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干了不到十天,而且是一个女人在挖,所以眼前这口菜窖还仅仅是被开出了一个简单的轮廓而已,看上去也就挖了有一米多深。

大奎二话不说,提着灯就跳了下去,从里面抓了一把土,递到了金焕章 手里:“金老爷,您老看看,这就是我说的那种出香油的土。”

金焕章展开手掌,管家金平在旁边赶紧把煤油灯举到近前,金云亭也立刻凑了过去。果然,就像冯大奎说的那样,金焕章 手中的泥土暗红发亮,上面泛着一层奇异的油光,和常见的土壤确实有着很大差异,感觉很是古怪。

金焕章 用手指捏了一小撮泥土,刚放到鼻子底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随即招呼金云亭道:“云亭,你来闻闻这土。”

金云亭依言俯下身子闻了一下,立刻惊道:“这是桐油的味道!…难道是‘滚油封地’?!那种让人永世不得超生的旁门邪术?!”

“嗯,你小子还算是没给咱金家丢人。”金焕章 欣慰道,“这应该就是‘滚油封地’,是最狠毒的禁术葬式之一。”

所谓“滚油封地”,是指在下葬的坟地处或封土上灌入烧红的桐油。这本是一种古老的镇邪手段,最初是为了防止棺材里的死人发生各种莫名的尸变,但后来却演变成为一种害人或者报复仇家的禁忌葬术。据说这样做可以让葬在此处的人脱离轮回,让其变成游魂野鬼永不超生。正是由于这一葬式过于阴毒,所以在古代只对少数罪大恶极的叛国者或者试图造反的篡位者施用过,而且历史上知晓具体操作步骤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到如今几乎已经失传了。

金焕章 随即对冯家兄弟吩咐道:“你们哥俩儿赶紧拿铁锨往下挖,下面肯定有一口棺材!一定得把它刨出来!”

大奎、二奎闻言吓了一大跳,两个人顿时愣在了当场。

“别傻站着,赶紧动手!”金焕章 厉声道,“你女人的病根儿就在那口棺材上!”

妻子性命攸关,大奎闻言这才醒过神来。他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了,瞪了一眼二奎,骂道:“老二,别他妈磨蹭了,没听人金老爷说吗?赶快拿着铁锨跳下来,跟老子一起挖!救你嫂子!”二奎这时也不敢再犹豫,慌忙跳进菜窖。兄弟俩把身上的棉袄往下一扒,便开始奋力地向下挖了起来。

“父亲,您以前下过这样的‘脏斗’(暗春行话,指带有特殊禁忌的坟墓——唐增自注)?”金云亭问金焕章 道。

“没有。”金焕章 回答道,“这种斗埋的都是恶人或者仇人,根本不会放什么随葬品。咱们这行都是找‘油斗’(暗春行话,指有丰富陪葬的坟墓——唐增自注)下手的,没人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这倒是。”金云亭抬眼向四外望了望,心说这坟地的位置恰好处在青源山迎风坡的山坳处,正符合穴地“二十四凶”里的“绷面”和“吹胎”,绝对属于不宜葬人的凶地。相信任何一个干倒斗儿的来到青源山,也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下家伙。

正思索间,几声微弱的鞭炮声从远处零星传来,回荡在空旷的山野中,搭配着冯家兄弟挥锨掘棺的声音,反倒让金云亭觉得四下里更加寂静。此刻雪也下得更大了,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洒洒,飘扬在天地之间,他和金焕章 还有管家金平静静地站在坟地旁边,拎着昏黄的油灯,耐心地等待着结果。

终于,就听冯大奎在下面一声呼喊:“金老爷,挖着了!还真有一口棺材!”

