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华的阴阳灯一向很稳定,应该不会燃烧得如此火暴,我估计是那巨蛇身上遍布的黏液,起到了意料之外的助燃效果。

那怪物被烈焰炙烤着,身上烧灼的火苗似乎让它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它此刻已经停止了攻击,而且也顾不上自己的猎物了。就见它甩开了沈芳华,把身体完全地拉直,开始不停地疯狂翻滚,试图压灭身上的火焰。片刻之后,它带着残留的火苗,巨大的身体扭曲成波浪状,头也不回地迅速逃进了雨林的深处。

我立刻跑向倒在地上的沈芳华,只见她的身上有了多处的擦伤,脸色惨白,胸口不住地剧烈起伏,显然是经历了长时间窒息的痛苦。徐卫东和曲凡此时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们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显然和那条巨蛇周旋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徐卫东把手搭在沈芳华的脉上,片刻后说道:“看脉象问题不大,只是昏过去了。估计就是闭气的时间过长,不会有大事的,让她缓一会儿应该就能醒过来。”

我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这时曲凡说道:“这雨林晚上太危险,我们还是先回栈道上,等明天天亮再作打算。”

经历此劫,我和徐卫东都十分支持这一建议。不过我还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那九百老爹怎么办,不找他了?”我问他们道。

徐卫东瞥了我一眼:“如果现在要找那老头,你就自己去。这月破之夜,老子再也不舍命陪君子了。”

曲凡也道:“唐增,九百他心机叵测,不是什么好人,你根本不用管他,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这两位如此表态,我也不再坚持,毕竟刚才那种怪物级别的巨蛇不是一个人能应付的。

因为徐卫东和曲凡身上都有擦伤,所以便由我负责背起沈芳华,几个人一路小心,终于沿原路回到了栈道。我把沈芳华小心地放在了栈道上,随后也坐了下来。徐卫东和曲凡此刻也显得非常疲倦,双双都躺在了栈道上。

半晌之后,徐卫东起身扯过背包,掏出了一盒牛肉罐头扔给曲凡:“你小子还没吃东西吧,赶快垫垫。”

这是一个示好的信号,徐卫东已经开始把曲凡当做了自己人。这并不出乎意料,因为一旦和别人共同经历了生死患难之后,便能彻底了解对方的品性,从而建立起相互之间真正的信任。

曲凡接过了罐头,二话不说便打开吃了起来。曲凡就是这种性格的人,我不会奢望他能张口说声“谢谢”。

“徐连长,你以前见过那么大的蛇吗?”我不想气氛太沉闷,便开口问道。

“老子以前‘下地’的时候经常能看见蛇,这玩意儿在陵墓里常有,不过这么大个儿的我还是头一回见。我看那压根儿就是一蛇精,要不能长那么大?幸好它还不是毒蛇,否则就更麻烦了。”徐卫东道,“都知道‘打蛇打七寸’,可刚才那条粗得就跟磨盘似的,往哪儿去找七寸打?要不是你用火烧,咱们就悬啦。”

“那不是蛇,应该是蚺。”曲凡一边吃着一边接口道,“确切地说应该叫森蚺。”

“森蚺是什么玩意儿?”徐卫东很是不解。书旗小说网http://www.bookqi.com/

“就是一种生活在雨林里的巨蛇,体型能长得非常大。”曲凡回答道,“它们通常在夜间活动,据说最大的可以长到五十米长,能直接吞下鳄鱼。”

“吃鳄鱼?那还不是蛇精?!”徐卫东惊诧不已。

“它们白天一般不会捕食,我们天亮后再行动应该问题不大。”曲凡继续道。

“曲凡,你说这龙缸里能有什么宝物?一片原始雨林,看起来很蛮荒,里面能有什么好东西?”我接口问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放下了手里的罐头,抬头扫了一眼岩壁上遍布的尸洞,缓缓道,“我想雨林的深处应该有一座巨大的宫殿。”

