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仁波齐峰的山形极为特殊,酷似一座圆冠金字塔,四壁的分布对称鲜明,有如环绕着八瓣莲花,与其周围的山峰大相径庭。它的峰顶终年白雪皑皑,四周白云缭绕,在阳光照耀下会闪烁出奇异的七彩光芒,令人目眩神迷。而且奇怪的是,冈仁波齐山的向阳面纵有长时间的日照,却经年积雪不化;而其背阴一面反倒长年无雪,即使在某一时间有落雪覆盖,太阳一出便会立刻融化,与自然规律刚好相反。

更令人感到神奇的是,冈仁波齐峰的南坡横亘着一道平直的横向岩层,它与峰顶垂直而下的一条巨大冰槽垂直相交,竟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佛教徽征——万字格“卐”(佛教中精神力量的代表性标志,意为佛法永存——逍遥于津注)。

另外,除了藏传佛教之外,印度教、古耆那教以及西藏原生宗教苯教都将此山奉为神山,而且这些宗教都无一例外地认为冈仁波齐就是“世界的中心”。后来我才知道,田教授当时的那句话正是在引用这些宗教的论述。

“我这里影印了一些这座雪山的相关资料,还附带了一些藏区的历史文化,大家以后有时间多看一看吧。”田教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继续道,“为了让大家能够逐步适应高原的气候和环境,我们这次将使用汽车作为交通工具,走川藏公路进入藏区。另外鉴于这次行动比较特殊,上面还给我们派了几位登山教练员对大家进行专门的登山训练,接下来的十多天里希望各位同志努力完成好各自的训练任务。我们出发的时间就定在两周之后。”

“好,大家都听清了吧?”宋主任接过了话头,对众人道,“等到了藏区之后,我会再对每个人分派具体的任务。在成都的这段时间里,大家一定要做好登山的训练工作。相信各位心里都清楚,这样做不只是为了我们‘122’这个单位,这也是对你们自身的安全负责。”

宋主任的这句话倒是实话。且不说那冈仁波齐到底是不是神山,即便是一座普通的雪域高山,如果没有一定的专业技巧就贸然攀登的话,结局也必然是死路一条。

之后宋主任话锋一转,开始说起了套话,一番洋洋洒洒的宏论听得我直犯困。好不容易挨到了散会,大家立刻又被安排上了卡车,拉到了区内一处训练场中开始上登山的理论课。直到傍晚时分,我们才再次回到了招待所。

我和徐卫东、沈芳华原本想借着吃晚饭的机会继续中午的交谈。可由于“122”突然来了很多人,餐厅里一下子变得熙来攘往,而且每个人似乎都很注意我们,这么一来只能再找时间了。我们三个人无奈地匆匆吃了两口饭,便各自回屋去了。

我躺在房间的床上,打算趁这工夫学习一下田教授发给我们的影印资料。没想到只翻了两页我就看不下去了,因为此刻我的心里充满了疑问,脑子里考虑的全都是另外一些事情。

今天的会上,不管是宋主任还是那个田教授,对我们从天坑里带回来的那根翡翠权杖都是只字未提。可他们越是这样,我越确信“122”之所以能把下一个目标牢牢地锁定在冈仁波齐,肯定和那根权杖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此上溯的话,那面大鲵肚子里的铜镜才是线索的源头。

巧合的是,按照中午徐卫东的推测,他的大伯徐礼川和沈芳华的爷爷沈舆坤失踪前的最后一站正是西藏,而引领他们到此的也是金家人偶然得到的另一面藏有光斑地图的铜镜。这是不是意味着当年徐、沈两家进藏的目的地也和“122”此番一样,也是那座冈仁波齐山呢?