“云亭,金平,抄家伙,把它升上来!”金焕章 立刻指示道。

升棺对金家人来说可谓手到擒来,很快,菜窖里的这口棺材就被他们起了出来,小心地放到了平地上。

这是一口黑黢黢的铁制棺材,外面并无椁板,表面全是斑驳的锈迹,看起来它埋在这土里少说也有百余年了。棺材的四面接合严密,没有任何的纹饰,乍一看就像一个古老的铁箱子。然而就在棺盖的中央,却赫然钉有一块鎏金的铜牌,牌子上纵向刻着三个字:雨渐耳。

“雨渐耳?这仨字是什么意思?”金云亭举着灯奇怪道。

“你小子还是见识太少。这不是三个字,是一个字,或者说是一道符。上为雨,中为渐,下为耳。”金焕章 解释道,“最上面的‘雨’是‘雷’的缩写,意为以雷斩鬼;中间的‘渐’指的是捉鬼宗师裴渐;底下的‘耳’则代表驱鬼神物‘沧耳虎’。这是一块铜制的道家异门封鬼符。”

金焕章 话音未落,就听冯二奎忽然举着灯开口道:“金老爷,您快看看,边儿上都被大铁钉子给钉上了,这里面封着的不会是个妖怪吧?”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怯意。

金云亭闻言立刻向旁边扫了一眼,果然,有好几颗粗大的黑色帽钉嵌在棺盖边缘,深深地钉入了棺体之中,钉帽处也已经是锈迹斑斑了。

金焕章 皱了皱眉头,叹道:“滚油封地,铜符镇尸,九钉锁棺,这些狠招儿全都用上了。这苦主是得罪人了呀…”说到这里他忽然低下了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嘴里不住地喃喃道,“青源禳镇…青源禳镇…”

“金老爷,现在怎么办?咱们干什么?”冯大奎忍不住说话了。他自然不知道金焕章 此时在想些什么,他只是一门心思要救自己的妻子。

金焕章 缓缓抬起了头,并未理会冯大奎,转身对金云亭沉声道:“云亭,开棺!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怎么说咱爷俩这次也得破戒一试了。”

金云亭听完面色一变。半晌之后他把心一横,看着金焕章 道:“行!就听您的,反正已经脏了手了。”

说实话,能下这个决心对金家父子来说还是相当艰难的。因为盗墓这行和江湖上其他的行业门类一样,也有着各种各样的传统行规和从业戒条。其中有一项就是“夕年封箱”,就是说从除夕开始一直到来年正月十五期间不能再动家伙“下地”做活儿,否则以后会有血光之灾。因为挖坟掘墓本就是大损阴德寿数的晦事,所以那时干倒斗儿的都相当守规矩,他们对这种传统禁忌还是非常避讳的,几乎没有人会去打破这些规矩。因此,金家父子当时也算是够仗义了。

“这个腥棺怎么个开法,您就掌盘吧。”金云亭对父亲道。他不愧是金家的接班人,主意一定便不再有任何迟疑。

“别急,等我先把那个铜镇符取下来。云亭,你和金平把棺材定稳了。把‘牙子’(盗墓工具术语,指月牙形的扁铲——逍遥于津注)给我。”金焕章 说着身先士卒,略作观察之后便用“牙子”去撬棺盖上固定铜符的铆钉。不一会儿,就听“啪”的一声,那铜符顺利地被他起了下来,滚落到了棺材旁边的雪地上。

“行了。”金焕章 松了一口气,转而对金云亭道,“现在得把棺盖周围的那些大铁钉全都给起出来,它们应该都是七寸七分长的铁钉,一共有九个。你和金平一人一边,同时起钉。”

金云亭和金平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把手中的油灯搁在了棺盖上,然后二人各自取出了一把“帽脱”(一种专门撬取棺钉的专用工具——逍遥于津注),便开始分头拆取棺钉。冯家兄弟见状也要过来帮忙,却被金焕章拦住了——这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种爱护,金焕章 不想让冯家的年轻人沾染上霉运。

铁棺起钉,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干的事儿,那些棺钉正如金焕章 所说,每一根都足有七寸七分长,卸起来不但费劲儿,而且相当耗时。别看那时是寒冬雪夜,可金云亭他们的额头上很快就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听金云亭高喊一声:“起——!”伴随着这句呼喝,最后一根棺钉应声而出,九枚棺钉终于全部都被取了出来。

