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喻广财就退出了巴尔克的办公室。
来到喻广财和爷爷的房间,林子转身把门关上。他回转头来,问喻广财:“师傅,你这么做会不会加速恶化他身上的病情?”
曾银贵问:“师傅又没把他怎么着,不过就是给他查看了一下病情嘛。”
李伟笑着走上前来,说:“你错了,刚才你看到的巴尔克身体里喷出来的暗红色的血不是他自身就有的,而是师傅拿出来的那两根针造成的。那两根针扎在心脏以下的任何部位,只要过一小会儿,你随便割开一个部位,那血都会喷溅而出,而且都会变成暗色的,时间越久就越暗,暗红色、黑色,到最后甚至会凝固。”
“那不就死了?”曾银贵问。
李伟点点头。
“那这么做有什么用?又不能治他的病。”曾银贵翻了一个白眼。
“这个你就不懂了,刚才我们从巴尔克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你就没有留意巴尔克的表情?”李伟反问道。
林子说:“我估计他是撑不了多久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不这样破釜沉舟我们是不可能找到他染病的根源,如果不那样,我们根本就找不到治疗他的方法。”喻广财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别想了,坐下来先等等吧,如果他来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们事情的始末,应该可以找到破解的办法。”
喻广财的话音一落下,大家都没有吱声。过了差不多十分钟,翻译来敲门,说巴尔克上尉有请。
几人对望了一眼,纷纷迫不及待地出了门朝着巴尔克的办公室走去。

走进办公室门的时候,巴尔克瞥了几人一眼,就扭转头去。喻广财笑了笑,说:“看来上尉已经考虑清楚了。”
巴尔克点点头,说:“只要喻先生可以救我。”
“至少现在是有点儿希望了,你说说吧。”喻广财伸了伸手,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巴尔克看了看喻广财的身后,说:“你能不能让你的几位高徒先出去一下,这个事情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喻广财听了,扭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几人。在李伟的招呼之下,几人都慢慢退了出去,只有那个好事的张七,还向喻广财伸手,双手死死地拽住喻广财的椅子,不肯离去。爷爷看了看他,一阵猛拽,将他生生拖了出去。
等几人退出了房门,张七没好气地甩开爷爷的手:“你小子能不能什么时候别跟我唱反调啊?”
爷爷笑了笑:“我也只能跟你唱反调,你瞧瞧你这身子骨,生下来就是被我欺负的,哈哈。”
“你那么开心干吗?”张七问。
“你不开心吗?马上就要知道那个洋人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了?”爷爷说。
张七瘪了瘪嘴,有点儿怨恨地说:“要是你让我留在里面,我可以第一时间跟你们透露消息呀,真是个蠢蛋!”
“你问问大伙同不同意?”爷爷朝他动了动眉毛。
张七看向几人,曾银贵第一个上前来:“就属你嘴大,你要是留下了,我也要留下!”
“看见了吧?”爷爷得意地笑着。
“不是,你为什么呀?师傅不还在里面吗?你怎么不留下?”张七不解。
“你…这是一个档次的吗?”曾银贵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爷爷见状,上前来安慰道:“行了行了,老张,要不你跟我们说说那天晚上你们在那个破屋里发生的事情吧。”
一听这话,张七就忘了要进门听巴尔克内幕的事情,手舞足蹈地说唱起来:“话说当日,我与林子、罗琪二人上了那不知道什么名的山,原本以为顺着那条羊肠小道一直走,就能翻过山走进城中心去,可不料走着走着,我们就在山上迷了路。当时,天上下起了大雨,天也渐渐黑了下来。我们三人走啊走…”
“喂喂,你怎么把那个细节给漏掉了?”罗琪插了一句。
“什么细节?什么细节都不重要,马上就要到精彩处了。”张七说。
“就是你一边走,一边埋怨人家林子带错路的细节!”罗琪歪着嘴挑着眉毛说。
林子听了,笑出声来,说:“呵呵,你也没好到哪儿去,还不是一样被他指着后颈窝指责。”
听到此处,张七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说:“我当时不是急了嘛。”
“你就别狡辩了,继续往下说!”曾银贵说。
“话说…”张七想了想,继续说,“话说我们三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间破屋子前,那破屋的确是很破,可能就只有一半的屋顶能够遮雨,而且那屋顶上的瓦很有可能会随时掉落下来…”
从张七开始讲述以来,只要没人去打断他,他连气儿都舍不得歇一口,比早些年老家镇上说书的先生可要强多了。
在场的几人要么经历过这件事情,要么都从林子写来的长篇大论中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等张七再次说起的时候,自然是没了热情。几人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靠在一旁走廊上的栏杆边。
也不知道那张七到底讲了多久,爷爷感觉脚站得都有些软了,他在一旁的楼梯口坐了下来。只听见张七还在添油加醋地说:“只见这时,我脑子灵光一闪,就可以肯定那查尔斯夫人是遇到了什么污秽之物,搞不好还是鬼打墙,我正准备说出口,却被这林子抢了先,林子二话没说,冲进那坟地里…”
“等一下,等一下,你又开始瞎扯了啊。”罗琪实在有些看不惯他的这个习惯,在打断他之后又问了一句,“这中间不是还有一个细节吗,你怎么把自己这么出彩的戏份都掐掉了呢?”
