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贵州那回是你们这些新人的第一次任务,那时单位对你们还不知根底,所以有一些保密的要求。不过也正是通过上次的行动,你们的表现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已经通过了上面的考验。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122’里真正的同事了。”他笑着看了我一眼,“你看,这回车窗就没挡上吧?”

“那这次咱们是要去哪儿呢?”我将信将疑。

他立刻回答道:“西藏。咱们要去藏区啦。”

果然!我脑子里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那封电报不会无缘无故地注明报头,看来那个发报人早就得到了消息,或者说是提前判断出了“122”的下一步行动。能有这样的本事,说不定还真是那“第二股势力”所为。

“对了,小唐,还没和你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哪。我姓石,石头的石,全名石聚生。咱们现在就是同事了,以后在工作中还希望小唐你多多配合啊。”他继续道。

我抬眼瞅了瞅他,没有答话。心说看你的岁数也就和徐卫东差不多,还一口一个“小唐”的,这不摆明了是在我这儿充老领导吗。

不过石聚生的驾驶技术确实不是盖的,不管是大路还是小道,他的车开得是又快又稳。一路急驰之下,我们很快就来到了天津近郊的一处特殊管制区。石聚生连车都没下,只是摇下了车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文件和一本证件交给了门口站岗的哨兵。那个哨兵看了一眼文件,便立刻跑到值班室打起了电话,看样子是在向上级请示。片刻之后,哨兵跑了回来把证件交还给了石聚生,还给他敬了一个礼,随即打开了大门和路障,给我们放行了。石聚生得意地冲我笑了笑,脚下一踩油门,便开了进去。

“这是往哪儿开?”我问他道。

“机场。西藏那么远的地方,难道你还想着咱俩从天津一路开车开到拉萨不成?呵呵。”

“从这儿直飞拉萨?!”我十分惊讶,赶忙道,“我听说初次进藏的人在上高原之前,不是要先做很多准备吗?起码要让身体逐步适应含氧量较少的空气环境,以免引发严重的高原反应。现在咱们如此仓促,会不会有问题啊?”

“哟,不愧是通讯记者,你懂的还不少嘛。”石聚生笑道,“小唐你就放心吧,咱们‘122’做事向来都是谋定而后动,不会莽撞行事的。咱俩不是直飞拉萨,而是直飞成都。进藏前,所有的人都会先在那儿集合做必要的准备。这下你清楚了吧,呵呵。天府之国,好地方啊。”

原来如此。我对他点了点头。

这个管制区的面积很大,岗哨也不少。不过石聚生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一路驾轻就熟。很快,车就开到了一处筑有铁丝围栏的军用备降机场的入口,一架小型军用运输机此刻正孤零零地停在跑道上,旁边还站着两个飞行员打扮的人。

“到地儿了。”石聚生一边下车一边招呼我道,“小唐你以前没坐过飞机吧?那这次可就是你的处女航啰。”

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默默地跟他一起向那架运输机走去。不过石聚生说得很对,在这之前我确实没坐过飞机。

我和石聚生离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经过这一路奔波,等飞机起飞的时候天色早就完全黑了下来,真没想到我人生中的处女航竟是一次夜航。那时国家的城市建设还很落后,通过飞机的舷窗往下望去,除了城市中心有星星点点的些许亮光之外,几乎就是一片漆黑,根本没有像现在那种灯火通明、霓虹闪烁的璀璨夜景,所以初次乘坐飞机的兴奋劲儿很快就在我心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在这次航程本身倒是平稳顺利,我也没有发生晕机的情况,还顺便在机舱里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肚子,总体来说感觉还是十分良好的。

经过三个小时左右的飞行,我终于踏上了四川的土地,抵达了成都。不出意料,飞机降落的地点也是一处偏僻的机场,看样子也是坐落在某个秘密的特殊管制区内。

石聚生和我刚走下舷梯,一辆没有车牌的黑色轿车便向我们飞驰而来,稳稳地停在了我们两人的旁边。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的中年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打量了一下我们,随即用一口浓重的四川方音问道:“哪个是石聚生?”