“好,你们先歇歇。”金焕章 说着迈步走到棺材近前,仔细地上下观察了一番,然后他把耳朵贴在了棺盖上,小心地用手去敲击棺体的各个部位。

半晌之后,金焕章 直起了身子,开口道:“是‘稳棺’,里面没有‘花活’(暗春行话,指机关消息——逍遥于津注)。”

“那就开棺见喜吧!”既然老爷子已经作出了判断,金云亭也不再犹豫,闻言立刻把两手搭在了棺材之上。金平也立刻依样行事,这二人同时发力,很快便轻车熟路地把棺盖给抬了下来。几个人随即快步上前,把几盏煤油灯全都凑到了棺材旁,忙不迭地向里面望去——

铁棺之中孤零零地成殓着一具女性的尸骸,上面没有任何寿服寿被的遮盖。更加奇怪的是,这具遗体虽然只剩下了骷髅,但却依然还生着头发,乌黑的发丝就如蓑草一般披散在骨架之下,长长地一直蔓延到了腰间。而且,就在这具遗骸的头骨之下,竟赫然搁着一方青色的玉枕。

金焕章 仔细地来回审视着。片刻之后,只见他突然伸出右手扬起二指…

金云亭吓了一跳。要知道他出自盗墓世家,各种各样的尸体自然也见过不少。但他们这行“下地”做活儿讲究的就是尽量避免侵扰墓主的遗体,所以他从未见人这么干过。他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金焕章 已经把手探进了头骨的脑颅内,从里面掏出一个东西。

“云亭,把灯拿近点儿!”金焕章命令道。金云亭不敢怠慢,急忙把油灯举到了他面前。借着灯光,金云亭看到金焕章 手里拿着的竟是一枚玉制的刀币,而且这币上镌刻的并不是什么常见的“某某通宝”,而是他从未听说过的四个字:休、绝、尽、灭。

“难不成是压口钱?”金云亭忍不住脱口道,“可我见过的压口钱都是外圆内方的,从没见过刀币。而且上面写的都应该是些吉祥字才对啊。”

“这不是压口钱。这是一枚‘魇胜钱’,是古人为了禁劾鬼魅压制尸变而专门铸造的一种钱币。它是一种邪门法器。你平时下的斗都是些大富大贵的豪陵巨墓,没见过它也很正常。”金焕章 顿了顿,继续道,“天灵擎刀,斩魂断魄;‘休绝尽灭’,永脱轮回。唉,滚油封地、铜符镇尸、九钉锁棺,再加上法钱压灵,这些都是让人永世不得超生啊…怪不得玉凤会被这苦主缠成这个样子…”

冯大奎此时听见金焕章 提到了自己媳妇的名字,慌忙道:“金老爷,怎么样了,我媳妇还好得了吗?”

金焕章 对他摆了摆手,回身对管家金平道:“金平啊,你把那方玉枕请出来吧。我看那也不是个平常的玩意儿。”

“是。”金平应声道,随即小心地从女尸的头骨之下取出了玉枕。

金焕章 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对冯大奎说道:“所有的符镇都拿掉了,我想你媳妇应该问题不大了。”冯家兄弟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几个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之后,便立刻赶回了南丰堡的冯家。

一行人刚进后院,就看见冯家老爷子站在西厢房的门口。他一见金焕章 ,开口便道:“金老爷,你们终于回来了。刚才玉凤她突然醒过来了。这次她不打不闹了,可人还是不太对劲儿…”

金焕章 一听,赶紧推开房门走进了屋里。只见此时的玉凤正静静地呆坐在土炕上,双眼里的血色已经褪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许生气,整个人看起来恢复了很多。不过她的目光依然十分呆滞,而且嘴里还有如梦呓一般在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难道还有没解开的?”金焕章 皱了皱眉头,忽然转头对金云亭道,“云亭啊,你年轻耳音好。你过去听听她嘴里念叨的是什么。”

