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照做,在他摸的同时,喻广财嘴里念叨着口诀。渐渐地,爷爷感觉手掌下面的铁门变得越来越软,他一用力,整个手臂都完全穿了过去。接着是他的身子、脑袋和双脚。在曾银贵的注视之下,他整个人都钻了进去。
爷爷抬头看着门里的情景,整个楼道都湿漉漉的,脚踩在上面很容易被滑倒。爷爷朝楼上迈了两步,曾银贵又从铁门外面钻了进来,接着是喻广财。
等两人站定,喻广财说:“我们上楼,尽量少出声。”
曾银贵还沉浸在刚刚穿过铁门的兴奋之中,他压低声音说:“师傅,你这招真的是太有水平了!”
喻广财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心思跟他闲聊,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朝楼上走去。
三楼的过道上非常空落,脚踩在上面,“嘎吱”的声音更加明显。三人朝着最右边的那个房间走过去,爷爷回想起那天的那个梦境,正对着三人的那道房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
喻广财从布袋子里掏出一些荧光粉,往地上一撒,这些荧光粉散落下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图案显现,也就说明前面没有什么奇怪的阵法和鬼怪的踪迹。
爷爷走在前面,他伸手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一阵刺鼻的霉味钻进他的鼻息里。房间里空空的,喘气的声音也在回荡着。喻广财掏出火舌子来,在黑暗的房间里吹亮,火光很快在房间里蔓延开来,视野越来越开阔。这时候,曾银贵突然惊叫了一声。爷爷和喻广财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女孩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被吊在房梁上,她的眼角渗出血来,那血迹划过她洁白如纸的脸颊,头上的一头长发倒垂下来,样子有些吓人。
“是那个女娃娃。”曾银贵说。
爷爷上前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双脚,已经完全冰凉。爷爷这时候才有了惊讶的发现,他说:“不是鬼,是个人!”
喻广财退后两步,只见她的头顶上扎着三根银针,在火光里闪着光。他突然联想到了什么,呢喃一阵,说:“糟了,我早该想到,这个女娃是个阴人,人中鬼类,出生在阴年阴月阴时,而今晚的戌时正好也是阴年阴月阴时,那个男人在养鬼!”
三人从楼上下来,走到紧锁的铁门前,喻广财再次用那种方式将两个徒弟送了出去,最后当自己也钻出那道铁门的时候,喻广财看到那个男人此刻正站在门口,看着三人。
“不用多看,我们先回房。”喻广财说道。
爷爷一边朝前走,一边不时地回头望着那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早上他们在院子里见到的那个,至于那个白头发的老头,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虽然隔得远,爷爷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可爷爷感觉得到,那男人一定对他们三人怀有敌意。
回到房中,莫晚和罗琪连忙站起身来迎接。
“咋样了?”罗琪问道。
曾银贵摇摇头,说:“比我们想象之中要复杂得多,三楼的女孩是个人而不是鬼,师傅说的,叫啥子阴人。”
“嗯,阴人就是出生在阴年阴月阴时的人,这种人就好像鬼一样,见不得太多的阳光,必须生活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生命线比较短,通常活不到三十岁。”喻广财说。
“那你刚才说的养鬼到底是咋个回事,以前倒是听一些老人说起过。”爷爷问。