“我是。”石聚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他。

那个人仔细地看了一下文件,片刻之后对石聚生点了点头,道:“好,没问题了。都上车吧,我送你们去招待所。”

招待所离机场倒不算远,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车程。那个人径直走到前台向服务员要了两把钥匙,交给了我和石聚生,说:“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下午你们宋主任就到。再会了。”说完便开车急匆匆地离开了。

折腾到这个时候,已经临近半夜十二点了,况且我和石聚生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儿可说,于是我简单地和他打了一个招呼,便拿着钥匙拎起行李直奔自己的房间。说实话,我还确实是有点儿累了。这主要是因为前六个礼拜的假期在家里好吃好喝,作息又有规律,用四川话说就是太“安逸”太“巴适”了,以至于现在这么突然一“上班”还真有点儿不适应。所以我简单洗漱了一下之后,躺在床上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就在蒙眬之间,房间外突然传来了微弱的敲门声。

“谁呀?是石同志吗?我已经睡了。”我从心里就不愿意和“122”的这些人走得太近。再说我身上还藏着那些胶卷和照片,万一被他发现就大事不妙了,所以我赖在床上动都没动。

“小点儿声!是我。快开门!”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因为那个人虽然有意压低了嗓音,但我还是立马就听了出来——那是徐卫东!

果然,房门一开,徐卫东那张大黑脸立刻跃入了我的眼帘。他冲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环顾了一下左右,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迅速地闪进了屋里,紧接着反手把门小心地锁了起来,然后又轻手轻脚地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怎么了?有人监视咱们?”我不解地问道。

徐卫东冲我摆了摆手。半晌之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把身子直了起来。

“安全了吗,我的徐大连长?”我笑着问他道,“我才刚到这里没一会儿,咱们见个面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老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那些人表面上说和咱们是同事,谁知道他们内部是怎么交代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徐卫东此时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看着我道,“嗬,几天没见唐通讯你倒是见胖啊,看来这个假期过得不错呀。”

“还行还行,呵呵。我看徐连长你也有点儿发福嘛。”见到了生龙活虎的徐卫东,我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我觉得以后能让我真正信赖和依靠的,也许只有他和沈芳华了。

当然还有那个曲凡,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至于“122”,他们虽然有人有势,但那种不择手段、冷酷无情的做事方式却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在这种行为准则下培养出来的人,我想我这一辈子也很难和他们真正地走到一起。

“徐连长,你看见我来了?你也住这儿?”我继续道。

“可不,我比你早来半天,今天上午就到这里了,被他们安排住在二楼。刚才听到有汽车的声音,于是透过窗户看了一眼,没想到一下就瞅见你小子了。好久没见挺想你的,所以就立马跑来看你啦。”徐卫东此时忽然压低了声音,话锋一转道,“对了,那个胶卷怎么样了?里面拍的是什么?”

我禁不住乐了:“你大半夜着急忙慌地跑来找我,不用猜都知道你是要问胶卷的事儿。还好意思说什么‘好久没见挺想你的’。你就快省省吧。”

“主要还是看你,顺便问问那个事嘛,哈哈!”徐卫东说着自己也笑了。

“行了,在我面前就别假客气啦。我跟你说,那盒胶卷我洗出来了,里面…”刚说到这儿,门外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我和徐卫东同时吃了一惊。我赶忙道:“谁呀?”

“小唐,还没睡吧?我看你在飞机上就吃了几口压缩饼干,所以特地让招待所的服务员加班做了点儿夜宵,我给你端过来啦。”石聚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现在躲是躲不开了,遮遮掩掩反而更引人怀疑。我看了徐卫东一眼,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马上大声道:“嗬!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唐通讯,我跟着你蹭点儿吃不介意吧?”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我就打开了房门,把端着一碗抄手的石聚生迎进了屋里。(“抄手”是四川地区对馄饨的特殊叫法——逍遥于津注)

“哦,原来徐连长也在啊,早知道让服务员他们多做一碗了。”石聚生微笑着把抄手放在了屋里的茶几上,接着对徐卫东道,“徐连长,咱们在贵州时虽然见过面,不过还没有正式介绍过。我叫石聚生,咱们以后就是同事了,小唐就是我从天津给接来的。”

“原来是石同志啊,你好你好。我也是上午才刚被接到这儿来的。”徐卫东也还以微笑,“你和唐通讯来的时候我在楼上看见了。我这人耐不住性子,见到熟人就想聊两句,所以跑下来和这小子说说话。没想到托你的福还能顺便吃两口川味馄饨,呵呵。”

“行,那你们慢聊,我就先回去休息了。要是一碗抄手不够吃的话,你们去前台再找服务员说一声就行。”石聚生说完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离开之后,徐卫东低声对我道:“怎么样,这帮人还是在对咱们耍心眼吧?看来以后还真不能大意。这也怪我,有点儿太着急了。我看咱的事还是等沈家小姐来了之后,三个人到齐了再碰吧。既然那个宋主任明天下午就到,我估计最晚明天中午就能见到沈家小姐了,到时候找机会咱们再说。”

“好。”我点头表示赞同。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因为沈芳华将会给我们带来一个她家族里的传奇往事,如果缺少了她的讲述,我和徐卫东所掌握的那些信息就只不过是些无法串联的片段,根本无法整合出一个清晰的脉络。

第二天中午时分,我和徐卫东一起到招待所后院的餐厅吃饭。刚吃了两口,就见石聚生急匆匆地领着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一直在等待的沈芳华。

我大喜过望,忙对徐卫东道:“徐连长,沈家小姐来啦!”

