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神不宁,饭也吃不下一粒,茶也喝不下一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发冷似的打颤,仿佛灭顶之灾已经降临在他的头上。

正当他坐在饭桌前呆呆的看着渐渐变冷的饭时,干儿子推门而入,手里小心翼翼的端着两个碗。一碗正置,一碗倒盖,怕下面碗里的东西走了热气。干儿子后面跟着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女人,女人撑着一把大雨伞,将她的新婚丈夫和那两只碗罩在伞下,自己的肩头却湿了一片,好看的锁骨便赫然入眼,令腹中空空的马晋龙忍不住干咽一口唾沫。

“干爹。”马中楚谄笑着走到近旁,如还债人遇到了讨债人一般。

“嗯。”马晋龙哼了一声,扭了一下身子,脸仍是垮着。

“这是鸡汤面,趁着还热,快点吃吧。”马中楚摆好了面前纵使冷屁股也要将热脸贴上去的架势,将倒盖的碗揭开,黄澄澄的香飘飘的鸡汤面展现在马晋龙面前。

第063节 弟弟的皮子

马晋龙瞟了一眼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冷冷道:“你为什么只煮一碗面呢?”马晋龙哼了一声,将比话语还要冷的目光对准了干儿子背后的女人,问道:“难道你的女人知道传香不在家里了?”

听了这话,马中楚浑身打了个冷战,如置身冰窟,“什么?您为什么这么说?”

马晋龙收回目光,将鸡汤面推开,道:“你干哥一夜没有回来,不知道死在哪里了!”马晋龙本来只是故意在这个不听话的干儿子面前说说硬话气话,但话一说出口,不禁眼眶湿润,几乎要滴下泪水来。

马中楚连忙道:“我知道干哥一向起得晚,所以才叫她少煮一碗。面在锅里放久了会烂,所以等干哥起来了再煮。”

马晋龙把大手一挥,决绝道:“你拿走吧。我不吃她做的面!”

马中楚背后的女人一愣,两眼顿时失去神采,“干哥…马传香不在家里吗?外面这么大的雨,他昨晚没有回来?”

此时,一阵雷声突然刺啦啦从天空滚过。屋里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就在屋里为之一亮的同时,一个满身泥泞的人从门外冲了进来。

“晋龙叔!出鬼啦!出鬼啦!”那人边跑边嚎叫道,脚下不稳却跑得飞快,如没了刹车的单车一般冲向马晋龙。

未等来人撞上马晋龙,马中楚当中一拦,死死抱住来人。马晋龙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眼圆瞪。

马中楚抹了一把那人的脸,才将他认出来:“酒号子!你怎么了?”

酒鬼仿佛是由于惯性一时停不下来才冲进来的,现在一停住,反而站立不住,像没了骨头似的往地下溜。马中楚连忙一把抱住。

不知是雨水的冲刷还是其他原因,酒鬼的脸色被洗得惨白,嘴唇毫无血色。他在马中楚的怀里喃喃道:“我发现我弟弟的皮子啦…我弟弟的皮子…”他要努力回过身去,但是已经没有了力量。

“我弟弟的皮子…”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得那么厉害,以致于几次几乎要背过气。

马晋龙顿时手忙脚乱,也不管刚才怎样对待儿媳妇了,朝骆丽丽挥手道:“水!快!给热水他喝!”

女人正准备出去,马晋龙又大声喝道:“不用了!”

女人用不解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只见他端起了桌上的鸡汤面,将浮着黄油的鸡汤缓缓倒进酒鬼的口中。

酒鬼下意识里咽了几口,然后昏睡在马中楚的肩膀上,将马中楚弄得脏兮兮。

马晋龙急忙走上前,在酒鬼脸上拍了拍,喊道:“酒号子?酒号子?你弟弟的皮子在哪里?”

