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这水下的尸骨们只是想找一个安稳的地方,而不是纯粹想闹事。”喻广财说着,跨进了两个弧形围住的大道中间。
喻广财让几人躲在远处,自己站在中间,拿出他的桃木剑和罗盘。在周围一圈寻找了一阵,手中的罗盘突然转个不停,一会儿指着东边,一会儿指着西边。突然,他正对着右手边的荒草地停了下来,手中的桃木剑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与他的身体做着博弈。
喻广财不停地摇动着手中的桃木剑,像是那剑梢上绑着一根无形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则捆着一具尸骨,他不停地拨动,将那具尸骨渐渐拉了起来。
爷爷扭头望去,只见右手边的荒草地里果真有一具发白的尸骨从草地中破土而出,一瘸一拐地朝着喻广财走了过去。
那具尸骨走到喻广财面前,喻广财转过身,走到之前那个用尸骨搭成的弧线里,一点点将刚上岸的尸骨引了过去。尸骨一走到弧线内,喻广财将桃木剑在手中竖直,尸骨就倒了下去。
紧接着,喻广财从荒草地里拉出了一具又一具的尸骨,那之前摆设好的两个弧线内,已经堆满了白花花的骨头。只是这时候的喻广财也累得不行,他干脆坐在地上歇了下来。让爷爷庆幸的是,这些藏在水底的尸骨并没有恶意,如喻广财所说,他们无非就是想从水里出来,找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正在喻广财歇息的时候,水里的骷髅竟然一具一具地上了岸,朝着大道上一步步走来。那个场面,让爷爷不禁有些寒毛倒竖。这些骷髅也并没有恶意,一步步走到了那弧线之内,自己躺倒下去。看到这一幕,喻广财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个笑容来。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那大道之上已经摆满了尸骨。喻广财从其中好不容易才跨了出来,他对曾银贵说:“银贵,你去叫谢屠夫通知村子里的人,准备好裹尸体的白布,将这些尸体全部包裹好,我跟峻之和李伟去找一块像样一点的地方,将他们给埋了。”
曾银贵应声之后,朝着谢屠夫家的方向跑去。喻广财说:“好好数一数吧。”
“不用了,我已经数过了,一共六十四具尸体。”李伟说道。
“看来已经全部都上了岸了。”喻广财说着,几人突然注意到那两边的荒草地的上空各自飘浮着一团红色的怨气。爷爷见了那两个东西,生出几分忌惮。可那两团怨气在空中飘游了一阵之后,竟然渐渐散去。
喻广财点点头:“果然,当年那些冤死的学生已经全部在这里了,怨气已经散去,无头塘和玉河村以后可以太平了。”
听到这话,李伟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可是爷爷却不禁回想起因此而丧命的张七,心里还是一阵绞痛。
谢屠夫带着一帮村民赶来,他们几乎拿出了家里所有白色的布料,看到这累累白骨,大家都沉默不语。在喻广财的指示下,他们将一具具尸骨全都包裹好。谢屠夫找来了一块长木板,将这些尸骨全部整齐地摆放在上面,招呼几个壮劳力,跟着他一起抬着那尸骨朝着山上走。
喻广财给这些尸骨找了一个背靠青山的地方,前面有一湾河,这河据说连着大海。从喻广财所选的阴宅的位置望出去,很有依山傍水、玉带缠腰的感觉。
喻广财叹了口气:“时间仓促,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也算是不错了,他们可以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谢屠夫等人抬着尸骨上山来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喻广财掐了掐手指,点头道:“现在这个时辰正好,掘井吧。”
爷爷和李伟也上前帮忙,很快就掘出一口比正常的情况下要大许多的阴井来。谢屠夫跳进阴井之中,将那些尸骨一具一具地摆放在井底。所有的尸骨都摆放完毕之后,他上岸来仔细地对了对,发现其中有两具有一些歪了,于是又跳进去将他调整整齐。
