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怪物是要干吗呀?”曾银贵看着前方。
那个怪物就愣愣地站在原地,抬着眼睛四处张望,左一下,右一下,最后缓缓地低下了脑袋,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脚边的林奎。
对面的几人看到这一幕都瞪大了眼睛,林奎似乎并未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怪物的目标,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喻广财几人。注意到几人脸上表情的变化,林奎问道:“你们干吗这样看着我?”
爷爷露出一脸的惊吓,伸手指了指林奎的身后,小声说:“你身后啊。”
林奎得意地摆了摆手说:“没关系,他不会弯腰,看不见我的。”
“你看看他。”曾银贵朝他扬了扬脑袋。
林奎露出一脸不屑,正要抬眼,那怪物已朝着林奎扑了过去。林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的这个极具攻击性的动作吓得连滚了好几圈,一直滚到了喻广财等人的面前。曾银贵伸手去将他扶起来,责问道:“你不是说他不会弯腰吗?”
“我也搞不懂啊,刚才在山上遇到武林的时候,他就不会弯嘛?”林奎还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喻广财说:“他们身上中的是尸毒,这种尸毒以咬人的方式传染最快,你看他们走路的时候跟活人不一样,都是一跳一跳的,叫活跳尸。一般第一个中尸毒的人身体机械,不会弯曲,走动的时候动作最大,依次递减,越是被间接传染的人数越多,他的能力也就越强。而且传染的方式有多种,咬你一下,被指甲划一下,或者血液相触。你们看这个虎子,他身体强壮,加上他是被武林传染的,自然要比武林厉害得多。如果我没有猜错,后面那四具尸体中,武林和那个姓孙的,都是被面前这个虎子给弄死的。”
“那你的意思是,这个比武林还要难对付?”林奎问道。
“那是自然,别的不说,你看看两人的体格对比就知道了。”喻广财说,“武林在咬了他之后,他再变成活跳尸。他又将另外几个人都给杀了,不然这要是凑成一堆的话,更难对付。”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武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后爬了过来,问道。
喻广财想了想,说:“这种活跳尸有一个弱点,就是他们怕金属的东西。”
“金属的东西?”曾银贵说着,“咱们的铜线算不算?”
“那是再好不过的。”
“那还愣着干吗,赶快拿出来呀!”眼看那个怪物越走越近,曾银贵有些急了。
他一说完,李伟和喻广财都扭头去瞪着他。他被两人饱含责备的目光给弄得有些疑惑,随即低头一看,才发现两人上山什么都没有带,更别提什么铜线了。
曾银贵尴尬一笑:“呵,当我没说。”
李伟一听,朝着曾银贵的脑袋稳稳当当地拍过去:“怎么能当你没说呢?你说得很有道理,你现在赶紧下山去把咱们的行头拿上来。”
“嗯,对了,把你的唢呐一起拿上来。”喻广财补充了一句。
曾银贵对自己被授予的这个任务非常开心,二话没说就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山下跑去。
对面的怪物被曾银贵的动静给吸引去了注意力,拔腿就要往下追。刚一上前,走到林奎边上,就被林奎给伸手抱住了。
“哎呀,你还看什么看,快走呀!”林奎冲着曾银贵大叫了一声。
“哦,哦,好的。”曾银贵转身就朝着山下跑去。
喻广财三人转过身来,只见那林奎已经被尸变的虎子从地上给举了起来。林奎的叫声在这大山里回荡开来,听得爷爷汗毛直立。
喻广财大喊了一声:“峻之,拿石头,砸他眉心!”