“什么?!还真有阎王殿?!”徐卫东比我的反应还要夸张。

曲凡没有理他,一脸神秘地对我道:“铜镜地图上说的‘镇鬼通神’的宝物一定就供奉在那座宫殿里。”说完之后他突然伸了一个懒腰,“行啦,离天亮也没有多长时间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东西跑出林子了。都赶紧睡会儿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说完他也不管我和徐卫东的反应,自顾自地就躺下了,随即把手当做枕头垫在自己的脑袋下面,一脸轻松地闭眼做梦去了。得,再想细问人家是不可能了。我和徐卫东互相看了一眼,只好也无奈地躺下休息了。

曲凡这小子怎么会对雨林深处的事情这么清楚?难道他掌握了一些连“122”都不知道的信息?我躺在栈道之上,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很快,只觉得一股倦意袭来,眼皮变得愈发沉重,我脑袋一歪,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就听耳边突然传来了“啊”的一声惊呼,那是沈芳华的声音!我的心猛地一惊,难道她又遇险了?那条森蚺又追来了?!

我一个翻身,慌忙地坐了起来,向沈芳华望去。徐卫东和曲凡此时也已被惊醒,几乎是和我同一时间直起了身子,徐卫东甚至连枪都端了起来。

此刻天已经亮了,就见沈芳华木然地坐在栈道上,满脸的惊恐,似乎是刚刚清醒过来。她的目光犹疑不定,不断地扫视着我们三个人,就好像看见了妖怪一样。

我匆忙打量了一下周围,然而四下里一片宁静,并无什么异样,于是赶紧开口问道:“怎么了,沈大夫?出什么事了?”

沈芳华闻言把目光锁定在了我的身上,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后颤声道:“唐增,你…还活着吧?”

我一愣:“我当然活着,要不怎么跟你说话?”

“那他们…”她指了指徐卫东和曲凡。

“徐连长和曲凡也不是诈尸。他们和我一样,大家都活得好好的。”我明白了沈芳华的意思,不禁哑然失笑。

沈芳华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她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一睁眼就看见你们三个全身是血地躺在我的前面,我还以为你们…”

“原来沈家小姐是让我们给吓着了,呵呵。”徐卫东放下了步枪,“沈家小姐,你昨天晚上被那条大蛇勒得昏迷了,这是刚刚才醒过来。大家谁都没事,我们身上的血都是那怪物的,你身上的血迹也是蛇血。”

沈芳华呆了一下,突然低下头去,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满是腥臭的血污,顿时脸色大变:“脏死人了,太恶心啦!你们还有水吗,快给我!”

我哭笑不得,心说女同志就是爱干净啊,就连沈芳华这种干盗墓的女孩子也不例外。

“我说沈家小姐,您就忍忍吧。”徐卫东也是一脸无奈,“咱就还剩一壶水了,回头进林子里还得喝呢。”

“这是天坑雨林,里面肯定有地下河的。”曲凡忽然接口道,“到了河边再说吧。”

沈芳华闻言立刻一脸“愤懑”地站了起来,催促道:“那你们几个大男人还等什么?天都亮了,还不赶紧行动。”说着就开始整理她的急救箱,看样子是准备马上就要开拔了。

沈芳华对“洁净”的迫切程度让我们三个男人瞠目结舌,就连曲凡都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很快,大家各自收拾了一下,带上了全部的装备,便再次向雨林进发了。

白天的雨林比晚上还要潮湿闷热,感觉连呼吸都要花上很大的力气。徐卫东依旧走在最前面,不断挥舞手里的军刺为大家开路。这次我们的目的很明确,所以一行人没有任何的迟疑,加速奔向雨林的深处。

虽说天色已经大亮,但由于雨林的植被过于繁茂,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密林之中的光线依然很暗。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密林之中,时不时有一些奇异的蚊虫从我们身边飞过,发出令人厌恶的“嗡嗡”之声。而且这些飞虫的体型非常巨大,有一些的个头都快赶上成年人的手掌大小了。