喻广财叹了口气,说:“通常有种说法叫养小鬼,是从外国传过来的,跟巫术差不多,养鬼的人目的也有不一样的,有的是为了趋避灾祸、病痛,有的是为了旺财运,养了小鬼之后,你就可以将你身上所有不好的东西都转移到他们身上,你的病痛、灾祸、霉运等。一般养小鬼的人如果不是行家,很容易出事,小鬼承担着你身上所有不好的东西,但要他们存活就必须要用人的精元来喂养,久而久之,这小鬼所吸取的精元越来越多,能力也就越来越强,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会反噬你,那时候你就惨了。”
“意思是楼上这个女娃娃就是被那个男人养成了小鬼?那以后小鬼的生活会咋个样?”爷爷问。
“被变作小鬼之后,起初肯定会对主人不满,因为是主人害死了他们,这时候主人就会用很多方法来惩罚他们,他们会生活得非常痛苦,就好比上次遇到的伥鬼,其实总体说来是差不多的,只是小鬼更加讲究。”喻广财喝了口水,说,“小鬼的年纪最好不要超过十二岁,然后给他们穿上红衣服,在头上扎针,封住死穴,然后用黄杨木或者桃木来拘提魂魄,魂魄会依附在上面,一旦魂魄被提走,死者就永远无法超生,一定要在阴年阴月阴时做这些,不然小鬼养不成,还有就是如果能够遇到一个阴人的话,那这小鬼就更不得了了,啥子趋避病痛、灾祸和霉运这些都是小菜一碟,能够养到这种小鬼,你至少能做半个神仙。”
“难怪那男人要倒给这个老板钱。”曾银贵说。
“这样一来就更加奇怪了,这个女孩跟这个老板到底是啥子关系?还有苏艳红的死是咋个回事?”爷爷问。
喻广财说:“是啥子关系这个倒是不好说,既然这个女娃是个人,那这苏艳红的死肯定就跟她没有关系,我倒是觉得那个男人不简单,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养小鬼卖钱的,很有可能是自己养着,不晓得有啥子更加可怕的目的。还有那天苏艳红所看到的他的布袋子里装着骷髅头,肯定不假。这男人就是用人骨让小鬼有所依附,不然我动用罗盘的时候肯定可以看出端倪来。”
“我明白了,那天晚上去要苏艳红命的肯定是那个男人养的其他小鬼干的。”爷爷说。
“很有可能,用女人的灵魂也可以滋养这些小鬼,让他们能量更大。”喻广财这样说道。
罗琪听完之后,这下更加不明白这件事情了,她明明看见那个女孩就是在青龙山的那个山洞里见到的雪儿,如果她是个人,怎么可以钻进自己的梦里来呢?
喻广财看出了罗琪的疑惑,说道:“罗琪啊,你不用多想,这件事情并没有完全超出你所假设的范畴,你想想,说不定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正是你所说的那个雪儿生前的遭遇,而你所说的青龙山对面的那个山洞里遇到的雪儿,说不定正是成了小鬼之后的雪儿,你不是说她的头发跟现在的样子不同吗?很有可能就是被那个男人养在雪里的,只要有雪,她就能拥有强大的生命力。”
“那你的意思是,她是制造了这样一个梦境给我们看,然后看我们在遇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会不会出手帮她?但是我们都眼睁睁地等着她被那男人给收了,我们接下来会遇到啥子?”罗琪说道。
“这个有啥子好怕的?不就是一死嘛,有种冲老子来!”曾银贵大声地咆哮着。
喻广财安慰他:“不用太担心,既然现在在梦里,她就能用梦里可以利用的方式来置我们于死地,她的魂魄虽然已经被提走了,但依附在黄杨木或者桃木上的魂魄需要经过师傅拜坛作法七天才能完全独立行动,暂时还不用担心。”
“怕就怕,最终害我们的不是这个雪儿,而是对面那个男人。”爷爷变得非常担忧。
青龙山对面的山洞里,几人看到这里,心里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这个雪儿是这样被害死的,更没想到我们遇到的雪儿竟然是一个小鬼。”爷爷说。
喻广财叹了口气,说:“我要是可以进入这个梦中就好了,我不想看到你们再出事。”
“师傅,我们先不要想这么多,接着往下看吧。”曾银贵说。
“其实如果这个雪儿真的是在雪中被养大的小鬼,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这一切,不过要等到明天正午。我们先往下看,看到底会发生啥子。”喻广财说。
