让后人得知历史的真相。

“哦,这后面德木嘉措又补充了几句话。”田教授继续道,“他说多吉活佛还有一颗佩戴了终生的金刚杵天珠,和那支法笛放在了一起。”

“什么?!”此言一出,我和徐卫东、沈芳华几乎同时叫出声来。

田教授不明就里,奇怪地望着我们三个道:“怎么啦?难道我翻译得不对吗?”

他哪里知道,我的兜里现在就装着一颗天珠和一支人骨笛。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看样子十有八九就是多吉活佛的那两件法器!被人从三重宝函里拿走的东西此刻竟然可能就在我的身上,我们三人怎么能不吃惊?

“你们少安毋躁。德木嘉措的落款下面还有一行密语呢。”田教授又把目光投向了古卷之上,“看起来不是太难解,我应该可以认得出来…”然而我们等了半天,老爷子也没再说话。徐卫东见状开口道:“老爷子,要是不好解就算了。通篇咱都已经搞明白了,密文只不过就是一句话,没什么大不了的,您不用太较真。”

田教授闻言把眼镜摘了下来。他揉了揉已经发红的双眼,对我们缓缓说道:“这行密文写的还是‘山精雪怪’的事。德木嘉措说它们根本不是什么妖邪,而是佛祖神灵的使者。如果你拥有勇气、智慧、信念和毅力的话,可以通过它们的指引去无上的天国之境,朝拜佛祖的真容。”

“咳,弄了半天密文说的就是这个呀。”徐卫东接口道,“这不就是好人死了以后可以上天堂享福的意思嘛。”

“徐连长,你错了。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劝善。”田教授摇头道,“德木嘉措在末尾明确写出了这个‘无上的天国之境’的名称——须弥神宫。”

“须弥神宫?呵呵,这听上去就更是神话了。老爷子,难不成你还真相信有这么个地方?”徐卫东不屑道。

田教授一脸严肃:“我相信。跟你们说实话吧,成都的见面会上宋主任并没让我告诉大家此行的真正目标。其实神山冈仁波齐并不是这次任务最终的目的地,我们是要进入它的内部,找到德木嘉措所说的这座须弥神宫。”

神山之内的须弥神宫?!我们闻言惊得目瞪口呆。

田教授望着吃惊的我们,解释道:“神山冈仁波齐其实就是佛经上所说的须弥山,三千世界的中心。相传此山坐落在碱海的中央,周围环绕有四大部洲八小部洲,山上有一座佛祖讲经的殿宇,称为须弥神宫。说实话,我以前也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种宗教神话而已。直到两个月前,宋主任向我展示了一根古老的翡翠权杖,彻底颠覆了我之前的想法。”他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宋主任展示给我的那根权杖,顶端镶有一颗巨大的红宝石。他告诉我说,如果用特定波长的光线从三个角度同时照射这枚宝石,它的内部会出现一座山脉的立体微缩影像,他们判断那是西藏的神山,请我帮助确认一下。我起初还不敢相信,没想到宋主任架起照明设备,一番操作之后,那颗宝石里果真出现了一个神奇的三维图像,我一眼就认出那是藏区的冈仁波齐。而且更令我吃惊的是,图像还显示出在山体的内部,竟然存在着一座高大巍峨的巨型宫殿。因为冈仁波齐本就是须弥山的所在,所以我立刻就联想到了佛经上的记载,断定那宫殿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须弥神宫。只不过它没有建在山体的外部,而是隐藏在神山之内,被整座山包裹了起来。”田教授说着抖了抖手里的卷轴,激动道,“如今又有了古格三色书的记录,这就更加佐证了我的判断——须弥神宫不是虚构的,它真实存在!就在冈仁波齐的里面!”

我们面面相觑,就像三个懵懂的学生不知该如何回答老师的提问一样。这位田教授实在是带给我们太多的震惊了。

半晌之后,徐卫东开口道:“老爷子,这么说登顶神山还只是这次任务的第一步。您和宋主任是打算在上去以后,再从峰顶进入山体的内部。”

“是的。”田教授答道,“根据宝石里的影像判断,山体内部是一个巨大的空腔,神宫就修建在这个腔体之中。而峰顶虽然距离里面的神宫很远,但它和腔体之间相隔的山体是最薄的,从那里取道进去最容易。”

容易?老爷子还真敢说这话。我忍不住问道:“田教授,你确定神山的峰顶上就有入口?那个立体影像里给您画出来啦?”