“你们都小心点儿。”徐卫东回头说道,“这些蚊子也都成精了,被它们叮上一口,估计就赶上义务献血了。”

可是我们的身上血腥味太重,随着我们逐渐地深入,在我们身边盘旋的蚊虫也越来越多。以至于我们根本不能停下动作,一旦稍有休息迟缓,就有飞虫试图落在我们身上吸血,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我挥舞着手臂,开口道:“大蚊子太多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毒,万一让它们咬上了,会不会有危险…”

我话音刚落,突然从旁边的树上飞下来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我们身边一闪而过。我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又有数十道黑影从两旁的树冠上俯冲而下,向我们袭来。刹那间,我们前后全是飕飕闪过的黑影,就像一股旋风一般,把我们围在了中间。雨林中本就昏暗,它们在我们的周围上下翻飞,一时间如同鬼影幢幢,让人眼花缭乱,场面十分骇人。我们几个一阵慌乱,赶紧四散躲避,忙不迭地都把武器拿在了手里。

我端起了步枪,瞄准了一个飞行的黑影,心说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先来上一枪再说。就在此时,曲凡却一把按住了我:“先别慌。这些东西好像不是冲咱们来的。”

哦?我闻言松开了扳机。还真别说,这些黑影确实没有扑到我们身上,甚至根本都不和我们接触,只是在我们的身边来回飞舞。

突然,曲凡的右腕猛地一抖,手里的刺刀“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只听“吱”的一声惨叫,一个黑影应声落地。我定睛一看,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二十八章 黄泉路、奈何桥

那是一个怪异的生物,大小和普通的家猫差不多,它的四肢几乎都是一样的长短,而且前后肢之间竟然连接着一层奇异的肉质薄膜,估计展开后可能就和翅膀一样,可以用来飞行和滑翔。令人恐怖的是,它的脑袋大得惊人,和身体已经完全不成比例,头顶上还长着两只角质化的长耳朵,如同一对弯曲的尖角,铜铃般的眼睛一红一蓝,几乎占据了整个面部的二分之一,眼睛下面是一张突出的尖嘴,鲜红如血的口腔里长满了细密的獠牙,活脱脱就是一个狰狞的恶鬼夜叉。

“它们是在捕食咱们身边的飞虫,你看它嘴里。”曲凡开口道。

我目光往下一扫,果然,这“夜叉”的口中尚有一只未及吞咽的大蚊子。曲凡的确观察得十分细致。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着急了,相信它们捕食完毕之后自会离去。

不出所料,就像它们的出现一样,片刻之间这些“夜叉”全都心满意足地飞走了,而我们身边的巨大蚊虫也一只都没有剩下。徐卫东和沈芳华此刻也跑了过来,看起来也是一切平安。

“那是什么东西?飞行速度太快了,你们看清了吗?”沈芳华开口问道。

我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夜叉”尸体:“就是那玩意儿,自己瞧吧。”

“啊,这…”沈芳华低头一看,顿时惊讶不已,“难道是‘风鬼’?”

“‘风鬼’是什么?”我问她道。

“‘风鬼’是古书《燃冰集》里记载过的一种动物。说其‘面恶生角,形如厉鬼,无翼而擅飞,如驭风之妖魅’,所以古人称其为风鬼。”沈芳华回答道,“传说它用来飞行的那层肉膜的延展性极好,可以拉扯至数倍大,薄到几近透明但仍密不透风。”她接着自言自语道,“这是个稀罕物,我得带走好好看看。”

沈芳华说着就蹲下了身子,拔下了这只风鬼身上的刺刀,抛给了曲凡。接着赤手就把血乎乎的尸体拿了起来,擦拭了两下血迹,然后从自己的急救箱里找出了一个袋子,把它小心地装了起来。