马中楚扶酒鬼在椅子上坐下,歇了口气,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会回答你?”说完,他有意无意看了女人一眼。女人的神色有些慌张。

“他这是怎么了?”女人问道。

马中楚摇了摇头。马晋龙对着女人冷笑一声,转了头不搭理。

第064节 粗糙的手指

马中楚见酒鬼拳头紧紧攥住,便朝干爹道:“干爹,我扶着他,您掰开他的手看看,好像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马晋龙这才发觉酒鬼的拳头有些异样,五指紧扣,拳心处露出一片猩红。他俯身一手握住酒鬼的手腕,另一手去掰酒鬼的拳头。

酒鬼此时体力已尽,拳头被轻易掰开来。那片红色的东西掉落在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许是雨声掩盖了它发出的声音。那个东西在半空中翻滚舒展,如一只血色的蝴蝶翩翩飞下。三双眼睛跟随着它,同时从酒鬼的手掌滑落到地上。

那只“蝴蝶”仿佛从下降的过程中耗尽了力气,落地的时候还扑扇了两下“翅膀”,最后精疲力竭的舒展开来,平整的铺在潮湿的地面。

三个人都愣了一愣,然后你看我,我看你。

“那是什么东西?”马晋龙首先问道。

而几乎在同时,马中楚接着问道:“那是什么?”

女人的一双眼睛也透露着迷惘。

马中楚扶着瘫软的酒鬼努力往椅子上靠。马晋龙蹲下来,伸手去拈那块红色的东西。女人眨巴着眼睛盯着马晋龙手伸向的地方。

马晋龙的动作显得生硬而迟疑,他仿佛要等着自己的手向树枝一样生长过去。

马中楚此时已经将酒鬼按在了椅子上,缓缓走向干爹。

酒鬼像没了骨头一般瘫在椅子上,曾经握过那块东西的手懒懒的张开,掌心的红色暗示着一种恐怖力量的存在。由于雨水、寒冷、还有恐惧,酒鬼的那只手变得苍白如纸,如同一只死人的手。

“干爹…”马中楚感觉嗓子里发痒,喊出的声音也是那样的畏畏缩缩。

他的干爹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仍旧以着极缓慢的速度将手伸向地上的那块东西。仿佛地面上真的是栖息着一只血色的蝴蝶,稍不留神,那只蝴蝶就会受了惊吓,拍翅离去。但是此刻,那只“蝴蝶”似乎根本没有逃离的力气,它昏迷了,或者是死了,对马晋龙的接近没有丝毫发觉的迹象。

“干爹…”马中楚在离那块东西只有三尺不到的地方站住了,他的嗓子更加嘶哑,如一个感冒重症者在病床上发出的喃喃细语。他的手在哆嗦,比他干爹的手还要哆嗦得厉害。被酒鬼弄脏弄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他感觉不到;门外带着水汽的风刮进来,他感觉不到;他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从地下偷偷潜入脚部的寒气。他的脚如同被冰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寒侵入骨。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凉意,仿佛身体已经死了一般。

他的干爹以近趋扭曲的姿势,终于将粗糙的手指碰触到了那只“蝴蝶”。

“咝…”马晋龙从牙缝里吸进一口冷气,先是手一阵抽搐,接着全身的肌肉都跟着抽搐起来。他的脸色刹那间大变,跌坐在地上。

第065节 人的半边脸

马中楚早已料到,但是此时还不肯完全确定,又轻轻试探道:“干爹,那是什么?”

“人…皮!”马晋龙看了干儿子一眼,那目光冷冷的,让马中楚不禁打了个寒战!

“人…皮?”马中楚的嘴巴仿佛被粘住了一般张不开,好不容易从两唇之间的缝隙里走漏出两个字来。

“您怎么知道那是人皮?”站在不远处的女人不以为然道。

马晋龙沉默不语,两眼如钉子一般盯住地上的“蝴蝶”。马中楚从放着鸡汤面的桌上拿起一根筷子,小心翼翼的将那只“蝴蝶”拨了拨。

那是一张皮子,不过中间破了两个洞,一大一小。马中楚吁了一口气,道:“这不过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皮子,干爹,您多心了!”

马晋龙二话不说,夺过马中楚手中的筷子,将那张皮子翻了过来。一条浓密的眉毛赫然入眼!那个大的洞是眉毛下面的眼眶,那个小的洞是鼻孔!甚至那个大洞的周围还长着长长的睫毛!