“这倒没有,宝石里的三维图像上并没有标注入口和进去的路线。”田教授道,“所以咱们此行才带了很多雷管和炸药嘛。”

“什么?!您要炸山开路?!”我心道这老爷子和宋主任不会都疯了吧?

田教授瞟了我一眼,道:“使用炸药当然不是最佳的选择。不过若是登顶之后实在无法找到入口,就必须用此下策了。”

“田教授,你和‘122’他们是不是有点儿丧心病狂了?”沈芳华忽然开口,以一种异常冰冷的语气质问道,“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你们竟然也打算干,亏你还是位老知识分子,你就不怕遭天谴吗?”田教授的疯狂计划显然令她极为不满,言辞之中没留一点儿情面。

徐卫东此刻脾气也上来了,怒道:“我说老爷子,你知道在高海拔的雪山顶上实施爆破有多危险吗?!弄不好洞没炸开人就全死在上面了!就算炸开了,怎么下到你说的那个空腔里呢,难道在山体里面跳伞空降不成?!你和‘122’的人要想自杀我不拦着,不过别拽上我们当垫背的!”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在“122”的眼里,和那座所谓的须弥神宫相比,人命根本算不上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包括我们在内的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对象。

然而田教授闻言非但毫无愧色,反而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慷慨道:“你们用不着这么激动,我自己原本也是要和你们一起上去的。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如果须弥神宫的存在能证明我的研究成果,个人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说到这儿他的脸上忽然又露出了笑容,话锋一转道,“不过你们先别急着发脾气,兴许这回还真用不上炸药了。因为根据这份三色书的记录,咱们只要能找到那些山精雪怪,然后跟着它们就可以顺利抵达神宫了。”

此言一出,刚刚还愤愤不平的徐卫东一下子就乐了:“老爷子,眼见炸山这计划行不通,又想起找妖怪领路这条道来了,您是不是被那个须弥神宫给弄魔怔了,这种主意都琢磨得出来?”

“我这人从不信口开河。请各位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田教授认真道,“你们要是没听到那部黄金留声机里播放的法乐声,是不是也不会相信三色书上所说的‘法音常在’?”

这句话一下子把我们问住了。说实话,我们几个刚才被他疯狂的炸山计划弄得过于情绪化,根本没有静下心来认真考虑。如果仔细想想的话,他所说的一切尽管听上去匪夷所思,可实际上都是有根据的。

按照田教授自己的说法,他亲自参与了当年巴颜喀拉山远古遗骸的挖掘,并破译出了石头唱盘上的神秘字符,由此才做出了地外文明的推论;同样,他也是在亲眼见证了宝石里的立体影像之后,才肯定了须弥神宫的存在。如果这些都是实话,那么他的判断就是建立在实物证据的基础之上,的确不是个人凭空的幻想臆测。

照此看来,既然三色书上的“法音常在”确有其事,那么似乎也无法完全否定“山精雪怪”存在的可能性。不过这听上去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传了过来:“徐连长,各位,你们最好还是相信田教授的话。无论如何,找妖怪带路总比炸神山要好得多吧?”

我们回头一看,原来是石聚生慢悠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石聚生,你小子什么时候醒的?”徐卫东盯着他道。

“哦,醒了有一会儿了。”石聚生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缓缓道,“我也看到了权杖宝石里的全息图像。你们应该相信田教授的判断,神山里的宫殿就是佛经上的须弥神宫。”

“先别说这个。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下到枯井里去的?”徐卫东问道。

“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两声冷笑是我发出来的,目的就是想把你们引到井里一探究竟。”石聚生说着脸上竟然还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你小子装神弄鬼,还躺在地上装死骗老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徐卫东怒火上冲,说着就要挥拳朝石聚生打去。

我见状赶紧拉住徐卫东,劝道:“算啦,徐连长,有他没他都一样,咱本来就肯定是要下井的嘛。”

“小唐说的在理,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石聚生望着徐卫东道,“我又没设陷阱害你们,何必动这么大肝火?再说你不是还借此找到了徐礼川的线索了吗?”