我看她兴趣盎然地摆弄着那么恶心的尸体,心说:沈芳华啊,我真是搞不懂你了,你到底是真爱干净还是假爱干净呢,你这行为举止简直和出发时判若两人嘛。

“其实,刚才是很危险的,亏了我们身上沾有森蚺的血。”曲凡这时对我和徐卫东道,“你们没注意吗,那些所谓风鬼长着一口尖利獠牙,这就说明它们肯定不是只吃蚊虫为生的。我估计要不是咱们身上有森蚺的味道,它们是不会放过咱们的。”

徐卫东点点头,随即道:“这片林子里发生什么都有可能,赶早不赶晚,咱们还得加快速度。如果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你说的那座阎王殿,那咱们就只能夜宿雨林了,如此一来危险性就更大了。”

我们都知道徐卫东的这番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于是每个人都加快了速度,马不停蹄地继续前进。

这片原始雨林覆盖着整个天坑的底部,面积确实很大。一行人穿行在危机四伏的林木之间,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当然,这也让我们有幸看到了一些普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见到的奇异景象。

方形的花冠,蓝色的长藤,长着牙齿的双头怪鸟,一人多高的白色蘑菇…随着我们的深入,眼前的一切似乎时刻都在刷新着我们对这个自然界的浅薄认识。这是一片神奇的地方,闻所未闻的动植物随处可见,如果有生物学家来到此处,肯定会跌破他们的眼镜。

我们甚至还见到了一株附生在巨树之上的捕蝇草。这株捕蝇草对称的两片锯齿状叶片,几乎都长到了一个成年人身躯的大小,真是叹为观止。

要知道普通捕蝇草的捕蝇夹最大也只能长到五公分长,这样的尺寸是经过长久演化而得到的最佳大小,可以让捕蝇草捕捉到大部分的昆虫。因为自然界中,体形较大的昆虫数量较少,而众多的小型昆虫能从未完全闭合的捕虫夹中逃走。因此,能长出更大捕虫夹反而对捕蝇草是不利的,是会在演化的过程中被淘汰掉的。

而我们看到的这一株生长得这么大,天晓得它究竟是为了捕捉什么样的生物而进化成这样的。想到这里,我浑身立马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让自己不再去琢磨它。

面对如此陌生的生态系统,大家不得不加倍小心,生怕再招惹上什么诡异的玩意儿。终于,在下午时分,我们听见从前方传来了汩汩的水声。看来这一行总算是有惊无险,天坑内的暗河水道应该就在附近了。

这水声就像是一针强心剂,我们感觉身上的疲乏立刻就减轻了许多。水是生命之源,如果这里真有什么大型的建筑工程,相信也应该不会太远了。于是,每个人都再一次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前方奔去。

果然,十几分钟之后,一条安静的河流就呈现在我们的面前。

这是一条并不宽阔的河流,河道呈“S”状蜿蜒而下,静静地流淌在密林之中。出乎意料的是,它的河水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浑浊,反而非常的清澈。我探身向水中望去,发现这河的深度竟也不大,河底遍布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类似金鱼草的水生植物附着其间,一些红黑各异的小鱼穿梭在其中,正悠闲地游来游去。

一眼能望到河底,这就让人放心了很多,几个人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沈芳华迫不及待地就掬起一捧河水扑到了脸上,尽情体味着它所带来的舒畅。我们几个自然也不例外,纷纷把清凉的河水浇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一路走来,大家都是一身臭汗,再加上森蚺腥气极重的血污,衣服几乎都黏在了一起,那难受劲儿就甭提了。

尽管还有沈芳华在旁边,可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见徐卫东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硬着头皮嗫嚅着对沈芳华道:“沈大夫,你可不可以先回避一下,我们几个想…想在河里冲个澡。”

沈芳华白了我一眼,似乎想用眼神杀死我。

“很快的,我保证。绝对迅速就能洗完。”我赶紧解释。

“还大男人呢,一点儿风度都没有。”沈芳华气愤道,“都听好了,你们仨都去林子里给我回避,本小姐要先沐浴。”