“唐增,徐白鬼,你们俩别来无恙啊?”沈芳华此时也看见了我们这两个老朋友,一路笑着跑了过来。

“托您的福,无恙无恙。”徐卫东笑道,“看起来沈家小姐也是一切安好嘛,呵呵。”

这时石聚生也走了过来:“小沈大夫今天上午刚到。我晓得你们三个人关系很不错,既然好久没见就多聊聊吧。我胃口不太好,就不陪你们了。”他说完便转身走出了饭厅。

徐卫东瞥了一眼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小子还算是有点儿眼力见儿。”

“沈大夫,一路辛苦。吃中饭了吗?想吃什么,我帮你买去。”我对沈芳华道。

“不用啦,我已经在飞机上吃过了。”沈芳华话音一顿,转而低声道,“闲话回头再说。我已经知道个大概了,没想到贵州的那天怒山还真和我们沈家先辈有些关系。趁现在身边没有‘122’的人,要不我先和你们说说我打听到的情况?”

徐卫东闻言立刻给我们使了一个眼色,随即很谨慎地向饭厅周围扫了一圈儿,在肯定确实无人监视之后,这才轻声道:“咱们如果在房间里聚会,很可能隔墙有耳。而且下午宋主任就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安排咱们三个。夜长梦多,我看确实得抓紧时间趁这机会先碰一碰。沈家小姐,你就说吧。”

沈芳华点了点头,缓缓道:“我回家之后,马上就去农场监狱探望了我的父亲,把咱们去天坑的经过告诉了他。没想到我父亲一听到贵州天怒山几个字,脸色立刻就变得非常难看。在我多次的恳求下,他才告诉了我一些事儿,一些我们家族里一直秘而不宣的往事。”


第三章 家族秘事(上)

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忘却那天沈芳华和徐卫东在饭厅里所讲述的家族故事。也正是从那一刻起,我对这些神秘的盗墓人以及他们所处的“江湖”才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沈芳华的家族,江湖上号称“西安沈家”,是中国北方四大盗墓世家之一。另外三家便是“晋中莫家”“徐州金家”(徐州现属江苏省所辖,但金家历来都被江湖人认为是北方盗墓家族——逍遥于津注)以及徐卫东他们的“濮阳徐家”。这四个家族的先人都是从很早的时候便开始从事盗墓的营生,其后人也以此为业并代代相传,而且每一家都有着各自擅长的技术和门道。据说在他们的鼎盛时期,中国文物市场里几乎半数的古董都是从这四家人的手里放出来的。

事实上,在民国之前,这四大家族除了内部之间素有往来之外,江湖上对他们也是知之甚少。直到北洋军阀混战时期,这四大家族突然集体现身江湖,并在六年间先后三次于暗地里联手放赈,接济了许许多多处境困难的江湖人。听沈芳华说,当时无论是“金、皮、彩、挂”还是“平、团、调、柳”,只要是江湖中人可以说来者不拒,不管是缺食宿还是少盘缠,只要找到他们,几乎都可以得到帮助。正是由于这一疏财义举,这四大世家很快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开始被人们所津津乐道。

应该说他们放赈的那几年正是中国社会急剧动荡、民生最为凋敝的时期,俗话说得好:“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因此这四大世家的日子相比以往也不算好过。然而这四家都是世代盗墓,有着相当的财富积累,可以说每一家的家底儿都很厚实,所以他们当时才能有如此大的手笔来做这种义举。“三百六十行,古董占为王”,这句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就在最后一次江湖放赈之后,“徐州金家”的掌门人金焕章 忽然召集其他三家在天津开了一次秘密会议。那个时候“西安沈家”的掌门人正是沈芳华的爷爷沈舆坤。当时的沈老爷子刚刚三十岁出头,虽然年轻,但凭着其过人的眼光和城府,在“业内”已然是大名鼎鼎了。

在这次密会中,金焕章 说他获知了一处战国大墓的确切线索,故而准备邀请三家唱一出“武场戏”,而且他们金家愿意放弃“抽地水”,倒斗所得可以四家均分。(所谓“武场戏”就是指由多方合作,一起联手做活盗墓;与之相对,由一方独自单干的叫“文场戏”。“抽地水”则是指因为提供了陵墓信息而获得的多拿一份儿酬劳的权利。这些都是盗墓业内部的“暗春”行话——唐增自注)