这天晚上,罗琪回到了房间里,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莫晚说:“罗琪姐,其实我觉得这人生而有命,是福是祸都躲不过的,你不用太担忧。”
“话是这样说,但我不想因为我,害死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不是因为你,是因为那个雪儿,说到底是因为我们不该来找林子师兄。”
“说这些都无济于事,现在需要想想办法。”
罗琪说完,莫晚也跟着叹了口气,然后在一旁坐下来。
那天晚上,罗琪一直没有睡觉,她坐在凳子上,仔细地听着对面那个房间里的男人的声响。等到差不多半夜的时候,罗琪果然听到一点声音。那声音像是一阵风一样,“呜呜呜”朝着这边刮过来。罗琪伸手轻轻将门打开,裂开一道门缝来,罗琪将眼睛凑上前去,只见一个轻飘飘的影子朝着喻广财等人的房间飘去。那影子虽然在黑暗中,但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头发长长的飘在身后,那阵呜呜呜的声响就是在她移动的时候发出来的。
这时候罗琪想起了那个害死苏艳红的女孩,她心中一紧,就悄悄从房间里出来,跟着那个影子一直走到了喻广财等人的门前。那女鬼轻轻推开了那扇门,然后飘了进去。罗琪没有多想也跟了进去,只见那女鬼朝着爷爷和曾银贵的床位飘了过去。她渐渐升起来,悬浮在空中,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爷爷和曾银贵。停留了两秒,突然朝着曾银贵扑了上去。
“不要!”罗琪大叫了一声,也朝着曾银贵扑了上去,挡在了他身上。
那女鬼整个身子钻进了罗琪的身体里,罗琪浑身一摆,女鬼又从她身上钻了出来,跟在女鬼身后的,还有罗琪的魂魄。
“糟了!罗琪!”爷爷反应迅速,上前去拼命地摇着还在沉睡的罗琪。罗琪却没有半点反应。
曾银贵看到这一幕,嘤嘤地哭起来,他没有想到罗琪会为了救他,而完全不顾自己的生命。
爷爷伸手探了探罗琪的鼻息,回头说:“没气了。”
喻广财一听,也连忙从地上起身,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天灵盖,那上面果然有一处痕迹,他缩回手,说:“魂被抽走了。”
“这他娘的,啥子小鬼,有种你冲老子来啊,就他妈晓得躲在背后害人,我看你是一点本事也没有!”曾银贵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开来。
喻广财上前止住他,说:“你刚才在罗琪的梦里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呢?”
曾银贵听后,蹲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师傅,你刚才说有方法可以破解这一切,到底是啥子方法?”爷爷问道。
喻广财听后,埋头思索了一阵,说:“这方法不太可取,我们等一等再说,如果到了明天中午,我们还没有找到可以从这个洞子出去的路,我再告诉你们。”
爷爷看着喻广财的样子,猜想到这事情肯定需要很大的牺牲,说不定会要了谁的命。
“那罗琪姐的梦,就这样完了吗?”莫晚问道。
喻广财说:“原本这个梦里,我们几人都有可能一个个死掉,可是罗琪第一个扑上去,她被抽了魂,那这个梦境自然而然就只有结束了,如果第一个被那女鬼害的人不是罗琪,可能还会有下一个。”
“我倒宁愿第一个人是我。”曾银贵这样说道。
“那下一个可能是峻之,再下一个可能是莫晚,又或者是我。”喻广财说。
爷爷上前拍了拍曾银贵的肩膀说:“师兄,不用那样难过,莫晚在罗琪姐的梦里那句话说得对,人的命由天定,福祸都躲不过,如果真是上天的意思,那我们咋个拼命都没有用,只要尽力就好。”
曾银贵没有搭腔,在罗琪的身边坐下来。
正在这时,那原本已经黑掉的铜镜上突然又闪现出了一些画面。爷爷凑上去,他在铜镜里看到了雪儿,还有那个客店老板。那个场景像是一场婚礼,新郎是客店老板,新娘还躲在花轿里,而雪儿就趴在窗前,看着这场婚礼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难道这个雪儿是要告诉我们,她的身世?”喻广财疑惑地问道。