徐卫东闻言愣了一下,沉声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大伯的名讳?”

我也颇感意外。因为我和徐卫东在井下之时,一直是用“大伯”一词来称呼徐礼川的,从来没有提及过他的名字。徐礼川在砖上刻的誓言里,也只是用“川”这一个字来指代自己,并没有详细的落款署名,不知情的人就算看到了也不可能猜得出具体的名讳。难不成这个石聚生曾经调查过我们?

“徐连长,我还是那句话,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时候一到你自然就明白了。”石聚生话锋一转,道,“对各位来说,须弥神宫肯定是得去的,‘122’也不可能让你们现在打退堂鼓。不过,我相信你们都不想去炸神山吧?所以——田教授刚才的新计划我看很不错。”

“你是说找妖怪领路?”徐卫东冷笑道,“行,那你先指条道,告诉我们那些山精雪怪在哪儿?”

“这个道我指不了,不过有人可以。”石聚生微笑着把目光投向我,“小唐啊,多吉活佛的那支法笛在你手里吧?呵呵,这回我们可就全靠你啦。”

此言一出,我们三人的脸上同时变了颜色。

“你们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个现在不重要。而且你们不用担心,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122’的其他人并不知情。”石聚生继续道,“说实话,我和你们一样,也反对炸神山的计划。所以不论是真是假,既然法笛如今就在我们手里,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万一真管用的话,神山就能免遭破坏,咱们也算是积下功德了。你们觉得如何?”

尽管我们还无法看清石聚生的真实意图,但他的这个建议的确是目前最佳的选择了。因为很明显,不管代价有多大,“122”都是笃定要进入神山的,而且无论他们实行何种计划,我们几个必然会是首当其冲的炮灰,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如此一来,与其背着炸药去炸神山,还不如尝试一下所谓的“召唤山精”,起码罪过和危险性要比前者小得多。

“就算我们能相信山精雪怪这回事,那个宋主任可未必吧。”徐卫东道,“这种近乎神话传说的事没有几个人会当真的。他要是执意去炸神山,咱们现在说这些根本没用。”

石聚生闻言笑了笑,道:“徐连长你放心,有我和田教授在,加上这份羊皮三色书,他应该会同意我们先尝试一下的。你们要是没意见,我这就上去报告了。”

“上去报告?”我吃了一惊,忙道,“怎么,宋主任他们现在就在外面?”

“呵呵,我想他们应该到了。你们放心,我会说那支法笛是在这庙里找到的。”石聚生说着便迈步向大殿中央的盗洞口走去。

“一定得小心这个人。”徐卫东盯着他的背影,低声道,“我一直只把他当做是‘122’的爪牙,看来没有这么简单。”

“嗯,他似乎知道我们很多事。”沈芳华应声道,“他用箱子堵住通财洞口,不是为了困死我们,而是要拖延时间,趁机命令扎西顿珠开车回去把宋主任他们叫到这里来的。”

沈芳华的推断合情合理,但我认为石聚生的心机还不止于此。他似乎知道我们想干什么,于是制造出一个自己不在现场的假象,故意留给我们机会去放手调查前人行踪的线索,而他则在暗中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虽然我还不清楚他这样做的真实用意,但我感觉他应该是想在我们身上确认某些事情。

至于田教授,他就是一个带着偏执和疯狂味道的知识分子,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个人的研究事业上。他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要能对自己的研究有所帮助,他根本不在乎使用什么手段和方法,更不关心他周围这些人的真实想法和目的。

“行了,咱也走吧。”徐卫东望着我们苦笑道,“唐通讯,拿好你的宝贝,咱们一起去捉妖。”


第十四章 罗王瓜错

盗洞外面并排停着三辆车,那辆装备车也赫然在列。高强度的车灯齐刷刷地点亮,将土丘附近照得灯火通明。“122”的人果然已经到了。

“你们三个先在这里稍候。”石聚生说完便叫上田教授,两个人直奔宋主任所在的第二辆车去作汇报了。我和徐卫东、沈芳华只好傻傻地待在原地,等候他们的结果。

这时头车里推门走下了一个魁梧的身影,手里拿着一个水壶向我们走了过来,开口道:“你们出来啦,都没事吧?来,先喝点儿水。”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扎西顿珠。

沈芳华接过水壶喝了两口,关心地说道:“扎西大哥,你也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你们还担心我不会开车?”扎西顿珠微笑道。

“扎西兄弟,是那个石聚生让你回去叫人的吗?”徐卫东问道。

扎西顿珠点了点头,奇怪道:“怎么,你们不知道石同志出来吩咐我去叫宋主任?他不是说在里面有重大发现,需要宋主任亲自到场吗?”