金焕章此言一出,包括沈舆坤在内的其他三家都表示愿意做这个买卖。毕竟前期大规模的放赈对哪一家而言都不轻松,而且乱世时局他们也正好可以放开手脚,不用担心官府部门的追查。于是在一番商议之后,四位掌门人决定每家各自出三个人,由金焕章 “掌盘”带队,唱上一回“武场大戏”。

长话短说,这出“武场戏”唱得相当成功。四大家族精英尽出,各显所长,尽管那座大墓奇诡异常机关重重,十二人的队伍也折损了三人、伤了两人,但每家的收获却是远超预期,以至于最后不得不雇了七八辆马车才将墓里的那些奇珍异宝尽数运走。

沈舆坤亲自参加了这次盗墓活动,并且从成殓墓主人的主棺中拿到了一方奇异的玉枕。懂行的人都知道,越是古老、等级高的玉制品,其触感应该越加温润,即古语所云之“温润如玉”。而这方玉枕特殊之处就在于,它摸上去非但不温不润,反而带有一股阴寒之气,着手竟然甚是冰凉。

沈舆坤得到此件异物却相当激动,这倒不是因为这方玉枕有多么值钱,而是因为他的妻子,也就是沈芳华的奶奶。

沈芳华的祖母姓余,余氏自幼体虚羸弱,经常莫名其妙地就会发烧病上一场,而且找不出病因。虽说经过三五天的休息之后便会痊愈,但由于经常反复,她的体质变得相当虚弱,当时在西安城里便是远近闻名的“病美人”。后来她嫁入沈家之后,家里人也是为其多方延请名医精心调养,各种补药也吃了不少,虽说有些效果,但是终究难以从根本上改善她的体质。沈舆坤心疼爱妻,也是经常为此忧心不已。

机缘巧合,有一天一位走方修行的僧人来到沈家化缘。说实话,干盗墓的人或多或少都觉得自己的行为有损阴德,所以他们对僧道布施一向大方,以求心安。沈舆坤也不例外,出手便给了这位僧人十块银圆。谁料这和尚收下银元后并不道谢,却说自己略通医道,家里人若生有什么疑难杂症可以略尽绵薄之力,以作感谢。沈舆坤一听立刻就想到了余氏,便连忙请他为爱妻诊治。古语云“大言者必有其能”,没想到这和尚还真是位方外高人,在详细询问了余氏的情况之后,连把了三脉,最后告诉沈舆坤说余氏之症是“天生暗火,脏腑风热,潜损阴津,旺虚其表”,需要下大力降内火才可以,随后开了一张方子交给了沈舆坤,并且特意嘱咐说如果有古代冰寒玉的话,可以让余氏长期坚持贴身佩戴,这样就能逐步改善她的体质了。

沈舆坤将信将疑,然而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他还是按照那和尚的方子尝试着抓了几副药给余氏。没想到这药的疗效还真的不错,余氏在服用了一段时间以后,身体明显比从前好了很多,虽然还无法和强壮的健康人相比,但较之以往已经是大有改善了。沈舆坤见此也是相当高兴,于是便开始在以后的每次“下地”做活儿中特别留心,希望能找到那位僧人所说的冰寒玉。他相信只要找到了这个特殊的宝物,再配合着服药,余氏便会彻底地好起来,健健康康地生活。然而这冰寒玉世所罕见,在此之前沈舆坤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所以要找到它就更非易事儿了。这么多年来,尽管沈舆坤一直四处打听“下地”寻找,可依旧没有什么发现,以至于在得到这方玉枕之前,他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没想到这次四家联手的一出“武场戏”却让沈舆坤在战国大墓里找到了这样一方奇异的阴冷玉枕。虽然他无法肯定这是不是那和尚口中所说的冰寒玉,但凭着多年与冥器和古玉打交道的经验,他感觉这玉枕应该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沈舆坤把玉枕带回家之后,沈芳华的奶奶便开始用它枕着睡觉,无论春夏秋冬天天如此,平时还把它当做抱枕常常搂在怀里。如此这般过了一年的时间,余氏的身体还真的逐渐变得强健起来,很少再发烧生病了。沈家人见此全都喜出望外,沈舆坤自己更是欣慰不已。

然而正所谓“福之祸所依”,这方玉枕给沈家带来的却远不只是惊喜这么简单。就在四大盗墓家族联手上演那出“武场戏”的两年之后,金家掌门金焕章 的大儿子金云亭忽然只身来到西安面见了沈舆坤。