在喻广财的注视下,众人将这些尸骨全部都掩埋到了地下。
“等到过了三七,你们可以给死者竖一块碑,他们都是死在日本人刀下的亡魂,虽然做过一些错事,伤了一些人,但希望大家可以善待他们,只可惜我们都不晓得他们的姓名,不然可以把他们的名字都刻上去。以后逢年过节,你们要是想起,可以来替他们上上香。”喻广财说道。
谢屠夫第一个点头,说:“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第一个来做个表率。”
回到谢屠夫的家中,几人简单休息之后,就收拾包裹准备回重庆。喻广财出门之前,对谢屠夫说:“你徒弟的地方,我也已经找好了,之前我们葬那堆尸骨的左手边二十一丈的位置有一棵大榕树,榕树背后三米左右的高台上,那地方是个天生葬人的地方,你这个师傅如果有心,可以给徒弟买口好棺材,就在那里葬了,至于时辰嘛,今天晚上亥时挖井比较适宜,下葬可以等到明天卯时。”
谢屠夫听后不知如何答谢喻广财,于是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谢你们,这里有一条猪腿,你们就把它带走,现在天气也热,不知道能不能带回你们家中,如果不能,可以随便在路上找个小店,让小二给做了,也当是打打牙祭。”
喻广财推辞了两下,谢屠夫没有丝毫收回的意思。喻广财只好将它收下,交给了李伟扛着。
谢屠夫说:“要不这样,正好我现在跟你们去镇上,看好棺材送回来还来得及。”
几人就这样出了谢屠夫家的宅门,一路朝着镇上走去。当走到那条大道之上,看着左右两边的荒草地,几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谢屠夫问:“这地底下全都是水,这样无头塘总有一天会全部垮塌的。”
“呵,你说的是以前,你现在进去试试?”喻广财笑道。
谢屠夫将信将疑地走进左手边的荒草地,走了差不多三十米的距离,然后用力在地上不停地跳动,发现那荒草地结实无比。他惊讶道:“他娘的还真是奇了怪了,居然全部变成土了!”
喻广财轻声说道:“这五行,既相克也相生,只是缺乏一个可以推动它们互相转变的力量,有了这力量,土能变成水,水能变成火,火能变成金,金能变成木,木又能变成土。行了,我们走吧,出来这么久,我也有点想家了。”
李伟冲着荒草地里的谢屠夫挥了挥手,然后跟爷爷抬着张七的尸体,朝着那大道的另一头走去。


第三章 狗灵
迷迷糊糊之中,爷爷感觉脸上突然一阵冰凉。那阵凉意好像穿过他的皮肤,透过毛孔钻进了他的骨头里,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
爷爷睁开眼来,眼前一片漆黑。他的手臂有些发酸,一颗脑袋正枕在他的臂弯里。屁股下面也传来一阵冰凉,他伸手摸了摸,发现是冰冷的地面。爷爷摇了摇臂弯里的脑袋,那脑袋的主人清醒了过来,声音显得无比慵懒:“峻之,咋子了?”
那声音是莫晚的,爷爷连忙问道:“莫晚,这是哪里?”
“还能是哪里,我们还在洞里啊?你睡了有一阵了。”
莫晚的话让他顿时脑袋就炸开了,现在还在洞里,那之前在无头塘经历的那一切…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还在青龙山下前面的那个洞子里?”
莫晚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她伸手摸了摸爷爷的额头:“峻之,你是不是不舒服?”
“你掐我两下试试。”爷爷说。
紧接着,莫晚一只手伸过来,在他的手臂上狠狠一掐,有明显的阵痛,就说明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他有些蒙了:“刚才在无头塘里…莫非那才是一个梦?”
“啥子无头塘?”莫晚问道,“你喝了水之后,我们就在洞子里歇息,一觉睡到了现在。”
“现在是啥子时辰?”
“差不多快天亮了。”
爷爷无力地靠在墙面上,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心想,是一个梦也好,这样至少张七还有可能活着。想到这里,爷爷扭头问道:“张七回来了吗?”