女人不禁失声尖叫,而后紧紧捂住张大的嘴巴,眼里浸出了泪水。马中楚呆成了一块石头,眼睛微微发红。

那确实是人皮,是人的半边脸!

那半边脸刚好16K的书封面那么大,上面似乎还写着什么字,可是不知是墨水渗入了皮肤,还是皮肤吸收了墨水,那些字淡得几乎看不见。挨着眼眶和鼻孔的边沿上,是等间距的钉痕。如果不是眉毛和睫毛,他们还以为这块四四方方的东西是某个牛皮书或者羊皮书的封面,眼眶和鼻孔的位置则是封面磨破的地方。

第二天,爷爷本没有再去湾桥村的打算,一大早看完老皇历,接着就将用了多年的竹箩筐搬出来,将削好了的竹篾编进毁坏的地方。

在收获的季节里,就靠那几个竹箩筐将水田里的稻子搬运到家里来。一方面由于年数久了而破裂,一方面由于老鼠的啃噬,竹箩筐有好些地方出现了破洞。爷爷用它挑稻子的时候,必须事先用报纸或者烂布将破洞堵住。不然,满箩筐的稻子从水田挑到家里就只剩一半了。

而我呆呆的站在门口,等雨稍微小点的时候出发。奶奶自然而然跟在我身后,一个劲的唠叨,叫我多住几天,万一不行也要吃了午饭再走。用奶奶的话说是,读初中的时候我每个星期来爷爷家一次,读高中的时候每个月来一次,读大学的时候每年来一次,现在大学毕业了马上要工作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来看望爷爷奶奶一次。

我从早晨等到中午,只见雨水越来越大,不见形势好转半分。没有办法,我只好打算在爷爷家吃了午饭再看天公作美不作美了。

虽然头天在湾桥村的经历比较曲折离奇,但是我很快失去了热情。因为我怎么也看不出那个叫骆丽丽的女人哪点值得怀疑。

第四章 人皮蝴蝶

【在这么多人的逼视下,谁也不会有底气。可是越是这样,人们的怀疑心越重。审视的人和被审视的人都很容易陷入这样的泥沼,并且越陷越深。】

第066节 石榴花开慢慢红

昨夜平淡无奇地过去了,跟千千万万个往日里度过的夜晚没有任何差别。

那个马中楚跟他女人怎样了?有没有发现女人的异常呢?那个女人会不会像爷爷讲过的故事中那样,在新婚之夜向她的男人敞开隐藏多年的秘密呢?我的心中莫名其妙的升起这许多的疑问。但是这样的疑问像从天降落的雨滴一样,眼看着从前面掠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倚在门口,懒懒的看着外面的雨。带着湿气的风透过衣服,如同无数凉丝丝的舌头舔舐着皮肤。

“喂,你好啊!”

一个如同雨水一般湿且柔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侧过头去,看见一个妩媚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是她?

湿风阵阵,吹得我恍恍惚惚,连眼神都有些迷离。

“我给你猜一个字谜,好吗?”她转过头来看着我。果然是她!

“字谜?”

“对,你听好了。石榴花开慢慢红,冷水冲糖糖会溶。只要两人心不变,总有一天会相逢。”

“打一物还是一词?”我问道。

“你说什么?”那个女人神色立改,用奶奶的声音问道。

我晃了晃脑袋。奶奶一副关切的样子站在我旁边,正拿一双充满迷惑的眼睛看着我。“你怎么啦?跟谁说话呢?”奶奶看了看门外,只有茫茫的雨。

“她呢?”我瞪着奶奶的满脸皱纹问道。

“谁?”奶奶左顾右盼。

“哦,没事。”我闭上眼睛,按了按睛明穴。天哪,我又产生幻觉了。不过,她说的那个字谜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下雨天的,别老站在门口吹风,容易感冒。”奶奶关切道。

我点了点头,返身走进里屋。刚刚跨进门口,我回头问奶奶道:“奶奶,我给一个字谜给你猜猜?”

奶奶笑道:“你说来听听。”

“石榴花开慢慢红,冷水冲糖糖会溶。只要两人心不变,总有一天会相逢。”我边回忆边念道,“如果猜不出来也就算了。”

奶奶笑得更厉害了,“你怎么问这个字谜呢?”