另外,根据沈芳华和徐卫东的讲述,金家的人,尤其是那个金云亭,表现得可谓相当积极。他游说沈舆坤打碎玉枕,获知了“瑶枕鬼帛”;又在二十年后把含有西藏信息的铜镜展示给了徐礼川,由此直接促成了徐、沈两家的联合行动,可以说在整件事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奇怪的是,无论贵州的天怒山还是西藏的“唱武戏”,一直极为热心的金家竟然都没有一个人亲身参与进来,这实在让人有点儿想不通。

再有,沉箱合影中的那个外国老头,还有曲凡的父亲曲云天,这两个人能和沈舆坤和徐礼川凑到一起,想必也绝非巧合,说不定他们也一道跟着去了西藏。至于那二人的真实身份,以及这几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目前还是一个谜,尚不清楚徐卫东和沈芳华是否得到了与之相关的信息。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沈舆坤在信中明确写道是要和徐礼川一起去贵州天怒山,为的是一个“天大富贵”。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突然改变了既定的行程,连天大的富贵都不要了呢?换句话说,西藏那里究竟藏着什么重要的物事,竟然会比天大的富贵还要吸引他们?

这一切让我隐隐地感觉到,那些人当年进藏要找的东西和这次“122”所寻找的目标应该是同一个。

此后的十多天我们过的是军事化的生活,每天吃饭、训练以及作息的时间都是被严格管理起来的。我虽然对“122”采取的这种方式颇为不满,但不可否认,这也让每个人的学习效率都达到了最大化。等到出发之前,连我自己都觉得别说什么冈仁波齐了,就是珠穆朗玛峰我也能爬得上去。

两周之后的一个清晨,招待所门前一下子停了三辆大轿子车。不知是凑巧还是宋主任有意安排,我和徐卫东、沈芳华,还有石聚生被分在了同一辆车上,同车的竟然还有那个藏族向导扎西顿珠。

片刻之后,伴随着发动机“隆隆”的点火声,我们终于起程开拔了。在成都的这段时间里,尽管我没上青城山,没看都江堰,甚至连市区都没进去过,但回锅肉和麻婆豆腐的美妙滋味却依然让我对这座巴蜀名城有些恋恋不舍。

俗话说“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好在我还年轻,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再来感受这片土地的。天府之国,我们下次再见!


第七章 消失的古国

我们的车一路加速,很快便驶上了川藏公路。

川藏公路的起点是四川省会成都,终点为西藏自治区的首府拉萨。从成都开始,经雅安、康定,在新都桥分成南北两线:北线经甘孜、德格,过岗嘎金沙江大桥进入西藏,然后继续西行,经江达、昌都、丁青、巴青、索县、那曲、当雄,最后抵达拉萨;而南线则经雅安、理塘、巴塘,过竹巴笼金沙江大桥入藏,过芒康后在邦达与北线会合,再取道巴宿、然乌、波密、林芝、墨竹工卡、达孜抵达拉萨。

川藏北线于1954年正式通车,途经地区多为牧区,海拔较高,人口稀少。而南线的通车时间要晚了四年,相对北线而言它路途短且海拔低,所经之地也多为人口相对密集的地区,因此由川藏公路进藏的人大都会选择南线。

然而对于“122”来说,出于隐秘性的考虑,南线反倒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果然,就在新都桥驻扎过夜之后,第二天清晨我们的卡车便穿越甘孜州直奔德格县,毫无意外地选择了更加艰险的北线。

车子一路开行,窗外的景色也是格外迷人。青黄色的草原一望无际,数条清澈的小溪蜿蜒其间,在阳光照耀下如同一条条闪烁的钻石项链镶嵌在大地之上。湛蓝的天空下,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长满了金黄色的柏杨。时不时还可以看到几间藏式民居,牧人的牛羊安详地在附近吃草休憩…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向我们讲述着川西平原的独有之美。

这时,那个藏族向导扎西顿珠开口了:“这里的海拔已经有三千多米了,你们都怎么样?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吧?”他的汉话说得相当标准,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口音。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一直感觉这位藏族汉子应该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对他颇有些好感。于是我立刻回应道:“没有。虽说我是第一次上高原,可到现在还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那就好。”扎西顿珠对我笑了笑。