“知道知道。我就是随口问问。”徐卫东赶忙掩饰。

“哦,那你们有什么重大发现,说出来让我也开开眼界。”扎西顿珠微笑着说,“别看我是藏族人,可田教授说的什么古格王朝我还真没听说过。”

“扎西大哥,您听说过在咱藏区有什么山精雪怪出没吗?”沈芳华岔开话题道。

“山精雪怪是什么?”扎西顿珠一脸的迷惑,“是妖怪恶魔吗?”

“应该不是。据说它们是佛祖神灵的使者。”沈芳华继续直奔主题,“那您知道一座名为须弥神宫的建筑吗?好像是在冈仁波齐的里面。”

“哦,你说的是佛祖讲经的故事啊,这个我倒是听长辈人谈起过。”扎西顿珠道,“小时候爷爷曾经跟我说过,神山之内有一座雄伟的宫殿,佛祖就在里面设坛宣法普度众生,感化三千世界内的天地万物。冈仁波齐上的‘卐’字符就是佛祖亲手写上去的,以此来昭示神殿的位置,召唤世间迷途的生灵。不过爷爷没跟我说过这神殿的名字,是不是叫须弥神宫我不清楚。”

“扎西大哥,那您认为神山里真有一座建筑喽?”沈芳华道。

“这只是一个流传已久的故事而已,再说凡人谁能进得到山里面去?而且当年爷爷告诉我,只有那些拥有纯洁灵魂的人才能有缘找到这座神宫,亲自聆听佛祖的教诲。”扎西顿珠说着皱了皱眉,“难道你们想去找这座传说中的宫殿?”

“我们…”沈芳华刚要答话,就见石聚生和田教授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各位,宋主任已经同意咱们这个新计划了,答应先给我们十天左右的时间试一试。如果行不通的话,那就只能炸…”石聚生见扎西顿珠也在旁边,便没再继续往下说。

“什么新计划?你们不去爬神山了?”扎西顿珠疑惑道。

“我们要先去找佛祖的使者。”田教授接过话头,问他道,“扎西同志,这冈仁波齐附近有没有湖?”

“湖?哦,当然有啊。”扎西顿珠答道,“据我所知有三个,圣湖玛旁雍错,鬼湖拉昂错,还有一个小湖罗王瓜错。”(“错”在藏语里即为“湖”的意思——逍遥于津注)

田教授问这个问题当然是有用意的。因为羊皮三色书上描写多吉活佛“召唤山精”的场面时,用了一句“湖水如镜”的话。很明显他是要通过这条线索来确定“山精雪怪”出现的具体位置。

“罗王瓜错?这个湖在哪儿?”田教授继续问道。

“在冈仁波齐的西面,是一个很偏僻的湖泊,面积也很小。那里人迹罕至,附近还有一处峡谷。”扎西顿珠道。

“好,扎西同志你带路,咱们就去罗王瓜错。”田教授随即转头对我们道,“玛旁雍错和拉昂错名气大,往来朝圣的人也多,‘山精雪怪’不可能在这两个湖附近。罗王瓜错在当年古格王国的势力范围之内,从位置上看比较符合,而且根据三色书上的记录,当时在湖边见证围观的只有百余人,可见这个湖的面积也不会很大。综合来看,罗王瓜错应该就是当年多吉活佛‘召唤山精’的地点。”老爷子信心满满,看样子是坚信我们能够复制活佛当年的神迹。

“嗯,就按教授的意思,咱们去罗王瓜错。”石聚生道,“我这就去安排一下需要携带的武器和装备,大家即刻动身。”

一番收拾准备之后,我们这支“寻妖探路先遣队”又一次连夜上路了。人员没有变化,还是我们六个,石聚生、田教授、扎西顿珠,再加上我们仨。不过车倒是多了一辆,上面搁的都是必需品,水、干粮罐头、行军帐篷以及武器弹药之类的探险装备。这辆补给车由扎西顿珠驾驶,并且作为头车在前面带路。其他人全都坐在第二辆车上,依旧是石聚生负责开车。