“没有,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个叫雪儿的姑娘是不会伤害他的。”莫晚的声音非常轻柔。
“嗯。”爷爷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然后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爷爷点点头,下巴轻轻碰在莫晚的头顶上。接着,他将梦中在无头塘遇到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莫晚听。因为担心吵醒其他人,他故意将声音放得很低。莫晚听完他的讲述,不由得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说:“好在只是一个梦而已,要是张七真有个啥子三长两短,你肯定会一辈子都放不下。”
“对对,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平安找到林子师兄,然后平安地从这里出去。”爷爷咬着牙,黑暗中的脸上一脸笃定的表情。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了下来,其实这样就挺好的,可以挨着自己心爱的人,任何危险都好像跟两人八竿子也打不着,有的只是幸福。
“不要…不要!”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是从曾银贵的口中传出来的。伴随着他的喊声,他还拼命在地上蹬着腿。可奇怪的是,他的动作很大,却没有引来其他人醒来的反应。
“看样子银贵师兄也做噩梦了。”莫晚说。
“嗯,我们要不要叫醒他?”爷爷问。
“不用了吧,现在叫醒他也只能傻等天亮,虽然是做着噩梦,可一直睡着总比醒来好,这样可以保持足够的体力,等到明天出山洞。”
莫晚的话倒是提醒了爷爷,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夜晚,不能让其他人打扰。而当莫晚再次靠过来的时候,爷爷感觉到睡意再次袭来。
等到天色渐渐亮起来,靠在离洞口最近的李伟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他的响动惊醒了爷爷。他看了爷爷和莫晚一眼,露出一个微笑,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站起身来,站在洞口,紧蹙着眉头。
“大雪还没有停吗?”爷爷问道。
“哪里有停,看样子比昨天还要大了一些。”李伟应道,好像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不停地扭动着脖子。
“脖子不舒服?”爷爷也从地上站起身来,走到了李伟的身边。
“不晓得咋个回事,脖子有点痛。”
“落枕了。”
“哪有那么娇气,我就没有睡枕头的习惯。”
他正这样说着,爷爷突然发现他的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怪怪的。爷爷仔细地看了看,发现他的脖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针孔。爷爷试探着伸出手指在他脖子上针孔的地方按了一下,李伟突然惊叫了一声:“你干啥子?!”
“很痛?”爷爷问。
“对啊,跟蜜蜂扎一样。”
爷爷说:“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身子?”
李伟觉得爷爷有些奇怪,可还是将身上的棉袄解开来,并敞开了里面的褂子。让爷爷觉得奇怪的是,李伟的身子果真有些泛红。虽然那红色已经渐渐褪去,可总能看出几丝异样。
“你平时没有这么红的皮肤吧?”爷爷指着他腹部的位置,问道。
李伟低头一看,也觉得有些奇怪:“没有,老子身上都是黑的,是不是长了啥子癣?”
李伟的问题并没有等来爷爷的回应,他抬头望去,只见爷爷低头沉思着什么。他的眉头紧锁,一边喃喃地念道:“不对啊,在无头塘的事情难道真的经历过?”
“你在说啥子糖?现在这个地方可没得啥子糖吃。”李伟笑道。
“无头塘。”
“啥子?你说啥子耶?”李伟还是没有听清爷爷说的那几个字。
爷爷摇摇头,顿时觉得这一切变得奇怪起来。爷爷越想越觉得奇怪,干脆就在一旁蹲下身来,陷入了沉思。
想着想着,爷爷听见李伟大声呵斥道:“滚开!”
爷爷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站在洞口,不停地推着自己肩膀上的空气。他一边骂道:“他娘的,啥子玩意儿!峻之快点来帮我!”
爷爷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发现他肩膀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爷爷问:“师兄,你咋子了?”