“扎西顿珠同志,你好,我叫徐卫东。”徐卫东忽然开口介绍起自己,然后他又用手指了指沈芳华,“这位女同志叫沈芳华,是一位大夫。刚才那位叫唐增,是通讯记者。”

我一见徐卫东如此热情,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八九分,他绝对是故意想和人家套近乎。因为我们是初次进藏,对藏区本来就人生地不熟,又加上得去爬一座什么神山,所以此行必然是凶险异常。如此想全身而退,将来必定得倚重这位藏族向导。

沈芳华也是机灵鬼,见状立刻开口对扎西顿珠道:“您好,您叫我小沈或者沈大夫都行。”

“哦,好。”扎西顿珠应声道,“你们叫我扎西或者顿珠都行。”

“那我以后还是喊您的姓,称呼您扎西大哥吧。”沈芳华的语气那叫一个甜。

“可以啊。”扎西顿珠微笑道,“不过扎西不是我的姓。”

“那您姓顿珠?”我在一旁插话道。

“呵呵,不是的。我没有姓。”扎西顿珠回答道,“我们家是农奴出身,在以前是没有姓氏的。扎西顿珠这四个字都是我的名字。‘扎西’就是汉话里‘吉祥’的意思,‘顿珠’是‘成功’的意思。”

“噢,是这样啊。”我继续问道,“扎西大哥,那座冈仁波齐神山您以前去过?”

扎西顿珠点了点头:“嗯,我曾经去那里转山过很多次。”

转山是宗教信徒最常采用的一种朝圣方式,即徒步环绕神山,以此方式来积累功德,获得精神上的解脱和神灵的赐福。具体到冈仁波齐,据说围绕其转一圈就可以消除业障。藏民一般以三圈为起点,转满“吉祥的数字十三”圈则可获得转内道的资格。甚至还有传说讲,一次转够一百零八圈便能立地成佛,完全洗脱前生后世的罪孽。

(顺便说一句。由于在西藏的神话中“天”是由十三层组成的,第十三层天是永恒的佛土,真正的极乐世界所在。故而在藏区,十三是一个吉祥神圣的数字,几乎到处可见它的影子。比如说宏伟的布达拉宫便是一座十三层的建筑;藏区随处可见的佛塔通常也都为十三层;一代藏王松赞干布正是在十三岁时登基为王的;还有著名的史诗《格萨尔王传》,里面更是说格萨尔在降生时手执十三朵白花,向前走了十三步,后来有十三位王妃,十三位保护神等等——唐增补注)

“不过我这个向导的工作只是负责把你们这些人带到冈仁波齐。我是绝不会和你们一起爬神山的。”扎西顿珠看了看我们几个,直言不讳道,“实话跟你们说,你们根本不可能成功。试图挑战和亵渎佛祖权威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那个宋主任听不进去,非得…唉…”

扎西顿珠的语气十分沉重,显得十分无奈。说不定他这次参与“122”的行动,也有什么苦衷。

“哦,海拔真是越来越高了。小唐啊,你们几个要不要喝点儿我带的红景天(红景天是用来防治和缓解高原反应的一味中药——逍遥于津注)?”石聚生这时突然说话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石聚生这是有意打断扎西顿珠。因为已经提到了宋主任,他不想让扎西顿珠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白了他一眼,冷冷道:“多谢石同志关心,我们几个没问题,您留着那玩意儿自己享受吧。”

石聚生的涵养确实了得,他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冲我咧嘴笑了笑,然后把头一转,将目光投向车窗之外,再次欣赏起了风景。

长话短说。一路之上我们坐着车翻山越岭,钻隧道过大河,除了在途中修了几次车之外,几乎就是马不停蹄,连沿路壮丽的原始景色都无暇细细体味。差不多用了一周的时间,我们终于抵达了西藏的首府拉萨。