开了没多久,田教授开口对我说道:“唐同志,你把那支法笛拿出来给我看看吧。光听石同志说法笛在你身上,我还一直没见着哪。”

事到如今,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我从衣服的暗兜里掏出那支骨笛,递给田教授。

田教授小心地把笛子捧在手中,仔细地端详起来。片刻之后,他的脸上就露出兴奋的笑容,对我们道:“你们注意到没有,这笛子的吹口处有磨损的痕迹,说明它肯定被人使用过,绝不只是一件作为摆设的象征性法器。”

“您认为咱们能和多吉活佛一样,吹响这支笛子之后,就能唤来山精现身?”沈芳华问道。

田教授看了她一眼:“你现在还不相信三色书上的记录?”

“即便那三色书上写的是真的。”徐卫东接口道,“可那是人家高僧活佛才有的本事,咱们这些人能有这道行吗?”

“尽人事,听天命。”田教授道,“至于能不能成,就得看咱们的造化了。”

说实话,我此时倒希望自己能有这个福分把山精召来,然后顺利地找到那座须弥神宫,否则十天以后就得背着雷管儿去炸山了。

沈芳华又道:“田教授,在古庙里您说自己研究那种石头唱盘和什么地外文明,可后来又讲了一大套佛经里的须弥神宫,现在又是山精雪怪,您以前到底从事的是什么研究啊?”

“沈同志,你觉得我说的这些,它们之间就没有关系吗?”田教授无奈道,“等你想明白这个问题,就知道我的研究方向是什么了。好啦,看样子车还得开一阵子,我得先休息一下了。”说着他把骨笛还给了我,随后便靠在椅背上打起盹来。

“得,人家老爷子就寝了。管他什么山精雪怪,咱几个也先眯一觉吧。”徐卫东说完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也去眯了。我和沈芳华见状索性也闭上了眼睛。夜色之中,除了驾驶座上负责开车的石聚生之外,全员集体休息了。

等石聚生叫醒我们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各位,咱们到了,下车活动活动吧。”

我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刚推开车门,一阵冷风就扑面而来,几个人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寒战,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就看石聚生指着前方道:“那就是罗王瓜错,大家都欣赏一下吧。”

我举目望去,一汪碧蓝的湖水瞬间映入眼帘。我从没见过如此清澈的湖泊,那水真是蓝得如同油画颜料一般,轻风吹过,水面微波荡漾,在苍茫大地的映衬下,那景色真是美得让人心醉。

“真漂亮啊!”沈芳华感叹道,“没想到高原上的湖泊竟能如此迷人。”

“大家先吃点儿东西吧。”扎西顿珠招呼我们道,“罗王瓜错的面积不大,这里算是康格山脉的余脉,湖对面就是悬崖,下方是一道峡谷。吃完饭以后,我带你们去那里看看。”

我们点点头,在简单吃了点儿干粮填饱肚子之后,一行人又驱车沿着湖岸直奔罗王瓜错的另一面。就像扎西顿珠说的那样,罗王瓜错虽然美丽,但面积也就两三平方公里,跟那些远近闻名的高原圣湖相比,算是一个很小的湖泊了。这里人迹罕至,藏区随处可见的玛尼堆和风马旗在这里也不见了踪影,可以说是极为荒僻了。

很快,我们便抵达了对岸,表面上看这里的景色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在扎西顿珠的指引下,我们继续向西行进了几十米之后,前方的平整地面上竟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断层。大家赶紧纷纷下车,站在断层的边缘俯身向下望去,只见下方是一道狭长形的幽深峡谷,隐约可以看到谷底有一条白色溪流蜿蜒其间。虽然谷道相当狭窄,但里面却长满了植被,杉树、红杨、山毛榉高低错落,疏密有致,树下则遍布着种类繁多的草本植物,将谷底染成一片葱绿之色,显得生机盎然。如果仔细聆听的话,不时还有兽嘶鸟鸣的声音从谷内传出,整条峡谷活脱脱就是一幅美不胜收的风景画卷。这和罗王瓜错周围的荒凉景象相比,简直是一天一地,恍如隔世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