金云亭无奈,只得挪动脚步,走到那女人的近前,俯身把耳朵凑到了她的嘴边。

玉凤的语声十分微弱,而且断断续续。良久之后,金云亭终于听明白了,她反复叨咕的只有三个字:“断瑶枕。”

他赶紧起身对金焕章 道:“父亲,她说的是‘断瑶枕’。”

“断瑶枕…我说呢。”金焕章 闻言转头对管家金平道,“金平啊,你也明白了吧。救人是大,赶快摔了那个玉枕吧。”

“是。”金平立刻高举双臂,随后两手一松,就听“啪”的一声砸地脆响,抱在他手里的那方玉枕应声从中间摔成了两截,一大团殷红色的黏稠液体随之从里面流了出来。几个人见此都是一愣。而几乎就在同时,原本呆坐着的玉凤突然两眼一翻,全身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随即便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

金焕章 对此已早有准备,他立刻取过针匣,在她身上连下了数针。片刻之后,那玉凤苏醒了过来,呻吟着道:“我这是在哪儿啊?大奎…大奎你在吗?”

“在,玉凤!我就在这儿哪!”冯大奎此刻热泪盈眶,差点儿一下子扑到妻子身上。

“大奎…我好累啊…我想喝水…”经过此前的一番折腾,玉凤的身体很是虚弱,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神志。

金焕章 又给她把了一下脉,随后微笑着对冯家人道:“好了,没事了。她调养几天就能复原了。”

冯家人闻言立刻全都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地向金焕章 磕头称谢。就在此时,管家金平似乎发现了什么,忽然打断他们道:“老爷,那血里像是还有东西。”

金氏父子一听,都把目光投向了破碎的玉枕。果然,就在那血红的黏液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在反射着奇异的光芒…


第六章 光斑地图

“你们猜那玉枕里是什么东西?”徐卫东此时忽然语气一转,神秘兮兮地望着我和沈芳华道。

“徐白鬼,你当这是说评书哪。别废话,快点儿说!”沈芳华气道。

“生什么气嘛。”徐卫东赶忙道,“那玉枕里是一面铜镜,而且是一面透光镜。”

“透光镜?!”我脑子里顿时灵光一闪,立刻追问道,“难不成和那只娃娃鱼肚子里的镜子一样,上面也有一幅地图?”

“真让你说中了。”徐卫东低声道,“那铜镜上面也藏着一幅光斑地图。我估计它和上次那面镜子肯定是一套的。”

“一开始你说我爷爷他们实际去的是西藏。这么说金家那面铜镜地图上标注的是藏区了?”沈芳华接口道。

徐卫东点了点头,微笑道:“沈家小姐果然冰雪聪明,也是一猜即中啊。”

“行啦,你一个大老粗就别学人家唐增拽文了。”沈芳华哂道。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你能肯定他们是去了藏区吗?你亲眼见过那铜镜和地图?”

“我当然没见过。但是我大伯徐礼川是亲眼看到了,金云亭带来的那个包袱里装的就是那面铜镜,而且上面的光斑地图也是金云亭在密室里亲自给他演示的,这都写在他的记录里了。”徐卫东说道,“沈家小姐你想想,当时只有咱们两家联手‘唱武戏’,线索就贵州和西藏这么俩地方。既然贵州没有丝毫踪迹,那么除了藏区他们还能去哪儿‘搭台’呢?”

说实话,徐卫东的这种推测算不上严谨,但我却认为他十有八九是猜对了。因为现在一切线索都指向了西藏:金家的第二块铜镜地图,“122”的下一步行动地点,还有发给我的那封电报,胶卷上拍摄的布达拉宫等,几乎无一例外都传递出了藏区的信息。

“那我爷爷信上说的‘瑶枕鬼帛’到底是什么?你也知道?”沈芳华继续问道。

“大概齐吧。我也是根据这些事儿,自己琢磨出来的。”徐卫东道,“我想是金家人在得到了那面铜镜地图之后,又打听到了你们沈家也有一方特殊的玉枕,所以金云亭才会登门拜访你爷爷。我估计那次在你们家的密会,金云亭就是想说服你们家老爷子打碎玉枕,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也有铜镜,最终目的就是要把那整张光斑地图给凑齐。”徐卫东顿了一下,接着道,“至于‘瑶枕鬼帛’嘛,瑶枕就是古人对玉枕的别称,这个沈家小姐你应该知道吧?”