爷爷虽然不太懂喻广财这么说的用意,可是既然他这么说了,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爷爷弯腰去捡起一块手掌的岩石,朝着虎子的眉心扔过去。也许是因为太紧张了,第一块石头偏了过去,砸到了虎子的耳朵上。
这一下虽然没有砸到虎子的穴位,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将举在头上的林奎扑通一声扔到了地上,然后朝着爷爷奔了过来。
爷爷见状被吓住了,连忙转身跑上了一旁的小山丘。
这时,李伟也捡起来一块石头,朝着虎子的脑袋上砸过去。虎子摸了摸脑袋,又折回身来,盯上了李伟。
林奎此时也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捡了一块更大的石头,扔向虎子的脑袋。
虎子一时间像是乱了方寸,不知道该攻击谁了。
林奎看出了蹊跷,得意地一笑:“嘿,这蠢货怎么跟活着的时候一样笨啊?就知道使蛮力。”说着,他又弯腰找了一块跟他半个身子差不多大的石头,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抱起来,然后对着虎子扔了过去。不过因为这石头实在太沉,只扔到了虎子的脚边。
虎子低头一看,然后抬起头来对着林奎伸出手来,正要扑上前去,谁知那林奎身手敏捷,一下子就闪到了那棵大树后面,虎子来不及躲闪,生生撞了上去。林奎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早知道你这么笨,干吗还要怕你呀?”
正在这当头,虎子怒了,大叫了一声,一掌就将面前的那棵大树给折断了。
“快闪!”爷爷大叫了一声。
这林奎刚一回神,可这时虎子已经扑了上去,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现在怎么办啊?”爷爷急了,回头催问喻广财。
喻广财咬着嘴唇,也是非常着急。正在此时,那虎子低头就朝着林奎的脖子咬了一口。一旁的几人只听见“咔嚓”一声,虎子的牙齿就没进了林奎的脖子里。林奎从他的手掌之间挣脱开来,然后倒向了一边。他的嘴里还在大骂着:“去你娘的,死了还要咬老子,就没见你小子仗义过…”
说着,林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眯着眼睛昏了过去。
那虎子见林奎倒在了一边,似乎还不罢手,又迈动脚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此时,曾银贵终于赶到,将喻广财的布袋递给了他,然后自己拿着唢呐,问道:“这个用来干吗?”
“赶快,拿着你的唢呐跑到那畜生的后面去,对着他的耳朵吹,越响越好!”喻广财一边在自己的布袋里捣鼓着什么,一边吩咐道。
“哦哦,好!”曾银贵连连点头,拿着唢呐扑上前去。
眼看着虎子又走到了林奎的面前,正要上前,曾银贵握紧了唢呐,对着他的耳朵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一吹。一阵刺耳的唢呐声几乎惊得所有人都捂上了耳朵,已经尸变的虎子也不例外。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他像是受了一记重锤,双手把耳朵蒙得死死的,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开始翻滚起来。
“哈哈,这么容易就被搞定了?”曾银贵将唢呐缓缓收到自己的身后,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可谁知就在他得意扬扬的时候,趴在地上的虎子支起了身子,在曾银贵的身后缓缓站起身来。曾银贵这下聪明了许多,看到对面几人的表情不对,连忙转过身去,又操起手里的唢呐准备对着虎子一阵猛吹。不料这虎子在吃了刚才那一堑之后,已经长了一智,伸手就朝着那唢呐的喇叭口堵了过来。
“啊,不要!”曾银贵大叫了一声,把那唢呐支起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过了许久,也不见动静。曾银贵慢慢从唢呐后面探出脑袋来,只见虎子紧握着自己的右手,那已经腐烂的皮肉上冒着白烟。