“怎么了?这个字谜有什么特别吗?”我看着奶奶笑得弯了腰,迷惑不已。

奶奶正要回答我,门外却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岳云哥,岳云哥在家吗?出人命啦!出人命啦!”是马晋龙的声音。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过他这次叫嚷比昨天更加急促,更显惊慌。奶奶听得他的声音,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微露愠色。

爷爷早已料到他要来似的,从容走出门外迎接他,仿佛爷爷早就躲在门后,只要等马晋龙叫一声就立即走出来。

“岳云哥,快去救人啊!他…他真的被剥皮啦!”马晋龙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神色慌张。如果说他第一天来爷爷家的时候有些故意卖弄,哗众取宠的意思的话,那么此刻的他却是真实的惊恐了。他没有像第一天那样在地坪里就大嚷大叫,故意吵得左邻右舍皆知,而是径直冲向爷爷。他也没有像第一天那样弯着脚摆一种将跪未跪的做作姿势,而是“扑通”一声双膝撞地,像被打断双腿的稻草人一样顿时直直的在爷爷面前矮了半截。

第067节 眉毛

爷爷连忙上前要将他扶起来,问道:“您看看您,这像什么话?有事好商量嘛。您请求的事情我哪里有不帮忙的地方?快起来,快起来。”

马晋龙屈着膝盖不肯站起,哽咽道:“岳云哥,我知道,昨天叫您去帮忙,反而因那妖精碰了一鼻子灰,让你失了颜面。我本不应该再来叫您的,但是现在那个妖精终于露出了原型,不得不再来请您帮忙!”

“哪里会失了颜面?我没有帮上您的忙才是真。”爷爷半是客套半是安慰。

我在旁急忙问道:“什么露出了原型?您说的是您那个儿媳妇吗?”

马晋龙啐了一口,道:“她哪里是我儿媳妇了?她以为学着古戏里的才子佳人私定终身就是成婚了?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做我马家的媳妇了?呸!她妄想!她是漂亮,可是她不是佳人,她是妖精!我干儿子更不是什么才子。就算他们昨晚搞过了,但是那不是结婚,那是偷情!”马晋龙满脸怒容,随后口中脏话如潲水一般倒了出来。

爷爷止住他道:“别骂了,骂不能解决问题。您给我说说,她到底哪里又惹了您了?”

马晋龙不满意道:“不是她哪里惹我了,是她要害人,我不能让她得逞。”

爷爷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你说说,她怎么害人了?是不是昨晚伤害了你的干儿子?”此时我看出爷爷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但是不好当面表露。他那苍老的身体在雨中淋湿,让人忍不住担心他是否能抗住风寒。

“她剥了酒号子的弟弟…”马晋龙喉咙里咕噜一声。

“什么?”我和爷爷异口同声问道。奶奶在旁也被他的话唬住。

“我早就知道酒号子的弟弟会被…那妖精整死的。”马晋龙仍旧跪在地上,伤心的说道,“那妖精第一天来的时候,酒号子的弟弟看见她就吓得转身就跑。那妖精知道酒号子的弟弟看穿了她,所以第一个就会整他。我早料到了…”马晋龙哽咽道。他双手抓住大腿,手指微微颤抖。

“酒号子的弟弟怎么了?”爷爷拉着马晋龙,忘记了扶他起来。

“酒号子找到他弟弟的皮子了,在我说的那个地方找到的。”马晋龙哭丧着脸道,“我…我…我开始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真是他…”

我的后背一凉。

爷爷还算冷静,不急不躁问道:“你确定他捡到的是人皮?不是猪皮或者其他像皮子一样的东西?”

马晋龙的手指在潮湿的空气中画了一个方形,道:“是…是这样…这样的。”

“方形的?”爷爷更加迷惑了。

马晋龙点头道:“但是这里…这里…有两个洞。”他在原来画方形的地方指指点点,示意两个洞在方形中的位置。“这个大一点的洞是眼睛,这个小一点的是鼻孔。我不会弄错的,眼睛的洞上边还有眉毛。猪狗牛羊哪里会有眉毛!”