曾银贵只见罗琪的表情有些不怀好意,心里早猜到这其中肯定有张七的什么糗事,于是赶紧催问:“什么,什么,快说来听听?”
张七见状连忙就来了气,他嘟着嘴:“你到底是听还是不听啊?”
曾银贵笑了笑:“要听,不过要听原版的,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让罗琪说了啊。”
此时,罗琪已经开始清着嗓子,准备一吐为快了。
张七终于举手投降了,一脸的无可奈何:“得了,我说,其实说来也巧,当时我们一进山就迷了路,我还在跟林子开玩笑,说我们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怎么转来转去都转不出去。林子看了一阵,说这不是鬼打墙的迹象。于是我们就遇到了查尔斯夫人的这件事,当我们被查尔斯带到那坟地前时,林子判定这查尔斯夫人遇到的情况很有可能是真正的鬼打墙,因为在之前,我询问过林子遇到鬼打墙应该怎么办,林子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所以,我当时也是一慌,呵呵,我真不是有意的。”
曾银贵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指了指张七的裤裆:“你该不会是…”
“怎么了?怎么了?”爷爷有些不解。
此时李伟笑着从后面走上前来,他说:“通常遇到鬼打墙的时候,有两种比较常规的办法可以破解,一种是吐口水,一种是撒尿。我猜肯定是林子没有跟你解释清楚,这撒尿必须对着当事人撒才管用。”
“你该不会对着人家查尔斯的夫人,撒尿吧?”爷爷惊讶地问道。
张七瞥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爷爷见状,忍不住捧腹大笑,半天没有直起腰来。张七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笑得非常难看。
几人正笑作一团,只听见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喻广财面色惨白,他大喊了一声:“快去叫人,上尉出事了!”
隔着那虚掩的门缝,爷爷看见那巴尔克上尉正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在那皮椅上拼命挣扎着,好像此刻掐住他脖子的双手并不是他自己的。

李伟反应迅速,连忙冲下楼去叫来了翻译官。他一听情况就慌了神,根本没有去理会李伟的讲述,而是径直地推开巴尔克的办公室大门,闯了进去。
爷爷等人跟在身后,也见缝插针地迈进了那房间里。
巴尔克上尉此刻正斜躺在办公室的地上,嘴角边上的白色唾沫还未干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住天花板。
张七见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天花板,那上面除了吊灯,什么也没有。
喻广财看了他一眼,说:“你不用看了,他根本就没有知觉。”
翻译上前去,伸手探了探他脖子间的大动脉,回头对大家说:“没事儿,还没死,只是昏了过去。”
正在翻译说这句话的时候,喻广财的目光落到了巴尔克的脖子上。他眯起眼睛,躬身下去,伸手拨了拨巴尔克脖子上的衣领,只见他身上的毛已经扩散到了脖子上,而且那些毛全部都变成了红色。
喻广财扭头看了李伟和林子一眼,长长叹了口气,眉头蹙得紧紧的。
翻译找来医生将巴尔克抬去了医务室,将几人请出了办公室。走到二楼的楼道口的时候,翻译回头问了一句:“巴尔克上尉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喻广财背起双手说:“这个倒是很难说。”
“呵,最好保住他的命,这样才能保住你们的命,你们应该知道,在此之前,可没人见你们进过这水师兵营,就是一辈子没有出去,也不会有人怀疑的。”翻译的话让身后的几人都脸色顿变,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作别了翻译,几人回到了喻广财和爷爷的房间。一关上房门,曾银贵一脸严肃地说道:“我看刚才那翻译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林子倒了一杯茶水,说:“这个是自然,不然他们也不会留我们三个到现在,现在还把你们给招过来了。”
喻广财点点头,脸上的愁容还没有散去,他说:“不过这两天,我们可要看好那巴尔克上尉,找不到他染病的原因,我们是根本没法去治好他的。”
“对了师傅,刚才在办公室里巴尔克跟你说了些什么?”爷爷上前来问道。
直到这个时候,张七才从中发现了端倪,他指着爷爷笑道:“啊,你个臭小子,你现在怎么主动叫他师傅了呀?”