“银贵,别怕,你那唢呐的喇叭口也是铜的,他害怕金属!”李伟喊了一声,“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好。”
曾银贵扭头看了一圈,喻广财和李伟已经布好了半个铜线阵。
“妈的,我跟这畜生拼了!”曾银贵咬了咬牙,然后弓身做出了一个迎接猛攻的姿势。
不远处的虎子已经站直了身子,他抖了抖膀子,也弓起了身子。
曾银贵看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缓缓地移动着步子,虎子也跟着他转起来。两人像是两个剑拔弩张的战士,在为这最后的决战寻找着出奇制胜的突破口。可是,身旁的几人都很明白,双方的实力悬殊实在太大,只要虎子豁出命去跟曾银贵死拼,他手里的那个小小的唢呐根本就起不了半点儿作用。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李伟又喊了一句。
“你就别废话了,老子可是拿命拖着呢。”
曾银贵的话音一落,那虎子已猛扑了过去。不过他这一扑,却被脚下醒来的林奎伸手一绊,就绊了个狗吃屎。化险为夷的曾银贵大松了口气,虎子折过身去,将地上的林奎一把拉了起来,对准他的肚子狠狠地一拳打过去。那一拳力道大得出奇,一下子打穿了林奎的肚子,鲜血喷得到处都是。
在场的几人都看得傻了眼,那林奎此刻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阵笑声,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那树林响起来:“呵,虎子,老子来陪你了。”
说完,他就倒在了地上。虎子将拳头从他肚子里抽了出来,似乎还不肯罢手,又是一拳砸在了林奎的脑袋上。
站在爷爷身后的武森欷歔了一阵,他说:“这虎子可是和林奎从小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
“快回来,银贵!”李伟唤了一声。
曾银贵扭头一看,那铜线阵已经布好,现在就只留下了一个供他出去的洞门。二话不说,曾银贵就钻出了铜线阵。
“这个畜生,简直没人性!”曾银贵愤愤地咒骂了一句。
李伟看了他一眼:“既然是畜生,怎么会有人性,哼,现在是他受苦的时候了。”
这是爷爷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铜线阵,铜线被密密麻麻地绕在三棵大松树上,尸变后的虎子害怕铜线,只要上前一触碰,他就会疼痛难忍。而这铜线阵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朝着中间不断添加铜线,从而将铜线缩紧直至捆住中间那尸变的虎子。
眼看着那铜线一根一根密集起来,被困在中间的虎子有些着急了,他四下张望着,好像在寻找什么出路。好不容易看准一个空隙,正要上前,又被喻广财从对面添上了一根。他无路可逃。
“对的,捆死他,”曾银贵看到这一幕,非常激动,他说,“妈的,要是林子在就好了,保准一铁钉钉住他的脑门!”
“灭灵钉对这种尸变的怪物是没用的,这种怪物没有灵魂。”喻广财说着,不断将铜线抛给对面的李伟。
慢慢地,虎子就被几人困在了中间动弹不得。
“行了,将他收住!”
听了吩咐,李伟从喻广财的布袋子里拿出一张铜质的密网,从虎子的脑袋上撒了过去。就在他的身体接触到这张铜网的时候,身体顿时变作了一股浓烟,瞬间就挥发,变成了一堆肉泥。
这时,天边已经擦亮,树林里透着淡淡的光线。武森从后面走上来,看着地上尸骨不全的林奎,长叹了一口气。
喻广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赶快通知这些死者的家人吧。”
武森点点头,最后忍不住大哭起来:“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武森的哭声在山林间荡开来,显得阴森诡异。
喻广财站在武森的身后,道:“虽说这人之生老病死自有定数,但这与他们前半生种的恶因有关,也与你种的恶因有关。”
“我知道,这都是我一意孤行造成的。”武森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李伟问。