第068节 方形面皮

“怎么会是方形的呢?难道不是整个剥下来,而是一块一块的剥?”爷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我哪里知道?但是那确确实实是一块人皮,不是牲畜的皮。”马晋龙打了一个冷战,也许是现在感觉到身上湿冷的雨水了,也许是因为想到那个方形人皮的反应。不过,他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惊慌失措了,说话也流畅了许多。

爷爷突然停住脚步,缓缓问道:“你那个干儿子不是昨晚跟她成婚了吗?你来之前有没有见过你的干儿子?”爷爷的话伴着一阵冷风吹在马晋龙的脸上,马晋龙似乎害怕这样的寒意,身体微微朝后仰了仰。

“见过了,连那个妖精也见过了。他们今天早上送了鸡汤面过来。”马晋龙道,“但是他们只送了一碗,似乎早就知道了我家传香不在家里。他们表面上说是因为传香喜欢睡懒觉,所以先送了一碗过来,但是,但是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他们是早有预谋的!”

爷爷一愣,道:“你儿子昨晚没有回来吗?他干什么去了没有回来?”

马晋龙跪在那里摆摆手,道:“他干什么我从来都不过问的,他就像老鼠一样,喜欢夜间活动,白天几乎都是睡过去的。但是他总是会回来睡觉的,绝不会留在别人家里借宿。这孩子我知道,他在别人家里睡不踏实。”

“但是今天早上他没在家里,对吗?”爷爷问道,眼睛里闪烁着摇曳不定的光,如同风中的两只灯盏。

“何止是今天早上!他的床铺整整齐齐,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过!”马晋龙脸部一阵抽搐。后来他说,那时他已经隐隐觉得他的儿子也处在酒鬼的弟弟那样的危险之中。后来他的话果然灵验了。

“这就奇怪了。”爷爷抿了抿嘴,沉吟道。

马晋龙默不作声,仍旧呆呆的跪在原地,似乎是一个心甘情愿受罚的罪魁祸首。

爷爷也沉浸到自己的思考当中,忘记了马晋龙还跪着。片刻之后,爷爷又问道:“你干儿子没有什么异常吗?如果昨天说他是被那个女人迷惑的话,那么昨晚他应该知道了女人的底细呀。他还那样处处维护那个女人?”

马晋龙不平道:“可不是!他是鬼迷心窍了,哪里顾得上他干爹干哥!等那个女人把我们几个反对的人都害死了,他也不能幸免的!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岳云哥,你再跟我去一趟湾桥村吧,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了。您是我们马家最有威望的人,您再不帮忙就谁也指望不上了。求求您了…”马晋龙双手撑地,脑袋俯下去,要给爷爷磕头。

爷爷仿佛这才发现马晋龙还跪着,急忙上前拦住,叹道:“好吧,我跟你去。你别磕头哇,这么大的礼我怎么承受得起呢!”

我看了看外面一刻也不停歇的雨,知道我也非得顶着雨跟爷爷再去一趟那个风水绝好的地方了。

第069节 人皮书

《巴陵县志》记载:四百年前,此地一位官至工部侍郎的人因官场争斗惨遭剥皮。而后工部侍郎的亲朋花钱打通关系,将“皮场庙”示众的如扒了皮的青蛙一般的尸体收回来,草草埋葬。

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工部侍郎的后人一直寻找先人的皮子,可是一无所获。

直到清末,一小偷潜入当地一官绅的隐秘书房,求珠宝而不得,却意外发现一本人皮书。

小偷吓得失声尖叫,被半夜出来打更的老更夫发觉。因小偷吓得四肢无力,居然被年迈的老更夫轻而易举逮住。老更夫叫来更多人,一起将盗书贼押送府衙。

经过巴陵县陈县令调查,意外发现被偷的官绅有贪污嫌疑。陈县令派人搜查,果然在该官绅的隐秘书房找到许多隐藏的银两。但因该官绅的父亲在京任三品大员,陈县令只好不了了之。该官绅反咬一口,逼迫陈县令将小偷处以极刑。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很大轰动。