“我肩膀上,肩膀上有个东西,狗日的满嘴臭气,它要咬我的脖子!”李伟的双手在空气中与什么东西搏斗,好像他的肩膀上真的有个什么怪物似的。
“在哪里?这里吗?”爷爷伸手到李伟的肩膀上,果然,他好像也碰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当他的手刚刚与那毛茸茸的东西一接触,就感觉有一只腿一样的东西,将他的手给狠狠踹开。那东西的力气很大,让爷爷朝后打了个踉跄。
还没等爷爷站直了身子,李伟就已经忍不住,朝着雪地里奔了出去。他并没有跑得很远,而是倒在洞口的雪地里挣扎起来。他的双手还在与肩膀上那个无形的怪物搏斗着,看他的样子,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始终无法摆脱掉肩膀上的怪物。
爷爷凑上前去,他被李伟的反应弄得慌了阵脚,急忙问道:“师兄,我该咋个办啊?”
爷爷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看着李伟的样子不知如何下手。他干脆扭头去,走到师傅喻广财的面前,将喻广财摇起来。
喻广财睁开眼来,迷迷糊糊地望着一脸惊慌的爷爷。他似乎还沉浸在睡梦之中,爷爷使劲地摇了他两下,喊道:“师傅,你快醒醒,师兄出事了!”
“啥子?出啥子事了?!”喻广财回过神来,连忙从地下支起了身子。
爷爷指着洞口,可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洞口的李伟已经没了反应。而隔得远远的,爷爷看到那片雪地已经被鲜血给染红了。
喻广财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来,朝着李伟走了过去。爷爷跟在他旁边,越走越近之后,发现李伟瘫倒在雪地里,那摊血是从他的脖子和脸上流出来的。他的整张脸像是被什么怪物给撕烂了,七零八碎地掉落了一些脸皮,脖子上有两个明显的牙痕,鲜血还在朝着外面汩汩地流着。
这一刻,喻广财的眼中已经噙满泪水。他近乎咆哮道:“这他妈的咋个回事?啊?这他妈的到底咋个回事啊?!”
他的声音很大,在洞子里回荡了一圈。这时候,莫晚、罗琪和曾银贵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莫晚跟罗琪走到爷爷身后,见了地上的李伟,差点没忍住呕吐出来。可两人很快就将这种恶心感转换成了伤心,她们连连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爷爷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喻广财,喻广财却蹲在地上沉默不语。
“师傅,这到底是咋个回事?”罗琪低声问道。
喻广财摇摇头:“我不晓得,你们全部待在洞子里,不要迈出去半步。”
“不晓得?你会不晓得?之前张七跑去哪里了你说你不晓得,青龙山明明就在对面,我们却走了那么久没有走到,你也说不晓得,现在师兄死了,你也不晓得,那你晓得啥子?”罗琪厉声责问。
爷爷上前将罗琪拉到一旁,接着就听见她嘤嘤地哭了起来。
“不用问了,我晓得是咋个回事。”
这个从洞子的角落里传出来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所有人都扭过头去,只见曾银贵蹲在墙角,目光涣散地望着地面上那个光秃秃的石头。
“你说,咋个回事!”罗琪问道。
“师兄是被一条狗咬死的,一条看不见的,比老虎还要凶的恶狗咬死的!”
听到这话,爷爷突然回想起之前在李伟肩膀上摸到的那团毛茸茸的东西。
“也不对,应该是我害死了师兄,呜呜…”曾银贵将脑袋埋进双腿里。
“你到底在说些啥子?啥子一会儿是一条狗一会儿又是你哦?”爷爷问道。
“是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梦到了一条恶狗,这条恶狗太凶了,看不惯哪个就咬哪个,没有一个人可以从它的嘴里逃脱。”曾银贵现在想来好像还是有些后怕。
“到底咋个回事,你跟我说说。”喻广财听出了他话中蹊跷,也凑了上来。
“那是在一个叫作丹凤的小镇上…”
曾银贵感觉有一阵阴风钻进了自己的骨头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这个冷战让他摆了摆脑袋,从混沌中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扭头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的双腿还在不听使唤地朝前走着。
走在他前面的人是爷爷,爷爷穿着一件白色褂子,身上背着一个布袋子。爷爷的前面是罗琪和莫晚,再前面就是李伟和喻广财。他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件汗衫已经差不多湿透了。被浸湿的汗衫让夜晚的凉风一吹,有点袭人的感觉。
几人此时行走在一片竹林里,这竹林密密匝匝,枝叶将头顶的月光割得支离破碎,投到这条羊肠小道上的时候,有些光怪陆离的感觉。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曾银贵试探着问了一句,恍惚之间,他觉得这一幕好像有点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到底在哪里经历过。
爷爷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然后略带疑惑地盯着他的眼睛。他问:“师兄你没事吧?刚才你还猴跳舞似的对丹凤的怪事充满了好奇,现在咋个这样问,别玩假装鬼上身的把戏啊?”