这跟爷爷所猜想的差不多,大家没有搭腔,都凑到镜子面前看起来,曾银贵也收起了他的难过,靠了过来。
这个时候的雪儿大概只有七八岁,她的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特别好看。这时候的她已经披着一头长发,不过这时候的头发才刚刚长到腰上。她看着窗外,客店老板将新娘从花轿上接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两人拜了天地。
有人打开了雪儿的房门,拉着她从房间里出来,这人像是一个媒婆,手里的红色丝绢看上去非常鲜艳。媒婆拉着雪儿一路出了门,那天的阳光非常灿烂,刚一出门,雪儿就不自觉地伸手挡在了额头前。媒婆将她连拖带拽地拉到了客店老板的面前,被媒婆按着给他磕了个头。客店老板很是开心,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链子打赏给了雪儿,新娘则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细心地拍了拍她的膝盖。
到了晚上,雪儿一个人躺在床上,床上的被子很旧了,缝缝补补不知道多少回。突然,房门被撞开来,只见是喝醉了的客店老板,他上前来将雪儿从床上拉下来,开始不停地在她身上找着什么。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客店老板发火了,扇了雪儿两个耳光,雪儿这时候只好乖乖地将藏在枕头下面的那条金链子拿了出来,递给了客店老板。客店老板满意地看了看金链子,又伸手戳了雪儿的脑袋两下,才出了房门。
那之后,这个客店老板不止一次到雪儿的房间里来,每次来非打即骂,那之后雪儿看着他就开始往暗处躲。那个新娘也经常进雪儿的房间里来,每一次过来都非常耐心地跟雪儿说话,只有在跟她相处的时候,才能看到雪儿脸上少有的笑容。
“娘亲,我不要这个男人做我的父亲。”雪儿将这句话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了那个新娘看,新娘看后笑了笑,关切地摸着雪儿脑袋,大抵说了一些开导她的话。
可是,很不巧的是,一天客店老板看到了这张纸条,当时他正喝了些酒,他咆哮着将这张纸条给撕了粉碎,然后对着雪儿一顿拳打脚踢。那个新娘闻风赶来,连忙上前去拖,客店老板借着酒性,将她拖过来一块毒打了一顿。
接着,他们从家里搬进了那间欣雨楼里,客店开张那天,很多人都来庆贺,其中还有几个眼熟的警察。雪儿躲在三楼的房间里,呆呆地望着楼下的一切。这时候的雪儿稍微长大了一些,她的皮肤很好,像个白瓷娃娃。
一天的热闹之后,雪儿一个人睡在三楼的小木屋里。三楼的楼道口这时候就已经装上了一扇大铁门,铁门上也已经上了一把大锁。每天雪儿叫娘亲的人会上来给她送吃的,雪儿每一次都舍不得她,乞求她可以留下来。娘亲对她还算不错,会坐在床边跟她聊一会儿天。每一次雪儿都提议想到楼下去逛逛,可都被娘亲给劝阻了。
雪儿白天的时候,只要一靠近窗户,看到外面的阳光,全身就会感觉到剧烈的疼痛,每一次靠近阳光,只要在阳光下停留超过十秒钟,她就会躲在墙角,被这剧痛折磨很久。可她仍旧坚持着每天都到床边看看太阳。
到了晚上,三楼就是雪儿的天堂。她从小木屋里出来,在三楼的走道上跳舞,哼着歌,她仰着脸,让自己的脸颊沐浴在月光之中,她贪恋这种感觉。
有一天夜里,一个客人,半夜不知道起来做什么,突然看到了趴在三楼走廊上一动不动的雪儿,这个全身雪白的女孩吓得他大叫起来。所有人都被他吵醒来,这个客人说三楼上有个女鬼,客店老板也被惊醒,连忙上前来跟各位解释,好不容易才把客人哄得进了房间。
那天晚上,客店老板再一次发火,上楼将雪儿打了一顿。雪儿想哭,这客店老板却勒令她不准哭出声,不准吓到他的客人。
没过多久,欣雨楼迎来了一场丧事,是雪儿娘亲病死了。雪儿那天很想下楼去送送娘亲,客店老板却不愿意给她开门,她就趴在那铁门里面,透过门缝望着娘亲被从欣雨楼里抬了出去。
从那之后,客店老板每天只上楼两次,一次是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拿着个木盒子装些饭菜给雪儿送上去,晚上的时候再去取下来,给她换另一个盒子。后来,慢慢地就变成了一天一次,到后来两三天才一次。