金云亭和沈舆坤的年龄差不多,亦是行内的年轻才俊,而且他是金焕章 的长子,很快便会接替其父成为金家的掌门,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这两人在暗室之内整整密谈了三个多小时,随后金云亭便匆匆告辞返回了徐州。至于他们二人那天的谈话内容则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沈芳华的父亲也不例外。但是后来沈家人都推测金云亭此行一定和那方玉枕有关,因为就在他离开沈家之后的第三天,余氏发现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玉枕不翼而飞了。而且沈舆坤获悉此事后也一反常态,非但毫无焦急之色,反而说既然余氏病体已瘥,那玉枕丢就丢了,竟命令家里人不用再去寻找。全家虽都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但沈舆坤既然如此吩咐了,底下人也只好作罢,这玉枕便从此下落不明。

直到二十年后的一天,金家忽然派人前来报信,说是金焕章 过世了,掌门金云亭敦请沈舆坤前往徐州祭奠吊唁,并嘱务必带上“瑶枕鬼帛”。那时的沈舆坤已是五十来岁的人了,他在接信之后的第二天便立刻动身赶赴徐州,陪他一起去的只有两个人。这两个人也不是沈家的族人,而是跟随他时间最长、经验最为丰富的两名手下。

然而沈家人谁都没有想到,他们这一去竟是永诀。就在这三人离开西安的二十天后,沈家接到了一封沈舆坤写给妻子余氏的亲笔信,这也是沈舆坤留给沈家最后的信息。

说到这里,沈芳华悄悄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了桌子上,低声道:“这封信一直被我爸爸藏在了爷爷的遗像后面。这次我回去爸爸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现在我把它带来了,你们俩自己看看吧。”

徐卫东二话不说,立刻把信抽了出来,小心地摊在了桌子上。这是一封简短的信笺:

〖余氏吾妻:

见字如面。

予等三人徐州吊唁之事已毕。本欲即刻返程,然惊悉一天大富贵近在咫尺。吾遂决定接受徐家掌门徐礼川之邀,以瑶枕鬼帛为契,与濮阳徐家协力共唱一出武场戏,搭台之地为黔境之天怒山。因恐事久生变,吾决定暂不返家,由彭城(即徐州之别称——逍遥于津注)直接遘奔黔境。倘一切顺利,百日之内必然回陕,贤妻无须多念。府内大小之事,但凭贤妻裁度。家族往来生意可交与管家沈荫全打理。

夫 沈舆坤〗

“沈大夫,从这信上看,你爷爷也去了天怒山?难不成他老人家也是下龙缸去了?”我惊讶道。

“这个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回来。你看信上爷爷说他是受徐家的掌门徐礼川之邀唱的武戏,所以在爷爷失踪之后,我们家的人就把账算到了徐白鬼他们家头上。”沈芳华瞥了一眼徐卫东,“徐礼川就是徐白鬼的大伯,也就是泥沼沉箱里那张合影照片中的那个人。不过,‘各安天命’是倒斗这行的规矩,所以即便出了这件事,我们家也不能拿他们徐家怎么样。”

“沈大夫你也别这么说嘛,人家徐连长的大伯不也是从那时起便杳无音信了吗?他们家又没得什么便宜。”我打了个圆场,继续道,“可是除了那张合影,咱们在天怒山的天坑里也没发现你爷爷或者徐礼川去过的踪迹啊,那个九百老爹也只是说起了曲凡的爸爸,并没有提到过其他人啊?”

沈芳华闻言点了点头:“是啊。其实后来我们家也几次派人到天怒山探访过,结果也是一无所获。按理说爷爷他们都是汉人,当地的少数民族多少也应该会对他们有些印象的。”

“当然不可能有印象。”徐卫东突然开口道,“他们压根儿就没去贵州。他们那次真正去的地方就是我们的下一站——西藏!”

“什么?!西藏?!”沈芳华惊道,“徐白鬼,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这次回老家是不是也打听到了什么?”

“沈家小姐,你们家人可能不知道,徐州金家的那个金云亭也去找过我们徐家的人。”徐卫东道。

“他也找过你们?”沈芳华疑惑道,“难不成你们家也有一方玉枕?”

“这倒不是。”徐卫东望着沈芳华,悄声道,“沈家小姐,你知道那个‘瑶枕鬼帛’是什么东西吗?”

“怎么,你知道?你回家打听出来啦?”

“不错。”徐卫东缓缓道,“我这次回去见了几位家里的长辈,也了解到了当年的一些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