“这个你还不知道吧,峻之早就拜师了,如果你现在拜师,那按照先后顺序来看,你也应该叫峻之一声师兄。”曾银贵说道。
“叫他师兄?我可早在咱们李家谷的时候就叫着师傅了,我才是师兄。”张七开始狡辩。
“你那时候不就是随口叫叫嘛,连一杯茶也没有敬过,这怎么能算数?”李伟也插上来一句。
张七笑了笑,二话没说,就扑通一声跪到喻广财面前,端起面前的茶杯递到喻广财的面前。张七学着戏文的台词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不等喻广财开口,他连忙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喻广财弯身将他搀扶起来,等到张七坐下身来,喻广财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散去。
“师傅,刚才巴尔克…”林子暗示了一句。
“嗯,这事儿有点儿复杂。”喻广财点了点头,继续说,“大概是两年前,巴尔克带着这边的商队出海,要送一批陶瓷到南洋。那批陶瓷是法国大商人出钱请中国最好的工匠烧制而成的,据说每一个陶罐至少能值一千大洋,所以这才会让当时官居中尉的巴尔克亲自押送。大船开了三天,开出了长江,进入了东海。按照之前制订好的路线,一路南下。又走了差不多三天,海上起了大雾,能见度很低,也就只能根据指南针来辨别方向。那天,巴尔克吃过了晚饭,在甲板上一直站到了天黑。他很是奇怪,这明明是个晴天儿,为什么到了下午这大雾都散不去。那不是巴尔克第一次出海,可这一次却让他觉得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安。这样想着,巴尔克回到房间里,他本想翻看一会儿书,可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这巴尔克长得五大三粗的,还喜欢看书?”曾银贵问。
“洋人都这样,他们的士兵不仅作战能力强,还很有文化呢!”张七说道,好像还生出了几分敬意。
喻广财没有答理两人,接着往下说:“睡到半夜的时候,巴尔克被人叫醒过来,一个士兵在门外敲着门,那声音非常急促。巴尔克翻身下床,打开门后,从士兵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大船现在已经驶入海洋正中心,可就在几分钟前,船长用望远镜在海面上看到了一艘和他们的船大小相当的大船,就那么静静地停留在海面上。现在他们的大船正朝着那艘停止不动的大木船靠了过去。巴尔克连忙拎起貂毛披风,赶到甲板上,借着稀薄的光线,只见前方二十米不到的距离,果真停着一艘大船,不过和士兵所说不同的是,那船要比他们的大很多。巴尔克此时也已经难掩其好奇心,只恨不得自己的大船能够开快一点儿,他真想立马跳上前去一探究竟。”
“大半夜的海上出现大船?”曾银贵听得咽了口唾沫,“那后来上去看到了什么?”
“没了。”喻广财冷冷回答。
“啊?没了?”曾银贵和张七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一脸惊讶。
喻广财点点头,说道:“巴尔克上尉说到这儿,就全身紧缩起来,压着嗓子喊着,有人在撕他的皮,好痛好痛。我也正听得入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我连忙上前去,也不知如何帮他,只见他好像在赶着什么东西一直从他的脚底赶到了脖子上,进而死死地掐住脖子不肯松手,我这才开门叫了你们。”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讲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这个该死的巴尔克!”张七咒骂了一声。
“别着急,巴尔克刚才的病痛不过是突发的,我想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能醒过来。”喻广财抿了一口茶,开始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临近中午,翻译敲开了门,躬了躬身,满脸藏刀的笑意。他说:“上尉已经醒了,麻烦几位去一趟上尉的房间。”
“你是说我们都去?”张七一脸的难以置信。
翻译笑着点了点头:“正是。”
说着,喻广财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就跟着翻译出了门。一直走到二楼长廊的尽头,翻译在最后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敲了一阵,在经得巴尔克上尉同意之后,几人都进到那房间里。
由于之前林子讲述了那段关于这个房间里散发尸臭的事情,导致爷爷一迈进那间屋子心里就觉得莫名的压抑,不自觉地捂住了口鼻。
“你干什么呢?现在是白天。”曾银贵在一旁用胳膊捅了他一下,爷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缓缓将手放了下来。
此时,巴尔克上尉正侧身躺在那间大床上,背对着门口。估计是听见了几人进门的脚步声,转过了身来。他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见了几人,他就露出一脸乞求的表情:“喻先生,我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我还要活着回到大法国,见见我的父母,他们还等着我呢!”