那个时候西藏的交通建设还很落后,能够承载大型车辆通过的省内公路屈指可数,尤其是一些边远地区,几乎根本就不通车。好在冈仁波齐是久负盛名的神山,自古以来就有无数的藏民前往朝圣,所以可供通行的小路还是有的。不过扎西顿珠说,路虽然有,但有些地方我们这种大轿子客车是根本过不去的。如果非要开车去,就必须换成底盘低、动力强的小型车辆,比如说吉普之类的才行。

宋主任似乎对此早有准备,他只是吩咐众人在招待所休整三天,做好各种后勤和补给工作。而三天之后的一大早,五辆吉普车就开到了我们面前。

宋主任随即拿出了一份三十人的名单,宣布这些人才是被筛选出来继续前往冈仁波齐的最终人选。而余下的二十多人则作为第二梯队,全部驻留在拉萨的招待所,继续负责后勤联系以及无线电台、沿途接力机等通信设施的安装调试工作。

不用说,我和徐、沈二人自然都在那三十人的名单之内。就像徐卫东说的那样,“122”一旦有什么需要玩命的事儿,那肯定少不了我们三个。

吃过早饭之后,我们几个被安排登上了打头的那辆车,再次踏上了旅程。

在扎西顿珠的指引下,五辆吉普车从拉萨出发一路向西疾驰,直奔西藏的阿里地区。

说实话拉萨作为一个有着一千三百多年历史的名城,确实是一个相当有魅力的地方。恢弘的布达拉宫,秀美的罗布林卡,遍布城市的大小庙宇,还有那随处可见的精美唐卡,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古老与神奇。八廓街上,虔诚的男女手持经筒,行走间也不忘感受佛法的沐浴;肃穆的三大寺(大昭寺、哲蚌寺、色拉寺——逍遥于津注)里,一排排的古老经轮被人们不停地推转起来,在无数酥油灯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庄严。这些景象对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年轻人来说,绝对是一种震撼。

不过车一开出拉萨,路上的人就变得稀少起来。除了些许赶路的藏民之外,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出外朝圣的僧侣,在一步一步地磕着长头。行人虽然见少,但各式各样的大小经幡却是越发多了起来,那些鲜艳的五色风马旗在苍穹之间摇曳飘荡,远远望去恍如连地接天,连缀出了一道难以言喻的独特风景。

随着车行越来越远,四下里便再无人迹,苍茫辽阔的高原大地上,似乎只有我们这五辆吉普车在一路飞驰。望着窗外的景色,我的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寥落感。

事实上,吉普车的定员是八人,五辆车之中我们三十个人只用了四辆,剩下的那一辆载的全都是装备。除了食品、饮用水和帐篷,还有武器枪械、通信工具、登山用品及大量的储备油箱,是一辆专门的后勤补给车。

不久之后,我打破沉默对徐卫东道:“徐连长,还真让你猜中了,咱们果然被安排在了一辆车上。”

“这还用猜?”徐卫东瞟了瞟坐在前面开车的石聚生,“我早就跟你说过,除了你我和沈家小姐,石同志一直那么照顾咱们,也肯定会跟咱同车的。你看,我说得就是准吧?”

“哦,这都是领导安排的。再说谁让咱是头车(头牌司机之意——逍遥于津注)呢。”石聚生丝毫不以为忤,回头打了我们一眼,微笑道,“我们都得服从命令听指挥嘛。”说着又拍了拍坐在他身边的扎西顿珠,“你说是吧,扎西同志?”

扎西顿珠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望着窗外,目光中充满了悲悯之色。我不知道他是在可怜自己,还是在可怜我们。

由于路况不佳,车不能开得太快。我们一行人用了差不多两天的时间,终于抵达了阿里地区的普兰县。据扎西顿珠介绍,这里距离冈仁波齐只有一百多公里了。宋主任随即决定当晚就住在普兰全员休整,明天早晨再赶赴神山。