“嗯。”沈芳华点了点头,“不过‘鬼帛’是什么我不清楚。”

“我也是猜的。”徐卫东悄声道,“我推测‘瑶枕鬼帛’可能就是在你们家的那方玉枕里,有一份写有鬼书文字的帛书。”

此言一出,我立刻恍然大悟。对啊,沈家人根本就没有去过最初的那个风水镇,自然也没见到过那面标示天怒山的铜镜,而沈舆坤在信上却明确提到了要去的地方是“黔境之天怒山”。目前看来,能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的就只有鬼书!我心说徐卫东真不愧是当年江湖上的成名人物,确实有其高人一等之处。

“徐白鬼,还真有你的。”沈芳华瞟了一眼徐卫东。

“哪里哪里。我也是瞎蒙的瞎蒙的,呵呵。”徐卫东嘴里虽然这么说,脸上也是难掩得色。

“唐增,你半天没说话了。那两盒胶卷你洗出来了吗?上面拍的是什么?”沈芳华此时转头对我说道。

“嗯,洗出来了。你们看看吧。”我向四周扫了一眼,见无人注意我们,便偷偷地把照片从衣服的暗兜里掏了出来,递给了他们二人。

由于有了昨晚石聚生夜送抄手一事,我也不敢再大意,把胶卷和照片都带在了身上,以防“122”的人暗中搜查我的房间。

“这些是冰冻的…‘人墙’?!”沈芳华看到照片一下子连声音都变了。她和我当初看到照片的感觉一样,显然也是被那诡异的影像给惊呆了。

“这照的是什么地方,真是越来越邪门了。”徐卫东摇着头低声骂道。

“我估计这地儿也应该是在西藏,因为那卷胶片里剩下的全部拍的都是西藏的风光建筑。”我对他说道,“而且我在天津还收到了一份电报,我想肯定不是你们俩给我发的吧?”说着我又拿出了那份电报摊在了桌上。

“‘你们想知道的都在胶卷里’,还是拉萨?”徐卫东看了看,奇怪道,“唐通讯,就算我想给你发电报,可也得知道你家住哪儿啊。”

沈芳华也道:“是啊。我们根本不知道你家的具体住址,要想联系你最多也只能找你原来的工作单位。”

“所以嘛——”我压低了声音道,“只有两个可能。这封电报要不就是那‘第二股势力’发的,要不就是曲凡发给我的,因为除了咱们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我手里有胶卷。”

“曲凡…”沈芳华的面色一下子黯然了许多。

徐卫东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就听他缓缓道:“那小子如果还活着,你们说他会不会加入了那‘第二股势力’?”

“这…”我和沈芳华一时语塞。因为徐卫东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当时那个打死九百老爹,开枪救了曲凡的人十有八九就隶属于“第二股势力”,而且他最后还居心叵测地用话留住了曲凡,天知道那人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再说曲凡那小子本来就城府很深,神秘莫测,他做出任何举动都是有可能的。

“行了,先别琢磨这个了。”徐卫东咳嗽了两声,转换话题道,“这电文不是说什么都在胶卷里吗?唐通讯,另外那盒胶卷呢?拍的是什么赶快给我们拿出来看看啊。”

我掏出了剩下的那个胶卷盒,对他们道:“这个里面装的不是胶片。”说完我便拧开了盖子,把那颗椭圆形的珠子和那一小截儿骨头一样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