雪儿的那个房间自从她的娘亲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收拾过,变得一天比一天脏,最后干脆就成了一个动物的窝一般,让人看着都很揪心。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那个在罗琪梦中住在喻广财等人对面的那个男人进来了,客店老板带着他在客店里转了一圈。男人让客店老板打开了房门,男人上去之后,进门看了看雪儿,在手中擦亮了一根火柴,火光慢慢朝着她接近的时候,雪儿身上的皮肉竟然像是被大火烧了一般,开始慢慢冒起了烟来。男人灭掉了手中的火柴,非常满意地对客店老板点了点头。之后从他的袋子里掏出了一条裹得紧紧的大洋,递给了老板。
看到这里,那铜镜上的画面又黑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这个可恶的客店老板,简直就是该死!”曾银贵恶狠狠地骂道。
“雪儿应该是那个女人的娃儿,后来女人改嫁,带着她,本来客店老板就觉得是个累赘了,加上她天生极阴,见不得光,看待她就跟看待怪物一样,雪儿的母亲死了,他就更加不能忍受这个女娃,她又经常吓到店里的客人,客店老板巴不得有人可以带她走,也不管用哪种方式。”喻广财说着,也长叹了口气。
“那现在这个雪儿被那个姓黄的男人控制了,这一切肯定都是那个姓黄的人搞出来的,包括之前消失在青龙山里的军队,还有林子师兄。”莫晚推断道。
喻广财点点头,说:“看来别说找到林子,我们就是能够从这里平安出去都不错了。如果张七、李伟和罗琪都只是死在了这个雪儿的梦中,我想还有可以挽救的办法,只是这个办法…”
“到底是啥子办法?”爷爷问道。
喻广财还是那句话:“如果等到明天中午,我们都还没有找到其他办法,我再告诉你们,不过你们记住了,从现在开始,大家都不能合眼,更不能睡着。”


第五章 生还
天色渐渐亮起来,爷爷望着洞外的大雪,心里像是揣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喻广财长叹了一口气,说:“看这大雪的样子,是要把我们全部都困死在里面。”
曾银贵一直坐在罗琪的身边,一晚上没有睡觉,他的眼眶已经泛起了黑青。他的手紧紧地握住罗琪,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如果你能活过来,我们成亲好不好?”
听到这话,爷爷的心里袭来一阵酸楚,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莫晚的手,比起曾银贵,爷爷要幸运得多,至少现在,趁他还能呼吸,还能感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最爱的莫晚还在自己身边。
莫晚似乎感觉到了他手上的力量,也紧紧地捏住了他的手。爷爷斜着眼睛望了她一眼,莫晚冲他笑了笑,笑容因为脸上的倦意和饥饿的感觉,变得非常无力。爷爷将她的脑袋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他要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师傅,你说的可以出洞的方法到底是啥子?”爷爷问道。
喻广财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少顷,说:“这场大雪是雪儿赖以生存的环境,如果大雪没了,这雪儿就会魂飞魄散。”
“可是,这场大雪是从天上下的,我们不能阻止这一切。”爷爷说。
喻广财摇摇头:“我还没有说完,你想想,我们进山几天了?”
“三天。”爷爷答道。
“对,我们才进山三天,三天之前,我们在青龙山之外几里路,那个时候是十月,是秋天,南京虽然在重庆的北边,但天气也不至于相差这么大。”
“你的意思是说,这场大雪并不是正常的季节轮回,而是有人造出来的一场大雪?”爷爷问。
“十有八九是这样,你想一想,如果真的是季节轮回,退一步说就算这时候已经到了冬季,可大雪会不会这样下个没完?而且我们一出洞,这大雪就下得更大。”喻广财说。
爷爷点点头,说:“那你的意思应该咋个办?”