也许是天意使然,正是在普兰的这一夜,竟完全改变了我们几个人的命运。

在宋主任的协调下,当天晚上我们住进了当地一家藏民开办的小旅店里。虽说这个旅店非常简陋,但对于一直睡在帐篷或者车里的人来说,能躺在床上就已经算是相当好的待遇了,又加上一路舟车劳顿,所以众人在晚饭之后便很快都就寝休息了。

我也不例外,早早就躺在了床上,旅行的那种疲乏感让我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蒙眬中忽然感觉有人在不停地推我。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原来是石聚生此刻正站在我的床边。

“石同志,你干什么?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吗?”我极不耐烦地问他道。

“嘘——小点声。”石聚生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小唐,快起来去咱的车里集合,我们有特殊任务。注意千万别吵醒其他人,我去车里等你。”说完他便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夜里还有特殊任务?还背着他们自己人?“122”这唱的又是哪出戏啊?我一边起床一边暗自纳闷。不过我没有置疑的权利,只有服从的义务。一番穿戴之后,我悄悄地溜出了旅店。

进了吉普车里我才发现,参与这项特殊任务的人还真不少。除了我和石聚生,徐卫东、沈芳华、扎西顿珠也是一个不落全都在座。而且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位田庆隆教授。

“我说石同志,唐通讯也来了,这回人到齐了吧?你是不是该说说了?”徐卫东开口了,语气里很是不快。

“我来说吧。”没想到田教授忽然把话接了过来,说道,“很抱歉打扰大家休息,还望你们见谅。我们深夜到此集合,是要在抵达冈仁波齐之前,先赶去调查另外一个地方。”

徐卫东看了他一眼:“哪儿啊?”

“札达。古格王国的遗址所在地。路上我再和你们细说。”田教授随即转头对扎西顿珠道,“扎西,那里离这儿不算远吧?”

“不远。”扎西顿珠答道,“也就两百多公里。不过那里是‘土林’,路也都是‘面粉土路’,车子不能开得太快。”

“既然这样,那就抓紧上路吧。石同志,开车吧。”田教授立刻催促了起来。石聚生闻言二话不说,车钥匙一拧油门一踩,大家便又一次无奈地星夜上路了。

在途中田教授向众人作了一些简单的说明,一头雾水的我们这才明白了大概。

古格王国是在公元10世纪前后,由吐蕃王朝末代赞普朗达玛的重孙吉德尼玛衮在王朝崩溃后,率领亲随逃往阿里建立起来的。它位于青藏高原的最西端,象泉河流域为其统治中心,北抵日土,最北界可达今克什米尔境内的斯诺乌山,南接印度,西邻拉达克(今印占克什米尔——逍遥于津注),最东面其势力范围一度达到冈底斯山麓。10世纪中叶至17世纪初,古格王国雄踞西藏西部,弘扬佛教,抵御外侮,在西藏吐蕃王朝以后的历史舞台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但是,有着七百年灿烂文明史的古格王国,它的消逝至今却仍然是一个谜。公元1635年,巴达克人入侵古格,几乎就是在顷刻之间,这样一个经历过十六位世袭国王,拥有十万人之众的庞然大国竟然一下子便灰飞烟灭了。繁荣发达的古格文明瞬间即告消失,十万古格族人也全部杳无踪迹。这个曾经高度富强的王国自此竟如同没有存在过一样,再也不为人知,只在极少量的古籍典刊里才略有记述。然而这些记述非但不能相互印证,反倒处处矛盾。这更让古格消失的原因变得众说纷纭,扑朔迷离。

尽管如此,所有的研究者都坚信,神秘的古格王国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让人疑惑不解,但西藏众多秘密的终极答案也一定就藏在这里。

田教授的这番介绍条分缕析,颇具学者风范。这些话从他这样一位高级知识分子的嘴里说出来,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可直到很久以后我们才意识到,他说的这些其实在无意间透露出了一个重大的线索。如果我和徐、沈二人当时对西藏的考古历史多了解一些的话,本可以在未来少走很多弯路。

车在行进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我明白了出发时扎西顿珠所说的话,亲眼见识到了他说的“土林”和“面粉土路”。