爷爷的提醒让他想起几年前几人在一片竹林里被鬼上身的事情,刚才心中的那种熟悉感应该指的就是那件事情。曾银贵尴尬地笑了笑:“我晓得,你是胡峻之,我没有被鬼上身,但是我真的不晓得我们是要往哪里去。”
莫晚也回过头来笑道:“你咋个跟上次在广东的时候,峻之的反应一样啊?喻师傅你给看看,这到底是咋个回事。”
喻广财并没有回头,对曾银贵的反应不以为然。他说:“我看是他们两兄弟在遇到事情的时候,都想偷懒。”
几人也跟着喻广财笑了起来,曾银贵心里起了疑惑,他明明记得之前是在一个青龙山找林子,然后被大雪困在一个黑乎乎的洞子里了,怎么就会突然到了这里呢?
“张七咋个不在?”曾银贵换了一个问题问道,希望旁敲侧击可以推断出现在几人的去意。
他的话让爷爷突然停下了脚步,爷爷回过头来,双手插在腰间:“你是故意找碴的?”
曾银贵这就更加不明白了,他的这句话哪里有故意找碴的意思,就算是没话找话说,那也是出于对张七的关心啊。曾银贵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冤大头,他委屈至极:“哎哟喂,我这样说也不对,那样说也不对,你们到底要我咋个整?”
“你真不晓得现在我们要去哪儿?”罗琪问。
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可能我晓得,只是突然给搞忘了。”
“峻之你不要生他的气,他可能是真的突然脑子坏了,人经常会在干一件事情的时候,干着干着突然就脑壳发憷,尤其像他这种本来就脑子不太发达的人。张七在我们去广东的时候不幸去世了,还是你亲手给他挖的阴井,你会不晓得?”罗琪的话里略带讽刺,看曾银贵没有反驳,她大致已经可以断定曾银贵并没有撒谎,她说,“还是我来给他补补课,峻之,我们换一下位置。”
罗琪与爷爷交换了一下位置,然后将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重述给他听。
昨天下午,喻广财接到一个同行的口信,说在一个叫作丹凤的小镇上遇到了一件怪事。之前已经去了两拨师傅了,可都没有摆平。第一拨师傅去的时候,本来是接受邀请去做丧,为家中死人超度,可没想到到了东家之后,发现怪事接连不断,而那主人家又好像在掩盖什么。师傅不敢多问,就只能硬着头皮去做礼,看风水找阴宅的位置。可谁知每进行到一个环节,那东家中就会有一人莫名其妙地死亡,而且死亡的样子非常可怕,像是被猛兽撕破了脸和脖子。
那个师傅看了风水之后,就带着几个徒弟默默离开了。他感觉好像是自己害了那家人,心里非常愧疚。回去之后,这师傅第一时间联系了另一位也算是在行业中受人尊敬的师傅,可这师傅过去之后,只做了一个道场,之后分文不取就离开了。
喻广财听说了这件事情,本来不想去多管,可没想到那个带口信的人刚走,这东家的人就赶来了,说是此人家姓万,家中有良田好几百亩,大山好几座,一年产出的粮食都能养活一个村子里的人。只是出了这件事情之后,这家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先是少爷,接着是夫人,再来就是下人,弄得这家老爷夜夜不得安宁。所以,他放出豪言,如果谁能帮他家解决这件麻烦事,他就赏五百大洋。
按照当时的行情来算,这是普通地主家出价的好几十倍,更别说是平常人家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是这样的,大约十天之前,这万家的三少爷失踪了,这可把整个万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给急坏了,这三少爷是万家老爷的命根子,也是万家以后唯一的香火和偌大家业的继承人。万家老爷通知了当地的警局,可当今世道一般人也是知道的,如果没有够多的钱根本请不动那些个官老爷,关键是就算你请动了,事情也不见得能够解决得了。