武森抿起嘴来,长叹了一口气,说:“走吧,先下山去,我给你们看个东西,你们就明白了。”

爷爷记得,那天清晨,下山的那条路显得特别长,看着那起起伏伏的山路,一直蜿蜒着伸到了那个村子里。武家的房子在那个村子里显得特别打眼,朱红色的墙面,还是有些气派。
一路上,爷爷的脑子里一直在反复思考,这会不会跟武文全的死有关。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拔掉了武文全头顶上的那根银针,促使他死在了这个大凶时辰而招来的横祸,那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尤其是刚才看着林奎被尸变之后的虎子一记重拳打穿了肚子,他已经在心里为自己竖起了一座高墙,那堵墙如果不拆,将会永远挡住他向前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爷爷跟着喻广财等人停下了脚步。喻广财注意到爷爷的情绪有些不对,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峻之,这人死之事不是你我所能操控的,有句俗话说得好,‘阎王要你三更死,不可留人到五更,’这都是天命。命理如此,即使当时拔下那根银针的人不是你,也会有别人。”
“对,而且这事还不一定跟你拔掉武文全头上的银针有关。”李伟也上前来添了一句。
爷爷低下了头。
武森见几人停在了门口,回过头来,他尴尬一笑:“小伙子,是你心太仁慈了,跟我来吧,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说着,武森扭头就朝着西厢的方向走去。曾银贵和李伟对望了一眼,似乎从他的这些行为中看出了点儿什么。二话没说,就拉着爷爷一起上前,跟着武森朝着西厢走去。
在那间紧闭的房门前,武森停了下来,他回头对几人说:“想必你们之中已经有人注意过这个房间了,和你们一样,不管是咱们武家的人还是外来的客人,只要到过这西厢,基本都会留意这个房间,可已经三年了,除了我和武林,没有任何人进过这房间。”
“里面不是…”曾银贵说着,压低了声音,“有鬼吗?”
武森点了点头说:“没错。”
虽然曾银贵一直这么强调里面的那个东西就是鬼,可当他在听到武森这么肯定的答案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点儿瘆得慌。
喻广财笑道:“那就让我看看你们家这只鬼到底长的什么样儿?”
武森从腰间掏出钥匙来,将那把大铜锁打开,然后推开门,侧身扬了扬手:“请进。”
曾银贵看着黑漆漆的门口,迈了迈脚步,总觉得自己这一跨步,就入了虎口。他顿住脚步,扭头对喻广财说:“师傅,还是你先请吧。”
喻广财撇了撇嘴,甩着长长的衣袖,就大步跨了进去。爷爷紧跟其后,在与曾银贵擦肩的时候,爷爷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进了那房间,爷爷当即就感觉鼻息里充满了恶臭。不知这房间已经有多久没有打开过了,那仅有的窗户原本很大,可已被扣得死死的,在两扇窗门上还贴上了一张符纸。
“好臭!是不是有死老鼠?”曾银贵在身后大叫了一句。
爷爷伸手捏住了鼻子,根据他的判断,这种恶臭不是什么尸体腐烂的味道,而是因为房间长期封闭,里面的一股药水的气味氤氲太久而产生的。
喻广财进门后,停在了前方半米的位置,爷爷上前一步,只见在喻广财的前方有一间大床,被一张厚厚的幔子遮住,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武森就站在旁边,说:“这里面就是你们说的鬼。”
说着,武森伸手掀开了床前的幔子。
几人一探头,都被惊住了,里面正有一个老妇人身着锦绣旗袍,动也不动地躺着。她的双手交叠在腹间,头发有些凌乱,一张脸白白的,还涂着淡淡的胭脂,看上去有些诡异。
正在大家愣神观察的时候,曾银贵踮着脚,缓缓地伸出手,朝着老妇人的鼻息探过去。当他的手指快送到老妇人的鼻前的时候,他突然缩了回来,一脸的惊慌。
“怎么样?还有气儿?”爷爷低声问道。
曾银贵摇了摇头:“我不敢摸。”
“害怕就到一边去。”说着,李伟上前,伸出手指探过去。
不料,在他的手指凑到老妇人的鼻息前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说:“死人。”