原来“土林”是一种特殊的地貌,这里没有任何植被,除了黄土就是黄沙。然而和普通的戈壁沙漠不同,上面沟壑纵横,有如山谷一般。谷道两边风化剥蚀的岩层陡峭挺拔,造型有如一排排雄伟的城堡碉楼,高低错落有数十米。我们的车开行其间,真的就像穿梭在一片“土的森林”里。而一旦有风刮过,地上瞬间便会扬起大片大片的沙尘,众人的口鼻之内顿时充满了土腥味儿,车灯也一下子显得暗了许多。

“我说石同志,小心点儿开。”徐卫东此时开口道,“可别撞到两边的土碉堡上。”

“没事的。”石聚生踩着油门回应道,“就算你不相信我的驾驶技术,还能不信任扎西同志?他一直给我指着路哪。”

扎西顿珠也道:“没有多远了,很快就要到了。”

谁料他的话音未落,石聚生突然一个急刹,就听轮子“嚓——”的一声,车子生生地被他踩停了,我的脑门差点儿撞在前面的座椅背上。

“你小子要干什么?!”徐卫东立马爆出了粗口。

石聚生没有理睬,只见他从座位下拿出一盏探灯,推开车门走了出去,说道:“你们快看左方的那座土山,里面好像是埋着一座庙。”


第八章 通财洞

庙?什么庙?众人赶紧纷纷下车,向左方望去。

那是一座巍峨的巨型土山,高度虽然只有十米左右,但山形的体量容积却非常大,与其说是土山,反倒更像一座巨大的土丘。和土林里其他的风化岩层一样,它的表面也遍布着横条状的剥蚀纹路。除了体型壮观之外,它和周边其他土丘相比还有一点不同,就是它的顶部尚未被大自然雕琢成精致的碉楼形状,只是有一些凹陷的孔洞,看起来还显得相当天然和粗糙。

“你们看这儿!”石聚生调整灯头,将光线聚焦在了土丘顶部的一个凹洞上。我抬眼望去,只见那个窟窿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直挺挺地凸了出来,在探灯的照耀下,一闪一闪地反射着光芒。

咦?土丘顶上还有金属物件?我再次运足目力,终于看清了细节——那是一个龙头,一个雕刻精美的鎏金龙头。

“龙首飞檐!还真有座庙!”田教授这时也看清了那东西,推着眼镜惊呼起来。

“田教授,龙首飞檐是什么玩意儿?”我转头问他道。

“龙首飞檐就是将屋檐的脊角做成扬起的龙头造型,这是藏式寺庙一个典型的建筑特点。”田教授回答道,“石同志说得不错,看那飞檐探出的高度位置,这土丘里还真像是包着一座寺庙。”

原来如此。我刚要继续向他请教,就听徐卫东在旁边对沈芳华悄声低语道:“沈家小姐,你看这土丘像不像是一个大型的封土堆?”

沈芳华闻言立刻给了他一个招牌性的白眼:“徐白鬼,你真不愧是前辈啊,业务素质太高了,看见什么都能和老本行联系到一起。你别忘了咱这是在藏区土林,你以为哪儿的人都和秦始皇一样,都在坟上弄个大封土堆?”

“是是是,我也是说说而已嘛。沈家小姐你倒是小点儿声啊。”徐卫东慌忙道。看起来他也不想把自己原来是盗墓贼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

这时,石聚生走了过来,对我们道:“咱们开车围着这座土山转一圈,看看还能发现些什么。”

“有庙就有庙呗,怎么,石同志,听你这意思还想找法子进到土丘里去看看?”徐卫东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奇怪,“田教授不是说咱们的任务是调查什么古格遗址吗?”

石聚生看了他一眼,说道:“这片土林就是当年古格王国统治的中心地带,土山里的那座庙看样子保存得相当完好,可能会比遗址更有价值。”

“哦?是这样?”徐卫东一脸狐疑,显然他对石聚生的这种解释并不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