我们几个一下都傻眼了,没想到沈芳华还能如此大胆。估计是因为她身上污浊的程度,已经超出了自己可以忍耐的极限,所以她才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只好听人家的了,谁让沈芳华是女孩子呢。我望了望徐卫东和曲凡,三人垂头丧气地走回了湿热的雨林,无言地等待着。我那时年轻没有经验,压根儿没想到女同志洗澡的时间竟然会如此之长,我觉得这工夫儿都够我洗上十次澡了。

突然,就听河那边传来一声惊叫,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我们担心沈芳华遭遇危险,也顾不上什么封建礼教了,赶紧跑出林子,冲到了河边。

沈芳华此刻正立在岸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衣服,想必是她急救箱里还有备用服装。

“出什么事了?”我赶忙问她。

“你们看河里那个反光的是什么?”沈芳华用手指了指。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河底几块大个的鹅卵石之中的确夹有什么东西,还不时反射着河水的波光。我正待细看,没想到就听“扑通”一声,曲凡此时已经跳进了水里。

片刻之后,他就游了回来,但是手上却多了一件东西——一把造型奇异的朴刀,九百老爹的朴刀。

“那神殿应该就在前面,我们得赶快!”曲凡一脸凝重地说道。

我看着曲凡手里的那把朴刀,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很显然,九百老爹也到过这儿,却不知为何把朴刀失落在了河里。照此看来,他的目的地肯定也是曲凡说的那座什么神殿。既然这样,大家都是受“122”的指派去找那件东西,他又何苦提前暗害曲凡,独自前往呢?难道老爷子想私吞宝物?我不敢妄下断语,也许事情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况且事到如今,多想也是无用。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一切都只有先找到曲凡口中的那座神殿之后再说了。于是,我和徐卫东、曲凡匆匆在河中清洗了一下,又灌了几壶水,随后一行人便再次起程上路了。

我们这次是沿河而上,向着河的上游方向进发。这是曲凡和徐卫东共同得出的判断,因为要保证饮用水的清洁和安全,大型的古建筑一般都会修建在河流的上游附近。

大家行走在河岸之上,空气明显要比在雨林深处清爽得多,这让我们几个人呼吸得更加顺畅,身上的疲乏感也减轻了许多。因此,一行人前进的速度比之前加快了不少,我们连续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中间只休息过一次,吃了点儿东西。可以说是一路疾行,没有丝毫的耽搁。

就在行进到接近黄昏的时候,河道的转弯处赫然出现了一片用白色石板铺成的开阔广场,那些白色的石板规格统一,拼合严密,每一块都打磨得相当精细,上面还长着很多青绿色的苔藓。一眼望去,整座广场显得斑斑驳驳,感觉十分古老。而在这个广场的中央,竟竖立着上百个造型奇异的灰黑色人形雕像,每一座都是真人般大小,上面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它们被杂乱地排列在广场之上,就像是在参加集会一般。更为骇人的是,这些雕像的面目都被刻画得异常狰狞,兽面瘪腮,豹眼獠牙,如同一群地狱里的小鬼。

“这些是什么玩意儿?兵马俑?”我奇怪道。

徐卫东盯着雕像看了半天,皱着眉头道:“秦始皇陪葬的那些陶俑都是兵卒车马,是古代军队的编制。而这些石俑完全就是一群小鬼的形象,你们说,什么人死了会让这些妖魔鬼怪来陪葬?我看除了阎王爷也没有别人了。”

“也许这些不是用来陪葬的。”沈芳华开口道,“徐白鬼,你说它们会不会是一种特殊的‘石像生’?”