武森叹了口气,说:“这是我娘亲。”
身旁的几人都点了点头,只有喻广财扭头问道:“她是你娘亲?不会吧,我记得以前我见过你娘亲,她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呵,你说的那个是我的大娘,也就是武文全的正房。”武森说道。
“难不成这老武家中还真有小妾?”喻广财很是惊讶,这武文全虽然自己带着一个丧乐队,可家中并不太富裕,要迎娶侧室,这似乎有点儿不太合情理,而且最关键的是,喻广财跟他相识多年,见面次数即便不多,但都算是同行,如果他娶了侧室,自己不可能不知道的。
武森叹了口气:“要是小妾倒好呢,虽然坐不正,那至少也是八抬大轿娶回来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喻广财追问。
“这么跟你们说吧。”武森说着,坐到了床沿边上,伸手轻抚着那床上老妇人的面颊,“武文全和他的妻子是在四十多年前结的婚,如果他们是正常的夫妻,至少会有个儿子或者女儿,并且现在应该已经四十出头,可你看看我和武林的年纪就知道了。”
“莫非…你和武林都不是武文全亲生的?”李伟有些惊讶。
“我们是武文全生的没错,可我们不是他妻子所生,这么说你们就明白了。”
几人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妇人就是我和武林的亲娘,她从十三岁进入武家,一直照顾着武文全的饮食起居,后来,武文全娶了妻子,她仍然留在了武家。武文全的妻子看着她碍眼,想把她给嫁出去,可最终在她以死相逼之下,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不想嫁人,守着这个她最爱的男人,也就是武文全,即使不能嫁给他,这也没什么关系。”
爷爷听着,有些入了神,也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这桌子边共有八张木凳,上面有七张都布满了灰尘,想必这第八张是每天有人进来看这位老妇人时坐的。

在武森陷入回忆之时,爷爷的心里又生出了一个疑问。昨天来到这武家的时候,李伟误入这西厢,在发现这个房间有些古怪之后,他凑上前去。根据他的说法,当时他看见房间里的老妇人是站在窗口的,可这老妇人明明就是个死人。而最大的一个疑问就是,这房间里的老妇人看上去已经死去起码有三个月之久,她身上的皮肉为什么还好好的呢?
这样想着,爷爷回过神来,继续听武森讲下去。
“武文全干的这行经常会东奔西走,家里除了两个打杂的用人,就是武文全的妻子和我的娘亲。因为娘亲一直都不肯外嫁,武文全的妻子就对她心怀芥蒂,总是看着她不顺眼,但因为碍着武文全的面子,不好赶她出门。”武森说着,眼眶有些湿润了,“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三年,武文全觉得有些不对劲,每次他外出回来都跟妻子同房,可这妻子却一直没有身孕,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找来了一个朋友,是一个大夫。他替武文全的妻子诊断之后,告诉他,他的妻子身子有病,不能怀孕。武文全听了,非常惊讶,按着这大夫的吩咐,找了很多珍贵的药材回来熬成药给妻子吃。武文全是个孝顺的儿子,他爱不爱他的妻子这个我不敢确定,可是我知道,如果他的妻子不能给他生孩子,他一定会再娶或者休妻。”
“老武很孝顺,这个我们一帮老跑江湖的都知道。”喻广财说,“我记得,他的母亲生病了,他听信了一个偏方,在自己身上割了很大一块肉下来,准备熬成药给他母亲治病,可不料在他药熬好之后,他的母亲就落了气。”
武森点点头:“所以在这方面我很佩服他。本来当时在诊断出这病之后,武文全一直瞒着他的妻子,可纸包不住火,很快,他的妻子就从他的言行中看出了蹊跷。她找到那个大夫,求了对方很久,才从大夫口中套出了话。回到家之后,她二话没说就跟武全文摊了牌,说她已经得知自己不能生育了,不过她有办法给武家延续香火。武文全一听,知道是自己的大夫朋友说漏了嘴,也没有去追究,直接问她到底有什么办法。谁知,她告诉武文全,可以从女佣身上借种,这个女佣就是我的娘亲。”
“啊?借种?”曾银贵非常震惊,“你父亲答应了吗?”