警队的七个人几乎搜遍了整个丹凤小镇,都没有找到万家三少爷的下落。警队的几个人也有些急了,觉得如果在一个鸟屎大的地方,连个大活人都找不到的话,那还真是丢尽了警察的脸。于是,七个人扩展到了十二个人。他们一部分负责搜山,一部分负责去查看河里有没有情况。
在这十二个人的合力之下,最后在丹凤小镇后面的大山林里找到一具遗骨,这具遗骨非常吓人,被一个怪物啃得血肉模糊。几人根据掉落在一旁的玉坠,判定那具几乎只剩下骨头的遗骸是万家三少爷的。
众人带回了万家三少爷的尸体,万家老爷悲痛欲绝,让管家拿出钱来打发了警局的人。他找来了一拨师傅准备给三少爷办一场法事,风光大葬。谁知在这拨人来了之后,万家府中又死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三少爷的母亲,死法和三少爷一模一样。
这件事情让万家老爷实在忍无可忍,于是召集了一帮人上山查看,结果在山上搜出了一条恶狗,这条狗长得跟老虎差不多大。一帮人在山腰处设计了一个陷阱,将这条狗活捉了。这条恶狗被关在一个铁笼里,见了万家老爷还是一副非常凶恶的样子,这让万老爷非常气愤。他下令将这条狗用专门的狗钳子夹死,然后将它剥了皮,身上的肉分给了下人吃。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算是有了一个了结,可没想到那条恶狗在被杀掉之后,万家又死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万家老管家的侄子,当初被介绍到万家做工,跟当时的三少爷和夫人的死法一样,这让万家老爷觉得这事有蹊跷。而当初找来的第一拨师傅根本看不出其中的状况,于是带着徒弟几人悻悻离开。第二个师傅过来之后,做了一场法事,其余事情都还没有开始做,就主动辞了工,也离开了。
听完罗琪的讲述,曾银贵也陷入了沉思。许久,他说:“难道这些事情不是那条恶狗干的?”
“现在就剩下两种可能性,一种就好像你说的,有可能这些事情都不是那条恶狗干出来的,另一种可能性就是三少爷和夫人是当时恶狗活着的时候造的孽,而后来死掉的下人,是恶狗的阴灵作祟。”爷爷说道。
曾银贵听后,又生出一个疑惑来,他说:“如果三少爷和夫人都是恶狗生前所为,那夫人明明晓得那山上有怪物,为啥子还会到那山上去,也不可能是这条恶狗趁着她睡着了,潜进万家宅院,将她从宅院中拖出来的吧?”
“银贵问得很有道理,这所有的一切奇怪现象,可能只有等到进了万家院子,才能解答。”喻广财说着,向几人招了招手,“所以,现在我们得快一点,不然等到了下半夜,不晓得又要在这山林里遇到啥子怪事。”
于是,几人在喻广财的招呼之下,加快步伐,朝着那个叫作丹凤的小镇赶了过去。
万家大宅位于丹凤小镇的最南端,算是郊区的位置。在万家大宅后方差不多几百米的位置,有几座起伏的山丘,这几座山丘上种满了果树。而在山丘后方大约几百米的地方,就是几座连绵的大山。
万家的宅子是一座老宅,宅子里还搭着一个戏台,逢年过节,万老爷会找来镇子上的戏班子给全家老小唱一些戏段,在平日里这戏台就给万家的下人娱乐用,傍晚收了工,下人们就在台子上吹拉弹唱,也甚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