说着,巴尔克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喻广财闻言,迈开步子,走到巴尔克的面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身来,说:“上尉无须着急,刚才在办公室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巴尔克听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被子下的身体只穿了一条军绿色的裤衩,原本他身上的毛已经愈加浓密,而且让几人大骇的是,他那身上的毛已经从红色渐渐开始蜕变成五彩的。那五种颜色分布整齐,从他的脚底开始朝着身上蔓延。虽然凭着肉眼看不出个动静来,可爷爷分明就感觉到那五种颜色的生长速度非常快,估计巴尔克最多也只能撑到明天的这个时候。
喻广财见状,也被吓住了,他回头看了看李伟和林子,两人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上尉,上午你给我讲述的那段海上的经历,还没说完,希望你能尽快把此事跟我们讲述清楚,这样我们才能尽快地投入到治疗中去。”喻广财劝道。
巴尔克一听,有些激动地抓住喻广财的手腕,问道:“真的有用吗?真的能找到治愈的方法吗?”
喻广财缓缓地拉开他的手,说:“这个我也不敢肯定,不过这也是唯一的方法,如果我们连你到底染的是什么东西都没搞清楚的话,那根本没办法治疗。你染病的经历,是除了你身上的这些现象之外,唯一有用的线索。”
巴尔克听了,想了一阵,咬牙说道:“那好,我都告诉你们,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这样说着,巴尔克从床上支起身子来,靠在床头,开始讲述两年前他在海上的那段奇异经历。此时的几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因为自己的响动打断了他。
那个夜里,巴尔克就那么站在船头。以他丰富的海上作战经验和丰富的知识积累,他可以看出几点端倪来,首先,他们现在船的所在地域曾经传言有海盗出没;其次,根据这艘船的外形来判断,应该也是一艘官船,有可能船上的指挥者没有出过海,上面连最基本的对抗海盗的武器都没有;最后,这艘船半夜停留在这大海中间,四周迷雾重重,是因为遇见大雾失去了方向,还是被海盗抢劫之后留下的空船?或者,这根本就是海盗佯装的诡计?
这最后一个问题,巴尔克判断不出来,当时的他虽然比现在只年轻两岁,可却比现在气盛得多,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吩咐随从把自己的手枪拿过来,腰间还别上了一把军用匕首,等到两艘船的距离缩短到最小时,他吩咐人搭上了长梯,带着两个士兵爬了上去。
当三人跳上那船头的甲板时,都被面前的景象给惊呆了。那船头有一个巨大的虎头雕像,雕像是金制的,整个虎头可能要五人拉手环抱才能围住,只是这恢弘的模样被这大雾给遮去了光辉。
巴尔克虽然一生到过不少的地方,也曾见过联军从中国北京带回去的所谓的“战利品”,却都没有面前的这艘巨船上的虎头震撼人心。正在巴尔克陶醉不已的时候,一个士兵提醒他道:“中尉,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巴尔克端了端手里的配枪,就朝着面前的那扇红漆大木门走了过去。
这艘大船总共分布为三层,当然,这还不算最底层的操控室。巴尔克和两个士兵推开的第一道红旗木门是大船的第一层,是面积最大的一层,可却算不上最豪华的一层。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阵霉臭味就扑面而来,弄得三人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打起精神来。”巴尔克说道,自己走到了两人的前面。
因为是在海上,夜空中虽然悬挂着月亮,可因为雾大,几乎挡去了所有的光线。三人往里走了两步,视线就被完全遮蔽,伸手不见五指。
“中尉,你们在哪儿?”一个士兵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在空荡荡的大船里回荡了好几圈。
“这里!”巴尔克大声示意。
他的声音一落下,一只手就朝他伸了过来,两人紧紧地抓住对方,生怕在黑暗中走散了。巴尔克小心翼翼地迈动步子,走着走着,自己抓住的那个士兵就越走越快,把巴尔克拉到了一边,然后抬起他的手,放在了一个木案上。
“你干什么?!”巴尔克厉声斥问。
他的声音也在大船里荡漾开去,可对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巴尔克觉得有些奇怪,喊了一声:“你们俩还在不在?”