石像生是帝王陵墓前安设的石人、石兽的统称,也被叫做“翁仲”。之所以有此别称,是源于一个名为“翁仲”的大力士。相传其人身高一丈三尺,勇武异常,秦始皇曾命他率兵守临洮,威震匈奴。在他死后,秦始皇为其铸了一尊铜像,置于咸阳宫司马门外。后来,匈奴人来咸阳,远见该铜像,还以为是真的翁仲,吓得都不敢靠近。于是,后人就把立于宫阙和陵墓前的铜人或石人也称之为“翁仲”。

“你是说‘翁仲’?”徐卫东略一思索,“我知道的‘翁仲’都是两两对称立在神道或墓道两侧的,很少有聚在一起摆放的。就算武则天乾陵外的那几十尊无头王宾像,当年排布得也是相当齐整。而且,我见过的‘翁仲’刻的都是些文臣武将或者神兽动物什么的,根本没有这种鬼怪之类的妖邪造型。我看还是更像陪葬的石俑。”

曲凡走进广场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就见他此刻走到了远处的一尊石俑旁边,用手敲了敲,忽然开口道:“这里面是空心的。”

哦?我们几个闻言感到十分意外。说实话,空心的雕像并不奇怪,兵马俑就是半空心的。但兵马俑是陶塑,而我们面前的这些可是货真价实的石雕啊,要把坚硬的石质材料掏成空膛,这难度可想而知。

曲凡望了我们一眼,接着道:“你们说古人为什么费时费力地非把这些石俑挖成空心的呢?”

这的确很令人费解。兵马俑虽说也是空心的塑像,但那样做是有其道理的。秦俑的上半截,即头、躯干和臂部完全空心,但下半截,即腿和脚却是实心的。这样上部空心,可以减少重量压力;下部实心,可使重心下移,不易倾倒,并增加承压能力。但如果是石雕的话,则完全不存在倾倒和承压的问题,根本没有必要去作如此的处理。

我正在纳闷的时候,只见曲凡忽然用力一推,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尊石像顷刻间便砸倒在了地上。

“曲凡,你要干什么?!”我大声嚷道。心说你小子不还是干考古的么,怎么能如此随意地破坏文物?

“干什么?你们自己过来看看吧。”曲凡对我们招手道。

我们三个赶紧跑了过去,只见那尊倒在地上的石像已经从侧面裂开了,里面白花花的一片,满是粗大的肉蛆,此刻正搅在一起蠕动个不停,看上去简直让人恶心到了极点。

“太恶心了!”沈芳华立刻就把头扭到了一边,强忍着没让自己呕吐出来。

曲凡此时却蹲下身子,用刺刀拨开了里面的一些蛆虫,对我和徐卫东道:“你们看这些肉虫的下面是什么?”

我心说:曲凡这小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果然了得,如此恶心的事都下得去手。这虫子底下还能有什么奇珍异宝?我无奈地硬着头皮再次望了过去。

老天!白花花的蛆虫下面竟然有一副人的骨架,上面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蛀洞,许多小个儿的幼虫正在其间钻进钻出,简直是惨不忍睹。而且,这副人骨并不完整,它只有上半身,骨盆以下则空空如也,腿骨和足骨全部缺失,这竟是一个半截的人!此刻我也顾不上反胃了,赶紧俯身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它的骨盆上残留有明显的刀砍痕迹。不用说,这副骨架主人的双腿是被别人从根部生生给砍断取走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石俑果然都是用来陪葬的。它们的确不是什么石像生,而是“人像生”。

徐卫东的脸色此时也变得极为难看:“石像里封着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用人牲来殉葬的形式多种多样,反正方法越是邪门,地方就越不善。”

曲凡闻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开口道:“你们看,石俑中间的裂缝笔直平滑,这是原先就有的一道接缝。说明古人是把一整块石材先剖成了两部分,分别雕刻石像的前后两面,然后再掏空石芯,最后把它们拼合到一起,来组成一个完整的空心石俑的。”他说着又指了指石俑的下部,“腿部是实心的,估计是为了加强稳定性,防止里面的人牲因为挣扎而使石俑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