“这是天珠和骨笛!”沈芳华见到这两件东西,脱口便道。

“不错。”徐卫东把它们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

天珠,也称“天眼珠”,是我国西藏地区特有的一种神奇宝石。据说它是地球上磁场最强的天然矿石,历来被奉为西藏密宗七宝之一。

当年著名的文成公主下嫁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时,带了一尊从印度请来的佛像作为陪嫁。在这尊佛像上即镶有百余颗各式各样的珍贵天珠,包括三颗九眼天珠,还有三眼天珠、二眼天珠、永生瓶天珠、虎纹天珠等其他多眼天珠,可见其珍贵。而且,相传高等级的天珠如果经由大修行者多年加持,还能拥有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

“我可从没见过这么小巧的骨笛…”

他话音未落,就听沈芳华忽然急道:“外面来人了!快点儿都把东西藏起来!”

我和徐卫东一听连头都没抬,立刻把桌子上的东西往怀里一通猛塞。刚收拾完,石聚生的声音就从后面传了过来:“三位都吃好了吧?宋主任已经到了,叫咱们一起去会议室开会哪。”

“好,我们这就去。”徐卫东答应着,脸上生生挤出了一丝笑容,揶揄他道,“呵呵,石同志啊,你还真照顾我们,不辞辛苦地又跑过来一趟,真是让您受累了。”

然而石聚生好像没听出好赖话,反倒跟着客气起来:“哪里。谁让我是单位里的老人儿呢,应该的嘛。徐连长太见外了。走吧,咱们一起开会去。”

会议室在招待所的三楼,我们刚走进去就吓了一跳。因为房间里此时已经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屋子的人,那阵势就跟要开批斗会似的。

“就等你们几个了,赶快进来吧。”坐在前台中央的宋主任对我们几个招呼道,“咱们这就开始了。”

他这一说话,几十号人立刻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我们。谁都没想到“122”这次会来这么多人,我们几个赶紧低头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好,我们开会了。”宋主任咳嗽了两下清了清嗓子,“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坐在我旁边的这位是田庆隆教授,是研究西藏地区历史宗教的权威,也是我们这次进藏任务的总顾问。大家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多向田教授请教。”

我抬眼望去。只见那个田教授约莫在六十岁上下,头发花白,身材清瘦,戴着一副黑边眼镜,身上的中山装熨烫得平整而服帖,一瞧就是那种典型的传统知识分子。

宋主任继续道:“我们还请来了一位藏族同志做我们的藏语翻译,同时还兼任这次任务的向导。大家鼓掌欢迎——扎西顿珠同志。”

掌声中,一位身着藏袍、腰挎藏刀、耳佩银环的男人从前排站了起来,向大家弯腰致意。他的年龄看上去和徐卫东差不多,面色黝黑,体格健硕,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整个人往那儿一站,便透出一股勇猛和果敢。

扎西顿珠落座之后,宋主任开口对众人道:“我们这次的工作可能会比以往更加艰苦。因为这次的目的地是藏区之内的一座山,一座千年不化的雪山。”说到这儿他的脸上露出了领导特有的那种笑容,“希望大家能继承和发扬顽强精神,克服各种艰难险阻,完成好这个任务。”

雪山?听到这里我暗自叫苦,心说这回肯定比贵州那次还要凶险,否则“122”也不会一下子召集那么多人手来参与行动。

“下面就请田教授给大家介绍一下具体情况。”宋主任接着对田庆隆道,“田教授,您来说说吧。”

“我们要去的雪山位于西藏的阿里地区。”田教授毫不拖泥带水,直接便道出了目的地,“雪山的名字叫做冈仁波齐,是西藏八大神山之一。迄今为止,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位登山者和探险家能够征服它。原因很简单:这座山和其他的雪域名山不同——它是世界的中心。”

世界的中心?!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冈仁波齐,“冈”即“山”之意;“仁波齐”则是藏语“佛”的意思,合在一起意为“神灵之山”。它屹立在西藏阿里地区的普兰县境内,绵延于中国、印度、尼泊尔三国边境,海拔6656米,是冈底斯山脉的主峰。它孕育了250多条冰川,是恒河、印度河以及雅鲁藏布江等大江大河的发源地,被藏族人民称为“神山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