“雪儿制造了这场大雪,想把我们困在洞里,用我们的梦境杀死我们,如果我们能够破除这场大雪走出山洞,那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摆脱她的束缚。”喻广财说,“我们见到雪儿的时候她全身雪白,连头发都是白的,就说明那个姓黄的男人是将她置于雪地里养的,有雪地就有她,有她就有雪地。”
“雪就是她,她就是雪?”爷爷问。
“对,然后你再想想,这个雪儿最怕的是啥子?”喻广财有意提示。
“铜镜里面刚才有过这一幕,她怕火!”爷爷说。
喻广财点点头,说:“她的生性属阴,现在变成鬼了,能力加强了,但她依旧会害怕与之相对的东西,她属阴就怕阳,不妨可以试一试。”
“那我现在就去找木柴,生火,然后出洞。”说着,爷爷从地上站起身来。
“银贵,你先别那么伤心,出门帮峻之的忙,只要大雪融化了,他们很有可能起死回生。”喻广财说道。
听到这话,曾银贵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说:“走,一把火烧死这狗娘养的!”
“你们不要走太远,别走相反的方向。”喻广财叮嘱道。
爷爷点点头后,跟着曾银贵出了山洞。
这洞外的大雪漫天飞舞,有些飘打到脸上,袭来丝丝凉意。爷爷随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塞进嘴里,丝毫不觉得这些大雪是假的。
“快点,要让这个该死的女鬼把死去的三个人还给我们!”曾银贵恶狠狠地咒骂道,弯身下去不停地在雪地里扯着那种已经被大雪埋得很深的枯树丫。
爷爷也起身上前帮忙,他们将扯出来的枝丫扔到了一边,码成一个小堆。爷爷一边扯着,一边不时地望着曾银贵,生怕他走出了自己的视野,如果两人落了单,又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
经过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的努力,已经有了不错的收成,两人将这些枯树枝丫捡回来,放在了洞口恰好可以避开大雪的位置。
爷爷刚刚一放下,莫晚就伸手拉住了他:“峻之,你累了吧,坐下来歇歇。”
爷爷掰开她的手,说:“还不累,必须要找到更多的树枝,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爷爷朝她点点头,然后转身跟着曾银贵又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到两人再回来的时候,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他们将捡回来的树枝垒得高高的,看着自己的成果,爷爷点点头说:“这些应该差不多了。”
“先得把它们全部烘干。”喻广财说道,这时候他在洞口的另一边已经生起一小堆火,“这洞口风大,但又不能把火生得太里面,不然我们会被熏死在里面。”
喻广财的旁边,已经被烘干了一部分树枝。爷爷走上前去,从中捡起一根来,在火堆里借了点火,然后又点燃了另外好几根树枝。爷爷将几根树枝捆成一小捆,然后朝着洞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爷爷手中的小火把就被大风给吹灭了。爷爷不灰心,倒回去捆了一把更大的,再次走进雪地里,这一次还没有上次走得远,火把上的火就又熄灭了。
看着爷爷一直这样反复重复着这个动作,莫晚有些不忍心,伸手拉住他:“峻之,你别这样,这个办法行不通。”
爷爷变得非常着急:“咋个可能,一定是树枝太少了,多捆一点试试,莫晚你相信我,可以的。”
爷爷又捆了一大捆,再往雪地里走去,谁知刚一出洞口,那火把就被落下的大雪扑灭了。
爷爷终于受不了了,他狠狠地将手中的火把扔进了雪地里,一屁股坐在了洞口的雪地里。正在他恼丧之际,一只手搭了过来。他回头看去,就看到了莫晚的笑脸。爷爷连忙转身抱住了莫晚,号啕大哭起来:“是我没用,我没用!”
莫晚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没关系,你起来,既然你不能完成,那就交给我吧。”
爷爷这时候发现,她的腰上捆着一根绳子,一只手里握着一把弯刀。爷爷连忙站起身来,问:“你这是要干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