“在!”一个声音回答道,巴尔克可以判断,那个声音离自己起码有十步远。
“啊,有蛇!”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因为太慌,巴尔克无法判断那个声音在什么位置。
“妈的,好多蛇,全在墙上!”那个声音继续喊道。
巴尔克有些慌了神,摸着手上的东西,有点儿像是曾经在中国古书之中读到的火舌。不管怎么样,试一试就知道了。他将手里的那东西凑到嘴巴前,使劲吹了口气,没有任何反应。他又调转另一头来,用力一吹,果然亮起了火光。借着那火光,他看清了墙面,上面的的确确有很多蛇,不过只是浮雕,非常生动,而在他踮脚可达的地方,有一盏油灯。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用火舌将那油灯点燃,整个视野都明亮了起来。
这时,巴尔克才看清了那几个人的情况。那两个士兵都各自蹲在离他最远的墙角,而周围根本就没有人。
“刚才你们谁拽着我?”巴尔克问道。
一个士兵看着他,摇了摇头,看着墙面上的蛇的样子有些害怕;另一个士兵也说:“不是我,我跟你们一散开就到这角落蹲着了,这是作战习惯。”
两人的回答,让他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刚才那只手到底是谁的?这个问题像是一把泛着光的匕首,带着嘲笑、恐吓和挑衅的意思。
巴尔克四下打量了一圈,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房间。除了三人进来的那扇大木门,在房间的最里端还有一扇门。那扇门相对较小,可能是因为太久没人开启的缘故,上面布满了蜘蛛网。
咚!
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房间正中央的大方桌下。那大方桌之下有巨大的黑布微微隆起,此时正有一只老鼠溜蹿出来,唧唧叫着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而老鼠的动作让那黑布动了一下,慢慢滑落下来,几人看着那黑布下的东西不由得涨红了脸,因为那下面堆满了人骨。

三个人面面相觑,巴尔克给身旁的士兵甲使了个眼色。士兵甲抽出腰间的佩剑,将那块黑布给挑了起来。此时,几只老鼠又从里面溜蹿出来,动作太大,把那垒起来的白骨都撞倒在地上,一个骷髅头一直滚到了巴尔克的脚下。
“中尉,这…”士兵乙一脸的惊恐。
“先不要惊慌。”巴尔克说完就蹲身下去。
面前的白骨粗略估计有五人,一旁还摆放着这五人生前所穿着的衣物。巴尔克小心地捡起其中一件,这衣服是用兽皮制成的,上面的毛已经变硬。在衣服里还裹着一把弯刀,足有一尺长。
“看样子这伙人是海盗。”巴尔克推断道。
士兵甲有些惊讶,低声问:“不对呀,我早就听闻这一带的海盗比较猖獗,曾经英国的大军船开往印度,有个分队就在这里被海盗挟持,不仅杀光了所有的人,还抢走了船上的所有物资和军需,他们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关于英国军队遇到的这件事巴尔克自然是知道的,这件事曾被他们法国水军的中级军官培训会选入做过示例。自那以后,他们都对这一带的海盗畏而远之。
“这的确有些奇怪,如果他们是跟人争斗死在了这条船上,那这个替他们收拾尸骨的人哪儿去了?就算不是死于争斗,那也应该有个人在别处,难道这最后一个人把所有的尸骨都收拾在一起,然后抱着这堆尸骨,还用黑布蒙着自己死掉?”巴尔克刚一问出这个问题,就听见那个小房间里咚咚地响了两声。
士兵乙立马躬身,握紧了手里的刀子,他说:“看来这船里还真有其他人。”
说着,三个人慢慢朝着那扇小门走了过去。
巴尔克的心早已悬了起来,之前那个在黑暗中悄悄牵着他去点灯的,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他不得而知,地上一堆白骨,竟然是无比凶悍的海盗…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际,士兵甲回头看了看两人,伸出脚去,一阵猛踹,那木门竟然生生朝着后面倒去,一阵恶臭从那门后面扑面而至,三人纷纷捂住了口鼻。
“妈的,这是什么气味?”士兵甲在鼻前挥了挥手,问道。
凭着多年的经验,巴尔克凝眉说道:“这是尸体腐坏后,在一个封闭空间里憋久了憋出来的味道。”
“那咱们要不要进去?里面可能没有空气。”士兵乙试探着问道。
“这简单。”说着,巴尔克把墙上的那个火舌子取下来,在那扇木门前擦亮,过了许久,只见那火舌上的火苗燃了起来,而且并没有要熄灭的意思。他才将它灭去,说:“可以进。”
士兵乙费了不少的力气,将挂在墙上的油灯取了下来。走到两人面前,他将那油灯递了过来,对士兵甲说:“你走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