虽然小偷的不平事迹引得许多人的同情,但是轰动的效应更多源于那本以人皮作封面的怪书。

因当年方钝为某工部侍郎题过墓志铭,而方钝在巴陵极有名声,甚至百年之后还有“方尚书作官,提带湖南一省”的民间故事代代相传,所以人们自然而然将此人皮书的封面跟曾被剥皮的工部侍郎联想起来。

其后,有人煞有其事的说明:当初工部侍郎的后人找不到先人的皮子,全是因为工部侍郎的官场对手将其皮子买下,将皮子做成了书的封面。而书中描写的正是剥皮流程。仇家如此做,当然是为了使其在九泉之下不得瞑目,手段可谓毒辣之极。

更有自称知情人者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该书被做好后,封皮上的毛还一度在生长。虽然现在已经停止生长,但若用手去摸封皮,仍可感觉到那些突出的毛。

不过,真正看过那本人皮书的人寥寥无几,所以流言传说不知是真是假。人们在茶余饭后谈天说地评古论今,也无可非厚。

《巴陵县志》对明朝名人方钝有单章记载:方钝(1488~1577),字仲敏,号砺庵,今岳阳县杨林乡人。明正德十一年(1516)乡试中举,十五年登进士,十六年点为翰林。嘉靖元年(1522)出任河南内黄知县,后补授华亭(今属上海市)知县,九年升为广西监察御史;次年又调任河南监察御史;十二年,任山东巡按,安抚百姓,整饬吏治,使民众安居乐业,社会得以安定。因督修慈庆宫和慈宁宫有功,升任大理寺丞。二十五年升任大理寺少卿,次年转为左卿,又升太仆寺卿。在处理养马牧监方面,查核实情,革除弊政,杜绝贪污舞弊行为,每年节省马价白银数十万两。

嘉靖二十七年(1548),升都察院都御史,总理黄河治理工程。实地勘察,度地兴工,疏凿河道,加固堤防,使水势减缓,漕运畅通。后转任大理寺卿及南京户部侍郎,又转户部左侍郎。二十九年,鞑靼骚扰,掠通州及京郊各县,世宗命仇鸾率兵北征,他负责筹集军饷,事平之后,仇鸾分战功给他,他坚持不受。三十一年,接任户部尚书,掌管全国赋税钱粮达七年之久。当时,北有鞑靼、瓦剌不断骚扰,东南沿海有倭寇和海盗侵扰,而世宗却迷信于打醮祈祷,费用浩繁。方钝秉公直谏,先后上疏达数十万言。对奸相严嵩父子的横行霸道和危言恐吓,上朝议事时,也敢当面驳斥,同朝的高官吓得面如土色。后因边战失利,朝廷追查责任,严嵩深恐自己受贿赂之事败露,暗地奏请皇上改任方钝为南京户部尚书,置于闲散无权之地。嘉靖三十八年告老还乡。明穆宗即位,下诏官复原职,进阶一级。神宗继位,亦下诏慰劳。

方钝任京官时,曾向朝廷奏准减免湖南山粮(此为“方尚书作官,提带湖南一省”故事来源)。又捐资建岳州会馆,安排同乡仕宦居住。辞官返乡后,积极筹划家乡水利建设,修筑三眼桥堤和枫树湖堤,重修万年桥(今三眼桥)。期间,朝廷多次请他复职,下诏慰劳。明万历五年(1577)逝世。追赠太子少保,谥简肃公。葬于岳阳市三眼桥北螺蛳山。

第070节 一脸凶相

当我们费尽千辛万苦赶到湾桥村马晋龙的家里时,鞋底的湿泥已经粘了足足两斤多重。在门口的石阶上蹭下湿泥,顿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似乎要飞起来。回头看看石阶上的湿泥,一瓣一瓣的如剥下的芒果皮。

走进门来,酒鬼正在不停的咳嗽,眼睛肿得像灯泡。酒鬼的旁边却还坐着一个胖墩墩的大汉,正脑袋一栽一栽的打着盹。

我原以为那个大胖子也是马晋龙请来的客人,没承想马晋龙却在门口一呆,仿佛走错了门似的。“他…他是谁?”

我心想道,这里是你的家,你倒问起客人屋里坐着的人是谁了,岂不可笑!