“你这不是废话嘛,没答应,他和武林怎么来的啊?”爷爷低声反问道。
曾银贵连连点头:“也对哈。”
“我的娘亲名叫白晓兰,自幼就父母双亡,十三岁就来了武家,大家都说她是武家的童养媳,可最终却没能嫁给他。武文全听了妻子的提议,想了一晚上,最终答应了下来。那天,他的妻子找到我的娘亲,将这件事告诉了她,说是征求她的意见,可根本没有什么条件可讲,娘亲只得答应下来。”武森长叹了口气,接着说,“据我的娘亲说,这是她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那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和武文全朝夕相处,行夫妻之礼,每日相敬如宾,齐眉举案。一个月之后,娘亲从大夫的口中得知自己怀孕了,从那之后,武文全就搬出了她的房间,住回了自己的卧房。当时的娘亲恨透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巴不得出点儿什么意外,将他杀掉,这个孩子,也就是我。”
说着,这武森笑了起来,他继续说:“虽然她心里有过这么一瞬间的想法,可我不怪她。大半年之后,我出生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不知,在那大半年里,娘亲半步都没有跨出过武家大门,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以为娘亲像武文全妻子所说的那样,回老家去了。自打我出生之后,我就被武文全两夫妻养着,只有需要吃奶的时候,才被送到娘亲身边去。在我有了些记忆之后,武林也出生了,我们都管武文全叫爹,管他的妻子叫娘。而我们的亲娘每天就那么不辞辛苦地照顾着我们,从来不求半点儿名分。”
“所以呢?你们就这样报复你的父亲?”喻广财质问道。
“不,我们没有报复,我们只是想还我娘亲一个公道!”武森几乎要咆哮起来。
喻广财见他有些激动,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等着他缓缓道出真相。
武森深吸了口气,稳定了情绪,才说:“我和武林就这样一天天长大,在我们的世界里,爹和娘就是武文全两夫妇,可直到那一天,白晓兰在外边的长廊里昏倒。武文全叫来大夫,从大夫的口中得知,她已经身患不治之症。当时就在这个房间里,我被武文全叫了出去。可等我刚走到房门口,关上房门不久,我就听那大夫问他,说武森和武林两兄弟现在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吧?那时我就起了疑心,我知道这武文全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我就凑上前去偷听。就是那一天,我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嗯,那后来呢?”爷爷催问。
“后来…我将这事告诉了武林,并且在我的跪求之下,白晓兰告诉了我们这个真相,呵呵,或许没有人知道,当时我是多么地痛恨武文全夫妇。”武森站起身来,“我和武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娘等死,那段时间,每天我都和武林换着去照顾她。直到有一天,武林告诉我,他得到了一本奇书,那本书上写着怎么解生死,怎么看穴位等等。他把那本书给了我,可我却怎么都看不懂。”
“难道他是得到了天书?”喻广财问道。
“什么是天书?”曾银贵问,“我怎么就觉得听起来有点儿耳熟呢,解生死?”
喻广财说:“天书就是天人赐予凡间的奇书,只有极具慧根的人才能读懂,至于它的名字倒是有很多种,种类应该也有很多种,比如《鲁班书》、《上下策》。”
武森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看里面全是些稀奇古怪的字码,可武林说他能读懂一些,其中有一章讲的就是,在人死之前,用沾着尸油的针插在脑门上。银针一次浸泡两根,倘若一根插在临死之前的人的脑门上,一根插在木头上,那这人的魂魄就会被移送到木头之上。如果两根分别都被插在两个人的脑门上,那这两人的魂魄将会左右移动,从而不生不死。但只要一根被拔掉,那两人就都会死掉。听了武林的这个讲述,我非常激动,心想我们的亲生爹娘生不能在一起,要是死的时候能在一起就好了。于是,我们就把一根银针扎进了娘亲的脑门,而另一根银针被我们扎进了武文全的脑门上。不过你们别想歪了,虽然在得知真相之后,我非常讨厌武文全,经常跟他吵架,甚至有时候还会出手,可我并没有恶毒到这样整死他。当时他已经身患重病,并且时日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